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3)
片桌椅花瓶,他索性賴在地毯上不起來,“結婚第一天你就虐待我…………母夜叉,河東獅!”
溫玉想要拖他起來,但無奈他醉後變成一塊千斤頂,重得驚人,推推拉拉一陣,他依舊紋絲不動,死皮賴臉橫躺在地。
她放話威脅,“你再不起來,今晚就去說書房。”
“不行!”他立馬坐起,“嘿嘿——洞房花燭,我怎麽能說書房?今晚還要玩新的。”
溫玉擰他,“去洗澡,滿身酒味……”
他一面沖涼一面唱歌,夜晚行路人聽見要當他鬼嚎。
一件浴袍也不穿,光着身體從浴室裏出來,設想新姿勢,亢奮似打過興奮劑。而床上,溫玉仍穿着老式褂裙,未蓋被,已安然深睡。
她大約是累極,等不到他上床。床頭燈的光暈散開,輕撫她的臉,羽扇似的睫毛投下短短的影,小小的唇像一朵沾着晨露的花。
他的心異常柔軟,竟不忍打擾她的好睡眠,只輕輕在她眉心留下輕巧而短促的吻,隔着禮服環抱她。
新婚快樂,白頭到老。
作者有話要說:怎麽說呢,寫陸顯他媽在街頭哭那一段心裏很難受。
似乎至親至愛之人才最難原諒。
有時候不是不明白,只不過開不了口,因此錯過,因此誤解,因此很多年不聯系,其實很想很想,很想親口聽他說,你好不好?
雖然道理都明白,但是看不開。
陸顯是,我也是。
很痛苦,非常非常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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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o 唉
我把我自己都剖開給你們看了。
68人贓俱獲
橫行全程的大D哥日理萬機,找不出空餘同新婚妻子飛去大洋彼岸旅行,只好坐小火車滴滴嘟嘟扮游客繞上太平山頂,兩百尺的山上看日落,陸先生敢誇口,這是天下第一浪漫。
“溫小姐,你一定要好好珍惜我。”
溫玉偏過頭,躲開他再一次湊上來的嘴唇,不耐道:“我看我更應該拖你去舊貨市場,三百塊出清,折抵家用。”
“有沒有搞錯!”套着灰色西裝配着同色小馬甲的“上流人士”陸顯立刻大聲反駁,“我這麽靓仔才賣三百塊?你有沒有腦?”
“那你說值多少?”溫玉靠着圍欄笑盈盈望住他,漆黑的眼瞳沁滿了今晨露珠,水汪汪柔軟了一顆心,将他的視野向前推,除開紙醉金迷人生路,引他去看雨後雲開朦胧不語的都市,天空盡頭星星點點閃耀的霓虹,山路上跌跌撞撞向前跑的小學生,圍欄外一朵掙紮着開放的無名花,還有還有——還有她柔軟卷曲的長發以及她的水紅色旗袍勾勒一段曼妙旖旎風光。
他目眩神迷,他沉醉不離,無奈總有鈴聲嘀嘀嘀劃破安寧。新買那只黑色手機像一只手榴彈橫挂在腰間,是不是叫嚣,他接過來總是“行行行,知道了”,比首富李生更有氣魄。
這一次他罵一句頂你個肺,說不過三句話就要走,外套罩在溫玉肩上,臉上亦不見愧疚,擺擺手召來汕尾仔,留一句,“你送阿嫂回去。”轉身已走入人海中。未給溫玉一分鐘囑咐他小心謹慎。
斜陽還未落盡,汕尾仔問:“阿嫂,走不走?”
