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悖逆
吃飯的地方距離東大并不算遠,步行也就二十分鐘左右。
周放忍雖然沒有散步的習慣,又臨時被周是茗叫出來不巧忘記帶手機和錢包了,但他寧可這二十分鐘走回去,也不想被霍清送回去。
因為這女人本身就比她倚着的紅色跑車還要招搖,東大是作風比較樸素的高校,周放忍不想吸引別人的眼球。
他說完對着霍清禮貌的輕輕颔首,點了個頭權當說了再見,就轉身離開。
結果還沒走幾步,就聽到身後傳來‘砰’的沉悶一聲——是關車門的聲音。
與此同時,還有女人踩在地上的清脆高跟鞋聲,噠噠噠的越來越近……直至小跑到他身邊。
“等一下。”霍清跑到他旁邊,女人微微側頭彎起眼睛,笑容是坦蕩的明媚大方:“剛剛吃多了,我陪你走一段吧。”
……
周放忍有些無語,即便他可以忽略霍清剛剛在餐桌上根本聊勝于無那幾筷子菜,也忽略不了她纖細的腳踝下踩着的十公分高跟鞋。
少年強忍着一走了之的沖動,克制的說:“我自己回去就行。”
“沒事,你走你的。”霍清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不一定非得跟着他:“我就随便溜達一下。”
話雖這麽說,卻擺明了等他先走。
如果周放忍更冷漠一些,其實大可以扔下霍清在這兒直接走人,管她跟不跟着腳疼不疼呢。
但他做不到。
或許是怕過後霍清跟周是茗‘打小報告’更麻煩吧,周放忍無聲的嘆了口氣,已經給自己妥協的心理狀态找好了借口,唯有眉心輕蹙。
他折回了身子,面無表情:“那麻煩你開車送我回學校吧。”
如果必須和霍清一道,他寧可選擇消耗時間更少的坐車。
霍清不是那種得了便宜還賣乖的那種人,眼見着少年肯上他的車了,也沒有戲谑幾句,只是順着臺階走了下來,笑盈盈的看着他:“好啊。”
其實她更想陪着周放忍走一走,畢竟走路能走二十分鐘,開車也就三四分鐘……不過也沒什麽不好的。
從餐廳到東大的一段路程,霍清刻意選擇了路過金融街的一條路線。
正巧碰到下班時間,堵的要死。
如果她運氣好,一段三分鐘的路能堵成三十分鐘,畢竟江塢一向車水馬龍。
果不其然,窗外是排成長隊的車子,耳邊是此起彼伏争先恐後的按喇叭聲,這樣糟糕的環境讓副駕駛上清俊的少年下颌線都繃緊了。
而霍清一雙桃花眼裏卻是止不住的笑意。
不知道周放忍有沒有預料到這麽堵的路程,後悔上她的車,但霍清感覺的确是挺爽的。
車廂內環境不算靜谧,但卻是封閉的逼仄空間,微微有些昏暗的光線遮不住少年的盛世美顏——任由她肆意的打量。
越看,就越覺得周放忍長的是好。
鼻子眼睛臉部線條無一不精雕細琢,像是瓷器,玉器,清冷又細致。
大抵是霍清的目光太過火,像是長滿了小刺的鈎子,周放忍放在膝蓋上的修長手指蜷縮了下,終于忍無可忍。
他偏了臉,硬着頭皮對上霍清明顯興味盎然的眼睛,剛剛佯裝克制有禮通通蕩然無存,聲音只餘隐藏着氣急敗壞的冰冷了:“你看什麽?”
“抱歉,我沒有想到你怕看。”霍清眨了眨眼,十分無辜的道歉:“我就是看你長的好看呀。”
比起上次強勢的提出約炮邀請的重磅炸彈,她決定這次‘溫水煮青蛙’一點,不那麽打直球了——畢竟周放忍看起來,還是一個十分愛害羞的小男生呢。
“我沒有怕看。”周放忍下意識的反駁,可一句怼回去了,下一句他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面對着霍清明擺着很是戲谑逗弄的眼神,少年只感覺煩躁的緊,偏過頭去的同時不自覺的扯了扯襯衫領口。
他習慣了一絲不茍,襯衫扣子也是規整的系着,這麽動作一大立刻崩開了幾顆,崩到了霍清的高跟鞋腳邊,周放忍眼神一頓。
。
不知道是不是質量不好的原因。
崩裂的襯衫扣子似乎在靜谧的氛圍裏平添了一絲暧昧,但總之,氣氛更尴尬了。
“唔,知道你沒有,就是真的怕看也沒事。”霍清笑笑,俯身把扣子撿了起來,執在自己纖細白嫩的指尖把玩着,口氣是帶着慵懶笑意的若無其事:“我又不會吃了你。”
雖然,她打心眼裏挺想的。
周放忍沉默片刻,感覺霍清一定是悄悄的開了車內的空調——他快被氣溫弄的悶死了,幾乎喘不上來氣。
少年修長的手指攀上了車門,下意識的就想開車走人,正好他們都被堵在主幹道上,他可以趁機下車,而霍清卻絕對不能扔下車繼續跟着他。
只是如意算盤打的雖響,等到周放忍開了兩下沒動靜,發現車門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上了鎖後就更生氣了。
他修長的頸上喉結滾動了下,曲起手指敲了敲車窗戶:“你什麽意思?”
