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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2)

求而不得。

他忍不了了,要直來直往長驅直入。

尋尋覓覓,找出藏在貝殼裏的小小珊瑚珠,簡簡單單揉揉捏捏她便被揉搓成一池春水,一捧細沙,再沒有自己形狀,生或死都在他指尖,或彈或攏,或挑或揉,都只能承受。

偌大個卧室裏只剩一盞孤燈,微光淡而又淡,多多少少剛好拂過她含苞未放的腿間。

他是苦學無涯的老學究,翻折了她的腰,讓她的膝蓋壓迫着傷痕未愈的乳,呈現着任人采摘的嬌弱可憐。撥開了外chun,向外拉扯,終于窺見小小隐秘,他輕輕呵一口氣,風帶着他口中溫度,催動她體內每一處細微神經,震顫,焦灼,想開口又不知如何發聲。

她被吊在半空中,不能上天也不能落地,抓心撓肺的癢,徐徐綿延的痛,睜開眼遭遇他惡劣的好整以暇的笑。

一開口講的她面紅耳赤渾身躁動。

“我阿玉個‘西’長得像花,一天不進去就找不到入口,咦,入口怎麽講,是entrance還是exit?溫小姐你教教我。”利刃已出鞘,直直壓迫在穴口,他仍在來來回回摩擦玩耍,粗糙的觸感,暧昧的碾壓,他要逼她投降,“看來以後要多多努力,插多點,撐大沒壞處,将來好生BB…………不如你給我生個?不管,今天就要she在裏面。”擅自做完決定,雙手撐在她膝蓋彎曲處,令她失去反抗可能,挺一挺腰全身貫入,剛硬如鐵的小腹撞在她恥骨上,引出一聲短促的糜爛的響,宣告一場征伐的開始。

一瞬間,她的身體被他強行闖入,他深呼吸,額上經脈突突地跳,他直接而清晰地感受着這一段窄小緊致的甬道對外來物的推拒與排斥,她不能自主的緊縛令他無法再思考,她的絞殺将僅存的意識也奪走。

只剩欲望,鞭笞他向前,勇猛無羁,剖開她、撕裂她,內有九曲回廊,十八道轉彎,柳暗花明,迷津。

最終撞碎她掩藏于小徑深處的花心一朵,三百、三百零壹、三百零二…………五百…………大力水手的菠菜罐頭吞過一整個貨櫃箱,能量爆棚,不知累,同一個姿勢同一片節奏,只知向前向前再向前,一次深過一次,一次重過一次,帶出豪宅香閨千萬次重複的故事,勾出耳邊一聲媚過一聲的哀泣,婉轉而妖媚。

她在反反複複的颠簸中抱住他的手臂哭求,“陸生,陸生,你放過我…………太深了,我好疼…………嗯…………不行的,我要死了,我真的要死了…………”

“死?放心,我們以前玩三對一都沒有死過人,就我一只D,玩不死你。”巧克力腹肌鋼板一樣硬,是嗡嗡作響的汽車馬達,牽引着腰臀抽回再猛轟,百米沖刺的速度,獵豹捕食的從容,他叼起一只晃動的乳,嘗過一遍又一遍,還要逗她,“你喊一聲爹地,我們就慢慢來。”

溫玉是欺善怕惡之典型,暗地裏罵他死變态一開口就是軟綿綿嬌滴滴一聲,“爹地,你輕輕的好不好?”琉璃眼珠沾上淚,敢在卧室床上、男人胯*下談天真清純。

腎上腺激素成野馬在血液中四散狂奔,他食言,連解釋都沒有,身下狂抽猛打,發了瘋一般恨不能将她弄死在床上。“賤*人,養你到大,不讀書不學好,就會勾引阿爸。說!你是不是個淫西…………”

“啪——”一巴掌抽在她渾圓挺翹的臀上,紅通通一道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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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死要死,差一點害得自己繳械投降。他粗鄙堕落,什麽惡心髒污的話都說的出口,大約要在白紙上潑了墨,碧玉上磕出痕,全世界陪着他一同墜落才安心。吮着她的耳垂低語,“就知道哭…………不喜歡爹地diao你?”

