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章節
勢,哪還有不明白的,分明是胤禛駕臨怡親王府,剛好又看見她回宮,就順手把她給攔了下來。可是,胤禛為什麽偏要在怡親王府裏說呢?
年素鳶才一進府,就被兩個圓滾滾的小團子撞了個滿懷。一個眨巴着大眼睛軟軟糯糯地喚她額娘,另一個伸出尖尖嫩嫩的小手指戳戳她的臉,疑惑地問道:“你是誰呀?”
弘晀?!另一個是……
“小七笨蛋!這是我額娘!”弘晀叉腰,仰頭,一副志得意滿的樣子。
小七?
怡親王府的七阿哥,弘曉?
等等,胤禛怎麽會把弘晀給帶到怡親王府裏來了?
簡直……太亂了!
年素鳶很是頭疼。
身邊的乳母婢女們已經亂得一團糟,怡王妃匆匆趕來,讓人把兩個孩子領了回去,而後帶她往裏頭走去。
年素鳶有些忐忑。
一進、兩進、三進、四進……
“朕還能怎麽着?老八整日裏撺掇着朝臣,要恢複‘八王議政’的舊制,要‘擇宗室子’!你倒說說,弘歷可還有救?老十三,朕今日與你說明白了,倘若非到了那一步不可,那麽……不是弘暾就是弘晈!……”
怡王妃輕輕扯了扯年素鳶的衣袖。
年素鳶腳步一頓,偏頭看她,頗為不解。
“皇上與我家王爺為着這事兒,吵了好多天了。臣妾鬥膽,請娘娘勸勸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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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素鳶尚未答話,便聽見怡親王的聲音飄了出來,不急不緩:
“皇上春秋鼎盛,此事不急;二則,皇上此舉實在太過魯莽……”
執鳳印(一)
那兩人在書房裏。
論理說,旁人是進不去的。
所以,年素鳶只能老老實實地侯在外頭,等着那兩位爺什麽時候吵夠了,鬧夠了,再出來理會她。
年素鳶發覺,近日來,胤禛愈發喜怒無常了,性子也急了很多,經常說風就是雨的,莫非是前些年太過壓抑的緣故?
蘇培盛在門口喚了一聲:“皇上,年貴妃到了。”
書房的門被一腳踹開,胤禛大步走來,只說了一個字:“走。”
這這這……
咳,皇上,沖動易怒了不好。
年素鳶默默地跟在胤禛後頭,不敢多說半句話。這位爺的脾氣她是知道的,生氣的時候只能順毛摸,過一會兒氣消了,就什麽話都能說了。
不過,聽胤禛的意思,他是打算把怡親王家的小阿哥過繼一個,做嗣子?因為朝堂上有人給他施壓?
這可有些麻煩……
“朕坐你的車辇回宮。”胤禛冷不丁說道。
年素鳶應了聲是。
胤禛走得急,年素鳶甚至只來得及對怡王妃歉意地笑笑,連怡親王的面也沒見着,便跟着胤禛上了馬車。弘晀被蘇培盛抱着上了另一輛車。
車辇向紫禁城駛去,在雪地上留下四道深深的車轍。
如玉已經下了車,跟在後頭一路小跑。
年素鳶撥了撥香爐,略嫌狹小的車廂內彌漫着一股子暖香,熏得人昏昏欲睡。胤禛閉着眼,低聲說道:“過來。”
年素鳶挪到胤禛身邊,跪坐在褥子上。
一時無話。
年素鳶試探地喚了一聲:“皇上?”
胤禛不答,薄唇緊抿,似乎已陷入了沉思。
年素鳶不再說話,安靜地跪坐在一邊。
暖香袅袅,竟生出了幾分缱绻的意味來。
良久之後,胤禛才嘆息一聲,低聲說道:“那幫子人……實在太可恨!”
年素鳶故意裝糊塗,擡眼望胤禛,滿是不解的神色。
“得了,別裝了。你累,朕也累得慌。”胤禛瞥了年素鳶一眼,道,“方才你聽到了,老八要‘恢複八王議政’的舊制。偏偏朕還動不了他!呵,朕子嗣單薄……朕子嗣單薄也用不着他來操心!”
年素鳶吃不準胤禛到底知道了多少,小心翼翼地試探道:“皇上為何不處置八王爺?”
“行了,鳶兒,這裏沒有外人,莫要給爺裝癡做傻。你說,朕為什麽不能處置他?”
“臣妾不敢……”
“若爺打算扶弘晀上位呢?”胤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年素鳶微微一怔。
胤禛可真是……直接,太直接了,直接到她根本沒辦法裝傻!他肯定知道,若是繞彎子,他肯定繞不過她,所以才這麽幹脆利落地……
不愧是奪嫡的最後贏家,三言兩語間,便将她吃得死死的,根本反駁不得。
可是,她能說實話麽?“妄議朝政”的罪名随時都能扣下來!可她若不說,會不會又是個“又來糊弄爺”?
