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起三生緣

第2章 ☆、再見死纏又爛打

“鳳大哥！”千九從昏迷中醒來就看到眼前一張傾慕已久的臉，立刻驚喜萬分。

“哥你個頭！”一個身着粉色羅裙的美麗女子雙手叉腰站在床邊，臉上的怒火幾乎要将千九點燃。

“千、千千……”千九猛然從美人臉中醒過來，看向自己的雙生妹妹，磕磕巴巴地說。

千千恨鐵不成鋼地看着自己不成器的哥哥，實在忍不住伸手揪住千九的耳朵。

“早跟你說了做事要動點腦子！輕功好點你就了不起了嗎？”

“金都盛家是你随便偷的嗎？鳳大哥和盛家老爺子有交情，你偷他們家是讓鳳大哥怎麽對老爺子交代？”

“羅浮山是你随便進的嗎？就你那一點斤兩，沒死在裏面算是我們千家燒多了高香！”

女子越說越快，越說臉色越是難看，千九忍不住将目光巴巴地轉向鳳蒼起，希望他能勸一勸自己妹子的怒火，但見鳳蒼起悠悠而笑并不多言，就知道對方肯定是不會幫着自己的了……只能歪着頭等妹子的怒火發洩完畢。

“我們為了找你不得不從江南跑到安城來，還勞累鳳大哥一起來！最重要的是，你讓你的妹夫、我的相公阿生他跑到歡歌笑語樓去找鳳大哥！”

——原來這才是重點！

千九忍不住瞥了一眼鳳蒼起，歡歌笑語樓是什麽地方他不是不知道，鳳蒼起喜歡呆在歡歌笑語樓也是江湖公開的傳聞，只是每每聽到的時候，心中還是有些酸澀。

“千千，之乎者也的顧大師你難道還信不過嗎？”看女子的氣撒得差不多了，鳳蒼起拿起他的酒葫蘆飲了一小口，終于開始為千九解圍。

只是他臉上的表情完全是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到底是解圍還是落井下石，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哼，我挑的相公那還能有差？”千千看向鳳蒼起，姣好的眉微微皺起，“鳳大哥你受了內傷，不宜飲酒！”

千九一聽，急着掙脫了妹妹的手，想要看看鳳蒼起的傷勢：“鳳大哥你受傷了？！”

“我沒什麽事。內傷不會要我的命，不過沒有酒會要我的命，連你的阿生都沒法勸我，我看你還是好好看牢你這個哥哥好了。”

“千九你以後也多聽聽千千的話，她這一路上可擔心你擔心的要死。”

“我才沒有！誰擔心他了！”

對千千的口是心非之言，鳳蒼起只是笑了笑，然後就起身往外走。

“鳳大哥？你不等阿生回來嗎？他去抓藥去了，很快就回來了！”

“給千九用吧。”鳳蒼起搖了搖手，紅影一閃，人就失去了蹤影。

白了一眼巴巴望着鳳蒼起離去的方向的哥哥，千千在心中一嘆。

鳳蒼起就是天空飛翔的一只鷹，自由桀骜，雖然俠肝義膽為兄弟兩肋插刀，但誰也無法強迫鷹停留在地。

“人都走了，你看什麽看，有本事喜歡你有本事去争取啊，看看看看能把人看來不成啊！”

“……你覺得我争取了就能成功嗎？”千九問自己的雙生妹妹。

“不能。”千千異常冷酷地回答道，緊接着沒好氣地說，“我說不能你就能放棄了嗎？你還不是該怎麽樣就怎麽樣！”

說完，她一甩手，去門口看看顧道生有沒有将藥買回來。

千九在浮羅山也受了不輕的傷，加上他功底沒有鳳蒼起好，要調養上好一陣子了。

話分兩頭。

鳳蒼起離開安城顧道生一家栖息的小院之後，看了看萬裏無雲的天空，腦中卻浮出一抹清俊人影。

他眨了眨眼，将酒壺重新挂在腰間，腳步一錯，身已似驚鴻掠起，朝着羅浮山的方向而去。

※※※

一聲清麗莺啼在羅浮山下響起，在修心亭中下棋的素千秋手勢一頓，目光已瞥向羅浮殺陣的方向。

看着左手的檀香龍骨鏈思索片刻，素千秋放下棋子，坐着輪椅朝羅浮殺陣行去。

“還有事嗎？”素千秋看着倚靠在殺陣入口處巨石旁撫刀的刀客，冷淡地說。

鳳蒼起一笑，美麗的面容好似錦花初綻，更加端麗無雙。

“沒事就不能來嗎？”

素千秋歪了歪頭，顯然視鳳蒼起的面容如無物，只是眼中閃過一道疑惑：“你沒事喜歡找死？”

鳳蒼起忍不住笑了起來，卻牽動內傷，最後笑聲變作咳嗽聲，在靜幽幽的羅浮山上回響。

“我是來找你，不是找死。”

