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上神采飛揚的唾棄那些肉麻兮兮的狗血劇的樣子,只覺得心裏有個地方被灼傷了,火辣辣的疼。他回頭看看書房的門,沫盈進去以後就再沒出來,已經有兩個多小時了。
電視臺換了一圈又一圈,始終沒有能吸引他的節目,其實他的心早就飛遠,躲在書房門口東張西望,企圖窺探裏面的人在幹些什麽。遲疑并沒有持續太久,季丞軒起身關掉電視,邁步向書房走去。
輕輕推開房門,沫盈已經靠在貴妃榻上睡着了。書房裏開着冷氣,季丞軒拿了條薄毯給她蓋上。她手心裏攥着只筆,厚重的新華字典掉落在一旁,季丞軒随手拿起來翻翻,發現沫盈在喜歡的字上都做了些記號,字典裏夾着張書簽,背面被她畫了個胖胖的娃娃,五官上被打了标記,鼻子眼睛旁邊寫着他的名字,嘴巴和臉蛋上則寫着沫盈的名字,季丞軒腦中出現沫盈對着這麽個其貌不揚的塗鴉作品幻想自己寶寶長相的樣子,不由自主的笑出聲來,驚醒了好夢正酣的沫盈。
意識到自己的小秘密被某人窺探了,沫盈氣急敗壞的把書搶過來,臉漲得通紅。
“我去洗澡。”沫盈轉身要跑。
“等等,讓我抱抱。”季丞軒一把把她拉到自己腿上,然後把她整個人密密的圈在懷裏,只覺得漂浮了一晚上的心終于找到了住處。沫盈不說話,只是用臉貼着他的胸膛,感受着他的心跳,覺得依戀又安全。
有多久沒這麽靜靜的相擁了?季丞軒貪戀的汲取她發絲萦繞的清香,只想就這麽抱着她一直到老。他輕柔的撫摸着她的頭發和臉頰,周而複始,不知疲倦,她卻在他若有似無的安撫裏再度睡了過去。季丞軒靜靜的感受着懷裏的溫度,暗自下定了決心,如若要解開這心結,恐怕只能從周玥歌下手。
“彙聚”商區的承建終于上了正軌,周末澹臺霁銘召集了一衆兄弟出來慶祝。季丞軒早有打算,于是硬拖了沫盈出來,只說她在場能讓他們手下留情少給自己灌酒。到了雲端沫盈倒是放松了不少,于胤凡、彭彭,還有JK集團的鄭懷璧鄭大少都算得上認識,澹臺霁銘也勉強有過一面之緣,顧均颢就更不用說了,拜他所賜有枝現在還在Z市。除此之外還有幾個打扮的光鮮亮麗的女人,看樣子有些眼熟,後來才知道是澹臺旗下的小明星。
沫盈悠閑的坐在一邊喝果汁,相比各種珠光寶氣聲勢浩大的正式宴會,這種小聚她還算比較适應。彭彭見到季丞軒立刻躲的遠遠的,上回不小心把周玥歌的破事抖了出來,季丞軒有氣沒處撒,他就順理成章的成了替罪羔羊。沫盈生病那會兒季丞軒見他一次就收拾一次,最後沫盈病好了,他倒是在醫院住了半個月。
掐指一算,今年季丞軒教訓他的次數居然比澹臺老大還多,彭彭認定了兩人流年犯沖,因此見到季丞軒就和老鼠見到貓沒什麽兩樣。今天見到這夫妻倆一同出席,看來差不多誤會冰釋,彭彭暗自感激上天垂憐,這種提心吊膽的日子可算是熬到了頭。
為了将功補罪,他屁颠屁颠的跑過來陪沫盈聊天,季丞軒意有所指的瞪了他一眼,彭彭立刻回了個用膠帶封嘴的手勢給他。起初季丞軒仍不放心,但見彭彭想着法兒的逗沫盈高興,撒潑打诨什麽招都用上,直把她樂的前仰後合,才稍稍放松警惕。
沒過一會兒又有人敲門,鄭懷璧離門最近順手拉開,一衆女人魚貫而入。先是兩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嫩模,身材火辣有型,澹臺霁銘向來喜歡左擁右抱,估計是特意招來伺候他的。接着周玥歌挽着一個姿容堪稱絕頂的女人走了進來,正是鄭家的掌上明珠鄭寶瑜。但最令沫盈吃驚的,卻是跟在最後的林婧琪。
