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認為他們之間只是內部矛盾,通過溝通和交涉最後都能解決,可是現在,她不确定了。那種重要的東西被人時時刻刻惦記的感覺如同白抓撓心,況且打從一開始,她就沒什麽自信能留住他。倒不是說遇到點小挫折她就要退縮了,只是她想也許自己必須首先學會釋懷,把愛情從婚姻裏剝離出來,才能理智的去經營這段姻緣。
季丞軒只覺得頭痛欲裂,整個人都昏昏沉沉,高壓作業早已經令他疲憊不堪,如今卻還要面對感情的罅隙,千頭萬緒萦繞在一起,折磨的他心力交瘁。
“沫盈,我想我們需要好好談談,至少你應該給我一個理由。”季丞軒揉揉太陽穴,耐着性子說。
沫盈沉着的開口,不慌不忙:“丞軒,我需要時間想明白。就好像今天,你能保證不會有下次嗎?你做不到的,我也不願你為難。家庭和事業永遠在天平的兩端,對你來說,它卻永遠都是失衡的,我并不想左右你的工作,可我忍受不了你的工作來左右我。”
季丞軒安靜的聆聽,他聽懂了她的無奈,卻無法反駁。
“也許你說的對,事業對我來說,确實很重要,它不僅是我生活的一部分,更是我無法推卸的責任。沫盈,也許我并沒有方方面面照顧到你的感受,但請你一定相信我對你的感情。你覺得我哪裏做的不好,以後我盡力改進,行麽?”他的語氣已經近乎懇求。
“我需要時間考慮。”沫盈不願意妥協。
她毫不退讓的看着他的眼睛,等待着他的答複,僵持良久,他最終敗下陣來:“那好吧。”季丞軒痛苦的松口,突然緊緊的抱住她,心中湧起濃濃的不舍。
“你可以來看我,還有寶寶。”沫盈感覺到他的依戀,最終不忍太過決絕,安撫的拍了拍他。
“好。”季丞軒艱難的點頭,語調甚至有些哽咽。
這一個晚上沫盈睡得非常安心,季丞軒卻一直盯着她的側臉,徹夜未眠。自結婚來兩人一直朝夕相處,他連偶爾的出差都心不甘情不願,如今分離在即,歸期未知,季丞軒此生第一次親身體驗到被抛棄的感覺。
他知道她的心思,也明白有些承諾自己無法兌現,可他舍不得放開她。他貪婪的描摹着她的眉眼,任憑時光靜靜流逝,對即将到來的思念束手無策。
第二天一早,季丞軒親自做了早餐,兩人心情迥異的相對而坐,沫盈滿心滿眼都是喜悅,看在季丞軒眼裏卻成了追加的暗箭。
“記住別吃垃圾食品,出門的時候一定要找人陪你。”季丞軒絮絮叨叨的叮咛:“有什麽問題及時打電話給我,要用車的話我幫你安排司機。”
“我知道,不用擔心。”她笑的輕快,看起來格外刺眼。
沫盈早已經想好了說辭,倒是把季丞軒的形象維護的妥妥當當。只說他最近工作很忙還要不定時出差,怕照顧不好她才把她放回娘家。喬媽一向心大,見到自家閨女回來自然是非常開心,一個勁的拍胸脯保證肯定把沫盈伺候好,喬校長微笑着站在一邊配合的微笑,若有所思的看了沫盈兩眼。季丞軒很久沒有見過她如此興奮的樣子,心中更加郁結難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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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吃過午飯季丞軒就被沫盈三催四請的趕去“工作”。他獨自一人在門口伫立了良久,聽着門內的歡聲笑語,離開時的腳步愈發沉重。
