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好,不做醫生就做律師,都是理想職業。你很好,小小年紀,比大人成熟,有計劃,看得遠,好過你阿姊。”
“人與人不同,走哪一條路都好,沒所謂對錯。”
秦四爺起身,轉動手中一公一母兩顆玉石球,玉與玉摩擦相撞,聲音清脆,伴着他老去的嘶啞嗓音,遠遠傳來。“阿妍太天真,不懂事,以後要勞你多照顧。想去哪裏讀書,想好就告訴我,盡早準備,不是頂尖大學不去,”
依稀晨光中,他轉身下樓,步伐穩健。
“四叔——”溫玉忽然叫住他,試探着說,“我可否帶一只小狗回來?放在院子裏養,不進室內。”
秦四爺笑容和藹,應聲說:“可以,不過一旦收養,就要負責到底,不可中途遺棄,你做不做得到?”
作者有話要說:注釋,出自于黑社會之龍城歲月臺詞。
這一段臺詞太有氣勢了,一定要看粵語版才有這個feel啊
呃,接下來,D哥和死對頭秦子山都要閃亮登場了。。。
貌似,不會特別閃亮。。。
38死而複生
想要?
拿來即可。
盛夏清晨,花開留香,墨綠色寶馬車不知幾時開進前院,潛伏無聲。一顆梧桐樹遮綠蔭濃濃,一片葉疊一片葉,虛虛實實,分割兩個不同世界。
秦少爺靠在車頭抽煙,不知是剛醒,還是一夜未睡,殘存火星的煙頭堆滿地,又給女傭添工作。他雙眼猩紅,愁容滿面,如臨大敵。
穿過樹葉間狹窄縫隙,越過半開的薔薇花,草坪空地上,溫玉挽住袖子彎下腰,正捏住根皮管同眼前已然長大的晶晶玩沖涼游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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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空中,不止水珠,少女的皮膚也會發光,晶瑩晶瑩,一束光照亮白玉蘭,是初春,遭遇一朵花開的豔遇。
晶晶找到落腳地,有狗糧吃,又有人玩,一開心滿世界亂跑,忘記自己眼盲,突然間健全完滿,無憂無慮奔跑在漆黑無光世界裏。
人有沒有一刻可以忘記自己是誰?大多數人要靠外力,例如性、酒精、超速感以及毒品。一種苦替代另一種痛,最聰明不過人類,總在追尋“雙贏”。
溫玉追着晶晶,穿過枝繁葉茂梧桐樹,仿佛是誰突然間打開燈,光亮令人無法睜眼。
誰走近誰眼簾,誰闖入誰世界。
這座建于七零年代的歐式小樓未來主人,正穿一身精致西裝,蹲下*身同找不到方向的晶晶玩耍。
擡頭,陽光刺眼,只給一個模糊剪影,她小腿筆直,肌肉結實,膝蓋內側藏着一顆小痣,目光再想追尋,便被深藍色裙擺阻截,斬斷視野,卻拉長遐思。
父親幾時轉性,開始收藏藝術品。
“晶晶——”
她輕輕巧巧一聲喊,小狗晶晶立刻循聲跑去她腳邊,搖尾求憐。抖一抖濕漉漉毛皮,弄髒她腳下雪白短襪。
好可惜——他莫名惋惜,不知惋惜誰,人或是物?
“秦少爺?”她試探問。
“我以為全世界只有阿芳阿詹會稱我作‘秦少爺’。”他站起身,立刻高出她二十公分,需低頭俯視與她對話,亦總算看清她面孔。
他卻只給她七十分,上帝為她畫一雙溫柔眉眼,她卻偏偏要用倔強、自傲,為一副大師作品添瑕疵,畫蛇添足,自我毀滅。
溫玉道:“你是主顧,不是秦少爺就是秦老板,阿芳的選擇不多。”
不必對她懷敵意,因大家都沒得選。你阻止不了你老豆一個接一個換女人,她亦阻擋不了阿姊走向拜金女姨太太這條路。
“原來是我的錯。”
“家和萬事興,秦少爺。”
八點五十五分,許多人還在三尺寬彈簧床上做春秋大夢,秦子山與溫玉就已在梧桐樹下玩猜謎游戲,你猜我底牌,我猜你心意,老人家把戲,最無聊。
“秦子山。”他向她伸出手。
“溫玉——”不是握手,而是古老吻手禮,來自黑社會紳士。
“你說,在此之前,我是否見過你,溫小姐?”