或走或留,她都沒得選。昨夜陸顯與顧少在書房密談,何時何地與何人交貨,她都聽得清清楚楚。生命際遇不肯給她逃避機會。
一首歌的時間,她送走今夜最後一道光。
戚美珍的美媛夜總會,清場之後過分冷清。新義連故去的大佬天雄站在不停轉動的宇宙球燈下,一張緊繃的臉換了一種又一種顏色,演出地下導演荒誕無稽畫面。
光明與黑暗一生糾纏相伴,你只看到恒指不斷攀升的數據,卻無視日落之後地下城的血腥屠殺。
更或許人性本惡,連上帝都放棄。成就這一片惡欲的自留地,貪婪的釋放點。
天雄一百七十公分高,一百七十磅重,長寬相等的正方形,擡腳踩中地上的戚美珍,槍口指向從推門而入的陸顯,身後四位“好兄弟”一齊舉槍,對準目标。
他嘴角橫肉抽動,卡通片壞蛋似的笑,“大D哥幾多情,三請四請不肯來,我同阿嫂談心立刻出現,放心,我們都是文明人,不奸女人。”說話間再踢一腳戚美珍,依然是皮笑肉不笑,“你講是不是啊?阿嫂?”
大門緊鎖,大平與阿光同時拔槍,昏暗大廳劍拔弩張。
“叮——”聲響清脆,是陸顯用指甲蓋撥開打火機蓋,蔚藍色火焰一瞬間上竄,點燃此夜每一個人緊繃脆弱的神經。
而他也不過牽一牽嘴角,勾出個無所謂的笑。
戚美珍的心便被扔進冰窟,身體由絕望占據,想要開口喊一聲“阿顯”,卻只剩下空空的嗚咽與指甲劃過地面的刺耳聲音。
天雄的槍轉向她,同陸顯說:“D哥不給我們留活路,我只好自己求生。要求不多,三百萬美金外加一條船,順利到馬來,阿嫂——我完完整整給你送回來。”
“嘁——”是他,一聲輕笑。
天雄被惹怒,“不應?立刻打死她。”
陸顯拍手,“好好好,你殺她,我付你五十塊辛苦費。”
“陸顯——”撕破僞裝的是戚美珍一聲慘痛呼喊,似尖利指甲抓破面頰,血淋淋地痛。
天雄咬牙,“三百萬美金不夠買你老婆?”
陸顯攤手,“三百萬港幣都夠我玩選美皇後啦,換她?神經病,她又老又幹,早不值錢。你喜歡?我一分不收,白送給你。”
“陸顯,你這個人渣!不得好死!”她聲嘶力竭,她精疲力盡,她已絕望到底。屋頂燈球閃紅光,渲染她扭曲猙獰面孔,寫着她的不甘、不願、求而不得,一幀詭秘畫面,書盡舊香港愛恨情仇,也不過如此,也不過如此。
陸顯道:“喂,你第一天認識我?才知道我是人渣?”
“你激我?”天雄扣動扳機,朝戚美珍小腿開一槍,血滋滋往外湧,一瞬間染紅她的絲襪與高跟鞋。“再多給你三分鐘,時間一到,我朝她後腦開槍。”
陸顯滿臉的無所謂,“不用等這麽久,你放完子彈,我解決你。砰——”手指擺出開槍姿勢,表演過隔空放槍,進而神經質一樣大笑,笑得周遭各人汗毛倒豎,“我送你去見你哥哥咯,天雄哥。”
“陸顯——”戚美珍喊,“你不怕鵬翔把磁碟交出去讓你坐牢坐到死嗎?”
陸顯蹲下*身,憐憫地看着她,“你記住,沒人可以威脅我。他不行,你也不行。鵬翔已經找到,現在……估計早就去同秦四爺會面。想告我,等他再投一次胎也沒機會。”
“阿顯…………你怎麽可以這樣對我?”
