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色盡頭

第11章 ☆、序章《來自黑暗的使者》 (11)

心語才發現這間房子是沒有屋頂的。

一直過來很久，小女生也沒有改變姿勢。

而心語卻望著她沉思，總覺得在哪裡看見過這個人。

猛地，房間的門慢慢的打開，發出的響聲不但拉回心語的注意力，也喚回了小女生。

進來是一名小男生，無論體型或則是臉容都也只有五六歲的模樣。他眯起細長的丹鳳眼，瞄了瞄眼前的女該。

心語心裡一驚，是他……那雙眼睛騙不了人。

「輝，你又來看我啊！」小女生露出喜出望外的表情，眼神直直的盯著他。

小夜輝含笑地說：「臭美！我才不是來看你呢！我是這裡的研究人員之一，來這裡只是檢查藥物對你身體的反應，以及跟進研究的進度。」說完，就拿著箱子快步地走上前，拉起小女生的手臂，從帶來的箱子裡拿出藥物，在那白嫩的肌膚上注視了一針。

小女生眉頭沒有一絲的皺起，彷彿早期習慣的一切。

這态度讓心語微微驚訝，讓小夜輝不滿。

「喂喂！好歹你也哼一聲吧！」他做過很多實驗，是博士的能力助手。每次的實驗，被拿來實驗的人類，無不求饒痛苦，哪有她一臉平靜？

「為什麽要哼？從我有記憶以來，就算沒有病也一直要打針吃藥，早就習慣了。何況，就算我哭或者尖叫，也不會有人來救我的。」她平靜的說，還笑了一個大笑露出一顆小虎牙。

小夜輝語塞，因為她說的是事實。

他有點微怒，轉身準備離去。

小女生見狀，急忙叫道：「輝，你別走！跟我聊聊天好不好，已經和很就沒有人跟我說話了。求你！求求你！」她抓住籠子的鐵柱，如果可以她想衝上去，擋住那人的腳步。

小夜輝一頓，停止了走動的步伐。

無論拿她作什麽實驗，也不哼一聲的她。竟然求自己？

他勾起微笑，像得到什麽好玩的玩具。回頭在她面前坐下，心情大好的說：

「好！我們聊聊天吧！想要聊什麽？」

「首先，你可以叫我的名字嗎？」小女生十分期待地說，她除了哥哥和妹妹外，沒有外人叫過她的名字。可是，就算是親人，她一年也沒有見上幾面。

夜輝想起來，他得确沒有正式叫過她。

「小池!」他想起夢池的哥哥是這樣叫的，就模仿起來。

小女生，跳了起來，提起裙子，轉了好幾圈。

小夜輝不明，有什麽值得她高興成這樣？就像不明她為何這麽愛看天空。

「你為什麽愛看天空？無論是夜空還是白天的天空？」小夜輝不禁一問。

「嗯……因為我很想感受陽光的溫暖，很想知道大自然的味道，很想知道人們的生活，很想看見這個屋頂一米左右大的天空以外的天空……」小女生爽快的回答，她從來沒有走出過這裡。

小夜輝略有所思，有點明白卻有不明她的感受。

「那你呢？為什麽當他的助手？」小女生高興的問，心想他問了自己問題，自己也要問他。

從來沒有人問過他這個問題，讓小夜輝眼神一暗。

小女生有點著急，幽幽說：「什我、我說錯了什麽？」

「沒有……我……從很小的時候就被父母抛棄，然後就被博士收養了。他改造了我的身體，無論在智力或者體力上都與常人不一樣。儘管現在看起來，像是五六歲，其實已經是十歲了。你也一樣？不是嗎？」小夜輝反問，因為改造的關系，他成長速度比普通人類慢，而且聽博士說，在某個歲數後，會完全停止生長。

「可是，你沒有想過不想要這樣的身體嗎？」小池小臉爬上憂傷，她知道夜輝說的是什麽，無論是他還是自己，都是實驗品而已。

「為什麽會不想要？我們甚至可以長生不老啊！」小夜輝彈跳起來，心虛的大叫。

「你在自己騙自己！」小池毫不掩飾地說。

「你！」他才不是騙自己，他才不是！小夜輝急忙的逃離，奪門而去，連帶來的箱子，也忘記帶走。

心語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呼氣有點淩亂。

眼前小小的夢池，竟然……

突然，畫面快速轉換，像電影片段快速播放一樣，在心語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帶到另一個空間離去了。