“不喜歡不喜歡不喜歡…………嗚嗚…………你滾,你滾開…………”溫玉快被他殺死在床上,一雙白嫩嫩的腿冷空中亂踢亂蹬,焦躁迫切地想要尋一個解脫,卻都是徒然,因他占領着她的心,無論是暧昧迷離的夜,或是吵吵鬧鬧的午後,他占據着她的身體,她的思緒,她的一切一切,她早應該臣服,俯趴着任他淩虐,如同虔誠教徒感謝上帝賜予。

他理所當然地拒絕,“不行,爹地走了,寶貝不是好空虛?爹地不舍得。還有…………”燈影下,他笑得尤其猥瑣,“寶貝不是講,牛奶助睡眠,比酒精健康…………”

溫玉掐他捶他,“死變态,鹹濕佬——”

陸顯還在角色中,“連爹地都罵,沒禮貌。要認真教訓你。”他說到做到,格外認真,兇猛的動作打樁似的擊碎她,鑿穿她,令她再沒有力氣多說一句,唯剩下嬌得滴水的吟唱,斷斷續續,百轉愁腸。而他越戰越勇,殺人放血的氣勢,鐵人三項賽的毅力,不管時針分針怎樣滴滴嗒嗒向前,他的時間禁锢在身下,澎湃昂揚,永不止。

他堅持不懈都向最緊要一點進攻,溫玉的身體似煮熟的吓,粉紅地透着情與欲,猛然間一抖,靛藍色傳單被沁成深褐色。電流從他的腰眼直擊天靈蓋,最終也被她逼得無法,只好鳴金收兵。享受過後再吻過她一回,調笑說:“哭什麽,不過就是發大水咯,要不要打999叫救命?”

溫玉面薄,哭得傷心,再也沒臉見人。

“都是你,都是你,你怎麽能那麽壞…………”軟綿綿沒力度,更像是撒嬌訴委屈,再是石頭一樣的心都被這哭聲化成水,更何況是陸顯——一頭看見她就邁不開步子的禽獸。

“好好好,我壞,我壞,都怪我——”握住她纖長如玉的手指,一根根放在唇邊親吻,他腆顏,向前挺腰,偃旗息鼓也要霸住要塞,不肯退,“怪我太大太犀利咯,害我小阿玉丢面,最多下次換我,行不行?”

她擦了擦眼淚,嗚咽着說:“每次都那麽大力,我是人,不是橡皮玩具,好痛,痛死了…………”

陸顯反駁得理直氣壯,“誰讓你那麽小,你松垮垮我也沒興趣啦。”

“禽獸——”

“好啦好啦,我阿玉這麽美,六十歲也一樣迷人。”

她咕哝,“大話精。”

“再多大話也只講給你聽。”翻過身換成他在下,她綿軟無力的身體俯趴在他胸前,汗濕的肌膚緊緊糾纏在一起,莫名的,風雨過後的親昵。

溫玉突然記起前仇,惡狠狠擰他腰側皮肉,“你講清楚,誰是賤*人?”

反射弧奇快,陸顯立刻認錯,“我是賤*人,我最賤,我阿玉最靓最純潔。”

溫玉仍是擰他,“你的話怎麽都那麽髒。”

“你不喜歡,最多下次不扮爹地,扮…………你做我阿媽咯…………”伸手去探她的ru,笑嘻嘻說,“我阿媽個nai都是我揉大。”

“拜托你收聲好不好?同你講話真是…………算我自找,無可救藥…………”

窗外又淅淅瀝瀝下起雨來,溫玉的呼吸平複,撫摸他外表健碩的右臂,輕聲問:“這一星期有沒有按時吃藥?還疼不疼?”

