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1)
春節将至,宮中四面朝賀,人人皆是錦繡華服,皇帝陛下臘月初一清早便去了趟雞鳴寺拈香,回宮後親筆寫“福”數帖,送往各宮,十五、六等日,召禦前大臣、侍衛至謹身殿;二十六、七等日召諸王大臣、內廷翰林等至奉天殿,賜‘福’字。”
當面領賜“福”字的親王、郡王、禦前大臣,需要一次跪到皇帝陛下的書案前,親自看着皇帝把字寫好,然後叩首謝恩,尾随捧着皇帝賞賜“福”字的兩名太監退出。
除了賜“福”字,還有另賜給“壽”字的,以及加賜四字吉祥語的,如“宜春迎祥”、“一年康泰”等,這些只有親近的大臣才能得到,是殊榮。
太保大人為官二十四年,加之今年所得的皇帝賞賜,有“福”字二十四幅,于是他興高采烈加以裝裱,懸挂府中,并取名“二十四福堂”,果然叫皇帝龍心大悅,賜予厚賞。
一年将過,謝诩起了個大早,想在新年的最後一天陪在玉佑樘身邊。
他從典藥局步行至端本宮前,就看到了這麽個場景——
朝思暮想的人兒正着一套身喜慶的鑲白毛邊紅襖,高高立于斜靠的竹梯上,她一手拎着大紅燈籠,一手扶着梯把,正一點點伸長手臂,去夠殿門口用以挂燈籠的金鈎。
“殿下,您慢點啊。”
“殿下,還是讓小的來吧!”
下面幾個戰戰兢兢扶着梯子的宮人,緊張到汗流浃背幾欲垂淚,而上面的人反倒不慌不忙地看下來,綻開一個較之梅花還要清麗的笑容:
“莫怕,孤穩當得很。”
謝诩目測了一下其所處高度,起碼為自己的身高兩倍,登時暴怒,一下沖到梯下,有些焦急道:
“殿下,你身體弱,不可在這樣危險的事上輕舉妄動,交給下人來做就好。”
玉佑樘聽出他的聲音,卻并未理睬,執拗地踮起腳……
謝诩的心提了起來。
太子殿下夠了一會,半輕松半艱難地将燈籠挂好,方才慢條斯理地爬下竹梯,重回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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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謝先生的心方這才緩慢放下。
玉佑樘撣了撣繡金束袖,眼中笑意似初冬暖日:“沒什麽,以前在寺中,也經常挂燈籠呢。”
——只不過那時候,不是爬梯子,而是你站在椅面上,将我抱高挂上去的。
她話中藏着一些難以言說出來的,但謝诩一下子就懂了,男人不悅的氣焰瞬間萎了,服服帖帖跟着玉佑樘重新回到殿內。
也許是心情好,又或者是調養的好,玉佑樘的身體也完全恢複安康,月事後第二個月,謝诩再替她把脈,脈象已經正常。
按道理說,自己也應該停止療養,并能有一些較為放達的活動了,比如不想再喝的紅糖水,又比如找哪天跟沈憲一道練個劍,可謝诩一樣都不允許,提起來都會板臉。
今日連挂個燈籠這樣的小事,都能叫他不悅至此,玉佑樘着實忍不住了,負手走在前邊道:“難道來了葵水之後,我就再不能像男子一般生活了?”
謝诩道:“你仍需要保持後續的注意和療養,不然體寒之症依舊會複發。”
“你先前還說寒氣都去了。”玉佑樘皺起眉。
謝诩不急不緩道:“也許只是表面現象,你用藥多年,深處的病根恐也落下了。”
玉佑樘拂袖:“你那時可沒這麽講,你言已經痊愈!”