年素鳶無奈,只得含糊地說道:“鳶兒……不知。只是鳶兒想着,舊制既然是舊制,自然有弊端,否則為何會作‘舊’?”
“避重就輕。”胤禛不滿。
年素鳶咬咬牙,道:“爺之所以不能處置八王爺,是因為新朝初立,您要‘立名’。二者,八王爺羽翼豐滿,當翦除其羽翼,再行虢奪,方不留後患。”
胤禛目光微閃:“繼續。”
年素鳶幾乎沒被吓死。
還繼續?
再繼續下去,她的罪名恐怕就不止一條了!
寬大的衣袖中,她緊緊握着拳,指甲深深嵌入了肉裏,背心冷汗涔涔。她咬了咬牙,說道:“至于嗣子……臣妾以為,皇上寧可再納妃嫔,令諸大臣輔佐新主,也不當收養宗室子!”
“繼續。”
再繼續就石破天驚了!
年素鳶咬了咬下唇,唇上立刻多了一排深深的牙印:“若皇上要臣妾死,臣妾當自領三尺白绫!”
靜默。
良久。
胤禛輕笑,随後是大笑。再然後,他一把拉過年素鳶,将她壓在身下,輕輕在她耳邊呵着氣:“鳶兒啊鳶兒,你為何偏偏姓年呢……若皇後有你一半聰明,朕也不用多費這許多心……”
“臣妾不敢與皇後相提并論。”
“皇後的膽量太小。這是她最最不如你的一點。鳶兒,朕問你,如若有一日,朕親手去母留子,你當如何?”
“臣妾……”年素鳶感覺到自己的身子在抖,“臣妾只求皇上,提前十天半個月的,與臣妾說一聲。”她還有好多後事要安排。
“真真是個笨丫頭。”胤禛搖搖頭,點點她的腦門,道,“朕不準你幹預朝政,你可明白?”
“臣妾明白。”
“朕擔心的是‘母壯子幼’,你可明白?”
“臣妾明白。”
“至于你是真死還是假死,這不重要……唔,不如你随葬帝陵可好?與朕合寝……”
“皇上春秋鼎盛……”
“那朕許你一世春秋便是。”
年素鳶愣了一下。
胤禛的意思很明白,他不準她當皇太後。至于其他的,他随她。
可是,她卻知道,她會先胤禛而死去。
雖然她并未流産,身子也漸漸養了回來,可至多只能延續一二年的壽命,該去的時候,她也依舊會去的。胤禛的許諾,幾乎可以說是一紙空談。
她垂下眼簾,低聲說道:“臣妾謝皇上恩典。”
胤禛直起身子,看上去惬意了許多,也再不是先前那副急赤白臉的樣子了。
年素鳶讷讷地起身,低聲說道:“皇上今日,為何要對臣妾說這些?”
“朕想試試你。”
“卻是為何?”年素鳶想不明白。
“朕想試試你,究竟是不是真的變聰明了。鳶兒,朕不瞞你,朕一是想着立八阿哥為皇儲,二是……打算将弘歷放在皇後名下養着,看看朕究竟能活多久。”言下之意是,若是他死得早,那麽無可奈何,只能由弘歷上位了。
年素鳶微微蹙眉:“皇上……”
“朕為何對你說這些?”
“皇上明鑒。”年素鳶又是背心一寒。胤禛确實是太可怕了,竟然能将她的心思摸得一點不差。
“朕本沒打算同你說的。”胤禛嘆道,“不過,朕忽然發現,對你說說,似乎也不錯。鳶兒,你的意思呢?”
——我自不肯讓弘歷登基!
年素鳶幾乎要将這句話脫口而出,最後卻硬是憋在了心裏。她定了定神,低聲說道:“臣妾之言,必定偏頗。若是中正平和,那不是出自臣妾真心。”
胤禛微怔,道:“說得也是。”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失笑道:“是朕心急了。鳶兒,朕也想不到,你竟如此……坦蕩。”
不坦蕩,還有她的命在麽?
胤禛對她了如指掌,甚至能分辨出她哪句話是在敷衍、哪句話是出自真心。
年素鳶垂下眼簾,不答。
胤禛扶着她的肩,又壓低了聲音:“朕不妨與你交個底。若無變數,朕定會立八阿哥為儲君;你要好生看着他,嗯?”
“臣妾領命。”
“至于之後的事情,你已經知道了,朕也不用多說。若到了那一步,朕會将八阿哥放在皇後名下,而‘貴妃暴斃’,你可明白?”
“臣妾明白。”
胤禛笑笑,又寬慰道:“現在說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