到處都是光鮮明麗的莺莺燕燕,相比之下穿着白T恤和牛仔裙的林婧琪怎麽看怎麽樸素,加上她與生俱來的娃娃臉,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個大學生不小心跑錯了地方。林婧琪掃視一周發現了沫盈,很顯然也吃了一驚,不過立刻露出了笑容,朝她走了過來。
鄭寶瑜同自家哥哥打了聲招呼,沫盈下意識的看了看坐在一邊的顧均灏。忍不住又仔細的打量了她一番,終于明白為什麽慕有枝會黯然神傷。有些差距不僅與生俱來,更帶有無法忽視的絕對優勢。比如從鄭寶瑜進門的那一刻起,本來意興闌珊獨自喝酒的顧均颢就立刻殷勤的陪着她片刻不離。
彭彭一看見周玥歌就一個頭兩個大,他倒是忘了鄭寶瑜和周玥歌是閨蜜,直罵自己疏忽,好不容易哄的沫盈高興一點,竟然又讓她們倆給對上了。小心翼翼的瞅了一眼季丞軒,發現他表情如常,好像并沒有什麽特別大的反應,不由得納悶不已,火星都要撞地球了,這家夥居然還這麽淡定?
沫盈确實沒想到周玥歌也會來,但說實話她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實在稱不上什麽過節,她和季丞軒之間的問題雖說因她而起,深究起來卻也與她無關。非要在她頭上扣什麽大帽子未免也太過矯情,所以雖然相看兩相厭,她還算比較有禮貌的和她打了聲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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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彭一見到林婧琪居然三魂丢了七魄,趕緊從座位上跳下來給她讓地方,點頭哈腰的幫她把凳子擦幹淨,然後又招呼Waiter點了她最愛的芒果汁,伺候完了垂首站在一邊等待吩咐。林婧琪居然一點也不客氣,随便撇了他兩眼,嫌棄的搖搖手吩咐:“跪安吧。”
彭彭仿佛拿到了特赦令一般,一瞬間跑的無影無蹤,那感覺活像是在躲毒蛇猛獸。
“他怎麽見了你跟見到鬼一樣?”沫盈對彭彭的系列反應目瞪口呆。
“你怎麽也在這兒?”林婧琪懶得和她糾結這個問題,歪着頭反問她。
“這話該我問你吧?”沫盈趕緊回過神來。
“某個濫交男點名要我帶的人作陪。”林婧琪咬牙切齒的吐糟,一臉的不忿。
“你可真是敬業,那麽多明星,怎麽不見其他人的經紀跟着?”沫盈笑眯眯的調侃她。
“得了,出了事情還不是得我在後面擦屁股?還是盯緊一點比較好,你老公也真是心大,你這都快生了還把你拉出來應酬。”林婧琪絮絮叨叨的嘟囔。
沫盈只是笑笑不說話。
“怎麽瘦了?人孕婦不都是越養越胖麽?我看你氣色也不好。”仔細看看才發現沫盈不怎麽精神,林婧琪關心的問。
“瘦點好,孩子太大了不好生。”沫盈自我安慰式的笑笑。正說着季丞軒走了過來,見沫盈和林婧琪在聊天,遲疑了一下才問:“能不能陪我一會兒?”
沫盈有些納悶的看着他,心想難不成他還真準備讓自己幫忙擋酒?