謝诩溫和地摸了摸她的頭:“所以我才被你言是庸醫。”
玉佑樘:“……”
=。。=
其實,謝诩這般做是有難言之隐的,回宮前半個月,他為玉佑樘把過一次脈——
往來流利,如盤走珠,應指圓滑……
喜脈之象。
那一刻,謝诩險些心悸至死,但立馬又延生出許多其餘紛雜的情緒,貫穿他的大腦和胸腔,高興極了,卻又羞愧難當,小女孩竟然有了身孕,還是自己的孩子。
他想急于和玉佑樘分享,卻猛然想起小姑娘連來個月信都痛苦到想死,對于他來說,也許是個好消息,但對于玉佑樘而言,恐怕是噩耗吧。
于是這個老男人很快穩住心虛,抑制住快被傾吐欲望沖破的喉嚨。
他垂眸望了望燭光裏玉佑樘鮮嫩的小臉,決心壓下秘密,等過陣子,緩和緩和,再告訴她。
不過,隐瞞的後果就是他開始狂補養胎知識,幾乎要全天候看守在玉佑樘身邊,杜絕掉任何對胎兒不利的活動,在飲食保養上更是要親力親為,每日典膳司的廚房內,皆是一群宮娥和禦廚們圍觀在一旁,滿臉崇敬地圍觀着清秀俊雅的丞局大人在滾滾油煙中,掌勺颠勺,汗流浃背,籌備太子殿下的飯菜。
碧棠自然也知曉一切,因為現實所礙,謝诩不可能完全守候在太子殿□邊,只能靠碧棠時刻監督,碧棠得到消息後,震驚許久都回不過神,但職業素養還是讓他很快投入到對太子殿下的限制與照顧之中,熟讀了謝先生交給她的切記事項後,還不能忘記回報給他太子的每日生活,飲食各類細節。
兩人的神經時刻都繃得緊緊,生怕玉佑樘一個不注意,傷了胎氣。
結果今早碧棠實在忍不住去出恭,這才稍微離了片刻,就叫謝诩瞧見玉佑樘爬那麽高挂燈籠,簡直要瘋……
當然,我們的太子殿下肯定也能感受到到身邊人的過度緊惕與注重,這讓她不自在得很,她曾經講過碧棠一次“你現在怎麽變得和謝先生一樣了。”
碧棠只能苦惱地打哈哈:“近墨者黑吧,呵呵呵呵……”
所幸這個回答還算讓玉佑樘滿意,順利蒙混過關,混到除夕。
=。。=
除夕當晚,宮中四面張燈結彩,喜鬧融融。
明明是叫人興高采烈,滿眼佳肴的團圓宴,玉佑樘仍吃的一身困頓,不知是因喝了幾杯小酒道賀,不勝酒力的緣故,還是平日裏被謝诩那家夥給養嬌慣了太容易累,到最後,耳邊只朦胧接收着酒席上皇親國戚間的觥籌交錯聲,乏意卻愈盛,只好揉了揉眼,随便拈了個借口去園裏吹風了。
碧棠忙跟上自家主子,為她套好一件狐毛披風。
她已經習慣被如此對待,只微微蹙眉,而後恢複常色,慢吞吞穿行園中,朝着東宮方向走。
除夕的夜晚不見一絲深沉冰冷,京都明亮的燈火将天空曜亮大半。
謝诩在局裏用了餐,他惦記玉佑樘的身子,又想起這孩子在宴席上定是要飲酒,不由愈發心切,也借着宮人太監們鬧酒鬧得不顧他暇的時候脫了身,想找個機會私下見見碧棠,讓她多多留心太子殿下,切莫喝多了。
有迎面而來的臉紅着打招呼的宮女,都忽略了去。
一個回去,一個過來,不想卻在其間碰了面。
借着園內随處可見的年燈,雙方皆是一怔。
玉佑樘不再走,只立在原地等他過來,心有靈犀,謝诩更加疾步地走近。
玉佑樘瞥了眼他深黑的眸子,轉了個身,目視遠方,哈了口氣道:“又是一年過去了。”
謝诩低頭凝視她頭頂,皎潔的額頭,和秀挺的鼻尖:“去年沒在你身邊。”
玉佑樘微微一笑:“大過年的,非得勾起傷心往事。”
謝诩也随着她笑了,笑并未出聲,卻有種無聲勝有聲的溫暖,他咬字清晰,慢慢許下承諾:“今後,每一年,我都會陪在你身邊。”
嘭——
不遠處的夜空,一朵金色的火花怒放。
“噢噢,放煙火咯!”有年幼的宮女太監從身邊捂着耳朵,開心大叫着路過,他們急着去瞧焰火,都未注意園中一動不動的兩位貴人。
嘭嘭嘭——
連發的禮炮,讓深黑的夜空濺起發光的大雨,閃亮而輝煌,焰火似亮麗的蕾,一發,又一發,極速生長進,在烏黑的雲端中,開出一朵,一朵,又一朵,朵朵精貴,瓣瓣絢爛,火樹銀花,渲得整個夜幕之下的宮廷,亮如白晝……
謝诩問她:“好看嗎?”