季丞軒一夜沒睡,精神有些恍惚。吩咐秘書泡了杯咖啡,勉強打起精神處理文件,卻發現幹勁全無,滿腦子都在琢磨着沫盈此刻在幹些什麽。以往這個時候她會在院子裏曬太陽,心情好了還會澆澆花。偶爾無聊了會發條短信給他,大多數都是不需要回複的唠叨。但今天不一樣了,也許她會和媽媽一道出去散步,或者幹脆在家裏看書。季丞軒鬼使神差的拿出手機,幻想着下一秒就能收到她傳來的短信。
可他盯着手機屏幕發呆了一整個下午,也沒有收到任何來自于自家老婆的問候。一擡頭才反應過來天已經快黑了,手中的合同卻仍然停留在第一頁。
煩悶的穿上外套,拿起車鑰匙,一想到回家之後要一個人面對滿室寂靜,心中湧起濃郁的反感。從昨天起他就一直頭疼,這會兒更是感覺無數根尖針在頭顱裏撕扯。他盯着電話遲疑了良久,還是控制不住的撥通了爛熟于心的號碼。
“你下班了?”一句漫不經心的詢問瞬間緩解了他的焦躁。
“嗯,正準備走,你今天好不好?”季丞軒忽然渴望了解她的一切,在看不見她的音容笑貌以後,卻更渴望她的一颦一笑。
“我很好,這會兒在削蘋果。”沫盈不冷不熱的陳述,聽上去情緒不錯。
“我能不能過去吃飯?”他突然很想見到她,哪怕只有一眼也好。
“恐怕不行,我告訴爸媽你去了英國,要一個星期才會回來。”沫盈硬着頭皮拒絕。
去他的英國!他怎麽不知道自己有行程安排去英國?他只想待在有她的地方,可他現在已經明白,沫盈所謂的有空來看我,恐怕只是敷衍的托詞。
“那你照顧好自己,我回去了。”他有些慌,匆忙挂了電話,頹廢的坐在椅子上,無法抵禦迎面襲來的挫敗和失意。
暗自神傷
季丞軒獨自一人坐了許久,辦公室裏并沒有開燈,很快四周就昏暗下來,高峰時間汽車鳴笛聲不絕于耳,華麗的城市精彩紛呈,只有他一個人意興闌珊。
他渾身疲憊不堪,街燈透過落地玻璃散落進來,些許微光點綴了他的沮喪。理智告訴他至少應該好好的睡上一覺,季丞軒落寞的起身,勉強自己離開。
終于回到家中,他此刻無比後悔選大了房屋的面積。以往沫盈在時,并不覺得有多麽空蕩,如今只剩他一人形單影只,偌大的客廳寂靜無聲,晚餐靜靜的躺在廚房,他卻胃口全無。煩躁的打開電視機,企圖制造點聲音,驅逐這無聲的壓抑。
一個人看書,一個人洗澡,一個人躺在雙人床上,季丞軒不知所措的苦笑。不是最喜歡安靜的麽?他總是希望做任何事情都能全心投入,所以讨厭被幹擾,沫盈卻總喜歡在他面前晃來晃去,時不時的聊上幾句,每當這時,他總是耐着性子應付。如今終于不再有人打擾,他卻只覺得寂寞空虛。
強迫自己閉上眼睛,把一切紛紛擾擾都抛之腦後。然而合上眼眸卻一片清明,分明已經疲倦到極致,卻始終無法入睡。
只是少了熟悉的體溫而已,他的身體卻比他的感情更為依戀。恍恍惚惚,浮浮沉沉,又是一夜過去,季丞軒雙目猩紅,再次失眠。
身體的不适使他産生了濃重的抵觸,但總有無法逃避的責任和工作在等待着他。步履虛浮的走進公司,一向注重形象的他雙眼青黑,胡須淩亂,看上去異常頹廢。