心語定眼一看，依舊是不變色的白牆，不變的籠子。只不過夢池，似乎長大了一點。

門再度被打開，同樣長大一點的小夜輝興奮的叫道：「小池，你看，我帶了什麽？」他伸手從懷裡拿出一本書和一個紙袋裝著什麽東西似的。

小池喜形于色，拿過那兩樣東西，看了一眼，猛的抱在懷裡。

「啊！好燙！」小池小臉一垮，盯著自己的手臂，紅紅的，給燙傷了。她打開紙袋裡，看見裡面是一塊人騰騰的白糖糕。

她笑起來，像陽光一樣燦爛。嘩！是自己最愛吃的糕點耶！不過，這麽熱……

她的玉指一勾，拉扯夜輝湊近，用力一拉，實驗穿的白袍撇開，露出紅紅的胸膛，想必他也是燙傷了。

夜輝有點無奈，想合攏上衣服，卻有不敢推開她。這小家夥想必不知道什麽是男女授受不親吧？也難怪她，困在這裡，除了那必要的理論知識，博士會叫人教授之外，其馀一概都不教導。

「為什麽這麽傻？」小池淚水在眼裡打滾，她知道他對自己好，可是沒有理由折騰自己啊！她也會為他不開心，心疼和難過的啊！

「要是給博士知道就糟糕了，藏在衣服下，比較難發現。而且，今年的冬天也特別冷，藏在衣服裡有體溫保暖。」夜輝勾起唇角，向春風一樣的微笑，吹拂在小池的心頭。

「快吃吧!」夜輝把她手中的紙袋，推向她。

「嗯……」她努力點了點頭，咬著美味的食物。

「對了，你也吃一口吧！」小池把印有她牙印的白糖糕伸向夜輝的面前。

「我是帶來給你吃的，不用啦！」夜輝有點潔癖，可不想吃人家的口水。而且，他有不怎麽愛甜食。

「就一口而已，好嗎？」小池不死心的問。

夜輝苦笑了一下，把嘴湊近白糖糕，輕輕要咬了一口，慢慢在嘴裡嚼動。

小池心滿意足的笑起來，又拿起它狠狠地吃起來。對身為一個女生來說，她的吃相可真糟糕！

「嗚呼……肚子好痛!頭也好疼！」突然，小池露出痛苦的神色，在她懷裡的書和手上的食物全滾落在地上，白糖糕沾上了灰塵。

「啊？食物不乾淨嗎？」夜輝焦急道，可是沒有理由頭也痛啊？難道……

門再度被打開，一雙修長的腿踏了進來。

一位身穿白袍的中年邪惡的望著小池，後面有無數白袍的人跟著。

「博士……」夜輝驚恐無比，一顆豆大的冷汗從額上落下，滴在地上。他竟然會在這是時候出現在這裡！

第六十五槍《新生》

「看來藥效已經開始發作了……」白袍的中年低聲一笑，讓人不寒而栗。

夜輝吞了了一口口水，喉嚨滾動，卻發不出聲音。他盯著小池因疼痛而扭曲的臉，想伸手去抱住她，想走過去。可是，他做作不到，一點也動不了。

與生俱來的服從，他從來沒有違背或者違抗過博士的命令。即使現在這個人沒有任何指示，多年的服從，他知道自己不能做什麽，他只可以眼睜睜的看著那張小臉佈滿汗水，發出悲鳴，疼得在地上打滾。

夜輝想求博士放過小池，他艱難的開口：「博士，我求你……」話沒有說完，那位白袍中年人就臉色一沉，冷哼一聲，笑道：「我從來都不知道你還有心去關心別人呢！」

夜輝一愣，他陷入沉思。自己從來不知道什麽叫做心痛，什麽叫做高興，什麽叫做關心，甚至想留在一個人的……身旁。

「我……」他想對博士說什麽，想對自己說什麽。可是，話一出口就頓住了。他到底想說什麽小池，是自己負責研究的實驗品之一，為什麽他不想她死呢？

「別在這裡待著!跟我去開會！一個星期後，我們要來一場前無古人的大手術。呵……」白袍中年人命令道，其馀一群人随他身後魚貫離去。

夜輝不知所措，他要用自己的手把小池「殺死」嗎？

「為什麽我不想？為什麽我會有不忍？」他喃喃自語。

突然，畫面有快速一轉，場景一下子又變了。

心語暈頭轉向地來到另一段回憶片段。

現場不再是四面白牆，而是滿佈屍體的廢墟。儘管聞不到，也可以想像的出來，屍體的惡臭讓人作噁。一具又一具的屍體，殘缺不堪，斷手斷腳，露出白森森的骨頭，而且，皮膚，鼻孔裡鑽出小蟲，不停的蠕動。