玉佑樘正瞧得如癡如醉:“好看。”
“這會高興嗎?”
“嗯!”
謝诩看着少女倒映上焰火的亮晶晶的眼眸,傾身湊近她:“那我要告知你一件事。”
“嗯?”
“殿下恐怕……已有身孕……”
“什麽?!”
很快,謝先生收到了一個烏黑的左眼淤青作為新年禮物。
而皇宮的另一邊,齊王殿下和方念禮也并肩在湖心小亭中賞焰火。
他們離放炮的地點很近,星如雨,零落的光一點點能飄進亭中。
齊王殿下想捏住一個,撲了個空,搖頭笑道:“這煙花,好看是好看,就是昙花一現,消失得太快了。”
方念禮對他的話不敢茍同,将手中杯酒一飲而盡,道:“殿下此言差矣,焰火綻放後枯萎,但一瞬的光華就已足矣,人在世,但願燃燒為灰燼,不願腐朽于泥土。”
=。。=
春節幾日,朝中大休。
玉佑樘卻根本無法閑逸,每日在宮中踱來踱去,因為這意外懷胎的事。
謝诩唯恐她想不開,自己又不方便,只能囑咐碧棠沒日沒夜跟在她後頭,守在她身邊,勸慰道:“殿下啊,您別這樣啦,為了腹中孩子,也該消除焦慮,緩解緊張,保持心情愉悅啊。”
玉佑樘坐回椅子:“你講,本宮如何維持心情愉悅?”她彈出一根手指怒指肚子:“孤一個太子,肚子越來越大,搞毛啊?”
“……總會有辦法的。”
玉佑樘吐納,努力平下心緒:“沒辦法,只能如此了,碧棠,拿筆來。”
初七過後,大臣陸陸續續回宮上班,休完大假的皇帝陛下也開始投身于國政之中。
從去年年底起,東南沿海,倭寇就極其活躍,不停犯境,騷擾平民百姓。
皇帝陛下很是頭疼,從去年尾頭疼到今年頭。
今日,更不得了,一員朝中大将直接活抓了個倭寇小頭目回來,交給皇帝陛下親自審問。
問了半天,雖有翻譯倭語的譯官在場,但那小倭寇文化水平委實低,扒拉扒拉講了一堆,依舊表達不清。
而向來過耳難忘的皇帝陛下,聽着聽着,順便随意記住了幾個倭寇用語。
當天下午,皇帝陛下回到私房,冊公公便遞來一封密信,來自東宮,由太子殿下親筆所書。
皇帝陛下啜了口大紅袍茶,撕封展信。
其上內容:“父皇,兒臣有喜了,是真的。”
落款,玉佑樘,還附有太子印玺。
皇帝陛下噴茶,眼珠差點爆出眼眶:“納尼?!”
☆、第四十八幕(上)
皇帝陛下想立刻,馬上沖進端本宮,可是不能,作為一名時刻保持風度和淡定的帝王,他只能平靜側過頭,對着身邊的公公吩咐:“小冊子,起駕端本宮。”
盡管他的怒氣已經快沖破頭頂!
