彩葉草

第9章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只要林諾言受到了林洋的虐待，他的腦子裏就會出現一個聲音，這個聲音總是在告訴他不要怕林洋，叫他站起來反抗他的父親，甚至告訴他如果想結束現在這地獄般的生活就殺了林洋。

林諾言很害怕，他害怕這種聲音，他連踩死一只螞蟻都不敢更別提殺人了，而且這個人還是他的父親。

現在林諾言在學校完全就像一個異類，沒有人主動和他說話，沒有人願意接近他，林諾言他不明白他明明沒有做錯什麽，可是為什麽他要遭到排擠？

林諾言拖着疲憊不堪的身體坐在教室裏，他渾身每一個地方都在對着他叫嚣，老師交代的課堂作業他也寫不下去，他知道就算他沒有完成，那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老師也不會說他什麽的。

“林諾言，你過界了！過去點！”

林諾言轉過頭看着自己的胳膊越過了他同桌設定的三八線，他一聲不響的收回胳膊。

“都告訴你幾遍了，下次注意點啊。”

林諾言盯着他的同桌，一個幹淨可愛的女孩，她的名字叫齊薇薇，她紮着利索的馬尾辮，圓潤的臉蛋透着純潔的氣息，她穿着校服看不出什麽，但是從她手上戴的那塊表和腳上穿的那雙鞋就能看出她的家境一定不錯，包括她的鉛筆盒，她用的書包都是價值不菲。

最吸引林諾言的不是這些用金錢所搭建的東西，而是她脖子上擠的紅領巾，她的紅領巾非常幹淨，一看就知道天天都有人在幫她洗。

“你看什麽吶！不許看！惡心死了！”齊薇薇最讨厭像林諾言這種怪人了，成天不說話陰沉沉的，身上還髒兮兮的，要不是老師求她，她才不會和這種人同桌呢。

林諾言呆呆的不知道該做些什麽，他只是聽着齊薇薇每天例行公事一樣挑他毛病的話語。

齊薇薇知道林諾言不會反抗于是越發的變本加厲，“都跟你說別看了你還看，你不知道自己有多髒嗎？就算被你看我都嫌髒。”

就在林諾言傻傻的聆聽齊薇薇的演講時，他腦中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真惡心！”

林諾言不受控制的低下頭，他不想讓人看到他害怕的一面，那個聲音又來了，它居然這個時候也能冒出來。他伸手捂住耳朵，他不想聽到那個聲音。

“諾言？你為什麽不反抗呢？明明惡心的是她才對啊，讓我們教訓教訓她吧，她不過是一個靠父母的小寄生蟲罷了，她的臉上寫滿了三個字，難道你看不到嗎？”

林諾言在心裏默默地說道：“我不要聽，我不要聽，我不要聽……”

可是那個聲音不知是從哪裏傳來的，直往他的腦袋裏鑽，“為什麽不要聽呢？你看得到的，她渾身上下都寫着不公平，諾言，讓我們摧毀這一切吧，讓她變得和我們一樣不幸吧。”

齊薇薇雖然覺得林諾言有點不對勁但是她并沒有打算停下自己的發言，“林諾言，你為什麽不收拾收拾你自己呢？這麽髒也敢來學校？你知不知道現在咱們班的人都覺得你是個怪人啊，你不覺得自己應該……”

“夠啦！不要再說啦！我不要聽！”

林諾言擡起頭愣愣的看着齊薇薇，他沒想有到他在心裏吶喊的話居然喊了出來。

而齊薇薇沒想到林諾言會對她吼，她吓的哭了出來，“啊啊啊……你喊什麽啊你，啊啊啊……你憑什麽對我喊啊！我……我不就是……唔唔唔……說了你兩句嗎！你……喊什麽啊！”

齊薇薇放大哭聲，她要讓班級裏每一個人都聽到她的委屈。

最後林諾言被老師領上了講臺，他身邊站着的是一臉委屈的齊薇薇。

老師站在林諾言的另一邊嚴肅的說道：“林諾言！你看看你都做了什麽？你怎麽把齊薇薇弄哭了？”

“老師我……”

林諾言剛想解釋卻被齊薇薇插了進來，“老師我就是說了他兩句，他就對我吼。”

“你說他什麽了？”

“他在班級裏沒朋友，我就告訴他應該自己檢讨自己，整天穿那麽髒來學校，應該收拾收拾自己再來嘛，要不然也不至于連個朋友都沒有吧。”

“嗯，齊薇薇說的也對，林諾言其實這些問題老師也找你談過，你也不至于跟人家女孩子喊吧，快跟人家道歉吧。”

林諾言不想道歉，他什麽都沒有做卻招來別人的責罵，罵完了還要他道歉。

“你快點道歉吧，我們還要上課吶！”講臺下有的同學已經開始起哄了。

“林諾言同學，你是個男生，你就大度點跟人家女孩子道個歉吧。”