這裡到底是哪裡？心語在心裡暗沉，就算是記憶片段，也讓人發毛。

「小池！你快點醒啊！請你快點……醒過來。」一聲熟悉的聲音引起心語的注意力，聞聲走去。

看見地上躺著一位穿著白衣的人，而夜輝搖著他的雙肩。

心語走近一看，一驚，這是池。她熟悉的池，她當初在火墳裡看見的人。

她凝望著沉睡的人，感覺這麽近又這麽遠，在他身旁最近的為什麽永遠不是自己？

她自問，沒有任何人能給他答案。

不知過了多久，夜輝放棄了所有的舉動，靜靜的看著沉睡的人。

心語的心情也平靜了下來，她這時候才發現，無論是池還是夜輝夜長大了兩三歲的樣子。

這是幾年後的記憶？為什麽他們會在這裡？

上一段記憶說什麽手術？

一連串的疑問徘徊在心語的腦海裡。

「小池……你知不知道為了你，我背叛了博士……」夜輝伸手摸著池的臉，神色複雜。

「五年前，我在手術裡做了手腳……我知道博士，不會放過你。唯一的辦法就是，你不再有利用的價值……我讓你假死，只有這樣你才不會變成殺人的武器……可是，我卻阻止不了，他把你身體變成這樣……我……」聲音斷斷續續，向來堅強的人，眼角滑落兩行清淚。

一滴、兩滴、三滴……

淚水滴落在沉睡的人的臉頰，緊閉的眼皮，動了一動，然後緩緩的打開。

夜輝一喜，高興的呼叫著: 「小池，你沒有事？太好了。」情不自禁的伸手摟住這個讓自己心亂的人。

「你是誰？」被抱的人沒有熱情的回應，只有冷冷的詢問。

夜輝身體一僵，沒有放開夢池，反而更緊緊的擁住他。

「你……不認得我？」他小心翼翼的問，希望是個幻覺。

「不認識你。」對方睜開他的懷抱，毫不留情地推開他。

「無論是身體，還是個性……什麽都變了嗎？」夜輝失神地望著池，自言自言。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動著……