老人慢悠悠乘着步辇,來到太子宮,他都未優雅地踩着宦官背落地,直接在衆人的驚訝眼神中跳了下去,然後幾乎小跑一般朝着殿門沖去……
“皇帝陛下駕——到……”
負責禀報的小太監正豪邁地念白着,還沒報完,一道明黃的衣影已經閃進門內,剩下的一個字只能驟降好幾個調,蔫進肚兒裏。
但殿內的玉佑樘還是聽見了這句話,她忙擱了手中卷冊,疾步跑到殿門前,在皇帝踏入門檻的前一刻跪在了地面。
先發制人才是正途。
于是我們的皇帝陛下,進門第一眼見到的就是這麽一幅場景:自己已有生孕的兒子(……),哦不,女兒屈身跪在冰冷的木質地面,裹着毛襖,看上去瘦弱纖細,楚楚可憐……
心微微疼,身為人父的皇帝陛下一腔怒火瞬時融為一汪春水,本來還陰沉的面色轉成晴朗,他趕忙匆匆前行兩步,欲要攙起地面的玉佑樘:
“樘兒,你別跪着了,快起來。”
玉佑樘并未擡手,還是保持垂首姿态搖了兩下:“兒臣有罪,父皇若還氣兒臣,兒臣是絕不會起來的。”
“不氣你,不氣你……”皇帝陛下心疼還來不及,“起來,朕一句話還沒說呢,你倒先跪着了,朕此番來并非要責備你的意思,你趕緊起來!”
玉佑樘不再做抵抗,順從地就着皇帝的雙臂起身,揚起眼,一雙細眸潤着水光,望向皇帝陛下道:“兒臣自小……一直被當成男兒培養,少有女兒的保守自矜,只當自己是男子那般恣意縱情,沒有管好自己的身子,才種下這的深重罪孽……”
玉佑樘講着話,還順帶紅着眼,摸了一下肚子。
皇帝一聽一瞅,更心酸了,看來都是老子的錯哇,他忙帶領着玉佑樘坐回鋪有軟墊的椅子,又遣碧棠拿來一條小毯子替她蓋上,才放下心,回到主座啜了一口茶,頓了頓,問:
“幾個月了?”
玉佑樘輕輕答道:“約莫一月。”
“果然出宮就容易出事,”皇帝陛下掃了眼她還未見起色的腹部,阖上茶蓋,長籲一聲:“哪個男人的?”
玉佑樘沉默片刻,很實在地答道:“柳丞局柳大人。”
嘩啦,瓷杯從手中掉落,所幸沒打碎,只滾出一路水漬,皇帝陛下沒忍住爆了粗:“日他個仙人板板,讓那小子跟着照顧你,結果搞出一條人命來?!”
皇帝大掌一揮:“去把姓柳的那小子給朕抓來!”
玉佑樘聞言,暗自在心底比劃了個“V”,耶,仇恨全部成功轉移致謝诩身上了。
=……=
謝诩被內監叫來到端本宮中的時候,殿中正一片寧靜。
皇帝陛下對門而坐,正手執茶盞圓蓋一下下刮着杯面,而玉佑樘則蓋着毯子靠在一旁,聽見太監的通報聲,她才悠悠然掀起狹長的眼皮,直視謝诩。
小太監見殿內人均沒什麽反應,又提醒道:“陛下,柳大人來了。”
皇帝陛下這才将目光從茶杯流轉至謝诩身上,看了他兩眼,淡淡朝着殿內所有人揮手:“你們先出去吧。”
宮娥,內監一并退出殿外,将門仔細帶好。
最後一絲天光被阻礙到門外,殿內不免暗了些許。
謝诩上前幾步,不急不緩跪拜行禮:“微臣參見……”
皇帝陛下立馬冷冷打斷他,“不必行禮了。”
然後,五指握着茶盞輕輕一擡,直接将其砸向謝诩屈膝的腿邊!