高頻率的工作占據了他胡思亂想的時間,他如同機器一般不停的運轉,只為了逃避空閑時洶湧而至的思念。
他喉嚨沙啞刺痛,咳嗽聲越來越頻繁,但這些痛苦卻抵不上內心失落的萬分之一。
他每天都注意着随身攜帶的手機,然而卻從未收到沫盈的來電,好像從離開的那天起,她就已經抛棄了他,他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都不再與她相關。
持續三天的失眠之後,季丞軒終于無法忍受思念的折磨,下班後他驅車來到小區門口,遲疑了半晌終于敲開了喬家的大門。
來開門的是喬媽媽,見到季丞軒吓了一跳,趕緊把他讓了進來:“沫盈不是說你去出差了嗎?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這女婿一向玉樹臨風,這會兒怎麽像個醉漢似的,看起來邋遢到極點。
“我放心不下沫盈,就提早回來了。”季丞軒氣定神閑的圓謊。
“怪不得我看你好幾天沒睡似的。你這孩子,沫盈放到我這兒還有什麽不放心的?工作再忙也不能拼命呀!你快歇歇睡上一覺,媽晚上做好吃的給你補補。”喬媽媽一聽女婿把自己折騰成這德行就是為了早點回來看老婆,立刻心疼的不得了,直接把他推進了沫盈房裏休息。
“媽,沫盈去哪兒了?”看樣子自家老婆并不在家,季丞軒迫不及待的開口詢問。
“哦,她和你爸爸買菜去了,這幾天我看着她多做運動,到生的時候就能少受點罪。”喬媽媽順口說明,見他斷斷續續的咳個不停,趕緊吩咐:“快去睡上一覺,怎麽病了都不知道休息。”
季丞軒趕忙答應,輕輕的關上了門。
環視沫盈的閨房,她的床邊擺着常看的育兒書籍,裏側有一只可愛的毛絨抱枕,換下的衣服沒來得及收進櫃子,疊的整整齊齊的放在床頭。季丞軒把自己埋進柔軟的被子裏,貪婪的呼吸着她的氣息,心情漸漸的沉靜下來,恢複了久違的安寧。不到一刻鐘他就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他的身體已經撐到極限,如今終于找到了安心的角落,叫嚣的疲倦立刻淹沒了他。
沫盈和喬爸回來的時候,季丞軒還沒醒。聽自家老媽說他提前出差回來,沫盈心驚膽顫,生怕被看出破綻。仔細觀察了良久,确定老媽沒起疑心,這才松了口氣。
沫盈輕輕推開自己的房門,季丞軒趴在床上睡的無知無覺。他似乎累極,居然打起了呼嚕。不過三天沒見,他看起來卻有些狼狽。沫盈不聲不響的坐在床邊,靜靜的盯着他。
“沫盈,叫丞軒起來吃飯!”不知過了多久,客廳裏傳來喬媽媽的召喚,沫盈趕緊答應了一聲,終于吵醒了昏睡的季丞軒。
“那個,吃飯吧。”沫盈有些尴尬的說。
季丞軒頭痛欲裂,恍惚中還以為在做夢。他坐起來怔楞了兩秒,才想起來自己身在何處。他緊緊鎖住沫盈的目光,她看起來很好,面色紅潤,神态安詳。他不再猶豫的傾身抱住了她,急切的追尋到她的嘴唇,拼命的攫取許久不曾嘗過的美味。
“老婆,我好想你。”近乎絕望的呢喃刺痛了沫盈的心。她輕輕的撫着他的後背,他忽然抑制不住的一陣猛咳,慌張的推開了她。
“你病了?”沫盈揪心不已的問。
“沒事,見到你就好了。”季丞軒打起精神,覺得舒坦了很多。