“季總,我們姐妹可好久沒見了,把你老婆讓給我一會兒沒問題吧?”林婧琪笑着打趣,奇怪的是季丞軒居然對她十分客氣,沒說什麽就走開了。
“怎麽他們一個個見了你都不對勁?”沫盈越發的覺得不可思議了。恍惚中總覺得有人在注視着她們,下意識的擡頭卻發現什麽都沒有。
“喬小姐對嗎?你好!”一個溫和的聲音打斷了沫盈和婧琪的交談,擡頭一看發現居然是鄭懷璧。沫盈與他僅有的接觸稱得上劍拔弩張,實在不是什麽美好的回憶,所以實在想不通他意欲為何。
“前不久我去了Z市,有枝讓我捎句話給你。”鄭懷璧微笑着說明來意。
怪事年年有,今日尤其多。慕有枝什麽時候和鄭懷璧這麽要好了?他可是顧均颢未來老婆的哥哥,何況不久前提起有枝他們不都恨的牙癢癢麽?這關系實在是怎麽想怎麽詭異。
“她說什麽了?”沫盈愣了一下繼續接口。
“你要是在我幹兒子出生之前還不聯系我,我就把紅包塞到你肚子裏。”鄭懷璧一本正經的轉告,坐在邊上的林婧琪忍不住笑了起來。沫盈覺得丢臉無比,不過自從有枝走了,自己諸事纏身,确實沒顧上聯系她,想起慕有枝發飙時候的樣子,不由得一陣陣心虛。
她兀自陷入思緒,這邊鄭懷璧和林婧琪倒是熱乎的聊了起來。婧琪是出了名的自來熟,只要她願意,基本沒有人會抗拒與她接觸,從這點來說她确實有做經紀人的潛質。季丞軒一直注意着這邊的動向,見時機成熟,立刻走過來趁機帶走了沫盈。
還沒回過神來就被某人轉移了場地,沫盈一擡頭見到顧均灏和鄭寶瑜,心裏實在別扭,垂着腦袋站在一邊不說話。
“聊什麽呢?這麽熱鬧!”果不其然,周玥歌不請自來的湊到季丞軒身邊。
“在讨論你的終身大事。”鄭寶瑜接收到季丞軒的眼色,笑眯眯的開口。
“确實,我認為馮三少是個不錯的選擇。”季丞軒攬過沫盈,稍稍拉開與周玥歌的距離,看着她接口。
“你明知他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周玥歌感受到他的別有用心,心中刺痛。
“有時候你喜歡的未必适合你。”季丞軒不依不饒的笑着回應。沫盈漸漸看出了其中的蹊跷,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這是季丞軒在含蓄的表明心意。
矯情也好,虛榮也罷,面對觊觎自己愛情的周玥歌,無數次的正面交鋒她總是敗北。失意和不甘似乎是沫盈所能收獲的唯一結局。而如今,季丞軒堅定的與她站在一起,近乎冷漠的暗示周玥歌盡快死心。揚眉吐氣的快意抑制不住的滿溢心間,長久以來纏繞周身的陰霾一下子被沖開。這幸福來的太過突然,沫盈甚至忘記了該如何反應。
“你不試試又怎麽知道不合适?”周玥歌倔強的反問,無法接受如此殘酷的現實。鄭寶瑜和顧均灏早已識相的走開,此刻只留他們三人對弈。
“也許你說的對,但只要你愛的人早已心有所屬,那你恐怕就機會全無。”季丞軒話中有話,絲毫不留餘地。
沫盈開始有些同情周玥歌了,沫盈熟悉的季丞軒總是溫柔沉穩,人畜無害,卻沒想到他也有如此殘忍的一面,周玥歌如此驕傲,他卻微笑着把拒絕表述的如此堅定,他當着她的面把周玥歌的自尊撕碎搗毀,趕盡殺絕,不容反抗。
周玥歌怔楞在原地,雖然沒有其他人見證她此刻的狼狽,難以言喻的屈辱依舊吞噬着她的心。她失魂落魄的看着沫盈,她幼稚又愚蠢,如今更是身材臃腫,根本上不了臺面。可是就是這樣一個女人,卻搶走了她此生唯一執着的愛情。