那一年人聲嘈雜大排檔裏,她頂着戲劇濃妝,穿得似飛女太妹,被陸顯灌半打啤酒。同一張桌,見識過秦子山面對陸顯時的惡言惡語、氣急敗壞,同眼前這位判若兩人。
但他必然認不出她,時間久遠,當時她又是那樣瘋瘋癫癫人憎鬼厭衰女樣。
溫玉扮出笑臉,輕松略過,“此類似曾相識論調已過時,秦少爺不如多花半小時觀摩肥皂劇,不到一周即刻緊跟時代。”
秦子山笑一笑,不置可否。
踏進書房去見他一生一世宿仇秦赟秦四爺,無非是社團幫派雜事,他太年輕沒資歷,太子爺名號好聽不實用,頂不順、壓不服,事事棘手,人人反骨,最不願聽人講,D哥如何如何,如果D哥在一定大家富貴。
可笑,他會不如家中一條狗?不不不,一條已死的狗,掀不起風浪。
間隙太多,觀念不同,兩父子見面不過五分鐘,立刻吵得掀房頂,秦子山怨恨父親不肯幫手,秦四爺恨鐵不成鋼,亦挫敗。
核彈爆發之後,冷戰繼續,秦子山一定是吞過黃色炸藥才來,一句話不順暴跳如雷。
溫妍鼓起勇氣與男朋友親生子相見,借口端兩杯咖啡來,笑意滿滿同秦子山打招呼,“子山,你終于回家來,四叔念你許久。”
秦子山上上下下打量她,面露不屑,冷笑道:“爹地好犀利,寶刀未老,玩起姊妹花。”
秦四爺拍桌,“今日沒時間,不留你吃飯。”
“我明白,爹地同一對姊妹花有事忙,我立刻走,爹地你好好享受。”
臨走,經過溫玉身邊,秦子山仍不忘送她一句“賤*人”,喜怒無常,完全神經質。
她當沒事發生,繼續同晶晶玩游戲。
六月未完,天文臺挂七號風球,臺風“佳麗”東南偏東,暴風驟雨囤積天邊。
下午三點,烏雲壓城,白晝無光。
火牛、肥關、雙番東幾個龍興大佬帶下屬,連同滄桑過耳,戰勝而歸的陸顯,浩浩蕩蕩前來拜會。
一個個紋身肌肉男瞬時間填滿大廳,如同電影裏古惑仔砸車砸店氣勢洶洶暴力場景,一言不合,就要燒你鋪子殺你全家。
溫玉加一件薄薄外衣,迎風站在二樓陽臺上,目睹陸顯孤注一擲,邁進屬于秦四爺的私人地界。
有生之年,狹路相逢,終不能幸免。
溫妍躲在卧室不敢下樓,哆哆嗦嗦拉住溫玉說:“我不出現是不是好失禮?四叔會不會生我氣?阿玉,你不要總盯着書看,你應我一聲呀。”
溫玉無奈,安撫她的杞人憂天,“社團集會,你害怕是人之常情,四叔不會同你計較。”
同樣一句話,她勸得了溫妍,卻平定不了她忐忑不安的心。
一場争端,一個古惑仔的生與死,變數陡升,一切都無法确定。
感謝溫妍,未肯始終保持沉默,再一次催促細妹去樓下打探,不要等到兩方開戰,古惑仔抽出西瓜刀來殺人滅口,她還在傻傻為客人煮咖啡。
階梯旋轉向下,溫玉無聲無息站在樓梯拐角處,看陸顯跪在秦四爺腳邊,服服帖帖斟茶認錯。
肥關做和事佬,開口勸,“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阿顯年輕人,血氣方剛難免犯錯,秦四爺大人大量,沒必要同後生仔計較。”
秦四爺手裏,一杯滾燙熱茶一滴不剩通通砸在陸顯頭上,茶杯落地,頃刻碎裂。
