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章節
力點頭,口齒不清地說道:“聽話了!”
年素鳶忍不住噴笑出聲,鼻子有些發酸。
她的命本就是平白掙來的……可還是不舍,不舍得啊……
“額娘,我要八哥——”福沛拖了長長的尾音,揪着她的衣角,不停地重複道:“八哥八哥八哥——”
“乖,八哥在皇父那兒呢。”年素鳶柔聲安撫。
福沛不幹,在年素鳶懷裏撒潑打滾,盡極耍賴之能事。
微不可察的腳步聲響了起來。
年素鳶擡起頭來,昏暗的燈影中,胤禛踏進暖閣,背着光,表情模糊不清。她起身下炕,抱着福沛施禮道:“臣妾恭請皇上聖安。”
胤禛“唔”了一聲,順手揪揪福沛的小辮子:“渾小子,別老纏着你額娘抱,她累得很。”
福沛眨巴眨巴眼睛,沒聽懂。
年素鳶忍俊不禁,聲音也異常的柔:“臣妾謝皇上體諒……”
“朕有話同你說。”
年素鳶應了聲是,命人将福沛抱了下去。
她福了福身,道:“皇上有話,臣妾洗耳恭聽。”
“來。”
胤禛牽着她的手,來到桌前,提筆蘸墨,慢慢地寫了個“年”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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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素鳶心髒漏跳了一拍,有些忐忑:“皇上?……”
“年妃,你聰明,也很知道分寸。”胤禛慢慢地說着,似乎是為了避免讓她有過大的情緒起伏,“朕決意賞賜年家。”
“臣妾代父親、哥哥們謝皇上恩典。”
“朕決意封年遐齡、年羹堯、年希堯為一等公,到江南去,替朕肅一肅貪腐;年家諸位夫人封一品诰命,你瞧着可好?”
這是解除兵權的意思!
本朝兩員大将,年羹堯、岳鐘琪,都是在川陝起的家,帶的兵也大多是川陝漢子;如今岳鐘琪鎮西北、年羹堯赴江南……年羹堯能施展手腳才怪!
“臣妾……謝皇上恩典。”
胤禛似笑非笑:“你就不想說些旁的?”
“臣妾不敢有違聖意。”
“那就好,過些日子你勸勸他,朕還怕他嫌棄‘杭州将軍’低了呢。”
從威懾西北的撫遠大将軍,到江南小打小鬧的杭州将軍,她那天性驕縱的二哥,不嫌棄才怪呢!
唯今之計,只有應下來,再慢慢地勸說年羹堯。若是惹胤禛動了真怒,那可就不是貶斥的罪名了……
“對了。”
胤禛忽然想起一件事來:“你的火氣可撒足了?”
言下之意是,鈕钴祿氏可以死了。
這句話半通不通的,但年素鳶能聽懂。她遲疑片刻,笑道:“臣妾的火氣已撒足了,多謝皇上恩典。”
如玉在房門外頭探頭探腦。
年素鳶示意她等一會兒,又陪胤禛說了一會兒話。胤禛瞧她氣色不足,猜測是已經生病了,也不再說什麽,扶她在床上躺下,親手替她解了外衣,安撫地拍拍被角:“睡罷,莫要多想。”
“臣妾……”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叩謝聖恩。”
胤禛離開了。
他已經兩年多不曾留宿後宮了,今日也不曾例外。
如玉這才走了進來,俯身貼耳說道:“主子,她瘋了。”
“誰?她?”
“對,是她。她不知怎麽地,就瘋了。奴婢揣測,或許她是裝瘋,讓您厭棄了她,就可以利落地賜她一死了。”
嗤。
年素鳶冷笑一聲:“無論她真瘋假瘋,本宮都要把她逼成真瘋!你替本宮找件白衣裳來。”
“主子是要……”
“跟上回一樣,扮鬼,吓她。”
如玉的臉色變了幾變,終于還是聽從吩咐,替年素鳶找衣裳去了。無論如何,人們對鬼神總是敬畏的;向年素鳶這樣亂開鬼神玩笑的,幾乎絕無僅有——不過,誰讓年素鳶自己就做過鬼呢?