“給老子滾!”人群中突然傳出了一聲怒吼。沫盈循聲望去,只見剛才進來的兩個嫩模之一披頭散發的被推倒在地,想起這也許是婧琪的人,沫盈暗叫不好,急忙走了過去。季丞軒緊随其後,留下周玥歌一個人站在原地黯然神傷。
澹臺霁銘臉色陰沉,似乎不悅到極點。被推倒的嫩模趴在地上強忍啜泣,不敢出聲,其餘的幾個更是連呼吸都不敢使勁。于胤凡離的最近,澹臺霁銘這火氣來的實在莫名其妙,以往他最喜歡投懷送抱,剛才那嫩模不過故作風騷的解了他一顆扣子,就算沒看上人,實在也用不着這麽大反應。心忖也許另有隐情,因此他沒敢貿然上去勸解。林婧琪原本正和鄭懷璧聊得熱火朝天,被騷動驚擾之後,隐約看見自己帶的莫雲摔倒在地,心中雖然十分不齒澹臺霁銘對女人動手的行為,卻不得不硬着頭皮上前處理問題。
包廂裏忽然一片死寂,林婧琪走到事發地點,恨鐵不成鋼的把倒在地上的女人扶了起來,擡頭對繃着臉的澹臺霁銘開口:“不好意思老板,掃了您的興致,我回去會好好反省的。”這話雖然說的客氣,婧琪卻壓根懶得理他。意思意思應付一下,她拿過自己的萬能背包,沖沫盈點了下頭準備離開。
“我讓她滾,沒讓你滾!”澹臺霁銘臉色更加陰沉,冷冷的開口。
林婧琪勉強壓下心中怒火,心裏再次把他的祖宗八代問候了一遍,這才對身邊早已經被吓破膽子的女人吩咐:“你先在外面等我,記住別讓人發現。”莫雲聽話的點了點頭,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林婧琪心懷坦蕩的面對着他問:“你想怎麽樣?”
彭彭手中的酒杯哐啷一聲掉在了地上,立刻摔成粉碎。澹臺霁銘惱怒的看了他一眼,彭彭吓得半死,趕緊低頭認錯,心裏卻把林婧琪佩服的五體投地。小姑娘你可真帶種的,居然敢這種口氣和澹臺老大說話。
“這就是你認錯的态度?你想我封殺她麽?”澹臺霁銘搖搖手中的紅酒,好整以暇的揶揄她,臉色居然好了很多。
“澹臺總裁,讓您掃興了我十分抱歉,您能高擡貴手放我一馬麽?”考慮到自己的經濟命脈始終掌握在這個混蛋手上,為這麽點小事斷了自己的財路實在是不劃算,婧琪強迫自己放低姿态。只是這話內容上很謙恭,口氣上卻根本不像是道歉,倒像是在挑釁。
“那有何難?看你的本事了。”澹臺霁銘邊說邊用下流的眼神在林婧琪身上掃視,想了想又欲蓋彌彰的補充了一句:“我可以勉強将就一下。”
“很抱歉你的技術太差,我可不願意将就!”一言既出語驚四座,整個包廂裏瞬時鴉雀無聲。彭彭吓的差點尿出來,心忖林姑娘你在城門放火能不能多少照顧下我們這些被殃及的池魚?難道你不知道澹臺老大被惹毛以後會六親不認嗎?難道你不知道他六親不認的對象首當其沖的就是我嗎?彭彭一面在心中禱告,一面開始測算逃亡路徑。
季丞軒不動聲色的走到沫盈跟前,抓着她的手把她拉到身後。站在澹臺霁銘身邊的鄭寶瑜也被顧均颢拉着退了一步。
澹臺霁銘惱羞成怒,一把上前捏住了林婧琪的脖子,似乎立刻就想把她了結,他力氣極大,婧琪被她提在半空中,好像他捏死她就如同捏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沫盈眼看着表姐生命堪憂,立刻就想沖上去幫忙,卻被季丞軒死命的拉住。