“我這樣對你?你記不記得你同我結婚時講過什麽?你現在不過按時‘付賬’而已。美珍,你同我,在這世上都不過拼運氣,你沒那種命,只能低頭認輸。”
“好,好…………”她笑,雙眼充血,似厲鬼投生,怨恨與傷懷随青筋爬滿臉,她即刻已死,伴随她的癡念與愛情,“陸顯,我看你能走運到幾時。”
陸顯說:“你不該把我想得太好。”
天雄似乎已被逼上絕路,仍固執,大聲咆哮,“我不信!你、你兩個一定是做戲給我看!”話音落,槍聲響,一顆子彈從後腦穿透,留額前一只黑漆漆血洞,其餘人甚至未來得及轉身向後,已吃中子彈倒地。
顧少與富平從陰影中走出,大陸産92式手槍穩穩托在虎口。
陸顯手裏玩着金色打火機,緩緩走向死去的天雄與癱軟的戚美珍,唇角挂一抹殘忍的笑,低聲說:“同我玩這一套,不問清是誰地盤?找死。”
或者對天雄,或者對戚美珍,他的話語冰冷,半點感情也無。
沒有錯,整個紅港都已屬于他,誰敢鬧事,都是自找死路。
他在這條荊棘之路上似乎已經刀槍不入,無人可敵。
可嘆命運翻雲覆雨手,“篤信”與“自以為”都是催命符。
他轉身,戚美珍對着眼前漸行漸遠背影喊出最後一聲,“阿顯…………”從起到落,頹然,已無餘力。
陸顯說:“我給你三百萬美金,回鄉還是繼續在這裏,都随你。”
“我替你說完,三百萬買你脫身,從此你我之間再沒有瓜葛,是不是?”
他不夠慈悲,沒能給她既定答案。
但一切昭然若揭,又何必答案來畫蛇添足。
到門口,天空又下起雨,沒完沒了。
顧少撐起傘,雨聲中夾雜着“嘀嘀嘀——”單調音樂,陸顯接起無名來電,對方嬉皮笑臉,“大佬,還記不記得我,我阿強呀…………”
他依舊是一貫的四個字,“有話快說。”
“喂,大佬,想不想我?”
……………………
挂上電話,陸顯面部表情走進雨裏。顧少撐着傘,邊走邊問,“明天…………你其實沒必要親自去…………”
陸顯固執,“鬼佬難搞,我親自去。”
元宵夜,全城歸家。唯獨O記點齊人馬全員出動。
同樣未眠的還有陸顯,淩晨三點,五號碼頭,貨船駁岸。鬼佬滿頭紅發,跳下船叽叽咕咕亂說一通,陸顯要叫翻譯,翻譯說鬼佬講的就是白話,真可怕,在場地地道道打漁老頭都聽不懂一個音,更不要提陸顯這類大陸仔,慶幸還有翻譯,可供正常交流。
撬棍撬開木箱,厚重的英文書挖空心,塞滿粉,陸顯一個眼色,制毒專家Andy Lin便上前去,要“望聞問切嘗”,爾後一手交錢一首交貨,最基本最原始交易即告完成。
他面帶紅暈,朝陸顯點點頭,蚊子似的嗡嗡聲答一句,“好貨。”
當即有人提着行李箱,美金疊起來三十幾磅重。
這一刻燈光大亮,鏟奸除惡的男主角将要登場,當然要無數閃光燈烘托渲染,而陸顯這類大奸大惡反派,只得雙手抱頭雙膝下跪,苦苦求饒。
沖鋒槍抵在腦後,飛虎隊內外包圍,鬼佬的英文帶着濃重拉丁腔,大呼,“I am innocent! Innocent!!!!”可是誰管他,萬衆矚目的焦點在陸顯與鄧明憲之間,新仇舊恨交織,隐忍過後的一擊即中,穿着防彈背心的鄧明憲怎麽能不亢奮,大約他胸中已仰天大笑三五回,才按耐住碰碰猛跳的心髒。
等小警員念完“将來都有可能成為呈堂證供。”終于輪到他英雄式的出場,念他的腹稿,“陸顯,你也有這一天。這回你不坐滿九十九年,我鄧明憲認你做大哥。”
慘白的燈光下,他擡頭,英俊的面龐依然是令人氣悶的笑,眉挑高,慢悠悠同滿臉正氣的鄧明憲說:“鄧Sir,我是守法公民。販毒?我踩死蟑螂都怕怕啦,怎麽回去碰毒品,拜托你搞搞清楚,不要随随便便出警,浪費納稅人的錢。”
鄧明憲氣悶,“人贓俱獲——”
陸顯道:“我只知道我人被鄧Sir扣住,贓在哪裏?”
