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選擇
“都是因為這個女人。我殺了她。”“那是自絕活路。”“呸。”
蕭潇迷迷糊糊聽到兩個人争執的聲音,腦中嗡地一響,這麽快就要下手了。不着痕跡地向後挪一挪,忽然停住,她體力不行,又生着病,腿腳發軟,怎麽可能跑得過兩個練過武的大男人。拼命麽,拿什麽去拼?
正轉念間,寒息的同夥已經向這邊走來,滿眼兇光,邊走邊說:“方夫人,要怪你就怪你男人,殺了我們大當家不說,還聯絡了其他幾家山寨的人追殺我們,帶着你是累贅,只好請你先走一步了。”
蕭潇大氣都不敢出,眼睜睜看着他走過來,忽然望向他身後,低喊道:“寒大哥。”
那人本來就一直在提防寒息,聽了她的話,下意識回頭,果然看到寒息的手按着刀柄,怒吼一聲,向寒息撲去。後面忽然飛來好大一個物事,那人回刀一撩,那東西軟不着力,四下散開。那人見他們兩個人前後夾擊,越發肯定了寒息有問題,下刀更不容情。
寒息也不閃躲,拔刀送進那人的心髒,那人的刀剛砍到他肩頭上方三寸,便軟軟落下。那人圓睜了眼,喉嚨間格格作響,仇恨地瞪着他,寒息嘆息一聲,抽刀,側身讓過噴出的血液。
寒息看一眼曾經的同伴,再望向順利地完成挑撥離間的蕭潇,正要走過去,卻見她正扶着一棵大樹嘔吐,一只手拼命地搖擺阻止他過去。
過了小半個時辰,蕭潇才直起身來,掏出手帕擦擦眼淚鼻涕橫流的臉,寒息遞上水袋,蕭潇不敢和他對視,垂眸接過,輕聲道:“謝謝。”
蕭潇漱了口,又喝幾口水定定心神,一想起那血淋淋的場面就忍不住發抖,已經空空如也的胃也持續收縮,索性不看不想。
“好些了?”寒息問道。
蕭潇無力地點點頭,把水袋還給他。
寒息說道:“蕭娘子好心計,膽子卻這麽小。”
蕭潇擡眼瞪他,又飛快地收回視線,他身後那片血泊,呃,她的确是怕的。悶聲道:“我只是想提醒你,你曾經答應過動手之前會提前和我打招呼。”不過那個人真是不經激,喊一聲就自己打起來了。她最大的希望不過是拖延點時間,順便給他們種一顆互相猜忌的種子。
寒息說道:“那麽我現在就和你打招呼,你要用多久來準備?”
蕭潇大腦有一瞬間一片空白,吃驚地望着他,忽然看到他眼底的笑意,才知道他大概是在開玩笑,不過這是可以随便開玩笑的嗎?
定定心神,說道:“我不要死在這裏,陰森森的,還剛死過人,我不要穿着這身衣服死,髒乎乎的,有幾處都破了,我不要現在死,心剛受了驚吓,還沒有緩過來呢,不能平靜地赴死。”歇口氣,重新組織一下語言,說道,“我要穿上美麗的新衣服,找一處風景秀麗的地方,在陽光明媚的一天,讀一遍古時先賢的論著,然後平靜地等待你刺出的一刀。對了,如果可能,我希望和心愛的人一起離開,天上地下,都不會寂寞。這幾個小小的心願,寒大哥能不能滿足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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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息看她迅速在危急關頭恢複過來的精神,哈哈一笑,說道:“殺個人都這麽麻煩,算了,我還是以後有合适的機會再打招呼吧。”斂起笑容,“收拾一下,我們還要趕路。”
蕭潇慢慢吐出一口憋在胸裏的氣,握緊的拳頭松開,在衣服上擦擦掌心的汗水,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滋味,哼。
蕭潇揀起幾件沒有沾上血跡的衣服,馬馬乎乎打個包袱,沾了血的,無論如何都不要了。寒息已經收拾好馬匹,看她在原地猶疑不動,說道:“蕭小娘子,不要再動些留記號之類的歪腦筋,我不想殺你,可也不願意屁股後面跟些讨厭的小賊。”
原來他發現了,蕭潇心道,可是他沒有告訴死了的那個人,轉念間,指着地上的那個人說道:“我們把他埋了吧。”
寒息望她一眼,不做聲地走過來,遞給她一把刀,蕭潇認出是殺了那人的刀,不由得後退半步,看他不耐煩地望着血泊裏那把死者的刀,打個寒戰,順從地接過刀來。
兩個人合力挖了個淺坑,剛好放一個人進去。堆上土之後,蕭潇禱告:“你綁架我,起意要殺我,我殺了你,也算一報還一報,你有怨氣,就來找我,不要找不相幹的其他人。”
寒息笑道:“我手上的人命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可用不着你來替我打發這個糊塗鬼。”
蕭潇蒼白着臉,很有自知之明地不和他讨論這個問題。
“寒大哥,我們要去哪裏?”