脆弱的瓷杯摔在地面,四分五裂,細小的白色碎片濺開,砸在謝诩臉上,身上,他卻沒有絲毫閃躲,只拱手道:“請陛下息怒。”
謝诩心微微一沉,大概清楚是什麽事了。
玉佑樘也意識到了皇帝陛下的怒意,溫和地叫了聲父皇,想起身勸阻。
皇帝陛下感覺到她的護短,立刻阻撓她的動作,“你坐下,不許動。”
然後,皇帝陛下擄起袖子,橫眉豎目:“今天朕要親自教訓教訓這小子。”
玉佑樘挑眉:“父皇要親自打他?”
皇帝陛下咬牙切齒:“對,你不準攔朕。”
玉佑樘:“……”
皇帝陛下一步步朝着謝诩走去,停在跪在地面的青年面前,作手刀狀,慢悠悠揚臂,眼看就要打上去……
老人舉着手,突然回過頭看玉佑樘:“你當真不攔朕?”
玉佑樘皺眉疑惑道:“他本來就有錯,兒臣為何要阻攔父皇,您打吧,兒臣看着就好。”
“唉——”皇帝陛下又重重嘆出一口氣,垂下手臂,沒有在青年的身體上制造出任何傷痛。
狂風暴雨出乎意料的沒有襲來,謝诩長睫一揚,只瞧見皇帝陛下已經負手到背後,重回座位。
他又自己沏了杯新茶咕咚咕咚喝光,才斜眼瞧着謝诩,同他對望,沉吟道:“謝小子,你自己反思反思,你欠了朕多少事……”
诶?玉佑樘下巴險些砸到地面,這是何種發展?
跪在地面的青年動了動,似乎想要啓唇講些什麽,卻又被皇帝陛下一把掐斷:“當年,朕讓你當首輔,你倒好,恩将仇報,想搶走朕的國土;你逃出宮後,朕刻意放你一馬,結果你又混到朕眼皮底下來了,本不想再讓你和鈴蘭有接觸,可她先前用藥的程度和身體真正狀況也只有你清楚;好吧,朕默許你進宮,本想你能安分守己,老老實實的,好好照顧她,樂于現狀,結果把朕的閨女騙上床還有了身孕……
玉佑樘捏了捏眉心:老狐貍果然什麽的都知曉……
“你有沒有人性哇!能不能讓老子省點心啊!”
皇帝不由再一次爆粗怒吼完最後一句,啪一下,又把手中物件摔到謝诩腿邊,碎了一地。
——噢,第三只杯子陣亡。
謝诩聽完皇帝陛下的憤號,身形不見一動,衣袍也不見多有皺褶,只斂眉順目道:“微臣特來向陛下請罪。”
“要朕降罪是吧,”皇帝陛下大掌覆上楠木椅扶手,細長的眼眸微微眯起:“好……”
謝诩屈身伏首,一副坦然接受任何責罰的模樣。
“從今日起,你同太子殿下徹底斷絕往來,莫想再見她一面。”
——————
請大家看一下作者有話說!
作者有話要說:那個,最近更新放緩了……估計大家都有意見了,覺得我開了新文這文就不管了,其實根本不是,我得把理由解釋一下:《不說話》這篇文被某出版社編輯看中了,可能會出版,但是還沒完全過稿,對于作者來說是個好消息。但問題是——這文其實沒多少就要完結了,看過我文的也知道,我文字數一般不多,也就18W-20W字的樣子,而且我真的很不喜歡水劇情。所以,我如果按照平時的速度更新的話,這文沒幾天就到完結章了,那會我的稿子根本不知道有沒有過,而且出版社那邊會喜歡看網文到底有沒有完結,如果還在連載沒到結局的話,過稿的可能性會更大一些。所以希望大家體諒一下我的速度,這文不會停更,但是會放緩,每隔兩天更一章,每章字數也會有所縮減,所以你們也不用每天來刷。此外,買V的朋友們不用擔心,文我肯定會完結。就算過稿了,編輯不讓放結局,我也會打着标題為【番外】的幌子把大結局放上來的,所以這點上,諸位還請放心噢~=3=然後,沒有了,感謝大家的一直以來的陪伴和支持,真心的,愛你們!!!最後:本文有“未婚先孕”等黃色暴力內容,未成年人切勿模仿。——————再一次推銷一下俺的新文,很萌噠,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再推薦一篇朋友的文,喜歡種田的姑娘趕緊:
☆、49 第四十八幕(下)
幾日後,謹身殿的宮人們均會瞧見,東宮的丞局大人每日都會率領全局下人跪于謹身殿前,跪上一天,浩浩蕩蕩,卯時來,戊時歸,風雨無阻,過去了好幾天……
殿裏的宮娥們見如此俊雅的男子天天跪在殿前,心疼極了,每日都聚集在廊前瞅着階□姿不改的柳大人咬手帕……
而皇帝陛下卻是正眼也不瞧,每日上下朝都直接路過,吝啬分一點青眼給丞局大人及其跟班,頂多偶爾冷“哼”一聲。
外加太子殿下突然間整日待在端本宮中,不見外人,于是乎……宮廷中又有了諸多猜疑——
宮女甲:“哎哎哎,你們有沒有發現最近太子殿下都不出門的?”