聽他語重心長教育子侄,“龍根有千錯萬錯,都是你長輩,你記不記得你見面要喊他一聲龍根叔。擅作主張,輕易殺人,我也保不了你。”
火牛插嘴,“話不是這樣講的四叔,龍根出賣幫會,大家都知道啦,只是四叔你大肚量,過去的事情不同他計較,才讓他活到今日,阿顯殺他,也是為幫會做事,清理門戶,四叔你無需動氣啦。飲過這杯茶,大家都當沒事發生,兄弟仍是兄弟,父子仍是父子,皆大歡喜。”
長沙發上,滿頭銀發未老先衰的雙番東也跟着發聲,“四叔,得饒人處且饒人,看在阿顯這些年為龍興出生入死盡心盡力的份上,飲過這杯茶啦。”
肥關資歷最老,點頭說:“是呀是呀,只要是一心為幫會好,一時之錯沒所謂得啦。秦四,你當賣我個面。”
在座,只他一人敢稱秦四爺作秦四,元老的面子不能不給,但要秦四爺同陸顯低頭,不是易事。
肥關眼尖,望見躲在樓梯轉角的溫玉,招招手說:“妹妹仔,來來來,給阿爺多添一杯茶。”
溫玉沒膽量拒絕,背對觀衆,一杯茶摻涼水,溫度得宜。
陸顯在秦四爺面前跪得筆直,溫玉繞過茶幾,走到他身側,眼睛掠過他被茶水燙的發紅的後頸,垂下眼睑,茶杯穩穩遞到他手裏,未曾有片刻交集。
陸顯将這杯茶舉過頭頂,雙手奉上。
秦四爺沒來由看向木然立在一旁的溫玉,不肯接。
陸顯的右手不受重,一杯茶也端不穩,止不住顫抖,哆哆嗦嗦左搖右晃,溢出的茶水落在他頭頂,溫玉慶幸,茶水已涼。
當着龍興諸位叔伯長輩,他沉聲,一字一句說:“得四爺指點,陸顯十八歲進龍興,兢兢業業勤勤懇懇,未有一日敢忘四爺提拔之恩,今次犯錯,罪有應得。但請四爺看在以往,你我父子情義,多給我一次為四爺為龍興效力的機會。”
頭頂茶水只剩一半,他接下來說:“今後幫會生意,社團事業,對內對外,我都一定盡心盡力協助太子爺,做他副手,扶他上位。如有反骨,天誅地滅,不得好死。”
他表忠心,他亦無退路,在秦四爺手底下混過十幾年,最見不得人的事都由他去辦,秦四爺有多少不能見光的事情、把柄,他都有線索在手中,秦四爺不肯退一步,大不了大家抱住死,同歸于盡。
秦四爺有萬貫家財,子子孫孫,他舍不得死。
人人都以為他只剩秦子山一根獨苗,只有陸顯知道,他另有一個家,一兒一女,一個律師一個醫生,同黑社會沒有半點關系。
秦四爺緊握的拳終于松開,接過陸顯頭頂半杯茶,沾一沾嘴,算飲過。
吩咐陸顯,“龍根在夏威夷還有家人,三個兒子都成年,斬草除根,你知道該怎麽做。”
陸顯彎腰,三叩頭,“多謝四爺。”
肥關拍手,“好好好,今後大家同心同德,為社團盡心。”
龍興大D哥,死而複生。
當夜,皇後夜總會,陸顯做東,顧少作陪,三十幾位靓女任挑,穿泳裝穿制服,大波翹臀,大哥大佬嬌滴滴叫,真正銷魂窟。
幾位大佬左擁右抱,酒足飯飽,正是吹水時。
雙番東醉醺醺,抓住只大奶捏圓搓扁,臉泛紅,同陸顯說:“大D,你不用忍氣吞聲做烏龜做成這個衰樣啦。秦子山不懂規矩,不知進退,他做不成的,秦四爺在一天,他好一天,秦四爺一出事,他分分鐘死的嘛!”