他深呼吸一口氣，眼神堅定，苦笑道：「那有如何？無論你變成怎樣，對我來說，你們靈魂都是同一個人。」

「小池……我……」夜輝開口不久，卻被夢池打斷。

「你叫誰？我？」夢池疑惑道。

竟然……連記憶也沒有了。也好，小池，你不需要這些無聊的過去。

「你的名字叫夢池，我是你的……」夜輝一頓，他根本不是她任何人。

「不，你是我很重要的人。小池……這個暱稱太女生了。我改口叫你池吧？」夜輝對著著夢池微微一笑，發現剛才因為自己的稱呼而皺眉的池，現在才舒展起眉頭。

夜輝輕輕拉起池的手，說道：「從今而後，我們一起生活吧！」

命運的齒輪從這一刻開始重新轉動。

瞬間，畫面又一轉，心語的思緒回到現代。

她頭有點暈，差點站不直，果然，使用這種能力，會為使用者帶來身體的負擔。

屋裡，站著夢潭和夜輝以及小池，他們都把視線投向心語。

「語，你現在已經知道一切了吧？」夜輝問道，沒有走上來扶住不穩的身體。

他以前就聽心語說過，她有窺探記憶的能力，剛才感覺腦子裡，有人衝進的感覺，想必海洋魔女使用了這項能力了。

儘管不喜歡被人窺探過去，可是，總比要要自己親口說出好。

「嗯……」心語沒有否認，心裡白感交集。她雖然回答著夜輝，眼睛卻看著小池。

小池感覺到視線，對她親和一笑。

小池不同池，她同時擁有兩者的完整記憶，只不過對方的記憶在她眼裡像看電影一樣，唯有自己經歷的才真實。

可是，池之前卻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有這麽一個她。

「語，池的身體已經不行了，我要你救他！我要你那樣東西。」夜輝眼神一沉，不容拒接的說。

「如果，小女子不給呢？」心語，反問。那樣東西對她和很重要，她要知道是否有價值。

「你說過，對他不變。」夜輝質問，他現在賭的就是心語的真心有幾分重。唯一救夢池的辦法……

「小女子要知道，自己救的是池，還是她？」心語玉指指向小池，她無法把他們當作同一個人看待。

「放心，現在池，才是主要的人格。救回來的一定是他。」夜輝木無表情地說。

「你捨得她」心語挑眉，她從記憶裡的片段可以看得出小池這女人對夜輝有多特被的存在。

「池對我而言，一樣重要。」夜輝毫不猶豫的說，他沒有發覺小池在聽見他這句話後，眼神一沉。

果然，時間可以改變很多東西……

夢潭焦急道：「夜輝，你們說什麽？你不就小池」根本沒有想過夜輝輝做出這樣的選擇。

「哥哥，你別這樣說……早在那場手術，我就已經死了。」小池拉著憤怒的夢潭。這是一個事實，她從變成次要人格的時候，就注定要在不知何時消失。

「我……」夢潭語塞，這個事實讓人心痛。

「竟然大家都同意，那麽給三天時間給我小女子。我要與池相處三天，最後的一天，我會交出你們想要的東西。」心語堅定的說。

「謝謝。」夜輝向心語真相道謝，他賭贏了。為了池，心語真是什麽都不顧了……

第六十六槍《分》

屋子裡除了夜輝和小池外，其馀的人在不知何時就離去了。

多年來，在心中早已有感覺。毫無預兆的分離，也許是下一年，也許是下個月，也許是下個星期，也許是明天，也許是今天……

兩人默默的站立著，各有所思。

沒有想像中那麽難受，只有無言的對視。

夜輝在心裡暗沉，小池說的對極了，早在那場手術，她就死了，所以自己早在很久之前就失去了她吧？

不知道要說什麽……小池想開口，卻無言而對這麽男子。她靜靜的低下頭，默然轉身，背向夜輝。

自己在他心中到底是怎樣的存在，她很想問問夜輝，早在很久之前，她就很想聞，可是她怕，怕自己得到的是承受不了的答案。不過，如果今天不問，她就再沒有機會了……鼓起勇氣，她用著沙啞的聲音問道：「輝哥哥，對你來說，我在你心中是什麽位置」

夜輝毫不猶豫的說：「比我的命還重要……」他想上前，想走過去，卻邁步不出。

「那他呢？」嬌弱的聲音含著一絲悲傷，夜輝知道小池問的那個他是誰。

「你早知道答案，何必問我？」夜輝夜沒有一絲猶疑，因為這是事實。而且，他們是兩個的存在，卻也是一個人的存在。他想分清楚，可也分不清楚……

「我……似乎得到自己想的答案，也得到自己不想要的答案。」命運竟然如此地捉弄著他們？這是玩笑嗎？這是場游戲嗎？但是，所流過的鮮血，從沒有假過……

心也像被針刺般，難受。

她撫上自己的臉頰，發現淚水沾濕自己的臉了。禁不住，猛回頭，已經奔向夜輝的懷裡。

「輝哥哥……」出了呼喚他的名字，她不知道還可以說什麽。

夜輝沒有抱住她，因為他不想在抱住後，下一秒就失去。他從來就沒有得到過什麽，可以守護的東西很少，卻彌足珍貴。

那一夜沒有人知道他們如何話別，也沒有人知道淚流了多少。

依舊是簡潔的房子，可是只有兩個人。

自從池變會本來的樣子後，就昏迷了一天多，沒有醒來的跡象。心語守候在床邊，沒有人打擾她和池的相處，本應高興，現在卻也高興不了。

難道，最後的三天，也不能讓小女子和你說上一句話嗎？

她不想要這樣的分別，這樣只能是個遺憾，再次的遺憾。

洋裝裡的手機響起，心語掏出一看，柳眉一皺，按下鍵鈕，冷言道：「有什麽事？」

「啊！心語終于找到你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有多幸苦嗎？這麽多通告都沒有接，你害公司得罪了多少人了嗎？」電話裡響起經理人的焦急聲音。相對而言，心語卻一臉平靜的問：「說完了？」