鄧明憲持槍指向翻開的聖經裏埋藏的白色粉末,面色通紅,雙眼外凸,似鐵面關公,“這些話你留到陪審團面前再狡辯吧。帶走!”
“鄧Sir确定這是海洛因?不要送去檢驗科,丢臉丢到總警司都知道。”
鄧明憲皺眉,猶疑,支使副手檢查,那人查完滿臉蒼白,話都講不清楚,哭喪臉結結巴巴,“鄧鄧鄧鄧Sir,是面……面……粉…………”
“放屁!”他不肯信,親自去嘗,片刻的呆滞,轉而望見陸顯含笑的眼,瞬時間怒火中燒,一腳踹開貨箱,“叼你老母!敢玩我!”惱羞成怒,就要一槍解決對手。
作者有話要說:額,滿滿的劇情是不是?
然後,我承認我三觀不正。。。
估計還有三章就完結
我想寫個BE結局,一個HE結局,好不好?
69一聲槍響
鄧明憲那顆憤怒的子彈最終不過乖乖待在彈夾裏,沒膽出鞘。但這一回抓去警局,不再玩“吹大風”游戲,改用電話機小幅電流夾住一點點皮肉,問一句,不回答立刻按開關,滋滋滋全身過電,幸虧關師爺動作快,不然再多玩兩次,他必然要去上帝面前飙髒話。
關師爺簽過字推問詢室深藍色半舊的門,陸顯正慢吞吞套上套上皮夾克,一張臉木然,表情全無,又莫名讓人恐懼,似乎他是剛從精神科脫跑的重症病人,随時随地要發瘋。
關師爺醞釀十分鐘才敢開口發聲,“D哥,可以走了。”
“嗯。”他抖一抖衣領,點點頭。略顯蒼白的臉上看不出情緒的好與壞,不知他回過神,是不是要抱着炸藥同阿嫂同歸于盡,或是一閉眼斬草除根,一顆子彈解決問題。
回到“愛巢”,沒懸念,人去樓空,她将證件護照現金都帶走,一張小額存折取清,溫小姐秉持實用主義,沒那份閑情逸致賭氣,高風亮節視金錢如糞土。拜托,記不記得這是哪裏?在紅港,見面不問吃沒吃、好不好,只談恒指期貨基金,我們一生以金錢為信仰,不論是港幣或美刀。
可笑的是她留下那只碩大鑽戒,橫在茶幾上,演一出默劇,不出聲,單單咧着嘴嘲笑他的愚蠢。
還有什麽好說,還有什麽留下?
一幢空蕩蕩豪宅,或是一顆無法跳動的心。
陸顯冷靜異常,吩咐關師爺,“去找汕尾仔來。”
見到瘦猴精一樣的汕尾仔,即刻問:“人呢?”
汕尾仔想一想,才猶猶豫豫上報,“當天晚上阿嫂就收拾東西走了,我跟着,她無所謂,還叫我問D哥好,說…………說她等着D哥去警察局高發她。”
“賤*人!”他大怒,鑽戒重重砸在黃玉石茶幾上,再彈開落進長絨地毯,沒有了後續。
門外豔陽天,日光中的維港豔光四射,踩着細高跟的時髦女郎撐起陽傘,抱怨太曬,黑色素無孔不入,八十歲老婆婆推個購物車裝慢慢睡過蔬菜回家喂子子孫孫,等公交的上班族不停看手表,後悔不該跑五六站吃午餐。
你看,年複一年,日複一日,這座城從不為任何人改變。
自以為是的偉大,是最虛妄的渺小。
其實一切情情愛愛都可用一句I don’t care.解決,可惜的是你沒這個膽。
他在城中一流酒店找到她,這裏風景獨佳,二十九樓,足夠俯瞰維港。
很好,她花他的錢,沒有任何負罪,心安理得,放肆随意。
她微笑着開門,對住他就像歡迎一位多年不見的老友,親和又禮貌。反倒襯得滿臉怒容的陸顯同走錯片場的傻瓜一樣,滑稽可笑。
“喝茶還是咖啡?”她側過身問。巨大落地窗将一汪蔚藍海水鋪陳在她身後,但她今次與陽光起沖突,褪掉顏色,穿一身濃重的黑,墨色小洋裝緊緊纏出飽滿的胸乳與曼妙腰肢,透薄的紗隐隐透着手臂的纖細,她仿佛是從三十年代舊電影中摘下的影,腼腆地笑,要與你手牽手共度羅馬假日。
長長的發變得黑亮,頭頂蝴蝶結發箍帶走劉海,露出完完全全一張光潔小臉,皮膚晶瑩透亮,埋在這樣沉郁的顏色裏也一樣青春逼人。
她染了頭發,換了裝扮,要一心一意迎接新生活?一股氣從腎髒鑽到肺葉,他快要氣炸。哪還有時間管喝茶還是喝咖啡?手握成拳,落地窗前與她對峙。
“為什麽?”