肥關年紀大,早早回家養生。留個細佬關德勤在,抱怨道:“大家做生意幾十年,賣糖的賣糖(注),賣*春個賣*春,價錢有分歧,大家和和氣氣坐下來談,不是他一句話,要你賣九塊就賣九塊,要你加量你就加量,不聽就滾的嘛。喂,不是我貪錢啊,手下幾千幾萬兄弟要吃飯要錢花,難道要我跟他們講,不要做古惑仔啦,做差(chai)人咯,做差人比古惑仔賺得多!癡線,離話事人還差得遠,就玩趕盡殺絕這一套,我們龍興搞民主的,話事人要大家通過,不是他秦四爺一句話定的。”
火牛說:“大D,到時你做話事人咯,我撐你。”
陸顯舉杯,并未正面回答,“大家發財!”
“大家發財!”
關德勤喝多感嘆,“不過秦四爺真個好犀利啊,六十幾的人啦,還養一對姊妹花消遣,我見過的,姊姊靓,細妹更靓哇!”
晦暗不明燈光中,陸顯沉默不語。
作者有話要說:注:糖就是指搖頭丸什麽的咯
呃,D哥殺了龍根,聯合幫派大佬,又殺回來了。
還要忍辱負重等一段咯。
今天大姨媽第一天啊,痛不欲生啊,還爬起來更新。。。
同志們是否應當感動得熱淚盈眶捏?
感謝神奇的Yubling同學投雷,這種只投雷不冒頭的特立獨行風格,令我深深臣服!
39狹路相逢
每一個人都講他身不由己,究竟人生是否有自由?
但陸顯知,這艘船踏上沒機會回頭,是成是敗等到港落船才開獎。
依然是池記茶餐廳,依然是二樓轉角瓷磚缺角的洗手間,進去一個,出來一個,一個一個紅通通血人,垃圾袋一樣被人拖走,走廊留一道道血痕,辛苦老板夥計做掃尾工。
擦鞋仔被打斷腿拖進房間時,大佬B已被敲掉一口牙——冰塊塞滿嘴,榔頭卯足力向下砸,特戰隊員都要乖乖招供。
好了,從此本埠只剩大D一個字母哥。
後背紋一只五爪金龍,長尾橫過下腹,大平踩住擦鞋仔,笑比哭可怕,“今日最後一名,開獎嗎?我們講民主的,手還是腳,自己想。”
陸顯擡腳踹開他,“你知道我要問什麽。”
“是是是,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出來混最重要是什麽,身手好?那勞煩你出門左轉學三年詠春再來,當然是看大佬眼色,讓大佬開心,擦鞋仔這方面,機靈過小一休,“大佬B叫駱駝哥火雞哥帶一幫人裝搶劫,到沙田淩晨一點開工,等徐千從按摩院出來,亂槍射死。”
“沒有叮囑你們問話?直接殺人?”
擦鞋仔搖頭,猛搖頭,要将自己搖成腦震蕩,“大佬B講徐千哥不是一般人,從小跟住D哥,問不出的,沒必要浪費時間。”
陸顯心中,沉沉被擊中,可笑,他自己吃錯藥,去還人情債,真當自己英雄蓋世,明知是陷進也往下跳,誰知道自己命硬撐過來,卻害死一幫手足兄弟。
蠢!
