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亂離
作者有話要說:
一行人輕騎簡從,日夜兼程趕往邺都。3天後來到邺都城外100餘裏的陳家莊,天色已晚,山路崎岖難行,據說附近還有盜匪出沒,就在村莊裏找了一戶人家住下。方羽和人商議事情,夜深了才回到住處,燈還亮着,蕭潇卻已經趴在矮桌上睡着了。
方羽放輕腳步走過去,蕭潇睡的正熟,頭斜枕在胳膊上,嘴角微微上翹,好像正在做什麽美夢,昏黃的燈光在她臉上投下深深淺淺的陰影,也似一場夢境。方羽凝視片刻,附身抱起她,含笑低語道:“床上睡,趴着多累。”
蕭潇也不知聽到沒有,含混地支吾幾聲,雙手熟悉而自然地環上他的脖子,偎依在他懷裏尋找更舒服的姿勢。她的臉側過來,顯出在書邊上印出的紅印,方羽忍不住笑笑,親親她的臉,正要舉步,忽然聽到她含糊不清的抱怨:“我等了你那麽久,親一下怎麽夠?”
蕭潇眼睛半睜半閉,還是準确無誤地找到他的雙唇,輕輕地一觸即分,嘴角露出半是得意半回味的笑容,呵,偷香成功。
方羽手臂一緊,抱着她向床邊走去。蕭潇掙紮一下,說道:“唔,等等,我煮了小米粥。”
濃郁的香随蒸氣彌散開來,蕭潇給方羽盛一碗,自己坐在一邊看,到底是困了,一手支着腦袋,眼皮直打架,卻還是舍不得轉開視線。方羽看到她的模樣,不由得有些好笑,說道:“你也來點。”
蕭潇低語:“秀色可餐。”見方羽一副茫然沒有聽清楚的樣子,心裏偷笑幾聲,說道,“我吃過了。很好吃吧,我現在煮飯的水平可是一流。”限于煮粥、白米飯之類,歸功于在華山的幾個月集訓。
方羽很捧場地點點頭,把碗裏的粥喝完,再遞給她以示再來一碗。蕭潇笑眯眯地坐直身子,一邊盛飯一邊說道:“這家的女主人,呃,是顧大嫂吧,和你好像很熟?一副久別重逢的樣子。”而且看她的眼神還有些異樣。
方羽掃她一眼,不确定她的話裏是否有些興師問罪的意味,說道:“她丈夫曾經是我一個夥伴,後來只剩下她們孤兒寡母,我接濟過他們。”
蕭潇輕輕啊了一聲,看到他眼底隐隐的滄桑,心下也是一黯,這些年來的生活他只粗粗說了一二,像這樣亂世的生離死別,他大概經歷不少吧,打起精神微微一笑,說道:“小三子很可愛,我請顧大嫂拿些米出來,他就搶着去抱瓦罐,小小的個頭,呵,力氣倒不小。”
兩人随意聊些閑話,忽然聽到外面連着兩聲尖銳短促的笛哨聲,在安靜的夜裏顯得格外刺耳。蕭潇一驚,忽然想起被李崇意綁架的那個夜晚,也是這樣的笛哨聲,接着柴榮就破門而入,而喊殺聲在各處響起。
方羽伸手握住她的手,說道:“我約附近山寨的人見面,應該是他們來了。你在這裏,我出去看看。”
強盜?綠林?蕭潇心裏慌亂,一時不能領會他的意思,但他的手幹燥溫暖,仿佛可以把他的堅韌鎮靜傳遞給她,勉強定定心神,說道:“你認識他們?”
方羽笑笑,說道:“以前打過幾次交道。”看她擔憂的神色,多解釋一句,“這次邺城之戰,如果他們能幫忙也就多一分力量。”
蕭潇還想再多問幾句,忽然意識到不是時候,只得說道:“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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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羽點點頭,起身出門。他的手松開後,蕭潇的掌心一空,心也随即空下來。
目送那熟悉的背影走出大門,蕭潇手扣門框,壓下追上去的沖動,她不能給他添亂。既然是事先約好的,自然不會有事。可是心裏還是七上八下,亂紛紛的沒個頭緒。
腿上軟軟的沒有力氣,索性坐在門檻上,為什麽呢?為什麽會落在這個時空,只能旁觀一幕幕陌生的殘酷的劇目?她找到了羽,可還是惶恐,那種空落落的感覺,只要一離開羽身周,就會出現,如影随形。她該全心信任羽,跟從他的腳步不是嗎?可是她痛恨這種無力的感覺,她只能等待,只能旁觀,過去現在未來,一樣都不能把握。
“啊啊啊。”蕭潇低喊着揮拳砸向虛空,“到底是誰搞得鬼?不要讓我知道你是誰!”