他問得沉重,她卻笑得輕松,輕哼着重複,“為什麽…………”
這場景太熟悉,只不過曾經那個盡在掌控的人是他,而被玩弄的貓貓狗狗早橫屍街頭,但誰能比他心痛?她再多笑一分,他的血壓就要擠爆頸動脈。
她安然望向海面,輕聲說:“兩個原因,一個真一個假,陸生你要聽哪一個?”
陸顯握緊拳,漆黑眼珠跟随她每一個細微表情,“我要聽你講真話。”
自嘲式的口吻,溫玉道:“你記不得那天我為你美好純潔初戀情人與新鮮火辣的小情人同你吵架,你說過什麽?陸生,你每一句都對,我就是替身,是洩*欲對象,男人摸一把就張開腿任人搞的賤女人。所以……賤女人做事那需要理由?都是因為我生來下賤,自甘堕落。”
“你!”他胸膛起伏,卻錯開她目光,“或許我有不好…………”
“不想聽另一個?”她打斷他艱難的自省,笑得沒心沒肺,“不想聽我也講給你聽。陸生,好可惜,我還要一點點自尊。過去一二三四五我都懶得再講一遍,大概你也聽不進。不如就此結束,你來,要殺還是要抓,想清楚沒有?”
似乎是自語,他說:“我分不清你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溫玉說:“不用分,女人最可惡,這一秒是真,下一秒就否認,我們擅長翻臉無情。”
“所以說,之前的一切,都是你在做戲,是假的?我對你不夠好嗎?你居然敢出賣我!”
“陸生,假如秦四爺把你關起來,天天搞你,羞辱你,你會不會愛上他?”
“放屁!”他驚怒,一把抓過她,禁锢在胸前,她的身體這樣嬌弱,在他懷中顫抖,仿佛一捏就碎,但她卻有無人可敵的生命力以及一顆石頭似的心。她不愛他,根本不愛,這意識成利劍,穿過他的心,剜去一塊鮮活的肉,痛不欲生。
她眼前,他是一只盛怒的雄獅,而她是慷慨赴死的勇士,這一刻,她未能多想。“陸生又忘記,你說你不愛任何人,好笑……一個自私到底的人,又怎麽能奢望我愛你?上帝愛世人,也一樣抛棄你!”
“所以你去找鄧明憲?”
溫玉看着他的眼睛,殘忍而決絕,“沒錯!我要有我自己的人生,陸生,我不會永遠做你的奴隸,走不了,我寧願死!”