擦鞋仔補充,“是太子爺要斬草除根嘛,大佬B講,徐千哥不死,太子爺覺都睡不好。唉……大D哥你不要太傷心,美珍姐不是也改投別家,出來混都是這樣的啦,沒真心的,東家不做做西家,難道老板退休,我就絕食自殺?看開點D哥,人生無常…………”
昨日戚美珍指着他罵,罵他神經,無腦,死就死,為何還要回來搞事,不給她片刻安寧,高聲反問他,“怎麽?要責備我下*賤不要臉,大哥一死,轉眼就找下家?陸顯,你第一天認識我?我做雞的!妓*女知不知道?就是睡完今次,下一次不知道客人是誰,不過是誰都無所謂,反正我沒感情,有錢都是我老公,最初一張紅衫魚都夠一天一夜…………”話未完,她先泣不成聲,怒轉悲,哭花妝,洗淨黑漆漆眼影眼線睫毛膏。
這世間幾人好命,生來衣食無憂,一天一張“大棉胎”肆意揮霍你青春。
愛過幾個人渣,堕過幾次胎就敢喊“傷痕累累”?回家再度一遍安徒生童話,醜小鴨都變稀有動物,何況白天鵝。
“恨我?終于看清我?你轉過頭,陸顯你轉過頭看看,你從前兄弟,還有幾個留下等你卷土重來?就是你的寶貝小妹妹,都同她家姐一起去陪秦四爺,不過人家價高,第一次有好開始,今後也不會低,代我恭喜她,終于看清實事決心入行——做雞呀!”
你停一停,停下匆匆腳步,便可看清各個人不同嘴臉。
淩晨四點,值班夥計起床,擺好桌椅,打開雪櫃,廚房叮叮當當忙忙碌碌,預備迎接今晨第一批客。
燈晃一晃,陸顯的臉埋藏陰影中,明了又滅,他問:“秦子山承諾大佬B什麽好處?”
擦鞋仔唯唯諾諾答:“要做空雙番東,今後東區都歸大佬B管,上個月大佬B接一批軍火,不進龍興,他同太子爺三七分賬,私吞。”
“貨在哪裏?”
“這個我真的不知道,大佬B不差我做事的。”
“雙番東他老媽不是要做壽?正好多份禮送人。”踢擦鞋仔一腳,“看看你大佬什麽樣,記住閉緊嘴。”
“我明白我明白,多謝大D哥發善心。”
蝦餃腸粉菠蘿包,熱氣騰騰趁早,天明鐘響,打開窗又是繁華都市新開始,黑夜掩藏、拖走所有罪孽。
放輕松,我們從頭開始。
回家路上,段家豪興奮地纏住溫玉,叽叽咕咕老阿婆一樣不停嘴。
“溫玉溫玉,天下居然有這樣巧合的事情,我與你做鄰居,三五十米距離,早晨我可以等你一起去學校,下午再等你一起回,啊,你教我功課,我請你吃牛扒好不好?”
溫玉低聲提醒,“我們不同校的。”
段家豪不在乎,“這個好解決,我每日提前半小時醒,先送你去學校。”可否叫段太太來聽一聽,真是奇跡,日日叫不醒,一睜眼有起床氣的小少爺段家豪,居然舍得早晨三十分鐘睡眠時光,你不得不信,愛情好偉大。“溫玉溫玉,溫玉溫玉——”說什麽都先是溫玉溫玉開頭,叫她名字還是叫她魂,實在傻,傻得可愛。
溫玉另換問題,“你說老夫子是不是好壞心?大番薯那麽大顆頭,一看就知不健康,腦積水大頭症,還是得Cancer?老夫子同大番薯很多年老友了,居然不帶他去看醫生?老夫子有什麽陰謀?”
“溫玉溫玉,我們周末去買魚好不好?”
這個人,根本不聽她講什麽。
彎道分手,溫玉提着書包腳步沉重。
一進門,阿金接過她手邊重物,領她去餐廳,難得少爺回來,還有陸先生同來拜會。
一頓飯食不知味,在座各懷心事,秦子山不改本色,針對陸顯一而再再而三言語挑釁,但陸顯修成佛,随他如何如何讨人厭,他只吃他的飯,挑他的魚骨,老僧入定還是忍辱負重?誰夠膽誰來猜。
秦四爺心煩,懶得多看右手邊敗家仔,轉而同溫玉說話,“阿玉就快期末考?”