***
明椒或許是真的瘋了。
至少年素鳶去看她的時候,她已經瞪圓了眼,呵呵哈哈地笑着,蓬頭垢面,狀若厲鬼,十指彎起,試圖扼住年素鳶的喉嚨。
年素鳶當然沒有讓她如願。
她仔細瞧了瞧明椒的眼睛,有些混濁,目光也有些散。
看樣子,明椒的确是被她折磨得精神崩潰了。
那麽,就這麽任明椒自生自滅?……
她可真不甘心呢。
“看好她。”年素鳶吩咐道,“等本宮想好怎麽處置她再說。”
嬷嬷們唯唯諾諾地應了。年素鳶的手段,她們都是看在眼裏的,直教人不寒而栗。也幸虧年素鳶不會輕易對旁人下手,否則……
離開小黑屋後,年素鳶只覺得頭疼得厲害,根本睡不着,便又起來,用溫水擦了擦身子,抱着被褥坐着,望着帳子發呆。
她應該考慮身後之事了。
趁着她還有兩三年可活的時候。
弘晀有胤禛親自照看着,又是板上釘釘的東宮儲君,倒是沒什麽可擔心的,倒是福沛……哦,還有柔嘉。若是她死了,皇後肯定會将柔嘉接到承乾宮去住的,她同樣也不用擔心。
齊妃,能信得過麽?
算了罷,齊妃連自己親生的三阿哥都能養殘了,還能指望她能教好福沛麽?
裕妃?她可是個不攬事的主兒。
要不……寧妃?
怕也是不成……
年素鳶想着想着,竟然維持着坐姿,抱着被褥,睡着了。
等到次日醒來時,後頸也疼得厲害。
今天是太醫來請平安脈的日子。
年素鳶仔細地問了太醫,太醫答道:“娘娘素來身子弱,如今還需仔細調養着,日日含着參片養氣才是。最最要緊的,是不能動怒。”
她不信。
過了不久,胤禛命人來催,讓她去乾清宮東暖閣,年羹堯已在那兒等着了。
年素鳶只對年羹堯說了一句話:
“還請二哥謹記,您一身維系着整個年家。”
所以,絕不能輕舉妄動,絕不能将整個家族都卷進政治旋渦之中。
年羹堯咬了咬牙,很久才說道:“這一回,老子非得将鹽商的老窩都給翻個個兒不可!妹妹別介意,哥哥就是個大老粗!若得空兒,要多看顧着嫂子們,可曉得麽?”
年素鳶徹底松了口氣:“多謝二哥,妹子記下了。”
年羹堯告退了。
年素鳶小心翼翼地掀了珠簾,看見胤禛還在辦公,也不知道該不該告退。乾清宮和養心殿如出一轍,都不是後妃能來的地方。今日胤禛命她過來,已是大大的破例了;若是被老大臣們瞧見,恐怕又是好一通上疏。
胤禛奮筆疾書,速度很快,但字跡卻頗為潦草。
年素鳶忽然想起一個笑話來。
朝堂中有位大臣,也不知是叫田文鏡還是尹繼善又或是諾敏……某一天看見胤禛洋洋灑灑上萬字的朱批,傻眼了,因為他一個字也不認識。然後他沒奈何,只得捧了折子去找怡親王。怡親王只略略掃了幾眼,便極其流暢地給念了出來。從此以後,只要大臣們有看不懂的朱批,只管去找怡親王,保管能夠妥妥當當地給譯出來。
“瞧你的樣子,似乎心情不錯?”
胤禛不知何時擱了筆,站起身來。
年素鳶這才發覺,方才竟已不自覺地翹了翹嘴角,似乎很是開心的模樣。咳,果然不能在皇帝面前胡思亂想,尤其是想笑話……
但是在胤禛看來,是年素鳶替他解決了年羹堯這個大難題,所以笑得如釋重負。
他瞥了一眼裝折子的小匣,決定把彈劾年羹堯的折子先壓下不發。
45、染沉疴(二) ...
年素鳶的确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畢竟,若是年羹堯低調一點兒,年家百年富貴,根本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她沒有在乾清宮多做停留,而是立刻告退,示意自己根本不打算幹預朝政。只不過,回去的時候走得急了些,又是好一陣眩暈。
恐怕是真有些不妥了。
年素鳶花了好幾個時辰來思考,最殘忍的死法究竟是什麽。
明椒既然能将她活活氣死,她定要惡狠狠地反擊回去,才能真正出了這口氣!
不過她似乎發現,自己找不到更殘忍的死法……
淩遲?
倒是既屈辱又血腥,不過若是把明椒剝光了往架子上一丢,魚網一網,用小刀子一塊一塊地切下來……她大約挨不過十刀,就會死去。
絞刑?
硬生生把脆弱的喉嚨絞斷,的确有種酣暢淋漓的恐怖感。但是,這個死法也未免太快了一些。
孔雀膽?活活疼死她?
……還是算了,且不說她根本無從去弄孔雀膽,即便是弄到了,又該怎麽向胤禛解釋那東西的來歷?可別為了一個明椒,弄得一身腥臭……
“主主主主主子!”
如玉心急火燎地跑了進來,一口氣兒不帶喘的:“寶寶寶寶寶寶親王他他他他他他圈禁了?”
“他圈禁了誰?”年素鳶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不,是他被圈禁了!”
“什麽?!”年素鳶驚訝不已。這段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