“找個村鎮把你留下,方羽很快就能找到你。”
“你呢?”
“李帥還有一個侄子,據說到了契丹,我去找他。”
“寒大哥,天地這麽大,你不能為自己活一回嗎?李公是你的故主,你幾次為他出生入死,又為了李二郎費勁心機,這些已經足以報答他了。李公在天有靈,庇佑你逃過一劫,你怎麽能辜負他,不重新開始新的人生呢?”
寒息笑道:“蕭娘子,論口才我說不過你,不過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李帥的侄子是李家僅存的血脈,我當然要護他周全。你……”
“我一個婦道人家,不懂這些是嗎?”蕭潇有些生氣,“你投身黑山寨,綁架我,也和李公的侄子有關?”
寒息不說話,蕭潇回頭,見他正一臉古怪地望着自己,說道:“蕭娘子,我不喜歡別人套我的話。”
蕭潇做個無奈的表情,正過身來,想一想,說道:“我可不是存心的。原來這些事和契丹人有關系,你和李公的侄子已經聯系上了吧,除了他還有誰能指使你做事情。”
寒息還是不說話,蕭潇又道:“契丹人是想用我要挾方羽吧。”雖然想不通羽有什麽好要挾的,一個商人而已,忽然想起什麽,說道,“寒大哥,你放我走了,怎麽向契丹人交代?”
寒息說道:“蕭娘子,你不必想太多,我說放你走就不會失言。其他的你不用管。”
蕭潇聽他的話中已經有了警告的意思,很識時務地閉上嘴。
中午時分,兩個人來到一個山坳裏的小村莊。在村外下了馬,寒息把包袱給她,又塞給她一串錢,說道:“你進村找個地方休息休息,吃點東西,方羽一直在找你,他很快會來的。”
蕭潇默默接過錢和包袱,走出幾步,回頭說道:“寒大哥,謝謝你,多保重。”
寒息正要上馬,忽然轉身拔刀,把射到身前的一支箭斬成兩段,馬卻悲鳴一聲,一支箭直直沒入它的脖頸。又有三支箭射到,寒息一邊閃躲,一邊飛身向蕭潇撲去。
幾個人影從路邊的草叢竄出,圍了上來。寒息已經落在蕭潇面前,伸手去拉她的手,刀光忽至,劈向他伸出的手,寒息略一縮手,刀換左手,順着刀光的來路掃去,那人也不躲閃,舉刀一格。兩刀相交,寒息只覺得一股大力湧來,撐不住後退幾步,落入剛開始那幾個人的包圍,匆忙間一瞥,只見蕭潇被那人拉到身後,護了起來。
知道這些人是來救蕭潇的,寒息就不再為她分心,趁着包圍上來的幾個人稍一松懈,挽刀向幾個人中最弱的那個沖去。
刀光劍影,馬的悲鳴,讓蕭潇一陣眩暈,一時間不知道身在何處,發生了什麽事。但熟悉的背影讓她明白過來,懸了兩天兩夜的心終于落下,心底泛起說不清是酸楚還是委屈的感覺,撲上去環住他的腰,頭抵在他挺直的背上,喉頭哽咽,說道:“你現在才來,你現在才來。”
方羽感覺到她的虛弱,殺意大增,冰冷的目光緊緊鎖定場中被團團圍困的人,打個手勢,圍攻的幾人一起變招,攻勢急風驟雨般壓下。寒息身上頃刻間就多出幾道傷口,不由得悶哼一聲。
那聲音傳過叮叮當當的打鬥聲,鑽到蕭潇耳朵裏,把她從昏昏沉沉中驚醒,忙繞過方羽,對着場中喊:“住手,住手。”
回頭對方羽急急說道:“是他救了我。”看到方羽一手持刀,滿臉冷肅的樣子,突然一愣,下面的話就說不出來。
寒息到底不肯多做停留,包紮好傷口就告辭離開。他的馬死了,方羽把自己的馬送給他。
蕭潇看着他漸行漸遠,心情低落,說道:“真是個死腦筋。”這個打過兩次交道的絡腮胡,論起出手當真無情,不論是對同伴還是受傷的坐騎,出刀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卻對一個風流雲散的家族忠心耿耿。不過他肯救她,多半是因為她為李崇意看過病吧,她能活命,倒要感激他有恩必報的死腦筋。
方羽說道:“人各有志,不用多想了。”
蕭潇點點頭,思緒雜亂,千頭萬緒不知道從何說起,只得嘆息一聲,說道:“我還是拖累了你。”語氣低沉,“我該留在開封或澶州的,可是我舍不得你。”
方羽握緊她的手,說道:“是我太疏忽。”語氣微有薄怒,“不會再有這樣的事了。”
蕭潇不再說話,茍全性命于亂世,她還能再要求什麽呢?忽然覺得很累,當命運無從擺脫,就只能忍受。