林諾言在這個班級裏就像個孤立的小島，他馬上就要被班級這個“團結”的群體給淹沒了。

這時那個聲音又響起了，“憑什麽要道歉！你做錯了什麽？諾言不要聽他們的！”

林諾言低下頭不知道該怎麽做，他身邊的老師已經在用手戳他的後背了，他這個力道用在小孩子身上是很疼的，但是對于林諾言來說這根本不及林洋的萬分之一。

林諾言反複的對自己說：“我應該怎麽做？我應該怎麽做……”

這時林諾言腦子裏的那個聲音突然換了位置，聲音傳來的方向仿佛就在他的耳邊，“諾言，不要擔心，交給我吧。”

齊薇薇看他半天只知道低着頭又不說話，她已經快要失去耐心了，“你倒是快點啊！現在全班都在等你吶！你趕快……”

一直低着頭不說話的林諾言說話了，但是聲音小的只有齊薇薇和他們身邊的老師聽得到，“我道歉。”

“你說什麽？”

林諾言突然擡起頭湊近齊薇薇，微笑着對她說道：“我說，我道歉。”

齊薇薇從來沒有見過林諾言笑，今天還是第一次，尤其現在他們的距離這麽近，原來林諾言笑起來也挺好看的，齊薇薇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她的臉開始發熱，“那……那你就快點啊！”

“呵呵呵呵，我現在就對你道歉！”林諾言突然擡起雙手把住齊薇薇的臉，對着她水潤的臉蛋狠狠地咬下了去。

“啊啊啊啊啊……”齊薇薇的慘叫吓壞了講臺下每一個人。

“林諾言你快放開她！班長！你快過來幫忙！”老師想分開他們，但是林諾言怎麽都不肯松嘴，他又怕太使勁反而傷到齊薇薇的臉。

最後班主任使勁掰開林諾言的嘴才算分開他們，齊薇薇的左臉上出現了兩排整齊的咬痕，有幾處已經在流血。

被分開的林諾言還是在對着齊薇薇笑，“哈哈哈哈你不是要我給你道歉嗎！我告訴你讓我給你道歉的代價可是很大的哈哈哈哈！”

齊薇薇已經聽不到他在說什麽了，她摸着自己的臉，臉上濕濕的，一碰就疼得她渾身發抖，“啊啊啊啊！我的臉啊！我的臉啊！你……你……”

“哈哈哈哈哈，這下你的臉也髒啦！哈哈哈……”

班裏所有的人都被林諾言這一舉動吓壞了，平時怎麽不說話又好欺負的林諾言居然會做出這種事！

當天林洋被叫到了學校，他不斷地在給齊薇薇的父母道歉，還借錢賠償了齊薇薇醫藥費。

林洋根本不相信林諾言班主任說的話，他堅信林諾言不可能會做出這種事，平時在家裏林諾言被他打成那樣，他連個屁都不敢放，在班裏被人說幾句又算得了什麽？但是鑒于這次林諾言讓他損失慘重，他今晚一定會好好教訓這個兔崽子的。

晚上林洋将林諾言吊了起來，他又在林諾言身上留下了很多大大小小的傷口，他打累了就把林諾言扔到廁所裏。

“自己處理幹淨。”林洋丢下這句話就回去睡覺了。

林諾言坐在冰冷的瓷磚上，那股冰涼由內而外的散發，凍得他站不起來，他不知道在學校發生了什麽，等他神智清醒時，齊薇薇的臉已經花了。

當他被林洋吊起來時才想起來，那時的自己仿佛被另一股力量控制了一樣，他心裏的惡魔一旦被釋放就停不下來。

他後悔了，他不應該受那個聲音的蠱惑的，林諾言勉強撐起身體看着鏡子中的自己，“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

林諾言看到鏡中的自己吓的不敢說話了，他明明可以摸到臉上的淚水，但是鏡子裏的那個人卻沒有哭，反而正在對着他笑。

“諾言，不要哭了。”

“你你你是……”林諾言從來都不會這麽笑的，鏡子裏的他笑的是那麽的自信。

“我就是你啊。”

“不……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有什麽不可能呢？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啊。”

“這是為什麽？怎麽會有這種事？”

“有什麽不可能的，不要騙自己了，你一直都知道我的存在，今天齊薇薇的事難道不是你期望的嗎？”

林諾言用力撕扯着自己的頭發，“不是……這不是我想要的……不應該是這樣的……”

“但是事實就是這樣，你想做的事如果你下不了手，我可以幫你完成，包括殺人。”

面對鏡中的那個林諾言，他害怕的向後退，最終他跑出了廁所，他又跑到了桌子下面，他不想再面對那個不一樣的自己，但是耳邊依舊是那個蠱惑他的聲音。

“你不願意做的事，我可以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