陸顯環着她的手緊了又緊,鼻尖微酸,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同我阿玉在一起,捅一刀都不疼啦,何況這個…………”

他抱着她,已心滿意足。

作者有話要說:我。。。我寫完很後悔

我太。。。我會被罵的

66是我老婆

第二天一大早見不到人影,他抖擻精神要去大宴三百桌,為魚躍龍門登臨一腳,更為昭告天下,這片地從此寫我陸顯的名。

爆竹哔哔啵啵亂響,土到掉渣的酒樓門面,來來往往扯着嘴角假笑的人仿佛生活在五十年前,拱着手谄媚,大佬大佬,大運恒通,多多關照啊大佬。

屋中間,誰起頭,一陣哄笑,端盤小妹鎖着腰不敢哭,渾身上下都被幾只鹹豬手摸遍,領班勸她,喂,你不如趁機出臺啦,那個山雞、火柴、高息哥,都是大佬來的,跟他們比端盤洗菜輕松。哎呀,還有德叔,最gentleman啦。

德叔頭上亮光光,三根頭發孤零零飄來蕩去,年紀夠做她老爸。

更何況黑社會沒有一個不粗俗,一開口叼你老母,才多兩句話就要動手動腳,要賣也不賣給他們——

但門口那一位,身體挺拔似一棵松,迎客相談禮貌周到,古惑仔裏萬中選一,趁着換盤的空隙繞到前桌偷偷看一眼,差一點端不穩托盤,阿珊推她,喂,阿婷,你發燒?臉紅得要流血。

果然,只能是距離産生美。

立在陸顯身旁的是正牌陸太戚美珍,她等這一日多少年,長得自己都算不清楚,接到消息時全身顫抖,激動勝過xing*高*潮。最貴的粉,最美的妝,從頭到腳無懈可擊,如此才夠資格迎接美夢降臨。

阿顯,阿顯——

她的笑容親切和善,透出她無法隐藏的快樂。此時此刻,她站在他身邊,聽着一聲又一聲恭恭敬敬的“阿嫂”,已然不戰而勝。

男女思維天差地別,陸顯的腦子裏暫未出現戚美珍三個字。熱鬧嘈雜的場面,他卻無法輕松,拜過關二爺,講完冠冕堂皇場面話,高呼一聲龍興,舉杯飲過這杯酒,從此陸顯不再是陸顯,而是傳奇。

喝道半夜醉醺醺滿嘴胡話回來,一進門自己脫衣,路也走不穩,搖搖晃晃還要大喊大叫,“溫玉——溫玉——放水,我要沖涼……”好大聲,叫的人耳鳴,還以為他開三百分貝要鬧“革命”,原來就是要洗澡。

花十五分鐘才同阿金一起把他拖回卧室,這一時又變乖,會自己脫光光跳進浴缸。

溫玉回過頭看牆上挂鐘,淩晨三點,她這下醒來也不要想再睡,遲早要被他害成神經衰弱。她去喝杯水的時間,浴室裏夜半歌聲已唱得破嗓,完完全全鬼哭神嚎。他堅持不懈地喊:“阿玉,阿玉…………”是神婆招魂,收你三塊五,不到黎明不收聲。

再讓他喊下去,明早一整個區都知道溫玉。她推開浴室門,一百八十六公□長,滿身肌肉的裸*男圖免費放送。他渾身線條輪廓沒得挑,豔體橫陳,性感過舊時代三級片男豔星,假設他肯除衫出刊,必然引全港富婆來競标。

遺憾的是他雙眼失焦,附加傻笑,立刻身價猛跌。

一見她出現,即刻咧嘴笑,露出八顆牙,“阿玉阿玉——”

“大D哥,你又要玩什麽?”溫玉無力,側身靠在門上,未防備他突然起身,一把講她拉進滿水的浴缸裏,喝兩口水,渾身濕透,再重的睡意都清醒。好不容易坐起身,正有滿肚火,肇事者卻像回歸三歲半,看着她幸災樂禍地笑,眼角眉梢掩飾不住的盡是得意。

“陸顯!你吃錯藥呀,神經病,半夜發瘋。”

她要起來,他便擡起腿纏住她,“你陪我洗。”

“陸顯,拜托你別這麽無聊行不行?”