宮女乙:“對呀,而且典藥局的那幫人每天都在皇帝寝宮前從早跪到晚,真是近來的宮中一大奇觀啊!”
某年紀大一點的姑姑:“呵……真是有一種強烈的熟悉感呢,跟十多年前幾乎一模一樣。”
宮女乙:“十多年前?”
姑姑道:“十一年前,大皇子殿□染重疾,一直難愈,那時候,大皇子卧床不起閉門不出,一大幫子太醫也天天跪在謹身殿前求當今聖上寬恕。”
宮女甲睜大眼睛:“後來呢後來呢?”
姑姑目光悠遠:“後來皇帝陛下怕宮中氛圍對大皇子身體不利,就将他送到栖霞寺療養,八年後,他康複歸來,成為了你們現在所熟悉的……太子殿下。”
宮女乙:“啧啧,也就是說,太子殿下最近不出門,可能是舊疾複發了?”
姑姑堵住小宮女的嘴巴,厲色道:“這話可不能亂講,老身也只是說像,不可輕易斷言。”
甲&乙:“我們懂,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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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麽持續了半月,某晚,謹身殿的冊公公照常關閉殿門,他望了眼門外那道修長的影子,影子的主人正慢慢直立起身體,不由輕嘆了一聲,打算将最後一點門縫掩緊,就聽見腦後傳來一聲渾厚的男音:
“小冊子,那小子可還在外頭?”
冊公公放手,回身恭敬道:“回陛下,是的,那孩子還在門口,他每晚皆是最後一位離開。”
“跪多久了?”
“一整天。”
“朕是言跪了多少天。”
“半個月了,陛下。”
“哦~”皇帝陛下揚起尾音應了聲,沉默了一會,才悠然道:“嗯……去把他叫進來吧,朕有些話要問他。”
冊公公喳了聲,趕忙回身,叫住正要背身離去的高大黑影,“柳大人還請止步!”
那段背影聞聲止步,他一身青衣,修竹般挺拔,無波真古井,有節是秋筠。
他顯得沉靜而端雅,月明星稀,夜露打在花瓣上,他在此間不急不緩回過身來,仿佛天地間唯一人而已……
他禮貌的作揖禮,夜一般漆黑的眸子不帶波瀾地看過來:“不知冊公公叫下官何事?”
冊公公愣了愣神,才道:“先別急着回去,陛下喚你有事。”
“好。”他淡淡應着,徐行上臺階,跟着冊公公步入殿內。
皇帝陛下正在紫檀長案後翻折子,見謝诩進來了,他行禮參拜後,皇帝也只從折子後頭翻了個眼瞧他,而後繼續去批閱奏折。
根本沒有讓他平身,也不正面看,只随意道:“謝小子,最近天天在朕寝宮前跪啊跪的,跪得可痛快?”
謝诩道:“托陛下的福,還不錯。”
皇帝将看好的一封擱到別處:“你自己犯的錯,還要找一群典藥局的下人來墊背?”