溫玉點頭,“下個月就考。”
秦四爺笑容親切,“好好準備,拿全A送你去歐洲度暑假。”
溫玉沒來得及致謝,已聽到秦子山冷嘲熱諷,“去歐洲不如回大陸,探親訪友,追根述源。”
她原本就是港人眼中“大陸妹”,沒什麽可掩藏,倒是秦四爺先發聲,“專心吃飯。”
沒人再敢多話。
餐後,男人進書房談正事,溫玉回卧室溫書,看漫畫。一本《老夫子》從封皮翻到封底,笑不出來,她大約是史上第一位看漫畫看得抑郁的青春少女。
天漆黑,她腹痛,想要下樓倒一杯溫水,還未走出廚房,便遇到滿臉仇怨的秦子山,她想一想,不記得曾經欠過他三百萬不還。
睡裙略大,松松挂在身上,更顯她腰肢細軟,柔韌,輕易翻折,一雙白皙瑩潤的腿,裙擺間游動,開雪櫃,牛奶在頂層,她還需踮一踮腳,露出纖細腳踝,小小腳掌不夠男人手掌長,可憐可愛,勾得人想要伸手去,将這只小腳握在手心。
憑她這雙腿,他多給她十分。
“你什麽價?”
溫玉橫他一眼,懶得理。
秦子山上前一步,攔在她身前,“人人都有價,我爹地出多少?我出雙倍。”
溫玉道:“你再多說一句,我就不止‘跟住’你老爸這樣簡單。”
秦子山伸長手,勾住她後腰,令她貼住他胸口,一時間馨香滿懷,熏然欲醉,“威脅我?你能怎樣?”
溫玉未改面色,冷冷答:“等我做你阿媽你就知道後悔,到時分你二分之一家産,你找律師哭還是求法官同情?”
“你當你自己是誰?我爹地沒腦的?”
“你可以試試看。枕邊風多厲害,嘗過就知道。不過現在,放手,不然我叫非禮,等你爹地來收拾你,還是等那位陸先生來看你笑話?秦少爺不信?我們試試,救命——”還未喊出口就被秦子山捂住嘴,他瞪圓眼,吃驚且憤怒,松開手,一把推開她,“神經病,不知羞恥!”
反而怪她,是是是,是她不長眼,敢在淫*魔眼前走過。
溫玉不在意地笑一笑,同他說晚安,拜拜,明天見。
等他走遠,她才皺着眉,揉一揉後腰,死衰仔,推得她撞上桌角,明早一定是一片揉不開的淤青。近來諸事不順,應當去廟裏敬神三炷香,求庇佑,等他日否極泰來。
走到大廳才發覺,朦朦胧胧一個影立在酒櫃後,不知是否看滿全場,不買票,也不見喝彩,厚顏無恥。
她當他不存在,握着水杯低頭行路。
但他一雙眼太過銳利,牢牢鎖住她每一步,如芒在背。她胸中氣悶,恨他無聲無息拿走她的快樂,看多少《老夫子》都補不回,一回頭,咬牙說:“看什麽看,回家看你老母。”
陸顯從陰影中走出,站在階梯下,望住她,嘴角一抹譏諷的笑,祝賀她,幹幹淨淨甩開包袱,口口聲聲講,同他不是一路人,要劃清界限各走各路,一轉眼做起名媛交際花,價高者得,“秦四爺算我契爺,你一心要勾住他,不就是我老母?”