林婧琪雙手在空中胡亂揮舞,神情萬分倔強,那死不認輸的樣子灼傷了澹臺霁銘的手,他不自覺地松了松手勁,誰知慌亂中婧琪摸到了一只酒瓶,見他走神毫不猶豫的抓起來沖着他的腦袋砸了下去。又是嘩啦一聲脆響過後,酒瓶被砸成粉碎,上等的紅酒順着澹臺霁銘的衣服流淌,混合着鮮紅的血液從他的腦後滑落下來,滿地狼藉。
澹臺霁銘終于松了手,婧琪躲到一邊拼命的咳嗽喘氣,那男人剛剛真的想殺了她!婧琪緩過勁來被澹臺霁銘頭上的血跡吓了一跳,饒是她再怎麽有勇氣這會兒也知道怕了,慌亂的抓過自己的背包落荒而逃。
澹臺霁銘黑着一張臉抹掉頭上的血,回首對身邊的保镖吩咐:“給我看着她安全到家。”
什麽?澹臺霁銘的腦殼是不是壞掉了?剛剛欣賞了史上最驚悚大片的衆人正準備為挑戰殺人狂魔的林姑娘默哀,結果殺人狂魔居然要派人去保護她?大家瞠目結舌的看着澹臺霁銘嫌棄的拿餐巾擦了擦手,若有所思的走出了包廂:“我有事,你們繼續。”
居然沒有遷怒,沒有暴跳如雷,沒有找人洩憤?就這麽走了?衆人好半天都沒回過神兒來,沫盈被吓的夠嗆,季丞軒摸着她手腳冰涼,決定先帶她回家。
兩人正準備離開,周玥歌卻突然攔住了他們。
“丞軒,能不能送我一程?”她微笑着詢問,有些虛弱的懇求。
“抱歉,我們并不順路。”季丞軒拒絕的非常直接。
“我們送你吧玥歌,季太太的臉色不太好,确實應該早點回去休息。”鄭寶瑜好心的開口圓場,季丞軒點了點頭,擁着沫盈頭也不回的離開。
一念之差
“以我對澹臺的了解,你表姐一定沒事。”季丞軒一手握着方向盤,一手抓着沫盈的手掌摩挲。
“你別太擔心,澹臺的性格就是這樣,看起來兇神惡煞的,實際上很有分寸。”季丞軒耐心的解釋,試圖安撫沫盈的緊張。
“我沒事。”沫盈抽出手掌反握住他,季丞軒微顫了一下,驚訝于她的主動。
“你壞起來比起澹臺霁銘毫不遜色。”沫盈微笑着感慨。
“咳咳,老婆,你多少得給我留點面子。”季丞軒哭笑不得的開口,連他自己也沒想到有一天會為一個女人打破原則。
沫盈心照不宣的不再多言,她早已體會到他的用心良苦,也終于放下某些執念。至于自信與信任,也許随着歲月的累積,終究不再是什麽難事。
此刻兩手相握,相視而笑,以為終于突破重圍,求得圓滿,卻沒想到這世上總會有參不透的禪機。
距離這場鬧劇沒有幾天,就在兩人的關系漸漸回暖的時候,沫盈忽然接到了周玥歌的電話。走進約好的咖啡廳,周玥歌早已經到了,她靜靜的看着窗外,攪動着手中的咖啡,不知在想些什麽。沫盈一瞬間遲疑不前,正好被周玥歌撞見,她大方的沖沫盈揮了揮手。
沫盈回以微笑,步履穩健的一步步走過去。她在對面坐下,調整了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随意翻了翻菜單,點了一杯牛奶。
“請問周小姐找我有什麽事?”沫盈從來不喜歡拐彎抹角,也沒興趣去猜測面前這女人的意圖。原本她是想要爽約的,她并不覺得她們倆之間有什麽話題好聊。算不上朋友,也稱不上敵人,何況剛剛經歷了一場不歡而散,恐怕周玥歌借題發揮的概率會直線上升。