“賤*人…………賤*人!”他擡手用十分力,給她一記響亮耳光,打得她仰倒,頭磕在床沿上,傷口從眉骨到眼角,紅色的血模糊了視野,她漸漸看不清他。只聽見他口中不斷地咒罵,憤怒吞噬理智,他依然無法自控。
她等他來,最壞的結果也不過如此,她與他之間只缺一個了結。
一場豪賭,或各走各路,或同歸于盡,沒什麽可怕。
他氣得渾身發抖,口中說:“居然敢出賣我…………我對你那樣好…………我對你那樣好…………”
到最後恨不得把心剖出來給她,而她卻已不屑一顧。
他的真心是秋天的扇,隆冬的夏衣,早不合時宜。
憤怒之後是決絕,“沒有人可以出賣我,沒有人能害我!我已經是龍興話事人,我是紅港第一!沒有人敢,沒有人可以!”他還有自負,男人的倨傲沖頂,催使他,逼迫他,舉槍對準她。
“阿玉,說你愛我,說——”
她不說話,只是抹去眼角的血,靜靜看着他。
“你說,你說了,我們還和以前一樣。”
溫玉笑,殷紅的唇似一滴血,落在漆黑底稿上,美得刺目。
他從來沒有這樣恨過一個人。
槍響,命運随子彈穿過心髒,零點一秒的距離,一切都已無法挽回。
今夜靜得可怕。
他的胸腔空無一物,手臂上神經跳動,窗外明明無風無雨,卻像是狂風驟雨的夜,破舊的小船擅自離港,天空一盞殘月,海邊一座孤城,翻騰的浪濤中迷失方向,傾覆、泯滅不過在剎那。
他已廢棄的右手背海浪擰轉撕裂,痛奪走呼吸,仿佛在這一刻,冰冷的舊房間,他死去,在水中,在火裏,無法叫喊,無法掙紮。
不,不,他是誰?他是這座城的主宰,無所不能風光無限的龍興話事人,他有一身銅皮鐵骨金剛身,沒人能令他流血受傷。
可是當他終于掙脫夢魇,大喝一聲彈坐而起,喊出的卻依然是,“阿玉——”
汗浸濕了後背,平實的胸膛月光下喘息,他打開燈,睜大眼四顧——落地燈纖細窈窕,深灰色羊毛地毯橫躺屋中,床頭一部夾着楓葉書簽的小說。
翻開來,她正看到二百三十頁,豎體字,講一位王先生與顧小姐的出軌愛情。
周圍每一處都殘留着她曾來過的痕跡,那樣濃郁,絲絲入扣,時時刻刻提醒他,他曾經擁有過的,不,是他自以為擁有過的溫玉,溫柔的溫玉、嬌媚的溫玉、微笑的、哭泣的、堅強的。、脆弱的…………每一個影子都是她,卻又不全是她。
胸腔長出蠶蟲,齧齒咀嚼他的心,一點一點,一分一秒,不肯發善心賜他一把好刀,一橫一豎了解這痛苦。
這大概就是思念,入骨的痛,喝多少酒,醉多少回,統統于事無補。
在他瘾入膏肓的時刻,失去他專屬的海洛因。
夜深發作,失水、抽搐、絕望,比戒毒可怕千萬倍。
他關了燈,黑暗中撫摸着灼痛的右手,低聲呢喃,“阿玉,我手很痛…………”
沒有人應。
“阿玉…………”他不死心。
阿玉,阿玉,可惜這一次再沒有于身旁擁抱他的阿玉。
作者有話要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70狗血綁架
6顯迅速地消瘦,以煙與酒之名。
身邊閃過一個又一個濃妝女人,燈紅酒綠的皇後夜總會,每一夜狂歡,慶祝着aBcd誰誰誰的生日,身邊男男女女一聲疊一聲恭恭敬敬喊d哥,大d哥,賞臉喝一口酒嘛,要麽不要抽一根?新貨好勁!