兩人磨蹭着從房裏出來,豐盛的晚餐已經上桌。季丞軒食欲大振,連吃了三碗,活像餓了許久似的,直把沫盈看的目瞪口呆。她哪裏知道他這幾日過的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基本上顆粒未進。
“丞軒啊,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你們現在雖然年輕,可也要注意休息,知道麽?”喬媽媽知道女婿一向上進,不過這種不要命的工作方式實在是不可取。
季丞軒恭敬的點點頭,夾了一塊雞腿放進沫盈碗裏。
“今天就別回去了,明天沫盈要産檢,你帶她過去,順便給自己看看病。”喬媽媽接着吩咐。
這簡直可以稱得上是天降洪福,季丞軒正準備答應,沫盈忽然開口打斷:“媽媽,明天丞軒還有事情呢,産檢我可以自己去,等一下吃完飯他還要回公司一趟。”
季丞軒看着她臉不紅心不跳的說謊,心裏的血窟窿又被補了兩刀。
“怎麽忙成這樣,不去不行嗎?”喬媽媽有些不滿的嘀咕。
季丞軒接收到沫盈的眼光,只得無奈的陪她演戲:“這段時間是事情多,不過一周之內就能全部交接了。”言下之意這種日子他最多只能忍受一周。
吃過飯沫盈象征性的送他出門,到了車邊季丞軒遲遲不肯上去,他斷斷續續的輕咳,抓着她的手不願意松開。
“怎麽咳的這麽厲害?去看看吧,別拖着。”沫盈有些操心的囑咐。
“那你陪我去。”季丞軒難得耍賴,一把将她拉近懷裏:“老婆,你什麽時候回家?我吃不好睡不好,再這麽下去沒多久你就要守寡了!”
“丞軒,我不是在鬧脾氣,你給我點時間好嗎?”沫盈輕輕的推開他,神色嚴肅。
心思郁結
含蓄的拒絕有時還不如單刀直入來的痛快。季丞軒早已被掉在半空不上不下受盡折磨,從未察覺有朝一日日子會如此煎熬,如今好不容易找到缺口,又怎能允許沫盈繼續同他打太極。
“老婆,我知道你的想法,我可以給你時間,但我不認為分居是最好的處理方式。”季丞軒揉揉額角,幹脆把話挑明。
“不,你不知道。”沫盈有些落寞的搖搖頭,聲音裏同樣透着疲憊,“丞軒,我給過你機會了。”
該死的這是哪門子機會?如同丢棄寵物一般的把他棄之不顧,任由他自己自生自滅,即便自己如此懇求也換不來一點心軟,這叫做給他機會?
女人……女人!
季丞軒臨近崩潰的邊緣,心中奔騰的失落、委屈和求之不得洶湧而出,一字一句都表述的萬分艱難:“沫盈,我承認也許有些地方我做的不夠好,但我認為還不至于罪大惡極到必須被隔離。”
“你認為我是故意的嗎?”沫盈輕聲嘆息,季丞軒繃着臉不說話,他的表情已經替他做出了回答。
“或許你不信,但是丞軒,我現在心情很平靜。我并沒有埋怨你或是指責你的意思,只是我覺得有些地方咱們存在很大的分歧。我曾經以為,只要我能夠理解,遷就,總有一天會慢慢适應。但是後來我發現,每一次的妥協和退讓,最終只會讓我心中的弦崩的更緊。”沫盈頓了頓,試圖解釋清楚:“我并不夠優秀,也并不完美,我們之間有很多的不同,或許我們都沒有錯,只是步調節奏錯了,現在我只是想要冷靜下來,想辦法把它調整好。”
“如果你調整不好呢?”季丞軒沖口而出,眼睛死死的盯着她,“你打算怎麽辦?”