忽然從院牆上翻進來兩個人,蕭潇跳起來,瞥到那些人手中刀的反光,渾身一激靈,想大聲喊救命,忽然想到這院裏只有顧嫂母子,遲疑之間,那些人已經圍了上來。
“陸兄,好久不見。”方羽向對面的虬髯大漢打着招呼,心下卻全神戒備,以前見面的時候可從來沒有一次來這麽多人,空氣裏有劍拔弩張的味道。
陸大勇打個哈哈,說道:“接到老弟的信,我馬上就過來了。不知道老弟找我來有什麽事?”
方羽道:“陸兄辛苦,弟兄們也辛苦了,何不找個地方坐下談?”
陸大勇道:“不用了,咱們沒有那麽金貴。方老弟有話直說。”
方羽掃一眼隐隐成合圍之勢的黑山寨寨衆,朗聲笑道:“陸兄果然快人快語。衆位兄弟想必也知道,契丹人攻破貝州,又瞄上了邺城,眼看是一場大仗,陸兄和兄弟們有什麽打算?”
陸大勇說道:“打就打,關我們什麽事?咱們是匪,是綠林,朝廷的事犯不上操心。”
方羽肅容道:“陸兄這就錯了。山寨的弟兄很多都是家破人亡走投無路的苦漢子,是誰殺光我們的父母妻兒?契丹人。是誰踐踏了我們的田地,燒毀了我們的村莊?契丹人。契丹人的鐵騎過處,寸草不生,不知道讓多少人妻離子散,家破人亡,陸兄忍心看到自己的家園再次被血浸透?”他緊緊盯着陸大勇,說道,“陸兄的老母親就死在契丹人打草谷時放的大火吧,一同喪命的還有同村三百二十三口人。那裏面也有趙兄弟的妻子和一雙兒女。”陸大勇身邊一個褐衣漢子露出了悲痛憤恨的神色,方羽卻又望向另一個年紀較輕的名叫何清的人,“何兄弟的二個哥哥都沒有逃過契丹人的鋼刀。”
方羽不再一一指出,只一個個看過去,被他看到的人都黯然低下頭去,多年戰亂,哪個人沒有些傷心的往事,哪個人沒有背負血海深仇,方羽大喝一聲:“難道做了綠林,就沒有人的心了嗎?難道那些屍橫遍野,千裏無人煙的慘劇,我們這些大老爺們,就眼睜睜看着它們再次發生?”
陸大勇定定心神,冷笑道:“咱們這些人的仇家,可不只是契丹人,朝廷裏各路軍爺窩裏鬥,也沒顧念過咱們這些苦哈哈。今天幫了他們,明天就被吞的骨頭渣都不剩了。”他望着方羽,眼神中充滿沉痛、憤恨和淡淡的情誼,“鄉社兵的下場,方兄弟你最清楚,拼了死力和契丹人糾纏,朝廷新皇帝上臺,是怎麽對付他們的?契丹人和朝廷,都是咱們的死敵。”
方羽面沉如水,雙手緊握成拳,他當然記得,在戰場上和契丹人死戰的夥伴,很多被劉知遠以種種借口初去,幸存的人都四下隐匿,有的心灰意懶歸隐,有的就上山做了強盜。然而回憶并不久遠的仇恨并不是他的目的。
方羽說道:“他們的仇我當然記得,但是我們要幫的不是朝廷,而是我們的鄉土,是我們的父母妻兒,是我們曾經并肩作戰卻倒在戰場上的夥伴,和朝廷的仇,大可以以後清算,可是這次不擊退契丹人,我們就沒有臉再去見在地下的親人和戰友。”
黑山寨不少人開始交頭接耳,緊張的氣氛有所緩和。
陸大勇的語氣也有些回轉,說道:“方老弟,你說的輕巧,寨子裏這點人,占個山劫個道還行,契丹人十萬精兵,朝廷的大軍都是一觸即潰,咱們能頂什麽用。”
方羽道:“戰火一起,不管有用沒用,陸兄難道以為可以置身事外嗎?邺城是河北重鎮,符彥卿是當世名将,契丹人不可能輕易破城,樞密使郭威的援軍十天之內一定會到達,說起對邺城周圍的熟悉程度,還沒有人比得上衆弟兄,雖然不能和契丹人正面交鋒,圍攻他們分散開來的小股部隊,騷擾他們的糧隊,敲掉他們的斥候哨兵,還是綽綽有餘。山寨和弟兄們所有損失,方某一例承擔。”
陸大勇打個哈哈,說道:“知道老弟你有錢,可真要打起來,損失也不是你賠的起的。”
方羽心一沉,這樣閃爍其詞的态度,并不是陸大勇慣常的态度,嘆息一聲,說道:“陸兄,這麽躲躲閃閃,不是你一貫的為人。”目光一凝,說道,“契丹人許給你什麽好處?”