女演員要拍片,還不是要爬上沙發坐大腿,d哥,幫幫忙…………一字裙開叉到腰間,拖着他的手往裏鑽,無聲邀請。
一睜眼,光球早變了顏色,身邊莺聲燕語,一切多麽好,正如古惑仔6顯曾做過一千萬遍的夢。
可是大麻香令人反胃,洋酒寡淡得像白水,煙更沒勁,轉過眼看身邊選美小姐,妝太濃眼太小,胸不夠挺,腰不夠細,随随便便做男人大腿幾多放蕩,不知陪過多少人,會不會傳染hIV。
事事都不如意,無名火胸中翻,一鍋煮沸的白粥噗噗響,攪亂這一夜風騷。
他罵自己有病,又忍不住站起身,衆目睽睽中,一聲不吭出門去。汕尾仔在身後追,及時在醉鬼撲街時一把撈住。
春末,雨沒能放過這座城,冷冰冰落在臉上,卻沒能給醉醺醺的6顯添一絲清醒。
汕尾仔扛住他,問:“d哥,回哪裏?”小心翼翼補充,“剛才大平說又讓鵬翔跑掉。”
“一群沒有用的垃圾!”長長睫毛盛起水珠一串,他試着向前邁過兩步,仍然走不穩,只得靠着汕尾仔單薄肩膀,思考許久,才冒出一句,“回哪裏?當然是回家!”
車到門口才醒,一雙猩紅的眼,鬼附身場景,抓住汕尾仔說:“弄兩針來。”
“d哥…………針太烈,不好吧,不如抽兩口?”
6顯發火,猛踹駕駛座後背,“叫你去你就去!想死?我給你兩槍。”
“ok,ok,我先送你上樓。”
哄好沒聲響,他多半也沒力氣再鬧,汕尾仔認為大佬更年期失戀,要面對雙重考驗,沒去上吊跳樓割腕已算堅強。
膠皮管勒出鼓脹的靜脈,裝滿海洛因的注射器就在手邊,只需要讓針頭刺破皮膚,緩緩推入,他就要做天堂美夢,将這些剝離血肉的痛全然抛在身後。
但直到雨停,6顯也沒能跨出最後一步。
大概是他那個已經被酒精占領的大腦沒能逃脫舊情,隐隐約約他明白,一旦作成,他與溫玉便再沒有可能。6顯至死不肯低頭的傲骨,唯獨在溫玉這裏不起作用。
他是一只不通人語的野獸,被她馴服,為她換骨,卻最終被她抛棄。
而溫玉眉尾的傷口已愈合,夜深人靜,她正溫書做題準備聯考。kcL的錄取通知書昨天已寄到,但她做題已成習慣,與其對着藍色熒光的電視頻幕胡思亂想,不如多做幾道題,多背幾個詞,阻斷四散蔓延的想念。
中邪一樣,她再一次跪在床邊,去撫摸床下邊緣處,深陷的子彈,它緊緊鑲嵌在木質地板裏,一絲縫隙也沒有。挫敗她伸出的指尖,想要摳出它的企圖。
她記得那一天,他痛苦的臉,顫抖的手,扣動扳機時的絕望,以及放下槍的頹然。
他說:“你贏了,溫玉,你贏了。”
像是俄羅斯輪盤得勝之後的劫後餘生,又或是卡牌游戲的願賭服輸,她不能言語,亦不能哭泣。一切按照既定軌道,一場雙雙心知肚明的豪賭,她知他底牌,他知她異心,卻都願意傻傻做戲,走到這一步,一顆子彈是對這段情的宣判,你我死刑,再無轉圜。
他或者也曾經問,阿玉,你是不是早知道我不忍心殺你?
答案就在心中,又何必追根究底揭開傷口鮮血淋漓。
溫玉很想哭,但她沒有資格。
她要喝完一盅鴿子湯,哼一首童謠,十點前入睡。
你一直是我生命中永遠都不可能重複的一場遭遇。——安·蘭德
…………………………分割線…………………………
四月天,溫玉拒絕了段家豪援手,将要提早離開這座城。
她的行李不多,一個背包一只二十四寸行李箱而已。紅色Taxi在酒店門口等客,一輛接一輛,錯過這一個,等五分鐘,還有下一趟,因此你聽過誰去珍惜Taxi?不是唯一,由此濫情。
顧少在酒店大堂等她許久,白襯衫卡其褲,顧姓男士身材纖長面目清秀,與古惑仔比起來更像大學教師,氣質儒雅,禮貌周到。
“要走?”見她下樓,不過笑一笑上前,似對待遠行老友,山長水遠都訴盡,現在送最後一程,反而雲淡風輕,波瀾不起。
溫玉點點頭,“多謝你來。”
顧少遞給她一只文件袋,說:“保重。一路順風。”
溫玉捏着薄薄紙袋,擡頭看他,“是什麽?”