他執着着步步緊逼,面如寒霜,口氣森冷。
“我……我不知道。”沫盈被他的強勢激的有些慌亂,一時間不知所措。
季丞軒眼中劃過一絲痛苦,他靜靜伫立,旁觀着她的閃躲,一向心高氣傲他瞬間有種走投無路的茫然。
“随你便!”一句負氣的自嘲,掩飾了他的焦躁不安,他不再堅持,轉身上車離去。
那一刻他落寞的背影在沫盈心中激起漣漪,她有些迷茫的在原地站立了很久,幾乎分不清這樣做是對是錯,卻明白已經無法回頭。
季丞軒麻木的轉動着方向盤,仿佛有無數尖針在他腦袋裏肆虐,心中一陣陣難忍的陰郁在不斷翻攪。他的靈魂似乎已經出鞘,只剩下游離的肉體在勉強支撐。
無數的場景在他眼前旋轉,整個世界都開始變形扭曲,終于,他陷入了一片黑暗。
沫盈慢慢的散步回家,心裏有股莫名的不安,說不出的複雜。
一進門喬爸和喬媽如往常一般坐在客廳看電視,沫盈坐在門廳換鞋,喬媽媽拿出遙控按下關機鍵,家裏突然安靜下來,一看就知道形勢不對。
“送走了?”喬媽冷笑着開口,沫盈含糊的應了一聲,走過去乖乖在老媽對面坐好聽審。
“說吧,到底怎麽回事?”喬媽口氣不善,态度異常堅決。
“如果我說沒什麽事,你相信嗎?”沫盈再次無奈的重申,但顯然又被當成了狡辯。
“你當老娘是吃素的?沒事你把人家欺負成那樣!”喬媽媽不滿的質問。
“媽,季丞軒才是你親兒子吧?”沫盈無奈的低吼。
“你個熊孩子,小兩口吵吵架有什麽要緊?我跟你爸這麽多年過來了,什麽情況不知道?有什麽事不能好好說?非得把人家逼的上門請罪你還不依不饒。”喬媽媽一貫心直口快,見季丞軒病的可憐,又被自家閨女如此不待見,本能的就開始同情弱者。
“我跟您說不清楚,總之我會處理好的。”沫盈不想浪費口舌,直接進了自己的房間。
“瞅瞅這什麽倔脾氣!”喬媽氣憤的抱怨,沫盈心裏更加煩躁糾結。
“我看這事沒那麽簡單,盈盈有自己的想法,就由着她去吧。”喬爸一邊安慰自家老婆,一邊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閨女的房門。
季丞軒再次從黑暗中清醒,覺得全身上下都被碾了一遍似的,半點力氣也無。茫然的睜着眼睛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自己身在何處。
“可算醒了,你可真夠成的,車都開樹上了。”于胤凡英俊的臉龐突然在眼前放大,季丞軒卻沒心情理會他的調侃。
“怎麽回事?”他艱難的開口,嗓音沙啞難聽。
“您昨天橫掃了西四街的綠化帶,昏迷不醒被警察送到這兒,我接到院長的電話趕過來的。”于胤凡三言兩語交代了經過。
季丞軒不再言語,陷入深深的沉默。
愁腸百轉,始終糾結在伊人最後的慌亂和閃躲。也許……她已經考慮過放棄他了。盡管百般不願,季丞軒仍然不得不面對這樣的可能性。這些日子的細節一一回放,他也許沒盡到一個好丈夫應盡的責任,他總是忙碌,難得有時間陪她,在很多事情上也确實存在隐瞞和敷衍。但他從不認為這些問題會終結他的婚姻,他總是寄希望于她的理解和體諒。他并不是善于表達的人,在他看來只有在關鍵時刻愛情才能夠突顯出來,而維持無數個平淡日子的除了激情,更重要的其實是默契。并不是非要整日把我愛你挂在嘴邊,有機會就沒事獻殷勤才算是真愛,事實上這樣的男人大多都有個不好的屬類稱為play boy。他從不游戲人生,更不會玩弄感情,他總是認真刻板,也許正因為感情藏的太深,才讓她覺得捉摸不定。
他一直深信她是他這輩子唯一的難以割舍,也一直以為她同他一樣篤定。終究,終究是他嘗慣了成功的滋味,未免太過自負。他們之間原來有很多很多的不确定,而分離,似乎也是其中之一。
可是到底應該怎樣做才能夠挽回呢?即便他愛她,卻也不能為她放棄自己其他的責任。沫盈的指控都是對的,他不能做到只為滿足她的個人喜好,就将迫在眉睫的工作棄之不顧,他只能尋求一種可能的補償,盡量調整出更多的時間陪伴她。在他看來這兩者并不相關,又何談沖突?愛情和事業都是生活不可或缺的成分,他認為他的工作和他的愛情能夠和平共處,如今看來,這卻是奢望。
他無法為自己不能保證的事情做出承諾,難道就只能坐視自己的婚姻走向滅亡?