他也不知怎麽了，只是看着這人就覺得想要微笑，比歡歌笑語樓獨有的胭脂釀還要更加令他感到舒适宜人，即使是旁人看起來莫名奇妙的對話也讓他覺得興致萬分。

素千秋看着奇怪的刀客，手指一動，一道銀絲直撲鳳蒼起手中脈門。

鳳蒼起徑自笑看素千秋，身形完全沒有閃避，甚至就着銀絲飛來的方向遞上自己的手腕，将江湖人視若性命的脈門就這麽奉上。

“內息受創，不重，調養三、五天便會無恙。”素千秋說完，收了銀絲，看向鳳蒼起，頗有幾分認真地說，“療傷的錢我不會出的。”

“我不是來看傷也不是來讨債的。”鳳蒼起笑着說，他慢慢走近素千秋，“我想與你交個朋友。”

“我不需要朋友。”素千秋一邊說着，一邊操縱着輪椅退後一截重新拉開距離。

“怎麽會有人不需要朋友？”鳳蒼起停下腳步，“我可以陪你喝茶飲酒，聊些江湖趣事、山野怪談，如果你要談些風花雪月詩詞歌賦我也可以奉陪到底。”

素千秋眉頭微皺，幾縷蒼白的發垂落他胸前，鳳蒼起注意到白發青年右側有一條編好的細細發辮，上面墜着幾顆黑珠。

“鳳蒼起，你究竟想要幹什麽？”

“我已經說過了，我來交你這個朋友。”

“我雖長居于羅浮山，但對江湖傳聞并不陌生。”素千秋覺得這人簡直毫無道理，“莺刀客的朋友遍天下，想要朋友有的是，沒必要跑到羅浮山來自找無趣，我對交朋友沒興趣，請回吧！”

眼看素千秋要離開，鳳蒼起飛身上前按住素千秋的椅背。

“我是真心想交你這個朋友，難道便毫無辦法嗎？或者你喜歡布陣弈棋，我也略通一二。”

素千秋撫上輪椅機關的手指一頓。

他确實對鳳蒼起為何能破他三重殺陣感到疑惑，至少他從未曾聽聞鳳蒼起通曉奇門之術。

何況羅浮殺陣不是普通的陣，而是借助羅浮山地脈的靈氣布下的奇門幻陣。

——那日莺刀客直指陣眼毫不猶豫的一刀，猶令他驚豔不已。

但和這個人交朋友就等于交了個大.麻煩，而素千秋不喜歡麻煩。

将素千秋的猶豫看在眼內，鳳蒼起勾唇一笑：“你的羅浮殺陣實際上有九重，我說的對麽？”

“……你為何會知曉？”

“這個秘密，我只會告訴朋友。”

“……”

素千秋沉默半響，操縱輪椅前進。

鳳蒼起心中暗嘆，将手放開——雖然他對這個人非常以及十分的感興趣，但莺刀卻不是一個強人所難的人。

眼看素千秋行至小路盡頭，清冷的聲音再度傳來。

“進來吧。”

晦暗的心情一時間仿佛日照滿天，鳳蒼起笑着幾步掠到素千秋身旁。

“與我交朋友總是不會虧的。”

“我沒見過這麽喜歡自誇的人。”

“我猜你總共也沒見過多少人。說起來我還沒問你的名字，我總不能一直叫好朋友羅浮之主吧？”

“……素千秋。”

鳳蒼起一時愣住。

素千秋。

他将這個名字在嘴裏無聲念了幾遍，一股驀然憐惜之意湧上心頭，卻轉瞬間如潮水般退下，徒留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素千秋的輪椅停住，回頭看着靜立在路上不動的人。

被那雙眼中疑惑的光芒所喚醒，鳳蒼起上前幾步：“是個美麗的名字，很适合你。”

“名字就只是名字，我可以叫做素千秋，別人也可以叫做素千秋，世上同名同姓者衆多，談不上美麗不美麗，适合不适合。”

“但我的朋友素千秋，就只有你一個。”

“你定然很适合甜言蜜語，但對我無用。”

“這都是真心話啊，千秋。”

“你跟別人交朋友，也這麽自來熟嗎？”

素千秋很奇怪，江湖傳聞中鳳蒼起雖然朋友衆多，但因為追逐者更加衆多，所以一直以一種高人的形象出現，但眼前這個人，完全不像是那日幹脆利落破陣之人。

簡直無賴。

“怎麽會，千秋當然是別有不同。”

鳳蒼起說這句話本是為了調笑這清冷的羅浮主人，但話一出口，卻覺得正是這個道理。

從初見到如今，素千秋對于他來說，确實跟別人有很大不同。

在此之前，若有人說鳳蒼起會死纏爛打跟一個人交朋友，莺刀客只會一笑置之。

瞥了鳳蒼起一眼，素千秋也不再言語。

通幽小徑的盡頭，一塊小小的石碑立在入口，上面的字跡和殺陣入口前的石碑同出于一人之手，卻不帶絲毫殺氣。

“千秋幽境。”鳳蒼起念出石碑上的文字，笑着看向素千秋，“确實很适合你。”

素千秋似是已對鳳蒼起的笑言免疫，徑直将人帶到修心亭，未完的棋局擺在那裏，鳳蒼起探頭一看，局勢詭秘莫測風起雲湧，但這幽境之中沒有絲毫人聲，似乎只有素千秋一人——難道他總是自己一個人下棋麽？

一念及此，鳳蒼起心中更堅定了要成為這人的“好朋友”。

他不希望這個人如此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