他推開門,撐起傘,遮住她身後風和雨,還有咖啡廳另個一人的孤獨,“他說原本溫小姐生日就要交給你,但事忙,才拖到今天。”見她沉默,便補充,“溫小姐,聰明人不同自己賭氣。”
她輕嘆,接過紙袋,“多謝。”
雨越下越大,臺風“朱莉”帶來大雨傾城,顧少為她打開車門,最後再道一聲珍重,她點點頭說感謝,未曾有片刻踟蹰。
砰一聲車門緊閉,将滂沱的雨和雨中人模糊面龐斬斷,這裏離機場二十三公裏,四十分鐘車程,卻可以被留戀掐算成分秒,點點滴滴緩慢流逝。
顯的茶已經涼透,溫玉的車已經駛離這條街。
她未能回頭,他也不曾挽留。
心意亂,找不出結局。
顧少濕了半邊肩膀,點一杯熱咖啡,笑着問他,“就這樣?喂,大佬,你挺不挺的住?”
顯一仰頭,喝光一整杯冷茶,不耐煩多話,“少管閑事!”
顧少只是笑,意味深長,讓人心煩。
車內,溫玉拆開紙袋,三份文件,屬于她的瑞士銀行戶頭,一份個人基金,以及一幢溫哥華舊樓。她看一眼便收進背包,心中五味雜陳,只好去看窗外,撲通撲通義無反顧撞碎在車窗上的雨滴。
忽然疑惑,“先生,我要去機場,你是不是該向左轉?”
誰曉得司機不過從後視鏡裏沉默地瞟她一眼,并沒打算回答。
溫玉警覺不對,要在十字街口跳車逃生,但司機快過他,一轉方向盤駛入小巷,停車,從駕駛座轉身,一柄黑槍對準她,一張再平常不過的臉,鼓點似的雨聲中刺痛神經,眼神如刀鋒,劈出步步緊逼的焦灼。
他語調平穩,勸說她,“換我是你,就乖乖聽話,省的受苦。你說呢?溫小姐。”
他知道她是誰。
溫玉眉頭緊擰,眼前情形見所未見,找不出緊急預案。對方有備而來,為複仇或為勒索,她還要顧慮肚子裏才發芽的小胚胎,無計可施。
“你想怎樣?”
他把手铐與膠帶扔給她,晃一晃槍口,示意她聽話,“封住嘴,铐上手铐。溫小姐太聰明,沒有這些我哪敢轉過去開車。”
“你想要什麽?”
“不用急,你很快就知道。”
他将她帶去舊城區一棟老得斑駁的樓,一層住四十戶,龍蛇混雜。
推開2o69,溫玉被塞進雜物間,身邊裝滿淩亂的鞋與破舊的胸罩。穿紅襪的妓*女還在接客,男人一身肥豬肉颠得小床吱吱呀呀亂叫,壓在下面的女人一面看表一面嗯嗯啊啊呻*吟,肥碩的乳*房似注了水的肉,飄來飄去,被肥佬握在手裏捏得要爆炸。
她隔着一層廉價珠簾看過來,溫玉立刻閉上眼轉過身,正對一旁抽煙的綁架犯。
嫌惡地皺了皺眉,忍耐,她沒資格告誡他不要再孕婦面前抽煙。
又過五分鐘,肥佬終于結束,心有不甘,扔下三百塊,提起褲子,豬一樣喘着氣離開。
女人盤着腿坐在一團髒污的床上數鈔票,嘴裏叼一根煙,花了妝的黑眼線睨過去,“死鬼,終于知道回來?”
他從雜物間走出,搶過她嘴裏的香煙含在自己口中,手裏還拖着戴手铐的溫玉,“不是叫你別再接客?”
“不做生意從哪裏來錢?難道你養我?”她理直氣壯,仰着臉嬌嬌地笑,斑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