沫盈,沫盈,你到底想要我怎麽做呢?
季丞軒思緒紛亂,臉色蒼白,一直蹙着眉頭。于胤凡從未見過他如此頹廢的樣子,一時也不知該不該開口安慰,只能安靜的坐在一邊。
檢查結果并不樂觀,嚴重的高熱和咳嗽再加上睡眠不足,已經轉成肺炎,需要住院治療。于胤凡對着化驗報告目瞪口呆,這家夥一向身體強壯,身手更是矯捷,怎麽會把自己搞成這種德性?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看來他老婆也是個紅顏禍水,于胤凡在心中暗自感嘆。
消息很快就四散開來,大概衆人都對季大少爺難得的失态萬分好奇,紛紛組團前來探視,搞得季丞軒煩不勝煩。這幾日他并沒有主動聯系沫盈,沫盈也同往日一樣對他視而不見,甚至一句問候也無。她既然嫌棄致此,他也不願意無謂勉強,總不至于連尊嚴也賠上,于是勒令于胤凡等人守口如瓶。
就這樣,他一直在醫院住了一周沫盈也毫不知情。出院以後季丞軒恢複了平靜,多日未見心中思念難安,但執拗的自尊卻不允許他再屈就一步。
他開始投入到繁忙的工作當中,日以繼夜加班加點,咳嗽仍舊斷斷續續,始終不能好全,于胤凡嘗試着勸他別那麽拼命,都被他一笑帶過。
連續十日不曾聯系,沫盈卻并不覺得有什麽不妥。那晚季丞軒負氣離開,沫盈多少有些不安,卻不願意就此作罷。喬媽唠叨了兩天,見沫盈不為所動,也就不再多做糾纏。總體來說她的日子過得還算舒坦,只是心裏有些空空落落而已。
這天下午,沫盈正在小區裏散步,突然接到了彭彭的電話。
“沫盈,你要生了嗎?”那語氣興奮的活像自己當爹似的。
“還沒有呢,再過一個月吧。”沫盈溫柔的應着,輕輕撫摸着肚皮。
“我可是幹爹,誰也不能跟我搶,知道麽?”彭彭第N次強調自己的地位。
“是是是,早就給你留着呢,不過你這幹爹可不能白當!”沫盈小算盤打得精,琢磨着敲他一筆。
“你果然被季丞軒那個奸商帶壞了!”彭彭不忿的叫嚣。乍一聽見這個無比熟悉的名字,沫盈愣了一下,原本雀躍的心情變得沉重了幾分。
“不過看在他最近可憐的份兒上,就當給他住院補貼了!”彭彭嬉皮笑臉的嘀咕。
沫盈心中的不安直線飙升,有些顫抖的開口:“你說什麽?”
“哦,沒什麽,你最近離他遠一點,肺炎可是會傳染的哦~~~”彭彭趕緊打馬虎眼晃蕩過去。
之後他又說了什麽沫盈全然不知,直到渾渾噩噩的挂掉了電話,才完全領悟了剛剛收到的信息,肺炎,住院……季丞軒病了。
意外事故
上次見面他就咳嗽不止,本以為只是單純的感冒,叮囑了幾句也就沒放在心上,卻原來這麽嚴重麽?住院是什麽時候的事情?現在有沒有好一些?為什麽沒有人告訴她?如果不是彭彭今天無意中提起,是不是她會被一直蒙在鼓裏?