“不行。”他掬水,潑在她臉上,要同她玩少男少女海邊嬉戲,追追跑跑海灘野戰等等經典戲碼,“我阿玉生氣也別人好看——”猛地親她一口,響亮清脆,心情好得不能再好。

溫玉坐在水裏看着他酒後發瘋,想發火又覺得好笑。傻呆呆白癡樣,哪有龍興話事人的氣勢。

他拉着她,絮絮叨叨說醉話,“今晚賭牌,火柴輸精光,要拿他契女抵債,叫…………不記得叫什麽名啦。不過真是好大個波,她自己講有ABCDE——F杯,男人又不懂胸罩尺碼,大家就喊她脫光看看,哇——我同你講,好大哇,ru頭都大過我手指,驚死你。拿根繩綁起來,排球那麽大一顆,分分鐘要爆炸,根本是豬扒。”

“你跟我講這個幹什麽,我不想聽。”

“後來大家都講,奶大沒用,要看下面緊不緊。火柴當然講緊啦,他輸錢就是為送我個女人。不過我不收,看都不多看一眼,我講我有老婆的嘛,多講兩句話我老婆都要拿刀斬我。誰中意,誰拿去當煙灰缸玩咯。”

傻笑着湊過來,“怎麽樣,我是不是好聽話?”

溫玉躲開他,“水都冷了——”

“喂,老婆,喊一句好老公再走…………”

次日下午他才醒,醒來什麽都不記得。忙着同顧少、大平談論“公務”,新義連大佬天雄連夜跑路去臺灣,還有個大哥在港銷聲匿跡。最重要是失蹤的鵬翔終于有線索,戚美珍同鵬翔互相不信任,總有接頭碰面的時候。

陸顯這個人,是寧願死,也不進班房蹲監獄的。

最恨秦四爺,自己死透卻要埋他一顆炸彈,話事人做起來也日夜不安。

正在談下個月來貨接駁,七號碼頭,數量驚人。省去了‘腳’來回通關,泰國人要同他當面交易。

忽然書房門響,幾個人即刻收聲。

溫玉在門外,懶洋洋說:“大佬,拜托抽空吃三片藥。”

陸顯同顧少對視一眼,聳聳肩,腳從書桌上放下來,正正經經坐好。“進來吧。”

見她來,在座四位都起身喊阿嫂。她笑一笑,致歉,“Sorry呀,打攪到你們開會。”轉而對陸顯,“這個藥醫生要求飯前吃,水給你——”目光仍落在他身上,不肯走,一定要監督完成才放心。

陸顯少有尴尬,匆匆忙忙吞掉藥片,差一點噎死自己。不耐煩地擺擺手,“好了好了,最煩吃藥。”

臨出門,她同顧少說:“都留下來一起吃飯吧。”

顧少當然客氣推拒,“怎麽好意思——”

“今天我做壽,怎麽能不留你們吃完飯。”她說完面不改色,慢悠悠帶上門離開,留下陸顯滿臉尴尬地對住幾個兄弟,沒話說。

過後他來認錯道歉,溫玉要留的人早被他趕跑。

“想要什麽,我們立刻去買。”

溫玉坐在桌前,一本《宇宙起源》才看三十頁,擡頭瞟他一眼,淡淡道:“我想要個靓仔同我拍拖,你去百貨公司訂?”

陸顯大言不慚,“我就是靓仔,你訂我吧溫小姐。”

“抱歉,你太黑,我更中意小白臉。”

“我黑?是你太白。不識貨,不知我多得用。

溫玉撇撇嘴,“能有多得用,不就是有只大D,我又不點男公關。”

“誰是男公關,禁止人格侮辱。”

三十二到三十三頁講什麽,她一個字也沒看明白,因他存在感太強,抓走人所有注意。

她合上書,“生日年年有,沒所謂的。”

這種時候,他當然、必須反對,“誰說的,我阿玉身上樣樣事都重要,生日更要慶祝。”

“那好,你唱祝壽歌。”