溫玉怒極反笑,擡眉挑戰他忍耐極限,“原來如此,謝你提醒,不如你叫一句阿媽我聽聽。”
陸顯的臉色好精彩,赤橙黃綠青藍紫,五彩燈變了又變,只怕下一秒就要氣得撲上來掐死她。
“怕羞喊不出口?十一點了喔,媽咪要睡美容覺,明天見,乖仔……”她轉過臉,擡腳向前,留他一人,在背後氣得腦充血心梗塞,即刻就要七竅流血身亡。
水杯落地,跌倒在厚厚地毯上,沒聲沒息,湮沒。
他是一只隐藏在夜色中的獵豹,潛伏無聲,迅猛出擊,猛然間握住她後腰向下一撈,思念許久的身體便落入他懷中,只需收一收手臂,低一低頭,他想要的樣樣有,不是夢,是真實的觸感,灼熱的體溫,淺淡的芳香,絲絲縷縷,來來回回,牢牢勾住他的心。
二層階梯,将她撐起來同陸顯一般高,便于他埋首在她頸間,微涼的鼻尖觸碰她細軟的長發,以及耳後敏感脆弱神經,每一次短促呼吸,都是對她的深切折磨。更何況他張開嘴咬她後頸,似洩恨,不留情,咬出一圈深深牙印,“遲早要被你氣死。”
溫玉的身體,止不住細微顫抖,但仍嘴硬,不服,“滾開,忘記我是你阿媽,敢對我動手動腳?”
“那更好,偷*情勁到爆!”黑暗中,他興奮異常,撩開裙擺,推高,露出一雙白嫩香軟的乳。
他輕輕呵一口氣,行前警告,“阿媽,讓我嘗一口…………”
溫玉踢他下盤,聲音已帶哭腔,“你滾,陸顯,你放開我!”
“他們做得我做不得?你要錢?美金還是英鎊,你要多少我給多少,錢我有的是。”
她不敢高聲,只得在他耳邊說:“省下你的錢賣香燭,我賣給乞丐都不賣給你。”
“你敢!”
“我同你早就講清楚,幹幹淨淨一刀兩斷,我是做妓*女還是做交際花,都同你大D哥沒關聯,你少多管閑事。”
這些話多多少少似曾相識,大約是從前他甩開舊女友時,不耐煩語調,講一刀兩斷,付錢兩清,上幾次床而已,要不要這麽認真?
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溫玉你聽清楚,只要我陸顯活一日,你跟我,就沒可能一刀兩斷。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沒機會逃。”
溫玉勾唇,無不嘲諷,“這句話你留到我四十歲滿臉皺紋,乳*房幹癟,面頰塌陷再同我講,那是雪中送炭萬裏求一,現在是錦上添花,可有可無,我聽得雙耳滴油,沒感想。你忘記我伺候過秦家兩父子,好髒好下*賤,如何配得上将來的龍興話事人?拜托你行行好,放我一條生路——”
他擡手捂緊她的嘴,摟着她,一閃身藏入酒櫃之後。
秦四爺扶着溫妍從書房走出,低聲細語。
秦四爺聲線沉穩,滄桑凸顯,“明早叫司機送你去,近日要注意休息,不要學長輩打麻将打的入迷,不吃飯不睡覺拖垮身體。”
溫妍的聲音清脆似銀鈴,叮叮咚咚藏多少輕而易舉的快樂,“我知道的啦,只是過三個月還未有結果,中還是不中,好麻煩。”
“阿妍就要過生日,想要什麽禮?”
“呀,你不講我都快忘記,女人的年紀不需記的啦,但禮物一定不能少,我聽人家講,珠寶一定要買‘辜青斯基’,‘卡地亞’是暴發戶,沒格調。”
“你自己挑。”
“謝四叔——”誰說快樂買不來,他點一點頭,出一點資,她便送上甜蜜蜜笑容,這樣的男女關系才最牢固,只要你不破産,我便始終快樂。
作者有話要說:特別鳴謝:
簡扔了一顆地雷
yubling扔了一顆手榴彈
yubling扔了一顆地雷
豬小飯扔了一顆手榴彈
格林是個醬油君扔了一顆地雷
我真心不明白。。。
你妹妹的,原來的版本連親嘴都沒寫。。。就給發黃牌要鎖文
專審姐姐,你不能自己看完了爽完了就不給讀者留一點渣滓啊
40命運波折
等秦四爺與溫妍回卧室,關門,繼續談風花雪月人生哲學,黑暗中,陸顯的喘息越發沉重,忽然間銀光閃過,他拿出一支迷你軍刀送到溫玉手中,“這一把快過手術刀,割肉削骨沒問題,你拿着玩,自己小心,必要時出手,一刀割斷喉。”
溫玉捏住刀柄,寒光反射在她側臉,一剛一柔,一生一死變換,“你給我刀,萬一我失手殺人怎麽辦?”