印象中季丞軒總是健康強壯,沫盈從未見過他虛弱生病的樣子。她以為那晚他失望怨恨,才不願意再像之前一樣噓寒問暖,她一直以為他也在賭氣,卻不曾想過事情的演變總是出人意料的一波三折。
在最需要照顧的時候,自己的妻子不在身邊,甚至連一句問候和安慰都沒有,他會怎麽想呢?原本就已經怪她任性妄為,如今是不是更加失望透頂?
不,這并不是她的本意,她不願意兩人之間的關系變得劍拔弩張,她只是想要一些時間和空間來調試接踵而至的打擊。又或者說,直到今天,她仍然試圖說服自己去改變和适應,至少要再自信一些,也更獨立堅強一些。
她從不忍心勉強他,雖然有時候自己壓抑的痛苦,也總好過勞燕分飛的凄涼。不願陌路天涯,就只能亦步亦趨。掙紮也好,痛苦也罷,說到底也不過是庸人自擾,一切都只源于人心的不滿足。
沫盈十分讨厭被他隔離在外的感覺,她心急如焚,擔憂不已,卻完全不知道他此刻的情況。茫然無措之下,明知自己沒錯,她卻已經感覺到後悔。
也許季丞軒是對的,無論如何不該采取過分極端的方式來對峙,這樣太傷感情。但那時她背負的太多,早已窮途末路,除了離開根本找不到出路。
如今時過境遷,卻沒想到牽一發而動全身,最終導致今日的結局。沫盈心痛難安,恍恍惚惚的來回踱步,太陽緩慢的位移,她拿出手機又放回去,反反複複十幾個來回,卻始終沒能撥出那個牽挂的號碼。
還是去看看吧,無論如何,她也總歸是他的妻子。這念頭越來越濃烈,沫盈不再猶豫,扶着肚子獨自向門外走去。
他們的家離市區很遠,輾轉兩個多小時的車程,沫盈的腰部酸痛,下車時有些使不上力。好心的出租司機拉了她一把,她才勉強站穩。
盡量加快腳步向家走去,沫盈既憂心又緊張,不知該如何面對,卻迫切希望看到他完好無損的出現在自己面前。
氣喘籲籲的拿出鑰匙開門。整個房子安安靜靜的,沒有半點人氣。沫盈嘗試性的叫了兩聲,根本沒有人回應。
她苦笑着走到沙發邊坐下休息,自己怎麽會忘了呢?他最是敬業,一點點小病小痛,哪裏值得在家裏休養?
略微調整了一下,心中的不安根本不允許她留下來等待,她決定再去他公司看看。
到達丞天下總部已經是傍晚時分,一整個下午的奔波令沫盈十分難受,身上黏黏膩膩的都是汗漬,肚子墜墜的也有些不舒服。進門時警衛攔住了她,還好遇見了梁俊,才帶着她上了樓。
“季總正在和股東開會,夫人您要現在見他嗎?”得知了沫盈的來意,梁俊婉轉的表示這會兒不是很方便。
“我只是看一下,不會耽誤他很多時間。”沫盈異常的堅持。以往她絕不會在他的工作時間幹擾他,但這次不同,她此刻迫切需要了解他的情況,只有看到他并無大礙她才能夠放心。他總是過于拼命,沫盈不确定他會不會不顧自己的身體狀況胡來。
梁俊不再多言,電梯數字一點點上升,沫盈的心中甚至閃過一絲雀躍,為即将到來的重逢激動不已。事到如今她已經不知道自己的堅持究竟有沒有意義,她總以為,自己要求的并不多,只要偶爾他能夠在她需要的時候放下同樣需要他的工作就好,哪怕十次裏面只有一次。總不至于在她面對如同周玥歌這樣的競争對手時,永遠都毫無底氣。
只是他并不明白,或者說,他其實很明白,卻真的很難做到。整棟大樓都是丞天下集團所有,每一層不同的部門,電梯裏進進出出的人群總是忙碌着來去匆匆。就連梁俊也在利用此刻的空擋翻看文件。
或許她的世界太過單純,管理經營這樣的一個龐大的機構,想必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又或許,他原本就沒有太多的選擇餘地……無論如何要先見到他才好,沫盈暫且将紛亂的思緒放在一邊。