他站在房中,眉頭打結,足足猶豫三分鐘,最終認命,小小聲開口,“恭祝你福壽與天齊,慶賀你生辰快樂,年年都有今日,歲歲都有今朝。恭喜你,恭——喜——你——”

五音不全,跑調跑去塞班島。溫玉笑得肚痛,他更窩火,“笑什麽笑,再笑把你扔進維港喂鯊魚。”

溫玉好不容易緩過來,屐着拖鞋跑到他身邊,仰頭看,身高差距太遠,她需得踮起腳尖,伸長手勾住他,才得艱難地印一個吻在他唇邊,彎彎眼睛裏全然都是他的影,一抹笑,似蜜糖,甜得膩人。

抱着他的腰說:“我們家阿顯怎麽能這樣可愛…………哈哈,又靓仔又可愛,我好中意,今年生日就訂你這一款啦。”

陸顯耳後飄紅,悶聲說:“別得意,以後年年都只能訂我。”

“才不要,你那麽老。”

“我哪裏老?”

“花心、嘴壞、脾氣壞,一不順心就發火,不會講英文,連祝壽歌都唱不好。”

陸顯很沮喪,“我怎麽那麽多缺點?”

“是呀,我也是勉勉強強被逼無奈訂購你。”

閉上眼,數到十,秘密尚未揭曉,你還能快樂多久?

她太入戲,全情投入,分不清現實夢境,不能自已,無法自拔。

這個冬天,這座城,始終哭泣。

今夜臺風紅雀賣壽星公個面子,繞過本港向北去。晚飯後兩個人穿得輕松惬意,陸顯拖着她的手回到第一次見面時,那座孤單伫立的鴻興大廈。

一樓商鋪,角落裏一間窄小擁擠的茶餐廳,招牌被二樓燈牌遮蓋,看不清名字。桌椅矮小,桌面油漬為擦幹,店裏有泊車小弟有北姑也有才下班的中年男人。叫菜的聲音一個蓋過一個,逼得人捂住耳朵逃開。

陸顯卻牽着她同一位十三度天氣裏穿皮裙的濃妝女士拼桌,大聲喊服務生,要兩碗雲吞面。

他不說話,溫玉亦不開口,只低頭拿紙巾擦幹淨前一位客人留下的湯湯水水。

坐對面的女人朝陸顯丢來媚眼一記,“靓仔,在哪裏混?”

“龍興。”

“龍興好,風頭最勁就是龍興啦。喂,靓仔,這是你女朋友?”

“我老婆——”

“嘁,妹妹仔,還是讀書好,出來混沒前途的。”

溫玉敷衍地笑了笑,發覺陸顯望得最多的是收銀臺。

收銀臺那位穿棕色外套,黑色褲的女人顯然已被時光抛棄,歲月留下的風霜刻畫在面龐,顯而易見。白發與皺紋訴說過往,皲裂的掌紋哭出磨難。她神情安然,熱絡地同往來顧客談笑,要請諸位下次一定再來、老鄰居多多光顧。

很快,兩碗雲吞面出爐,未料是由收銀臺前老板娘親自端盤。陸顯吃驚,握住溫玉的手猛然收緊,洩漏他的忐忑心事。

他三五個月才來一次,他們從未交談。

雲吞面沒特別,熱騰騰十五塊一份,單調、寡淡。

她的目光百轉愁腸,最終卻只得一句,“雲吞面,先喝湯,慢慢吃。”

嘈雜的餐廳,一段詭秘的相顧無言,連拼桌的女人都擡頭四顧。

他與她目光相接,迅速轉開,長長久久的沉默之後,肥佬客人喊着要結賬,催過兩遍已不耐煩。她搓了搓手,要轉身。

陸顯握緊溫玉的手,站起身,看着她頭頂白發說:“我帶我老婆來…………”

她幾乎要哭出聲,在這座沾滿油花的小屋裏,只擺得了六張小桌,請不起夥計,前臺後廚都靠自己,面有三百斤,肉價一日貴過一日,洗不完的盤子擦不幹的地,永遠沒有休止,一直做到死也賺不夠錢還不了債的恐懼,并不适宜被塞滿溫情招牌的電視臺尋親節目。