沫盈一開始就知道她不是個簡單的女人,卻最終不願意因為自己影響到季丞軒。她深知這段時間周玥歌和季丞軒的工作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他已經為了她令周玥歌備受恥辱,恐怕她不會那麽容易善罷甘休。她實在不想因為個人的情緒再火上澆油,使矛盾更加激化。
兩人彼此沉默,連寒暄都不知道從何開始。周玥歌不知在忙些什麽,一直垂首擺弄着手機。沫盈心不在焉的喝着牛奶,一不小心灑出了一些,急忙從包裏抽出紙巾擦拭嘴角。
“我曾經幻想過丞軒會喜歡什麽樣的女人,可是從來沒想過,他會選你這樣的。”周玥歌看着面前笨手笨腳的沫盈,悠悠的開口,有些自嘲的笑笑:“我愛了他七年,恐怕還會愛一輩子。”
沫盈選擇了沉默。她并不是沒脾氣的人,更沒心思聽面前這個只能勉強算認識的女人來訴說她對自己老公的觊觎。但她并沒有掩飾自己的不悅,只希望周玥歌能夠察言觀色,明白見好就收的道理。
“生氣了?”周玥歌鄙夷的笑笑:“喬沫盈,你和他不合适。”
“那又怎麽樣呢?他已經選擇我了。”沫盈平靜的開口。不可否認那天季丞軒的偏袒和維護如同給了她一劑強心針,至少現在,她非常确定季丞軒對自己的感情。
“你怎麽知道他的選擇不是一時沖動?”周玥歌滿不在乎的聳聳肩。
“也許是,也許不是,但這些都與你無關。”沫盈心平氣和的陳述,相對于這個女人的可悲,她實在是找不到消沉的理由:“我對你們之間的糾葛不感興趣,你想怎麽樣呢?讓我知難而退?周玥歌,季丞軒他愛的是我不是你。”沫盈鎮定自若,娓娓道來。
“那又怎麽樣呢?愛情本就是最不靠譜的東西,你如果當真,遲早會和我沒什麽兩樣。”周玥歌居高臨下的看着她,如同在看舊日裏單純無知的自己。
沫盈實在是受不了這個女人擺出一副胸有成竹架勢來預見她的未來。她承認她和季丞軒之間存在一些無法忽視的問題,比如迥異的生活背景和環境。這些問題雖因她而起,實際上卻實在與她無關。她願意耐着性子和她周旋,也可以忍受她适當的發洩和揶揄,但這一切都只是出于對季丞軒的維護以及那麽一點點對她的同情。
“如果你沒有其他的事情,我想回去休息了。”沫盈自以為仁至義盡,沒必要再與她多費口舌。
“我賭此生所有的榮辱喜悲,你攀不上季丞軒的愛情。”周玥歌一字一句的傾吐,那模樣并非詛咒,而是實實在在的篤定。
沫盈攥緊手掌,不願再次退讓。她拿出手機撥通了季丞軒的電話:“你現在到文苑路100號的梧桐咖啡店來,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說。”沒留給季丞軒任何思考的機會,沫盈說完就果斷的挂掉了電話。
“與其在這裏猜測,不如讓當事人自己來給你答案。”她安安靜靜的看着周玥歌,心中一片清明。
“你還真把自己當回事。”周玥歌無奈的搖頭苦笑,慢條斯理的掏出手機,按下了一串相同的數字。電話很快接通,她挑釁的看着沫盈,緩慢的開口:“丞軒,你能不能現在到我們公司來一趟,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說。”一樣的動作,一樣的語氣,一樣的內容。周玥歌同樣毫不解釋的挂了電話。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止,兩個人靜默的看着對方,沒有怨恨,也談不上欣賞,只是單純的凝視。沒有電光火石,氣氛異常平靜,彼此卻都明白,這是一場無聲的角逐。