「還有一句，請快回來工作！」經理人的聲音帶著細細哭腔。

「不回。」心語狠狠的挂線，一回頭，卻發現池竟然醒過來了，還盯著自己看。

「池，你醒了？」心語高興地淚水汪汪，上前撲向池。

「工作。」你應該工作。池難得沒有推開心語，只是叫她去工作。

「我……小女子不想和你分開，不想和你分開，不想和你分開……」心語哭喊道，情緒有點激動，淚水沾濕了池的衣服。

冷不防，她吻上了池。

池呆了一下，兩片柔潤的唇瓣貼著自己的嘴，讓他有點驚訝。

心語本來以為池會推開她，怎料他只是靜靜的，沒有什麽反應。她鼓起勇氣的說：「小女子知道你不喜歡這樣子，可是我不懂怎樣表達自己對你的感情……除了這樣，我真的把自己可以表達的，都做了……」心語貪戀著池的味道，倚在他的懷，知道池把她輕輕的推開。

「去工作。」池依舊叫她去工作，語氣夾著命令。

「池……可以陪小女子去嗎？」心語雖然不反抗池的命令，卻也提出小小的要求。如果是以前，她不會這麽任性……可是，現在她想珍惜這僅有的時間。

池望了望她。輕聲：「好。」

這一聲，讓心語喜極而泣。

第六十七槍《刺》

在筆直平滑的高速公路的路面上，一輛黑色跑車乘著風奔馳著，像一道黑影竄過，肉眼難以看見。

心語坐在池的旁邊，看著兩旁不斷移動的景物，笑了笑，人狂，車技也狂。曾幾何時，她幻想過這樣的情景。

「到了。」沉思，被打斷。

她慢條斯理的下車，依依不捨的回頭，輕聲：「池，明天陪小女子一下好嗎？」

車上的男生沒有回應她，手一轉，車奪塵而去。

少女望著黑車離開的方向，低吟：「沒有拒絕，就是答應吧……」

一直都是這樣，如風一樣的男子。瘋狂時，風起雲湧。安靜時，風聲四靜。

想抓也抓不住，難以捉摸個性。

心語轉身走向五光四射的電影娛樂公司，一路上無數人向她打招呼，她卻視若無睹，知道她走進一所大門的門前，才敲了敲門。

「進來。」裡面的人叫道。

一進門，就看見自己的經理人，不斷的像自己的老板道歉。看見她進來，就像溺水的人看見浮板，喜形于色。

怎料，誰也沒來的及出口，心語就冷冷的碩：「小女子要退出娛樂圈。」

經理人吓呆了，為什麽毫無預兆的說出這樣的話？

而坐在辦公臺前的老板則，拿著煙吞雲吐霧，冷靜的問：「理由呢？」這世界凡事都是有理由的。

「私人理由。」心語臉不改色地給了個就算向學校請假的理由也不接受的理由。

老板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一轉身，看著巨大玻璃外的建築物。

當初他的公司快要倒閉的時候，她突然出現。現在成為一流培養藝人的公司，她卻要離開……果然，流星停留的時間不多。

「想幾時開告別演唱會？」粗大的手指把煙按在煙灰缸按熄。

「明天。」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這就是心語的作風。

「好，去準備吧！」老板對著那名由頭到尾被人忽視的經理人說。

「可是……」經理人不明，憑心語的業績，在娛樂圈待一輩子也應該沒有問題的。

「去吧!」老板低聲地說。

「是的……」經理人低頭，退出房間。

坐在辦公臺前的人望著玻璃外的太陽，覺得今天陽光有點刺眼。

不出三個小時，各地的媒體，電視及報紙都紛紛宣布心語要退出的消息。消息轟動至極，甚至有粉絲昏倒。

時間眨眼就過，心語坐在化妝臺前，看著造型師忙忙碌碌的身影。