謝诩清淡一笑:“如若只有我一人來跪,宮中就不會盛傳太子舊疾重發,而是會別有一番旖旎猜想。”
“……”皇帝陛下噎了一下:“你莫跟朕耍嘴皮子,你近日這番舉動是故意的吧,怎麽,想為鈴蘭謀一條後路?”
謝诩揚眸,直接案後的老人:“非也,微臣是在為陛下謀一條後路。”
“呵呵呵,”皇帝接連冷笑三聲,唰一下将手中奏折直接砸飛至謝诩膝前:“朕還需要你來幫?!不知好歹的東西,以為耍點小聰明就能讓你見到太子了嗎?癡心妄想!”
謝诩撿起那封奏折,随意瞥了眼,慢條斯理折疊好:“一切皆在陛下您的掌控之中,下官只是應陛下心思順水推舟罷了,您不必動怒。”
皇帝陛下聞言面色稍霁,從椅子上起身,慢吞吞走到謝诩面前,俯視其洋洋得意道:“你不是言此生不再跪玉氏一族的麽。”
是此生不再跪玉狗……謝诩強壓下極想糾正的欲望,沉聲平靜道:“臣只講過此生不跪玉氏,但未曾言曰不跪岳丈。”
皇帝聽完這句話,被嗆得半晌說不出話,但慢慢地,面上浮現出一抹可疑的紅暈,耳根也有緋色攀上,他一甩袖暴怒地回到原位:“混賬!誰是你岳丈!你這個小叛賊,簡直太混賬了!誰想當你的混賬!哦,不對,岳丈!”
謝诩不由勾唇,将那封折疊齊整的奏折雙手端舉至半空,道:“陛下近日似乎很為倭寇擾鏡一事煩憂?”
皇帝陛下:“關卿何事?”
謝诩道:“臣有一計。”
皇帝陛下:“呵呵,想拿這個來收買朕嗎?”
謝诩仿若不聞:“可将他們一網打盡。”
皇帝陛下:“……不需要你的計謀,朕自有對策!”
謝诩道:“微臣并非為了收買陛下。”
皇帝一副不為所動地模樣道:“為了鈴蘭?”
“不,是為了報答當年陛下的一飯之恩。”
皇帝陛下微微一愣。
“三十年前的事了。那時年紀太小,諸多事,諸多人都已記不清。在揚州調養時,若不是同太子殿下講起年幼之事,臣也險些忘光。那天回憶時,陡然想起四歲那年曾為我墊付過一頓飯錢的年輕男人的樣貌,”講至此處,謝诩擡眼直視皇帝,目光灼灼:“那人似乎正是陛下……若不是您,我現下恐怕也不會跪在這裏,而是被賣到別處抵債。”
殿中沉寂半晌,皇帝陛下擺擺手,無所謂道:“不可能,朕根本沒做過這種事,朕怎麽可能替你這小叛賊付錢,巴不得你被賣的越遠越好,巴不得你永遠不要再出現在朕面前才好!”