過了不到五分鐘,沫盈放在桌上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周玥歌露出一絲了然于心的微笑,沫盈難以置信的盯着忽明忽滅的屏幕,有些顫抖的拿起,忐忑的按下了接通鍵。
“沫盈,你身體不舒服嗎?”季丞軒關切的詢問。
“沒有。”沫盈看懂了周玥歌的輕視,堅定的選擇了迎戰。
“那就好,我這會兒有些事情要處理,我們晚上回家再說好麽?”季丞軒的聲音無比清晰,沫盈聽起來卻恍惚而遙遠。
“如果我一定要你來呢?”所有的鎮定瞬間崩塌,沫盈的語調裏已經帶了一絲哭腔。
“沫盈,告訴我到底出什麽事了?”季丞軒隐約察覺到一絲不妥,有些着急的追問。
坐在對面的周玥歌好整以暇的盯着她。沫盈控制好自己的情緒,強忍住眼淚開口:“沒有,沒事,你自己決定吧。”無需多言,現實已經足夠傷人,沫盈頹喪的關掉了手機。
“這樣就受不了了?”周玥歌冷笑着喝了口咖啡,眼中充滿同情:“喬沫盈,你根本就不明白,生活裏可以沒有愛情,但愛情卻永遠都掙不脫生活。”
“你是擁有他的愛情,可是除了你他還有朋友、事業以及責任。除了我還會有別的女人,重要的是你永遠逃不開也配不上他的生活。”周玥歌輕啓朱唇,字字誅心:“你看,他可以為了生活遷就我,但卻不願意為了愛情遷就你,這才是現實。”
她驕傲的起身,毫不留戀的離開了咖啡店,欣然赴約。
沫盈呆滞的盯着面前的杯子,她不知道自己一個人坐了多久,杯中的牛奶早已經涼透,巨大的挫敗感和對未知的恐懼排山倒海而來,她只能眼睜睜的站在原地等死。沒有憤怒,沒有怨恨,她只感覺到恐懼。原本以為他們之間的心結已經解開,以為自此以後再不會有任何阻礙。而如今一個比她優秀的女人,卻告訴她終其一生都要搶奪她的男人,她把現實血淋淋的攤開在她面前,讓她看清楚季丞軒的選擇。她周玥歌有的東西喬沫盈一輩子都不可能有,可是喬沫盈又有什麽呢?她以為最堅固的是感情,卻忘記再怎麽堅固的感情也硬不過命運。她竟還自以為是不知滿足的恣意揮霍和要求,為季丞軒達不到她心中所願而心生埋怨,其實她又有什麽資格呢?有朝一日季丞軒疲憊了,厭倦了,喬沫盈也就不過是曾經寫在一起的一個名字而已,多麽可笑。
其實她應該感謝周玥歌,也許只有置身局外才能保持清醒,她一直深陷其中,而現在終于看了個通透。
沫盈恍恍惚惚的走出咖啡店,随便招了輛車子回家。
分別冷靜
一整個下午沫盈都坐在院子裏深思。她給自己泡了杯蜂蜜茶,坐在氤氲的樹蔭下面,感受着流金似的陽光和偶爾襲來的微風。天氣晴好,這樣的季節曬曬太陽是最享受的選擇。
歷經了錐心蝕骨的打擊,她此刻的情緒卻無波無瀾,就像暴雨過後的寧靜。習慣或許真的能夠消磨意志,沫盈自嘲的笑笑。起初妄自菲薄,總伴随着屈辱,如今卻只剩下一句嘆息。
此刻的季丞軒又在幹什麽呢?也許和周玥歌談笑風生,又或許正忙的焦頭爛額。但無論是哪一種,都沒有她置喙的餘地。所有的問題其實都歸結于最初的糾結——她不能忍受這樣的生活方式。曾經她以為,有些事情能夠磨合,如今卻發現,客觀現實只允許她單方面的妥協。這樣的勾心鬥角狼狽厮殺令她筋疲力盡,如今不過是一個稱不上舊愛的周玥歌而已,然而歲月漫長,道路崎岖,誰又能保證再也不會有人來搶她這塊風水寶地?