小村莊地處偏僻,住戶本來就不多,加上大戰将至,村子裏更是人煙稀少,只剩下些行動不方便的老弱婦孺,而偶爾在外面走動的人,臉上全是絕望到麻木的神色,讓人見了倍感壓抑。
方羽想在這裏找一輛馬車,蕭潇牽着方羽的手,一路走來,滿眼蕭瑟破敗,心口就像壓了一塊大石頭,讓她喘不過氣來。不看不想,只當是在看電影,這些都是真實的注定的不會更改的苦難不是嗎?蕭潇縮縮腦袋,自己都管不了,想一些不相幹的人和事做什麽?可是寒息滴血的刀,和死在他刀下那個人兇狠的目光,總是在她眼前浮現,讓她的心裏冒出陣陣寒意。
“要怪就怪你男人,殺了我們大當家。”那個人的話在耳邊盤旋,蕭潇咬咬下唇,轉頭望望方羽,這個人,是她心愛的人,無論何時何地,她都可以在千萬人中一眼認出他來,只要有他的氣息就無比安心,然而到底有什麽東西改變了。
惶恐悄悄從心底探出頭,蕭潇下意識地握緊方羽的手,仿佛可以把握一些實在的東西。他身上大大小小、新舊不一的傷痕,他眉宇間不經意中浮現的犀利冷冽,那種漠視生死的殺伐決斷,那些語焉不詳的陳年舊事,蕭潇喉嚨發緊,眼前一陣眩暈,他并不是那個記憶中有着清澈笑容的他,不是嗎?她一直在有意無意忽略這一點。而他呢?他眼中的她,是眼前的她,還是在記憶中盤桓六年的她?
六年與六個月的時光錯亂,怎麽可以欺騙自己,一切如初,什麽都不會改變?
方羽感覺到掌心微微的顫抖,轉過頭來,正看到她蒼白的臉,和惶恐不安的眼,說道:“身子難受?我們到村北頭休息一會兒,我已經讓人去找馬車了。”
蕭潇避開他的目光,垂眸點點頭,心中卻是空落落茫然一片,身上一陣冷一陣熱,腳步虛浮,像走在彈簧上。
方羽又說了什麽,她耳中嗡鳴作響,根本聽不清,胃底痙攣,一陣惡心想吐,蕭潇咬牙強忍,忽然一腳踩空,天地旋轉起來。
醒來時,渾身發燙,頭腦還是有些迷迷糊糊,只覺得喉嚨幹的快要冒煙了,低低說道:“水。”很快有水袋放到她嘴邊,她就着喝了幾口,舒服地嘆息一聲,又沉沉睡去。
在夢裏她去了很多地方,見了很多人,兒時生活過的家屬院,小樹林,破舊卻無比熟悉的中學校園,爸爸媽媽,弟弟妹妹,和從小到大的一大幫同學、朋友,她在他們中間,和他們一起生活,說笑,心裏卻明白再也見不到他們,笑容裏就有些苦澀。
她為了上學遲到而着急,為爸爸媽媽的責罵而生氣,為即将開學卻沒有完成的作業而頭大,和同學們一起為運動會做準備,信心滿滿地要拿全校第一,她再次重溫了黑色的七月,交完卷才發現有一頁背面的題沒做,她一個人來到遙遠而陌生的城市,每個星期天都會幻想可以回家。最後,她終于回到家,弟弟妹妹還是那麽可愛,爸爸媽媽卻明顯地老了,她看着他們,他們也看着她,誰都不願意說再見,是永不會再見了吧,淚水模糊了雙眼,蕭潇哽咽着,撲到他們懷裏,大哭起來。
媽媽溫柔地抱着她,輕輕晃動着,說些安慰的話。蕭潇一邊哭着喊媽媽,一邊把積攢了很久的話說給她聽,彷徨、孤獨、恐懼、疲憊和委屈。媽媽,你知道我有多麽想念你,你知道我有多麽愛你,可是我不得不離開。
夢境還是現實?或者是夢中的夢中的夢。蕭潇在車窗邊望着漸漸遠離的站臺,淚流滿面,從今後,相逢只能在夢中。
凄涼滿懷,忽然發現有一個人一直沒有出現,不對,他沒有出現在她眼前,她卻知道他在的,在她重游舊地,和過去告別的時候,始終有關切的目光追随。她看不到,卻感覺的到。
蕭潇向後退一步,果然落入溫暖而熟悉的懷抱,蕭潇嗚咽一聲:“羽,不要離開我。”身後那人用更緊的擁抱來代替承諾,蕭潇惶恐的心漸漸安定,卻突然覺得一陣委屈,回身抱着他,不管不顧地大哭起來。
再次醒來已經是在邺城興隆客棧。
“重感冒。”蕭潇一邊嘟囔,一邊不情願地看着眼前一大碗黑乎乎正冒着熱氣的藥。先喝幾口溫開水潤潤喉嚨,再屏住呼吸一口氣喝幹,然後發表評論,“連甘草都不加點兒,太苦了。”
方羽接過藥碗,把溫開水給她,說道:“喝藥還挑三揀四。”
蕭潇把碗裏的溫開水喝光,掃他一眼,說道:“好歹我也是神醫弟子,專業人士,評論幾句不行?”