“那就我替你頂啦,阿嫂,我替你死都行,更何況坐幾年牢。”
“是嗎?沒想到陸生也會油嘴滑舌哄女人,好難得…………”溫玉忍不住笑,或冷漠或淡薄,無人知,但她夠膽大,拿刀背緩緩劃過他下唇,他呼吸間溫熱氣息被刀鋒冷卻,凝成了霧,附着在她的利刃之上。
眼與眼的糾纏,男與女的交鋒,這猜心游戲一日勁過一日,但願每一次都如此新鮮刺激,永不知你謎底,永不感厭倦。
噤聲——倒數,三二一,他忍到極限,握住她持刀的手,壓倒在冷牆上,贈她激狂兇悍的吻,他的舌突進、深入,掠奪她的堅固城防,深深,逼得人窒息的糾纏,于黑暗中難解難分。
“溫玉,跟你講過的話,我每一句都記得。”
“你快去找AndyLaw買一杯忘情水。”
他笑,笑着說:“很快,很快就來。”
是否一段感情中,最先動心的人一定輸,至今無定論,華山論劍,高手過招,也需三天三夜大戰才知結果。即便歐陽鋒愛上王重陽,王重陽又中意洪七公,吹笛的黃藥師秉持獨身主義,要開戰,新仇舊恨相加,只會翻倍的你死我活。
溫玉未料到的是,生活越來越精彩,Double再Double,正是老天決心要玩死你的那一類精彩。
六姐溫妍開開心心從醫院回來,溫玉以為她去做健康檢查,誰知她語出驚人,“阿玉,醫生說我懷孕,八周半,好小一只,藏在肚子裏不知是男是女。”
溫玉手中一勺香草冰淇淋被時間點穴,拍八點檔武俠片,一動不動。
全天下只剩溫妍一個人幸福快樂,對美好未來充滿想象。十月懷胎換千萬身家,突然間你的生命是金光閃閃黃金雕塑,24K金純度九十九,切割開,她的一分一秒都價值連城,等肚子裏鈔票滾滾寶貝仔呱呱落地,她依然自由自在享受生活,打麻将、夜蒲、血拼,生活沒改變,更不必受這小小讨債鬼拖累。
一本萬利,只進不出的生意,白癡才會說不。
驚爆眼球四個字怎麽寫?字典怎麽解釋?不必想,眼前就是最佳演繹。
冰淇淋融化,溫玉仍不能領會,“怎麽…………阿姊,你有沒有告訴四叔?”
溫妍好心情同她解釋,“當然是四叔叫我去我才去,不然你以為生仔好玩,懷孕十個月,要與緊身衣高跟鞋連同化妝品說拜拜,慘過金融危機。你看報道,金融危機破産還可以去跳樓一了百了,我就只得忍忍忍,眼睜睜看自己一天天變成大肚婆,再長一臉壬辰斑,又肥又醜,走出門萬人嫌,光想想都害怕。”
躺倒在溫玉床上,翻個身又翻個身,留足三秒鐘思考人生,思考過後繼續說:“近來四叔話少,煩心事多,秦子山那個衰仔天天登門吵架,我想多半有事發生,連他都搞不定,不然也不會叫我去醫院做人工,又加急辦移民手續,想方設法要給自己留個種,給秦家多留一脈香火。阿玉,你有好大可能去加拿大念高中。”
她略有傷感,片刻又想明白,反來安慰溫玉,“到時阿姊有錢,不要說加拿大,就是去外太空都一樣過的好啦。只是不曉得阿媽同福仔在哪裏,不然也接他們一起享福。”
溫玉遲疑,“生孩子不是玩百家樂,你要考慮清楚。”
溫妍揮揮手,柏拉圖亞裏士多德一般豁達開朗,“你們覺得出賣青春出賣身體不正當,沒尊嚴,但我沒犯法,更沒有妨礙到身邊哪一位,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