陸大勇和身邊幾個人面色一沉,其他大多數人卻露出懷疑茫然的神色,方羽已經知道自己猜的沒錯,說道:“什麽樣的好處值得你背叛了家國父母,背叛所有的兄弟情誼?這麽多年血的教訓還沒有讓你明白,契丹人是虎狼,和他們做交易只會被吞的骨頭都不剩。金錢?地位?權勢?陸寨主,你投靠契丹人,問過和你同生共死,一起血海裏趟過來的兄弟們沒有?”
陸大勇被他用話一逼,臉上很是不好看,說道:“契丹人大軍所向無敵,我也是為山寨幾百號弟兄考慮,我們不比方莊主,興隆山莊有的是錢,有安逸,我們可是在刀頭上讨生活的,能暫時避避契丹人的風頭,以後才好再做打算。”
方羽拔刀在手,陸大勇素知他的能耐,但這次有備而來,他只有十幾個人,根本沒有動手的資格,如果自己太緊張反而會被衆人看輕,所以只是小心戒備,只聽他說道:“陸寨主,既然你已經打定主意,那就再也做不成兄弟了。”
刀光一閃,一塊衣襟決然地飄落,衆人正愣神間,方羽喝道:“動手。”
陸大勇見方羽割袍斷義,難免有些傷感,但始終沒有放松戒備,刀光又起時,他的刀也出鞘,盯死了方羽出刀的各個方位,忽然從暗處射來一支箭,不及反應就被射中咽喉,身體被箭的沖力一帶,噔噔噔後退幾步,才頹然倒地,雙眼圓睜着,滿是不可置信和不甘。
方羽下了命令,根本沒有理會陸大勇,直接沖向陸大勇身邊的一個親信,那人沒有提防之下,很快倒地。方羽的幾個手下也找上各自的目标。
不過眨眼的工夫,等黑山寨的人反應過來,大寨主和他的幾個親信已經死的死,重傷的重傷,二頭領和三頭領站在原地不動,各自的部屬也就不動,陸大勇的手下也沒有勇氣在情勢不明的時候出頭。
方羽斜刀指地,冷然說道:“陸大勇勾結契丹人,方羽決不容這種人活在世上,趙兄弟,何兄弟你們有什麽打算?”
趙婁和何清對視一眼,都也摸不透對方的意思,默然片刻,趙婁說道:“我和契丹人有不共戴天之仇,如果投靠了契丹人,還有什麽面目見我老婆孩子和趙家的列祖列宗。”用眼瞟向何清,“何當家很受陸大當家的器重,他把兄弟們賣給契丹人的事,你知道嗎?”