方羽微笑:“現在感覺怎麽樣?”一邊伸手摸摸她的額頭,燙的不那麽厲害了,稍稍放下心來。
他把碗放回桌上,然後洗手巾給她擦臉,蕭潇的視線追随他忙碌的背影,嘴角漾起溫柔的笑意。
“羽,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蕭潇摸摸眼角,還有夢中殘留的淚痕,“我夢到過去的很多人,很多事。我們中學那個小樹林,不知道你還記得不記得。”
方羽把手巾給她,說道:“記得。”
蕭潇蒙上臉,仔細擦了一番,只覺得神清氣爽,似乎連心上的悲傷惶恐也為之一空。
“那個樹林這兩年已經都蓋樓了,再也不會有那麽好玩的林子了。”她側着頭,有些難過,“這世上沒有什麽不會改變,連我們存在的時空都會和我們開玩笑。”
方羽嘆息一聲,坐下把她攬在懷裏,說道:“你夢裏哭了好幾回。”
蕭潇道:“我害怕。我害怕糊裏糊塗送了命,害怕再也回不去現代,見不到爸爸媽媽。”她強迫自己正視方羽的眼睛,“羽,我害怕你不是你,我不是我。”
方羽想說什麽,被她掩口攔住。
“沒有找到你之前,我時時刻刻都想着見你,決心用盡一生一世去找你,可是見到你,才漸漸發現你已經不是原來的你,不是我記憶中的你,這感覺很讓人不安。你找了我這麽多年,你愛的是你記憶中的我,還是眼前的我?”蕭潇一口氣說一大段,聽下來喘口氣繼續,“在這個世界上,你是我最親近最愛的人,可是我好害怕我們愛上的不過是泡影。”
方羽神情肅然,說道:“我不知道這個世界是不是泡影,可是我知道自己的心是真實的。人都會随時間和環境改變,也許我變的太多,讓我們都感到陌生和恐懼,也許你并不是我日複一日想象中那個人,但我的心中很大一部分因為你而複蘇,重新獲得知覺和情感,那麽就算你和我想象中的有差異,又有什麽關系?”
蕭潇想一想,嘆口氣,放棄再想這些太過唯心,永遠不會有标準答案的問題:“你說的沒錯,看到你我就開心,離開你我就低落,管他是泡影還是代名詞呢,反正我就賴在你身邊,開心一天是一天。”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有些遲疑地問,“羽,你真殺了黑山寨的老大?”
方羽神情一僵,明知道她遲早會明了他手上的血腥,卻不願意捅破這層窗戶紙。
蕭潇話一出口,就有些後悔,來了這裏幾經生死,幾乎被殺,也見過人殺人,可是得知青梅竹馬的羽殺人,還是一時很難接受,幹淨清澈的羽,溫和善良的羽,怎麽可以沾上血腥氣息。眼不見為淨,她就掩耳盜鈴一回又有什麽關系?