不斷的追逐和配合幾乎令她迷失了自己,數不盡的彷徨無助,憂心忡忡,她的喜怒哀樂完全掌握在季丞軒手裏,然而即便她明白他愛她,也無法掙脫殘酷現實的控制和束縛。她已經不知該何去何從,卻不願意眼睜睜看着自己的靈魂行将就木。
季丞軒回來的并不算晚,夕陽下獨自坐在院中的沫盈恬淡安寧,而她緊蹙的眉頭和呆滞的目光卻透着濃濃的孤寂與哀愁。
他放輕腳步向她走去,不願打擾她的深思,她卻敏感的注意到他的接近,展露出迷人的笑顏。所有的擔憂和緊張就消散在她的回眸裏。
“你回來了。”沫盈輕柔的陳述,目光眷戀而溫暖。
所有的疲憊感不胫而走,幹裂的嘴唇和腫痛的咽喉似乎都得到緩解,季丞軒全身的肌肉都放松了下來。“彙聚”已經進入了施工階段,今日正好在統計第一階段的投資總額。他整整一天都在和數不清的數據糾纏,忙的連吃飯的空閑都沒有。下午莫名其妙接到沫盈的電話,他雖然焦慮擔心,歸心似箭,卻實在無法抽身。緊接着周玥歌又突然要求見面,拆遷的賠償糾紛一直由她所在的代理公司處理,關鍵時刻容不得半點差錯,左右權衡,他還是不能放着所有人努力了近半年的工作不顧跑去安撫自己的老婆。他猜想她今日一定覺得受了委屈,卻沒想到,她會如此平靜。
季丞軒對自家老婆的善解人意感到無比欣慰,他彎腰抱了抱她,見時間已經不早,就扶着她回到了家裏。
按部就班的吃飯,看書,沫盈總是沉靜的盯着季丞軒。相處久了你會發現,他并不是個多話的男人,通常情況下如果你不去吵他,他永遠找得出工作來自娛自樂。他每日早出晚歸,他們相處的時間原本就不多,而在這些僅有的交集裏,卻總是沉默以對。
“幹嘛盯着我看?”季丞軒一面用筆電審核報表,一面好笑的詢問自家老婆。
“沒什麽,你忙完了沒有?”沫盈鼓起勇氣開口,無論再怎麽艱難,終歸是要有個了結。
季丞軒有種不好的預感,他立刻合起了筆電,緩步走到沫盈身邊,坐下來緊握着她的雙手,率先開口解釋:“老婆,今天公司實在是太忙,我實在抽不出空來,你說有事情要談,究竟是什麽事?”
“沒什麽,我想回家住一段時間。”沫盈眼神閃爍,語氣中卻充滿了堅持。
“怎麽突然想回去了?那我給爸媽打電話,咱們明天就搬過去叨擾幾天。”季丞軒雖然不知道沫盈的心事,卻不願意拂了她的心意,十分爽快的答應下來。
“我的意思是,就我一個人回去。”沫盈按住他拿起話筒的手,冷靜的開口。
季丞軒的手停頓在半空,客廳裏一時間陷入了沉寂。
他就知道事情不可能就這麽不了了之,可直覺告訴他,恐怕這一次沒那麽容易擺平。隔了一會兒,季丞軒用手搓搓面頰,定了定心神,誠懇的傾吐:“老婆,你覺得委屈了就直接沖我發脾氣,別這樣好嗎?”
“我沒生氣,你工作太忙,我只是想找人陪陪我。”沫盈搖了搖頭,繼續堅持。
這是什麽漏洞百出的理由?原來起初只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究竟為什麽她竟然連看見他都不願意了,甚至還想要離家出走?察覺到問題的嚴重性,季丞軒嚴陣以待,不再掉以輕心。
“我們把爸媽接過來住,這樣他們也可以陪你。”季丞軒想了想提議。
“爸爸要上班,這裏離市區太遠不方便,還是我過去比較合适。”沫盈分析的有理有據。
“那你也不能讓我一個人獨守空房,要麽我們一起去,要麽就讓爸媽過來。”季丞軒步步緊逼,絲毫不肯放棄自己的權益。
“你能不能別這麽霸道?我就是想一個人靜一靜。”沫盈忍無可忍的低喊出來。
她此刻最需要的就是獨處的時間,以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