何清說道:“趙大哥這話是什麽意思?我是個孤兒,從小和兩個哥哥相依為命,他們都死在契丹人手上,我和契丹人,一樣是勢不兩立。”轉頭向寨衆說道:“有誰怕死,想向契丹狗賊投降保命的,趁早站出來說話。”
自然沒有人應聲,倒是紛紛有人說要和契丹人拼命之類的話,方羽收刀回鞘,說道:“趙、何兩位兄弟深明大義,衆位兄弟也是好漢,能認識你們這些好兄弟,是方羽的榮幸。拿酒來。”
方辛走過來,遞上幾個牛皮酒袋,方羽分給身邊幾個人,打開來大灌一口,再傳給其他人。那幾個人也紛紛仿效。
在場衆人的情緒都被點燃,恨不得現在就去找契丹人厮殺一番,方羽卻向趙婁和何清說道:“和契丹人作戰的事還需要妥善謀劃,天色已晚,山寨的兄弟也辛苦了,不如先回山休息,明天一早,我親自上山拜會。”又道,“對了,還有留守山寨的木兄弟,上次分別,已經有兩年沒見了。”
趙婁笑道:“好,我們三個人擺好燒酒,恭候方兄大駕。”
何清也在一邊笑道:“聽說方兄尋找多年的人找到了,兄弟們這杯喜酒可是喝定了。”
方羽微笑,拱手作別。
方羽草草洗沐一番,換上幹淨衣服,才向住處走去。剛進院門,看到客房裏燈還亮着,忽然直覺地感覺到不對,沖過去推開門,裏面沒有人。
所有一切還像他走時候一樣,燭火,桌椅,桌上的碗筷,但蕭潇卻不見了。
現場沒有打鬥掙紮的痕跡,顧嫂也說沒有聽到什麽動靜,方羽仔細檢查了院子和房間,在院牆上發現了兩雙腳印,房間裏少了一件狐皮披風和裝有幾件換洗衣服的包袱,其他都還是井井有條,絲毫不亂。
蕭潇被綁架了。方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否則那些人不會允許她自己拿衣物,但這猜測并不能讓他稍有安心,只要蕭潇在他們手上,就随時會有危險。他們是什麽人?綁架她的目的是什麽?來和陸大勇聯絡的契丹人,或者陸大勇的手下,甚至可能是黑山寨的其他人,不管是哪一方,不論目的是什麽,都和他有關。
多年出生入死的經歷已經讓他學會任何時候保持冷靜的頭腦,但擔憂和自責燒灼着他的心,他根本沒有辦法靜下心思考,只想找到那些人,把他們撕成碎片。蕭潇,你一定不會有事。傷害你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阿嚏”蕭潇打個噴嚏,不由得縮縮肩膀,身子向後靠靠,忽然意識到不對,身後的人是敵人,趕快盡量坐直身子。可是骨氣擋不了夜裏的寒風,雖然披了披風,可是騎在馬上,風總是可以找到縫隙襲擊她。蕭潇肚子裏的憤怒、恐懼、沮喪種種情緒已經在寒風和颠簸中麻木了,總之是她命苦就是了,這可惡的老天。唔,希望羽可以早點趕上來。
騎馬也不知道走了多遠,進了一片林子,蕭潇下了馬,拖着凍僵的腿跌跌撞撞往前走,在她又冷又累再也撐不住的時候,那些人終于停了下來。
一停下來,蕭潇就背靠着一棵大樹溜倒在地,縮成一團,瑟瑟發抖。綁匪中一個人走過來,遞給她一個水袋和一點幹糧,蕭潇看看硬邦邦明顯溫度的幹糧,嗚咽一聲,盡量口齒清晰地說道:“生個火。”
那人搖搖頭,把水和幹糧放她身邊就要走開,蕭潇連忙喊住他:“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麽把我帶到這裏,可是既然你們現在不想我死,就生個火,否則我就算凍不死也會生病,生一場重病,那樣會拖累你們的行程。”
那人回過頭來望着她,蕭潇看他似乎有軟化的跡象,于是再加把勁,說道:“生病很麻煩的,又得看醫生,又不能走路,還有,雖然你們現在不怕冷,可是總是風餐露宿,會落下病根子,到老來一身病,後悔也遲了。”又打個噴嚏,說道,“我是大夫,最清楚這些。”
那人冷哼一聲,說道:“你想把救你的人引來?”
蕭潇用一種驚奇中帶着鄙夷的目光看着他,說道:“看你的樣子不是剛出來混吧,連生個隐蔽的不會被人發現的火都不會?”說完忽然發現自己其實也不會,只是聽說過,不過這就不足為外人道了。
火還是生起來了,不知道是那人良心發現還是被她激的,蕭潇在火邊烤了一會,才不一直發抖了,但噴嚏還在打,頭昏昏沉沉的,很明顯是感冒了。蕭潇嘆息一聲,懶懶地窩在火邊,就着火光打量那兩個人,他們離火堆都比較遠,蒙着面,典型的武夫的體型,衣服也是最常見的那種,看不出什麽來頭。
蕭潇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忽然低低笑一聲。和她說過話的那人說道:“笑什麽。”
蕭潇說道:“你們一直蒙面,吃飯睡覺都不摘下來,不悶氣嗎?”