突兀,無預兆,無法預料。

這一刻,他站在她面前,已高過她許多,令她不得不仰望,不得不回望,那些曾經的曾經,久遠而腐朽的歲月,她曾經揉成一團扔進垃圾堆的人與事。

“好,好…………”

她渾濁的眼看向溫玉,抓起圍裙擦幹淨手,躊躇許久,仍是垂在腿側。“你…………”

溫玉想她伸出手,“我姓溫,單名玉,白玉無瑕的玉。啊,我講錯話,以後要改姓陸,陸溫玉。”

她像在笑,又像哭,“祝……祝你們白頭到老…………我……我…………”

溫玉看了看陸顯緊繃的側臉,笑着說:“多謝,我會多多努力,争取忍他到老。”

“溫小姐,是我要多謝你。”

“好了——”陸顯說,“坐下吃面。”

她欲言又止,也不顧多少人排隊叫結賬叫點單,一轉身進了後廚。

陸顯一人吃光兩份面,吃出滿頭汗與發紅的眼圈。

他付賬,一張大金牛(一千元面值)仍在收銀臺,拖着她的手向外走。門外,川流不息車流人流,燈火璀璨,光怪陸離。

高樓森林,人心似銅牆鐵壁,遠隔千裏。

人潮擁擠的街頭,他同她說:“很多人丢掉我,我已經習慣一個人活,但是阿玉,現在我不想再一個人,阿玉,我很想同你到老,一天也好,一個月也好,能活多久算多久…………”

作者有話要說:o(︶︿︶)o 唉

我兒子好可憐,為毛你們都喊着要虐他?

總算跟相遇的鴻興大廈對接起來了!

也算前後呼應啦!

67婚禮誓詞

雨從指縫中漏出,隐隐約約,天邊有人低聲哭。

層層疊疊的雲擠壓着呼吸,西伯利亞寒流早已式微,今冬最後一場雨,居然也如指間沙,落得如此纏綿凄切。一滴一滴寫完,你木然的臉孔之後,千瘡百孔的心。

雨淋濕了她斑白的發,為她老去的容顏披一層朦胧微光,她的唇顫抖,她的眼模糊,她在人群中尋找,哪一個是她熟悉的臉?

他過去與現在的臉孔一張張重疊又分開,她走過這條街,視野裝滿城市夜空的灰,她找不到他,再也找不到了。

來來往往各自行路的人撐着傘經過,并不肯省出三秒鐘時間關注一位瘋瘋癫癫站在路邊哭泣的老太婆。

古老的紅色絲絨首飾盒緊緊攥在心口,仿佛攥住最後一口氧氣。

盒子裏裝一對龍鳳镯,輕飄飄不值錢。每月賣三百碗雲吞面,交一萬五租金,繳兩成稅,一分一厘從指縫裏摳出錢來,偷偷摸摸背着肥佬丈夫,打一副龍鳳镯留給兒媳。終于等到這一天,卻沒來得及追上他離去時匆匆腳步。

二十年未理清的母子情,寂寂無聲中交錯而過。

他來吃面,她認得他,他亦然。卻總是沉默,彼此間未肯多講一句話。

直到今夜,她明白,他再也不會來見她。

從前的她,西江的她,是叫阿雪還是細細?梳長辮,雪白皮膚,少女情懷,卻嫁給三十幾的老男人,日日受老鬼婆折磨。

從前的從前,早已消弭的從前。

這一冬,一九九三年年末,總督彭定康的直選方案被徹底否定,港股一路飄紅,匪徒持AK-47搶劫謝瑞麟珠寶行,黃家駒失足堕臺,陳百強也離世,風風雨雨中,維港的美麗一如既往。

然而她卻只敢在沒有他的街頭,只敢在他看不見的角落,以不能忘卻的濃重鄉音,聲嘶力竭地呼喊他。

“大豐啊…………大豐…………阿媽好想你…………”

