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節
着佛經養着胎,每日少說也有三五個太醫來請平安脈,皇後又額外撥了十二位宮女伺候着。如今她已成了宮中最最金貴的人,容不得任何閃失。
也因為這個,那些個下毒的、放麝香的、在飲食裏添加辛辣之物的,統統都不見了蹤影。年素鳶愈發覺得,她一早便該被禁足。
過了幾日,理親王家的六格格、怡親王家的四格格、莊親王家的大格格齊齊進了宮,拜見了帝後,又在皇家玉牒上重新造了冊,從此成為皇帝的嗣女,與本家徹底斷了關系。
四格格被乳母帶到翊坤宮時,一張小包子臉皺巴巴的,眼眶兒也是紅的,不時抽噎幾下,卻硬憋了不敢哭。她來到年素鳶面前,齊齊整整地朝她下拜:“柔嘉給額娘請安。”
“起喀吧,過來讓我瞧瞧,真是個可憐見的……”年素鳶朝柔嘉招了招手,眼底含笑。上一世,柔嘉原本也是養在她名下的;只是後來她不幸滑胎,小阿哥又是個死胎,招了胤禛的忌,又加上皇後和怡王妃一陣苦求,柔嘉便又挂到了皇後名下。如今,她倒頗有些讨好柔嘉的意味。旁的不說,柔嘉身後牽扯着幹系可大着呢。
柔嘉怯怯地挪了過去,眼眶兒又紅了幾分。她在進宮之前,也曾到雍親王府去玩耍過幾回,印象中,這位小伯娘一直是冷冷的,時時斜着眼看人,再加上額娘——啊不,此時當稱十三嬸娘——諄諄教誨,莫要招了年貴妃的忌,因此怕得不行。
年素鳶知道自己吓着她了,思忖片刻,朝炕裏挪了挪,拍拍身邊微微凹陷的褥子:“來,坐。半年多不見,柔嘉竟出落得愈發水靈了。給額娘說說,平日裏喜歡吃些什麽,額娘讓小廚房給你做。”
柔嘉不安地扯着衣角,挪挪身子,坐到了年素鳶身邊,偷偷擡起頭來,看了她一一眼,又迅速低下頭去。她忽然覺得,這位小伯娘——不,是新額娘,似乎也不像記憶中那般難親近……
“主子,福惠阿哥來了。”如玉笑吟吟地通報了一聲。
“額娘額娘額娘!”
福惠一連串嚷了好幾聲額娘,邁着兩條小短腿,蹦達着跑了過來,一頭撲到年素鳶懷裏。(最強改造)年素鳶吓了一跳,趕緊側過身子,用半只胳膊接住了他——她可不敢讓這渾小子碰到自己高高隆起的小腹。
福惠在年素鳶懷裏蹭了又蹭,擡起頭來,嘟哝道:“額娘,餓。”
年素鳶捏捏他的鼻子:“渾小子,成日裏就知道吃。”她拉過柔嘉的手,将福惠軟軟的小手放進她的手心裏,笑着說道,“惠哥兒,這是柔嘉姐姐,你見過一次的——柔嘉,這是福惠,你可還記得麽?”
福惠眨巴眨巴眼睛,軟軟糯糯地喚了一聲“四姐姐好”。
依照怡親王府裏的序齒,柔嘉排行第四;依照宮中的序齒,她依舊排行第四。
柔嘉的眼眶兒又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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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早夭的五弟弘[日兄],也曾這般軟軟地喚她“四姐姐”;她才出世不久的七弟弘曉,此時還不會說話,無論她怎麽逗弄他,讓他喚自己一聲“四姐姐”,弘曉也只會咿咿呀呀地沖她傻笑。福惠、福惠……
年素鳶眸光流轉,替柔嘉拭了拭腮邊的淚痕:“傻丫頭,哭什麽呢。”看樣子,柔嘉已漸漸對她卸下了心防。或許過不了多久,怡王妃就可以來看她了……
福惠困惑地伸出一根小指頭,拈起柔嘉眼角的一顆淚珠,放進嘴裏,砸巴砸巴地嘗了嘗,圓鼓鼓的包子臉皺成一團:“苦。四姐姐,苦。”他還不大會說話,只能簡短地表達着自己的意思。
柔嘉破涕為笑,伸手抱起福惠,蹭蹭他的臉:“貪吃鬼。”
“我才不是貪吃鬼!”福惠大聲辯解。
“我去院子裏走走,這裏的嬷嬷、姑姑們,你盡可支使。”年素鳶笑吟吟地對柔嘉說道,随後将手搭在了如玉的胳膊上。
柔嘉抱着福惠,對年素鳶微微一福。
“主子可是要籠絡四格格……四公主麽?”如玉小心翼翼地問道。
年素鳶扶着腰,慢慢地在院子裏走着,輕輕搖了搖頭:“柔嘉不過是個孩子,談不上籠絡。本宮要籠絡的,是柔嘉身後的怡王妃和——皇後。”
皇後和怡王妃素來交好,一旦怡王妃和皇後肯站在她這一邊——至少不會在背地裏對她使絆子——那麽她便可放開手腳,再也無所顧忌。(美女宿舍男宿管)
“那福惠阿哥……”
“無妨,柔嘉是個有分寸的。”
年素鳶頓了頓,又問道:“裕嫔近來如何了?”