謝诩溫和一笑,他的臉在燭光潤華如玉:“嗯,大概只是和陛下面貌相似的人吧。”
“……”皇帝陛下又是一怔,迅速轉移話題,口氣舒緩:“罷了,朕也懶得計較,先來讨論一下對抗倭寇的法子好了。”
☆、完結章
三日後,謝诩很快将一封抵禦倭寇的折子私下交給皇帝,皇帝陛下冷哼一聲接過,展折浏覽,不出一盞茶的光景,神色已是愈發詫異。
謝诩的這封折子,可謂是面面俱到,處處兼顧,他先前說有“一計”,委實是一種太過謙虛的說法,就算是“一計”,也是一個大計。
“折上內容大抵如下:
,招募士兵,改變軍隊編制體制。大梁朝前陣子衛所制破壞,使得朝廷不得不訴求其他的軍隊途徑,募兵訓練就是其中之一。
,加大防禦縱深和加強北方防禦,海防是重中之重,于臺州設海鹽、澉浦、乍浦三關水寨,招募蒼山、福清船只78只,官兵兩千餘人,組成一支相當規模的海軍。改造守舊船只,編四哨,加強水軍。
,修竹城池,加強城鎮防守。沿海各地加緊修築,各府縣的城池逐漸完固。多數城池都用磚石包砌,外有城壕,上有臺堞,堅固性和防禦性都會遠超前朝。
第四條,重新劃分戰區,加強防守。浙、直、閩、粵的沿海防務必須打破原先衛所的防禦區劃,形成新的防禦區域。
“禦海上,同海岸,守內陸”三者需統一并進,并且要注重後勤補給,武器裝備,以及平戰結合,确保萬無一失。”
——極其詳盡有見地的軍事謀略書,還是出自大梁一位曾經的頂級文官之手。
皇帝陛下幾乎嘆為觀止,他從奏折後偷瞥了眼垂手立在案前的謝诩,他身姿颀長,面容還是“柳醫官”那張臉,但氣質和風骨依舊是屬于原主的那一份冷靜刻板,從容自持。不知不覺,這孩子已經長這麽大了,皇帝在心中微微嗟嘆一聲,收回眼光,将目光移向紙頁上最後一條改進事項,卻發現第五條後頭是一片空白。
皇帝陛下不免蹙眉:“謝小子,還跟朕故弄什麽玄虛,第五條呢!”
謝诩聞言,清淡一笑:“第五條,并非刻意不寫,只是比較重要,需微臣口述出來。”
“那你講咯。”皇帝陛下阖上奏折,很難得地擺出一副洗耳恭聽好脾氣狀。
謝诩道:“微臣想見一面太子殿下……”
皇帝陛下未等他講完,便勃然大怒:“好你個姓謝的,居然特意空出一行最要緊的威脅朕!朕讓你見太子才有鬼!”
“陛下還請息怒,”謝诩朝冊公公使了個眼色,公公忙替皇帝陛下遞上澆火涼茶,拍背撫慰,待皇帝稍微平息過後,謝诩才行臣子大禮,不急不緩陳述:“第五條的內容……是希望陛下可以指派微臣趕赴臺州,不出一月,臣可将臺州東北一帶的犯境倭寇一網打盡。”
皇帝陛下擱下杯子,臉色愈發驚異:“你要去打海仗?”
老君王撚了撚胡須:“那邊可是倭人盤踞之地,最為嚴厲艱險的地帶。廣威将軍在那一處地域了快一年了都不見什麽成效,倒是敗績累累,你有什麽自信能一月之內滅盡倭小?”
“一年?”謝诩勾唇:“看來臣蟄居民間遠離朝堂的這一年,朝中再無賢能,一個小小島國都讓陛下很是疲憊啊。”
“朕才沒有疲憊!”皇帝陛下咬牙切齒:“倭人奸猾狡詐不是一日兩日了,在臺州一帶行蹤詭谲,實難洞察其去向。”
“所以,陛下信微臣便是。倘若微臣輸了戰役,此後會永生遠離宮廷,不見太子,更不會再礙陛下的眼;不過……若微臣能夠凱旋而歸,還請陛下切莫再強行阻止我與太子的感情,”謝诩正色,雙手交疊,擡臂至額前,姿态把持有禮,不卑不亢:“此番來去兇險,在趕赴臺州之前,還望陛下能夠允許下官,見太子殿下一面。”
皇帝陛下遲疑許久,才慢悠悠問道:“那你該以什麽身份去臺州呢?”
謝诩早有準備:“随行軍醫。”
送走謝诩,宮門吱呀一聲被掩上,皇帝陛下呷了口茶,原先那種絲毫不加掩飾的神色瞬間收起,變得愈發沉凝。
說實話,他對謝诩感情極為複雜,又愛又恨,長輩之愛,敵國之恨。
在暗處關注着他長大,早已經有了一種視如己出的感覺,倘若謝诩不是前朝皇室遺子,而是全心全心盡忠盡力的大梁首輔,沒有姜氏姐妹的那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