張大的嘴,發黃的牙,雨越來越大,雨點捶打着額前後背,推搡着她骨瘦嶙峋的身體。她已然喊破嗓,被歲月的無情抽去脊梁,無力地跪坐在人流洶湧的十字街頭。

撕心裂肺,傷心哀泣,說給聽不見的陸顯,“阿媽回去過的…………阿媽回去找過你…………八四年,攢足三千塊,阿媽要接你來過好日子…………”

“阿媽從來沒有忘記過你…………”

風吹來,雨滴裏纏繞着誰的思念,竟這樣冷。

地球六萬億噸重,維港盛三千萬頃水,卻埋不下你的傷心。

同是這一年,Leslie風華正茂,屬于他的《霸王別姬》全港上映。陸顯與溫玉跑進影院避雨,熱映期已過,偌大個放映廳,落座不過□人。

黑暗中,陸顯緊握她的手,熒幕上光的顏色瞬息即變,照映着他俊朗的臉,他笑着,眼睛對着屏幕,話語卻是對她,一字一句,緩慢而慎重,“他講得很對,說好了是一輩子,差一年,差一個月,差一個時辰,都不是一輩子。”

溫玉輕輕嗯一聲,他聽見,開心得像個吃到糖的孩子。

溫玉聽到的卻是程蝶衣說:“虞姬她怎麽演,最後都是一死。”

無心之言,卻足以訴盡平生。

走出影院時已是深夜,他問她冷不冷?不等她回答,已脫了上衣搭在她肩上,心情愉悅,“車馬上就來。”

十分突兀地,他開口說:“我騙你,我阿媽沒死,就是她——”這句話講得模糊不清,可溫玉能夠懂得。

勾住他手臂,她擡頭問:“雲吞面好吃嗎?”

“不好不壞,不過以後都不吃了。”

揚起脖,颀長身軀将周遭庸碌人群都逼成背景,斑斓霓虹下,一副永久定格的畫面——他攬着她,擡頭仰望晦暗不明的夜空,或有希望千千萬萬,于眼底心頭。

溫玉輕輕感嘆,“又要過年了…………”

他問上帝,“雨什麽時候停?”

好在除夕那天豔陽高照,陸顯一早列出清單一張,叫她同阿金出門,買龍蝦花蟹豬腿肉。等到她跑得腿軟上車,司機王叔卻沿着舊路一路開往忠烈祠,停在溫家老宅前。

原本破破舊舊的老屋子被翻新,外牆內設全體改換。她懵懵懂懂進門,立刻被兩個紅衣服中年女人拖走,換上紅彤彤描金線的龍鳳褂裙,長發盤起來帶一朵碗口大頭花,臉上塗塗抹抹三層粉,眉細眼濃,加多一張血盆大口,活脫脫女鬼索魂。

推她去客廳,噼裏啪啦一陣鞭炮響,再而是男人們的哄笑聲,二十幾個人個個都眼盲,不然“阿嫂好靓,D哥有福”這類話怎麽能說的出口。

在坐有溫廣海、大太、二太、溫晴溫敏,頂個濃妝的三太、臉臭的溫妍,還有她已出嫁的大姐三姐,小心翼翼扯出讨好的笑,說:“阿玉,你有福,以後要好好的…………”

大太二太還要裝出不舍模樣,低頭抹淚,言不由心,“好好一個女,眼看就出嫁,我好舍不得。”

二太說:“要相敬如賓,白頭偕老。”

三太忍了許久才冒出一句,“以後要懂事。”

他就站在客廳中央,黑色修身西裝掐出腰線,胸前別一支新郎紅花,風度翩翩,官仔骨骨。笑呵呵望住她,也只望她而已。

反觀她自己,同他站一起,對比強烈。

人家結婚拜天拜地拜父母,這位大佬領她拜關二爺。

一人三炷香,高高舉過頭頂,關二爺神像在前,他攜一衆弟兄,義字當前。結婚大喜,善男信女虔誠下跪。

奉上香,他看着她起誓,“今日你與我,拜天為父,地為母,日為兄,月為嫂。你我夫妻二人,各人同心,心傳忠義。樂必同樂,憂亦同憂。雖不同生,死願同死。既題名于金榜,必盡忠于我家。既成夫妻,終生肝膽相照。忠心義氣,發財到尾。倘有奸心反骨,有始無終者,神昭其上,鬼阚其旁。三刀六眼,五雷轟頂。報應分明,人神共鑒。”