“主子為何突然問起裕嫔來了?”如玉有些驚訝,“裕嫔從來都是獨自一人在長春宮中禮佛,除了同住長春宮的寧嫔,幾乎不與任何人來往,皇上也極少翻長春宮的綠頭簽。弘晝阿哥近日裏愈發荒唐,裕嫔卻也不管不顧——”
“本宮直到今時今日才明白,這才是她的聰明之處。”
裝聾作啞,藏愚守拙,不争寵、不獻媚,兒子又荒唐糊塗,他日無論哪位阿哥登基為帝,都能保她一個長命太妃、一個長命親王。
自從上次她與明椒針鋒相對,而裕嫔卻揣着明白裝糊塗,甚至對她有意無意的挑釁視若無睹,她便徹底明白了。
“替本宮折幾枝臘梅,給裕嫔送去。”
“可是主子,如今正值開春,臘梅已經殘了……”
“本宮就是要送她幾枝殘梅。”
如玉應了一聲,喚過另一位大宮女扶着年素鳶,親手折了幾枝臘梅,送到長春宮去。裕嫔接了,盯着那幾枝殘梅苦思冥想,目光猛地掃到長春宮的牌匾,驀地悟了。
年貴妃是在問她:殘梅枯槁,安可長春?
裕嫔的臉色變了幾變,對如玉說道:“不知貴主子近日可得閑?過幾日,我想去拜會貴主子。”她一面說着,一面朝如玉手中塞了個扁扁的荷包。
如玉摸不着頭腦,卻也老實答道:“我家主子近日裏除了抄抄佛經,便是在院中散步。”言下之意是,年貴妃最近很得閑,随時可以拜訪。
裕嫔微不可聞地“唔”了一聲。這年貴妃,是有意不讓她獨善其身的呀……
次日一早,年素鳶起了身用了膳,看着柔嘉與福惠鬧着玩,倒也極是舒心。辰時一過,便聽說怡王妃、莊王妃雙雙遞了牌子進宮,到承乾宮裏去了。又過了片刻,她接到通傳,說是皇後駕臨翊坤宮,與她一同來的還有齊妃、怡王妃、莊王妃;以及皇後剛剛收養的二公主、齊妃剛剛收養的三公主。
年素鳶皺了皺眉,吩咐道:“擺重禮,跪迎皇後。”
如玉應了一聲,下去準備了。年素鳶扶着腰,去了柔嘉房中。
柔嘉正在練字,一筆一劃的寫得極慢,卻頗見風骨。她見到年素鳶,忙丢下筆,朝她深深一福,別扭地稱了一聲額娘,而後扶着她坐下,有些不安:“額娘怎麽得空過來?”
年素鳶含笑道:“你皇母、十三嬸娘要來。”
柔嘉驚呼一聲:“額娘……”
那一聲“額娘”,叫的是怡王妃。年素鳶心知肚明,卻也并不點破,而是攜了她的手,叮囑道:“待會兒不止是她們,齊妃娘娘、莊王妃也在。額娘會陪着她們,讓你單獨和十三嬸娘說一會子話,可要乖乖的,知道麽?”
柔嘉含淚拼命點頭,又挨年素鳶近了些,昨天的恐慌和懼怕已經消褪得差不多了。年素鳶試探着摸摸柔嘉的頭發,柔嘉沒躲,甚至連躲閃的眼神也不曾出現過。
過了約莫一盞茶時分,皇後、齊妃、怡王妃、莊王妃一齊來了。皇後今日心情不錯,開口便是:“年貴妃身子乏重,這禮就免了吧。”
年素鳶稱是。
皇後又道:“今日我們來,一是怕你悶懷了,對小阿哥不好;二則是……三位公主昨日才進宮,也當聚上一聚;你不能出翊坤宮,我便與齊妃帶着二公主、三公主過來了。四公主可在?”
“四公主在房中,臣妾這就命人将她喚來。”年素鳶面上愈發恭敬,暗地裏卻唏噓一聲:柔嘉的份量果然比她肚子裏的小阿哥還要重……
不大一會,乳母帶着柔嘉來到了正殿旁的暖閣。柔嘉一見怡王妃,眼眶兒又紅了。她吸吸鼻子,強忍着沒落下淚來,恭敬地給皇後、齊妃、怡王妃、莊王妃一一叩了頭,才慢慢地朝怡王妃挪了過去,被怡王妃一把摟進懷裏。
年素鳶低頭品着茶,裝作沒聽見柔嘉那一聲壓抑的“額娘”。
怡王妃捧着柔嘉的小臉揉了兩揉,才站起身來,朝年素鳶福了一福:“多謝貴主子。”
“怡王妃言重了,本宮既是四公主的養母,自當好生看顧着她。”年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