但是羽的神情已經告訴她答案,蕭潇五味陳雜,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沉默的氣氛讓屋子裏忽然冷清下來。
半晌,方羽說道:“你身體還沒好,這幾天多休息。”靜靜幫她躺平,掖好被角,轉身出門。
十月,契丹攻下貝州之後,繼續南下進攻邺城。天雄軍節度使符彥卿派兵在城外拒敵,大敗,退守邺城。
方羽每天在外忙碌,很少回來,蕭潇在床上躺了兩天,頭痛發燒的症狀才算消失,只是站的久了,還會頭重腳輕。她住在客棧一個清淨的小院子裏,雖然街上人心惶惶,倒沒有吵到她,只是偶爾會遠遠聽到厮殺聲,心情就忐忑不安,幹脆蒙頭大睡,千古興亡多少事,都在蕭潇一夢中。
符真來看過她兩次,陪她說說話,講講外面的消息。回家幾個月,符真的精神氣色好多了,還興致勃勃地給她講些分別後的事。
“我娘說我大難不死,應該感謝佛祖,出家當尼姑。”符真微有些嗔怒,“說什麽那不失為一個歸宿。”
蕭潇瞠目結舌:“這算什麽話?”
符真道:“我說既然有天命護佑,我剪成個禿子有什麽用。”
蕭潇忍不住微笑,看不出符真口齒這麽尖刻。符真也笑,眉梢卻微微現出些愁意。凝眸望望蕭潇,說道:“蕭姐姐,其實我很羨慕你。”
蕭潇想起李家的大公子,二公子,暗自為她嘆息一聲,再想起幾天沒見的方羽,卻連嘆息的心思都沒有了,直想再睡五百年。
“蕭姐姐,女人除了嫁人就沒有別的歸宿了嗎?”符真問道。
蕭潇脫口而出:“當然不是。”想一想,說道,“雖然現在是男子的天下,但男子能做到的,女子一樣可以做的很好,只看有沒有機會。”
再想想,好像有些文不對題,又說道:“真妹,你的理想歸宿是什麽呢?”
符真眼底浮上茫然,說道:“我也不知道。我不願意聽爹娘的話,在他們介紹的人中随便找一個嫁了,更不願意青燈古佛,一輩子都待在寺廟裏,可是我一直留在家裏,也是不行的。”
蕭潇才知道出家的話題還有這個原因,想想自己,來這裏後好像也沒有什麽雄心壯志,和羽相守第一,安穩度日第二,目前看來第二條不容易做到,那就求第一條吧。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能把握好如意的那十之一二也不錯。
擡眼看到符真還在等她的回答,微笑道:“有緣千裏來相會,妹妹一定會碰到一位如意郎君的。不過我們女兒家的幸福不必依托在其他人身上,在有緣人出現之前,先找點事情做,免得百無聊賴之餘,消極低沉。”
方羽在晨曦裏練刀,秋天的肅殺也比不上刀光中的寒意。
忽然聽到低低一聲噴嚏,停刀轉頭,看到蕭潇正站在院門處向他微笑,卻很快扭頭,又是一個噴嚏。
方羽幾步走過去,把她抱在懷裏,說道:“也不披件披風,凍傻了?”
蕭潇道:“這樣行動方便,本來想吓你一跳的。”
方羽抱着她回鄰院的房間,蕭潇窩在他懷裏,肆意吸收着他的熱量,唔,雖然有時候他會顯得冷肅犀利,可是懷抱始終是很溫暖,管他呢,今朝有酒今朝醉,既然他願意提供熱量,她就獨霸下去。
把頭埋在他胸前,悶聲說道:“羽,我做鴕鳥行不行?”
方羽道:“好。”
蕭潇有些郁悶:“我知道總有做不成的一天,到時候再說。” 暖暖和和,搖搖晃晃,蕭潇的睡意又上來了,“你也真是的,太陽還沒出來就練刀,其他時候又整天不在,害我想見你還得起這麽早。”
方羽不說話,只小心翼翼抱她進了房間,放在床上。鴕鳥就鴕鳥吧,他願意為她擋去一切風沙和虎狼。不過他已經忘了當年看沒看過動物世界,鴕鳥有這麽能睡的嗎?幾次抽空去看她,都在和周公交流。
“蕭潇,這次契丹人退了之後我們就去華山。”方羽低聲說道,也不知道她聽到沒有。眼看她呼吸平穩,沒有動靜了,側身就要離開,忽然發現衣角被她攥在手裏,輕輕一拉,沒有拉出來。
蕭潇嘟囔道:“陪我一會兒。一小會兒。”睜開眼看看,笑眯眯說道,“你看看你,眼睛都快成熊貓眼了。”
方羽摟着蕭潇,多日來第一次踏實平靜地睡着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有分卷的功能,讓我可以暫時了結一下。下一卷,明年再說。
為什麽一個小白文的構思會寫的這麽沉悶,在我也是個未解之迷,人家明明想快樂潇灑地在另一個時空泡幾個帥哥的說,可是幾萬字就這麽沉悶地走下來了,淚奔ING。
往何處去,是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