溫玉未回過神來,難得有傻呆呆模樣,木得可愛。

陸顯繼續說:“今日起,你父母即是吾父母,你兄弟姐妹即是吾兄弟姐妹,子侄即是吾子侄,吾家財都是你家財,如果有不遵此例,不念此情,以為背誓,五雷誅滅。”

在座黑西裝古惑仔起哄,“阿嫂,D哥萬貫家財,千萬不要放過他。”

持香三叩頭,謝過關二爺鑒證。

阿婆拿根針,刺破她食指,要與他滴血結盟。

白頭發老頭喊一聲,“禮成!”

汕尾仔第一個跑來敬酒,“阿嫂,我跟你最久,我這一杯你一定要喝。”

陸顯不耐煩地揮手,“走走走,要喝去酒店喝,她不會喝酒。”

“哇,大D哥,要不要這樣小氣?”

汕尾仔到她身邊,“萬一阿嫂願意飲我這杯酒呢?”

“先送你回去,不必應付他們。”陸顯懶得同他們多說,輕輕松松将穿龍鳳褂裙的老古董溫玉打橫抱起,穿過嬉鬧人群,走向他的黑色賓士車。

一路傻笑,他抱她坐在膝頭,細細欣賞她的女鬼妝,笑出了眼紋,“你以後不用擔心我出去亂搞,我對你不住,要三刀六眼,五雷誅滅。要搞也只搞你一個。”

溫玉乖順地倚在他懷中,輕輕撥弄他那朵土得掉渣的胸花。

“怎麽挑在今天,好突然…………”細微的嘆息,藏在輕聲細語中。

“今天除夕,好記咯。免得以後結婚紀念不記得,你要趕我出家門。”

“我哪裏敢?”

“世上只有你敢。”

擡起她下颌,左右看了看,無處下口,“怎麽塗這麽美白,像刷牆漆…………算了,回去洗幹淨等我。”

溫玉撇嘴,“你自己搞出來的事情,還敢嫌棄我。還有,我家人怎麽都回來?你買回這棟樓?”

“我養你,當然也要養你全家。”

“唉…………”

他不滿,“大喜的日子嘆什麽氣。”

溫玉捏着衣領吶吶說:“我這個樣子,真的好醜……”

“是啊,是豬扒,不過我最中意吃豬扒。”

送她到別墅,他還要去應付酒宴,并不停留。

溫玉洗過澡,卸完妝,想一想決定穿回衣架上金光閃閃富貴古老的龍鳳褂裙,自己編了頭發,坐在燈下等一個晚歸的人。

未想卻等到驟然想起的電話鈴,她接起來,電話那端是久未出現的鄧明憲,冷冰冰男聲似機械,半點感情也沒有,告知她,“秦子山早被燒成灰——”

“鄧Sir開玩笑,騙無知少女?”

鄧說:“我有內部線人,親眼看見汕尾仔一把火燒掉他,骨頭打散扔進垃圾填埋場,你猜現在還找不找得到殘骸?”

溫玉皺眉,遲疑,“我要怎麽相信你?”

鄧說:“溫小姐沒有上過賭桌?一把牌,不到最後,誰知道贏家是莊還是閑?他近期有大宗交易,我需要線報。事成,警方可以為你提供證人保護。溫小姐,希望你不要感情用事。”

門外,腳步聲跄跄踉踉不規則,一聽就是酒鬼上門。

“你放心。”她急忙挂斷。

“溫玉——溫玉——”又是從進門起,開始喊她,見面傻呵呵望着她笑,撲過來,“老婆…………我就喜歡看你穿褂裙…………”

酒氣熏人,溫玉推他一把,沒想到推倒他,連帶倒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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