梁俊帶着她到了二十五層的總會議廳。沫盈迫不及待的推開大門,她唐突的闖入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季丞軒不悅的皺皺眉頭,擡起頭發現居然是沫盈,有些不可置信的閉了下眼睛又睜開。
千真萬确。正與自己冷戰的老婆突然就空降在他的面前,他此刻的心情實在無法描述,一時激動忍不住咳了兩聲,然後他立刻宣布會議暫停。
沫盈的眼睛始終緊盯着他的身影。不過十日未見,他卻瘦了一圈,眼眶紅腫泛黑,一看就沒有好好休息,很明顯他還沒有徹底康複,斷斷續續的咳嗽聲洩露了他的實際情況。
“怎麽過來不告訴我?”季丞軒眼中滿溢着欣喜,拉着沫盈的手出了會議室。
“嗯,我聽說你病了,所以來看看。”沫盈有些羞赧的嗫嚅。
“一點小毛病,沒什麽大礙。”男人永遠都那麽虛僞,總不願在自己心愛的女人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
“我打擾到你的工作了嗎?要不你先忙吧。”沫盈此刻終于安心,雖然很想他能留下好好的說說話談談心,卻不得不顧及會議室裏等待的人群。
“嗯,還要一會兒才行,你去樓上辦公室等我好嗎?”季丞軒從包裏掏出識別卡,塞在沫盈的手裏。
她心中有些不情願,卻看出了他的期待,最終還是答應了下來。正準備轉身離開,肚子突然一陣抽痛,沫盈止不住叫了一聲,季丞軒趕忙扶住她,滿臉憂心:“怎麽了?不舒服嗎?”
“沒事,可能是寶寶踢了我一下。”沫盈很快的緩了過來,只覺得他的懷抱異常溫暖,本能的就不想離開。
“你先去我辦公室休息一下,等會議完結了我帶你去醫院看看。”季丞軒安撫的摸了摸她的肚子,似乎在教育自己的寶貝聽話一些。
沫盈很想對他說,你能不能現在就陪着我,不要離開。可是話到了嘴邊,依然沒能出口。何必自讨沒趣呢?明知道他必須留下來善後。
她溫柔的笑笑,攥緊手中的卡片,體貼的催促:“快去吧,他們都等着你呢。”她莫名其妙的闖入就已經給他造成了麻煩,如今又怎麽能繼續任性。
季丞軒溫柔的抱了抱她,在她額頭上印上一吻,有些依戀的交代:“等我。”
見他倉促的進了會議室,沫盈有些落寞的站在原地愣神。梁俊還有工作,送她到門口就離開了。空蕩的走廊裏只有她一個人,看了看手中的卡片,沫盈嘆了口氣,向着電梯走去。
季丞軒的辦公室位于大廈的頂層,有直達的專屬電梯,沫盈扶着肚子走了進去,按下了30層的按鈕。
電梯啓動時輕微震蕩了一下,沫盈原本就在愣神,一個重心不穩差點摔了一跤,她慌亂的用手去支撐牆壁,但到底沖力太大,肚子直挺挺的撞在了電梯內的扶手上。一陣劇痛襲來,沫盈整個人順着電梯壁滑坐了下去。
一股熱流從身下湧出,羊水混合着鮮紅的血跡看起來觸目驚心,胎動開始變得更加頻繁,沫盈疼得直冒冷汗,卻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很快的,電梯到達了30層,沫盈掙紮着想要爬出去,卻疼的無法挪動半分,眼睜睜的看着開啓的電梯門複又關上,沫盈突然崩潰的哭喊起來:“丞軒,快來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她嘗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