“哦,你是說車門上鎖了麽?這樣安全啊。”現在不開車,霍清索性懶洋洋的靠在了車座上,她聽到少年的質問,居然很‘意外’的反問:“你幹嘛去開車門?”
……
周放忍簡直被她這大尾巴狼的模樣弄的無語死了,他幹巴巴的找了個很是蒼白的理由:“熱。”
熱的要死,想下車。
“那姐姐給你開窗戶吧。”霍清按着方向盤的按鈕,車窗緩緩降落,而窗外密密麻麻的車海卻依舊沒有要挪動的意思。
晚夏熾熱的風吹進來時,周放忍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他靠着座椅的後背居然出了薄薄的一層汗。
“對了。”女人聲音輕柔,纖細白膩的手伸了過來,奶油似的掌心躺着一顆無辜的扣子:“這個給你。”
……給他這個做什麽?他又不會縫衣服。
周放忍心下有些嗤笑的想着,下意識的想要開口諷刺,但話到嘴邊纏繞了幾分,最終也只能悶悶的憋了回去,說不出來。
不知道為什麽,他總有一種自己如果和霍清‘交流’就會落于下風的感覺。
其實他真的還蠻讨厭這種感覺的。
所以最終,周放忍也只能沉默着接過霍清手心裏的扣子——指尖不可避免的劃過她柔嫩的皮膚,莫名有種酥酥麻麻的觸感。
是女人的皮膚都這麽細軟,身上若有若無的香氣萦繞,還是只有霍清活得精致,只有她這樣?
周放忍腦海中詭異的劃過學校裏女同學的身影,有同組一起做實驗的女學霸,還有在圖書館偶遇過幾次的校花……但統統不是霍清身上的這種感覺。
可她身上具體是什麽感覺,周放忍又說不出來。
想了想,還是覺得‘妖精’這個詞彙才最貼切,又浪又讓人捉摸不透,正常女人誰能比的了?
尤其是今天在飯桌上,周放忍回憶起來霍清控場的氣勢,幫着周是茗‘把關’時游刃有餘引導着陳末平差點把家底和戶口本交代出來的一幕幕,就覺得她實際上是可怕的。
心思深沉又缜密,看似放松的談笑風生時也宛若在‘審判’人一樣……周是茗在她面前就像是一張白紙,根本沒法比。
沒人說話,車廂裏氣氛都沉默的有些凝滞時,他才聽到霍清問他:“你在想什麽?”
周放忍手指無意識的把玩着扣子,還是低頭垂眸的動作:“在想你之前和我姐說的話。”
“嗯?”少年能這麽和平的回答自己是出乎霍清的預料的,她眉梢輕輕一挑,饒有興致的問:“我說什麽了?”
她和周是茗說的話太多,自己都忘了有哪句重點是值得周放忍回味的了。
“你說陳末平只适合談戀愛不适合結婚。”周放忍重複了一遍之前在餐廳門口,他偶然間從霍清口中聽到的這句話,頓了一下才問:“是真的麽?”
“這個啊,是真的啊。”霍清單手撐着頭,聞言笑了笑:“你看不出來你姐姐只想和他談戀愛麽?”
她那麽說,實際上正中周是茗下懷。
周放忍誠實的說:“看不出來。”
在他‘稚嫩’的眼光看來,初次見面的陳末平還是挺斯文有禮,踏實可靠的。
啧,這男孩可真單純,霍清忍着上手捏一把他臉的沖動,眼睛彎彎:“那也正常,女人心裏頭的花花腸子很多的。”
有的時候,還真就只有女人能解讀的出來。
周放忍沉默了一會兒,又問:“你和我姐關系很好?”
“唔,是啊。”在經過漫長的等待過後,前面堵塞的車終于有了挪動的跡象,霍清手握着方向盤,一面蝸牛似的跟着移,漫不經心的應:“看起來不好麽?”
少年沒有說話,直到等到這條堵塞的金融街終于疏通,紅色跑車随着大流進入到順暢的主幹道,周放忍聲音在慢了半拍的回蕩在寂靜的車廂裏——
“你們關系好的話,你好意思這麽光明正大的約我麽?”
就像是默不作聲的湖水一樣,又靜又冷。
水底還蘊含着數不清的危險,例如尖利的礁石,就像隐晦的藏在少年此刻的聲音裏,是毫不掩飾的攻擊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