那人笑了笑,說道:“蕭小娘子倒是鎮靜的很,這種情形下還有心思關心這個。”
蕭潇眼神一閃,仔細看看他,有一段日子了,人們只喊她方夫人,難道這兩個人不是沖着羽來的?那人發現她的注視,也沒有喝止或回避,兩人視線相交,蕭潇忽然覺得他的确有些熟悉,那雙眼睛,是的,那眼睛不像初遇時那麽冰寒,所以她沒有及時認出,但刻意去想,還是想了起來。
蕭潇忽然有些歡喜,說道:“原來你沒死,真好。”卻又嘆息一聲,“我們還真是有緣。”每次碰到都是被劫持的那一方,這樣的緣分不要也罷。
那人想不到居然真被她認出,又想不到她居然為他高興,一時有些發怔,摘下蒙面的黑巾,正是李守貞舊部,曾經在馬車上把蕭潇敲暈的那個絡腮胡。
蕭潇說道:“寒……呃,寒大哥,你怎麽會在這裏?”當時那些人李大江都介紹過,不過只有這個人和她有過節,姓又很特殊,才勉強記得。
另一個人冷冷說道:“寒息,小心這女人耍花招。”
蕭潇摸摸隐隐有些不自在的脖子,丢給那人一個不屑的眼神,換個姿勢繼續烤火。
寒息見了她的小動作,自然也想起幾個月前那些事,聽她喊大哥喊的自然,心腸就軟了幾分,說道:“蕭娘子還記得我。”
蕭潇嘆息一聲,說道:“我下山之後很少和人來往,李大哥、寒大哥你們也算是我認識的為數不多的人。我以為你們都已經,”話裏帶出幾分傷感,“追随李公于地下了,呵,沒想到還能見到你,真好。”
寒息看她言語神情不像是作僞,不由得有些感動,說道:“我出外準備船只的事,回去後才知道,唉,到底是沒有保護好李二郎。”
蕭潇說道:“李二郎走的很平靜。真妹、柴将軍和我送他走的。”
寒息露出探詢的目光,蕭潇接着說道:“朝聞道,夕死可矣。李二郎喜歡讀書游歷,并不熱衷于世俗功名,臨終前他和我談了一夜,談的很盡興,那句話就是他說的。”嘆息一聲,“他的病很重,能看破生死,灑脫的死去也不是件壞事。”
寒息說道:“謝謝你。”
蕭潇和他說了這些,心情沉重起來,頭卻不那麽疼了,也不向他打聽消息或者進一步套近乎,好讓他放了自己,只自顧望着火堆出神,手無意識地在地上亂劃,過了一會兒沉沉睡去。
第二天被凍醒,睜眼一看,天色暗灰,正是一天中最冷的黎明時分,火已經熄滅,剩下暗紅的灰燼一閃一閃。蕭潇愣了片刻才記起自己的處境,看那兩個人已經收拾停當,準備起身了。蕭潇活動活動手腳,雖然有些酸痛,好歹還沒有僵硬。從水袋倒出一點水在手帕上,胡亂抹抹臉,再含口水漱了口。
寒息一邊套馬,一邊對她說:“吃點東西。”
蕭潇用厭憎的目光看着那堪比石頭的幹糧,為了活命,終究還是啃了幾口。
寒息扶她上馬的時候,蕭潇低聲說道:“如果你什麽時候想要殺我,提前打聲招呼。”
寒息一僵,說道:“為什麽不問我們為什麽抓你來?”
蕭潇爬上馬背,說道:“你願意告訴我,自然會說。”微笑,“我不願意讓你為難。”
另外那個人已經上馬,向這邊望來。寒息默然,翻身上馬,把蕭潇護在懷裏。
這一天他們又走了很久,中途停下來喝水吃幹糧,然後接着走。走的都是小道,要麽是密林,要麽是山道,蕭潇壓根就沒有試圖去辨別方向,頭還是有些昏昏沉沉,噴嚏比昨天少了,鼻子卻幹的難受。
羽一定很着急,他們走的這麽偏僻,羽能找到他們嗎?雖然寒息是李守貞的人,可是看昨天的對話,他不是因為以前的事找上她,那麽還是和羽有關。不知道他和黑山寨的人談的怎麽樣,如果寒息他們兩個是黑山寨的人的話,那麽使出挾持人質這樣低劣的手段,就說明羽占了上風。羽,你沒事就好。
可是他們會把她怎麽樣呢?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同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