今天是最後一天了，最後的告別。

起身，轉身，提起沉重華麗誇張的裙子，她走向最後的舞臺。從來沒有什麽東西正在屬于她，只有臺上的矚目，以及臺下的歡呼聲。

冥界的人，只想她死，看到的只有冷冷的目光。

人間界的人，卻為她歡呼，為她的離開而難過。

什麽才是人生呢？儘管她活了千年以上，也不明。

踏上光芒四射的舞臺，她莞爾一笑，依舊是颠倒衆生的笑顏。全場的歡呼與鼓動，瞬間寂靜了起來。

她就是擁有讓人移不開視線的魅力。如果，那個人的眼裡也有她，那該多好啊！

「夢……終有醒來的時候。出道以來，小女子感激你們的支持，是你們讓我知道什麽是被看在眼裡的感覺……可惜，抱歉，小女子要捨開你們……對我而言，萬人的矚目，卻比不上他的一句話來的重要。最後的演出會，我只為他，而唱。」心語慢慢的說，臺下的觀衆全神凝聽，沒有一個人喧嘩。

她拿起麥克風，深深吸了一口氣，婉轉的歌聲繞在在場的每一個人心頭。

熊熊的火，燒掉了原來的我。

心裡佈滿了刺，不但刺傷了自己，也刺傷了別人。

明知是痛，我依舊向你撲去……哪怕你将我焚燒……強烈的感覺，平靜的……

如一道雷火的你，沐浴在血海的孤寂。

水一樣的女人，殆盡在烽火的瘋狂。

雷雨後的清晨，血瞳中如清透湖水般清涼，塵埃中的少年，如一把利劍，若伸手，會被劃傷。

你的清淚是鱷魚的的淚珠，妄想讓人伸手抓緊。

千年的牽絆，換來一場與一場的苦等。

你的遺忘，我的時光停住在相遇的那一刻。

來不及，說一切，為了那道烈火，願化為灰燼。

何謂了結？何謂傷痕？那一刻，我站不了在你身旁。

這刻，傾盡跳躍的心，停頓在今生。

來生，也許陌路，但是，你依然是那一道風景。

如火般的我們……

在歌聲停住的那一刻，那嬌小的身影忽然倒下，衆人嘩然，情緒激動。一道黑影閃過，帶走了臺上的躺下的少女。

萬衆矚目的偶像，從今夜永遠消失在人們的面前。

郊外，水平如鏡的湖邊，一名少女躺在少年的懷裡，奄奄一息。

她手上拿著血淋淋的心髒，而胸口破了一個大洞，血不停的流，染紅了兩人的衣服。

池真的驚呆了，他不明白心語為什麽自挖心髒。這個女人到底在想什麽？

「池，你果然來了……小女子就知道你今天會陪……陪我的。」心語臉色蒼白如紙，額上留下汗水，她往池的懷裡靠近。

「這顆心髒……漂亮嗎？」心語眼睛一刻也沒有離開池，一手抓裡池的衣領，一手拿著心髒靠向他。

池低頭凝望著血淋淋的心髒，有鮮血的味道，血管的微弱跳動。身體有種莫名的興奮，遲疑了一下，低聲：「漂亮。」

心語虛弱一笑，手裡的心髒發出藍光，變成了一顆藍寶石，還沒有看清楚，她就往池的懷裡一送，融入了池的身體裡去了。

「這……」池不知道發生什麽事，他只感覺到那樣東西和自己的心髒融合在一起，然後自己的身體有種很輕鬆的感覺。

「池……我把心給你……永遠是你的。」心語溫柔的輕聲說著，伸出玉手想摸上池的臉，卻在快碰上的一刻，手無力的掉了下來，淚劃過她精緻的臉龐，身體無聲化為白色的碎片，消散在空氣之中。

平靜的湖面，風撩起了漣漪，樹木沙沙作響。

池的耳裡徘徊一句話。

池……我把心給你……永遠是你的。

樹木的陰影裡，站著一道身影，輕輕嘆了口氣。

「輝，她為什麽要這樣做？」池平靜的問，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夜輝走上前，在池的一步內，站住。

「魔女的心髒是最好的藥。」有這樣東西，才能讓夢池不用消失。

夜輝坦白的說，拉起池的手，把他緊握的拳頭鬆開。

「輝，只有我活著，你真的不管什麽代價也肯付出呢！就像她……一樣。」池冷笑的說，也時候他真的不明白自己這樣一個怪物的存在，竟然也有人不想他死。

「你會後悔的。」池鐵定地說，把自己的手抽回來。

「我……不知道。」夜輝坦白的說，他不知道将來他會不會後悔，最少這一刻，他想池活著。

「帶我去見那個人吧！游戲是時候要閉幕了……」池命令道。

「嗯……」語畢，兩道身影消失在寂靜的郊外。

今夜的風，有點微涼。

第六十八槍《遺忘》

冥界，一如既往地讓人冰凍，滲入骨髓。

一群又一群的幽靈排列有致地跟随著白游神和夜游神前進。大家的神色一青一白，毫無血色，垂頭喪氣,目光呆濟。

當中有個女魂，神色輕鬆，步伐淡定，留眉如畫，好像在散步一樣地态度，完全不像被人押困去輪迴的途中的悲慘靈魂。

經過一層有一層的關卡，來到孟婆的面前。

幽靈們十分遵守冥界的規則，默默的排著隊，一個又一個接住孟婆遞上的孟婆湯，乖乖的喝上。

到了這位女魂的時候，孟婆眼神一頓，帶點驚訝，但很快又消失了，若無其事的遞上遺忘前世的湯水。

這位女子沒有一手接住，她只是勾起颠倒衆生的笑顏，默不作聲。

年邁的孟婆扯動著乾裂的嘴巴，微怒道：「海洋魔女，你該不會又不喝望川水吧？」

「老太婆，一把年紀了，還這麽容易動怒，很快挂掉地哦！」心語抿嘴而笑，側身眺望遠方，在一片漆黑的地獄裡，似乎在等待著什麽，尋找著什麽。

「唉……前塵世俗皆是虛幻，何必再留戀呢？喝吧！」孟婆幽幽的嘆了口氣，她看得太多了，千世萬世，即使是妖魔，天神也難逃虛無缥缈的紅線。千條絲，萬條絲，月老無心地一個紅結，害了不知多少英雄美人。

「放心！小女子會喝的，只是時間還沒有到……那個人快來了，你就讓小女子再等一下吧!然後我……就會忘掉一切，不再繞纏。」心語垂下頭，憶起剛才在那個人懷裡的感覺，如山水畫氣息的少年，那匆匆的一眼，來不及的留念。她真的好想留在那個人的身旁，真的好想……可惜，千千年年，生生世世，他們注定有緣無分，今年是時候來個了結。

心永遠是他的，只有遺忘了的心才屬于自己。

「孤王，讓你久候了。」一道氣勢逼人的聲音響起，擡頭，映入眼簾是亭亭玉立的少女，王者尊貴，高高在上的孤寂與弱小的身軀形成強大的對比。

「小女子就知道你會來。」心語親切的說道，慢慢地走向前。

冥王不動聲色的打量的海洋魔女，胸口那片血跡讓人觸目驚心，雖然她剛剛就從水鏡的倒影看到在人間發生了什麽事，也不禁皺眉。她不明白，海洋魔女為何對一個男子如此癡心不變？

心語來到冥王的面前，冷不防地跪下，直直地雙腳著地，沒有卑微，沒有傲氣。

難以想像，驕傲的她向下人跪，讓在場的陰差吃驚。

「吾王，小女子求你一件事。」心語直明有事相求。

「孤王，不可破冥界的規則。」冥王一語道破沒有商量的馀地。她知道心語所求之事，魔女之間有著微妙的關系，有時候可以知道對方在想什麽。可是自己是一個王，一個要對百姓有交代，值得當千萬鬼魂之兵的王。

心語一聽，神色黯淡，她最後的要求，無法達到，是一輩子的遺憾。

「如果，是用黃金魔女的身份……五百年後，我答應你。」冥王語氣一換，笑道。

王者要對一切的人和事有交代，可是魔女的身份卻不用。

心語一聽，破涕為淚，急忙道謝，輕聲道：「沒有關系……時間不是問題……小女子只是想要他開心……」

她拭掉苦澀的淚水，深深看了黃金魔女一眼，轉身，拿起一碗孟婆湯，一飲而盡。

冥王在旁邊一直沒有離去，她看著那一身如楊柳扶風的身影，爬上梯級，筆直的跳下輪迴之道。

下一世的齒輪，開始轉動。

「再見……我的姐姐。」這一聲告別輕輕的，細不可聞，卻是屬于魔女之間親如姐妹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