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墜 是原烈
像是算好了一樣, 原烈的電話在這時打過來。雁寧初略顯急切地接通,像是好久不見一樣,壓下起伏的心跳, 屏息聽着。
他們似乎懷着同樣的想法,都在等對方先開口, 短暫的沉默後, 原烈低低笑着打破沉默。低沉玩味的笑聲從聽筒蔓延, 雁寧初悄悄移開話筒,小小呼吸了一下才出聲:“你現在怎麽樣?胳膊疼不疼?走到哪裏了?”
“別擔心,我很好。現在已經上了高速, 很快就到休息站。”
雁寧初認真聽着, 放心後又想到新的問題:“剛剛都沒來得及吃午飯, 等下到休息站你記得吃午飯。”
原烈低低應聲:“好。”
“那、你也不要太急, 這裏山路多, 車子不要開太快了。”
“好。我會告訴司機穩一點。”
原烈一一應着雁寧初的話,絲毫沒有不耐煩,雁寧初心下安心,因為原烈離開生出的低落也在一應一答間稍稍舒緩。
她低頭看着手心裏的福簽,早在拆開之前, 她就一眼認出這是那天路過的寺廟所出的福簽,原因無他,因為那日和原烈在那祈福過後,她也私下自己又去過一次,也同樣, 為原烈親手寫下一個福簽,在佛像下虔誠祈誦經文。
因為自己也曾做過同樣的事情,所以她知道原烈在那時候的心情。
有人在她不知道的 * 時間裏, 滿心虔誠地祈禱祝福,就像她那時候一樣。
心底裏因為寧蘭的忽視而塌陷的角落好像都被填滿,此刻雁寧初的心上被滿足和安定包裹,密不透風的踏實讓她忍不住笑起來。
原烈聽見了,也跟着笑問她:“怎麽了?”
“嗯,沒什麽,就是覺得……很開心。”雁寧初沒說出緣由,只是将福簽握在手心。
原烈出乎意料地沒有多問,只是随着雁寧初的笑又低聲笑起來。
兩個人就像是小孩子一樣開始傻笑,明明不再說什麽,卻又默契地不挂斷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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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司機輕聲提醒休息站臨近,兩人才挂了電話。想到挂斷前,小姑娘拐彎抹角地提了句要他自己收拾行李的話,他從褲袋裏摸出紅色的布簽,手指輕拂着上面紋路捏了捏。
在雁寧初給他整理行李的時候,原烈便看到了她自覺隐蔽地塞福簽的舉動,想到這,原烈唇角勾起,眼中閃過勢在必得的笑意。
原烈離開後,實驗儀器也盡數到位,徐汀然受傷後,也沒人再來打擾,項目組重新回歸正軌,雁寧初也徹底投入工作中。原烈給的福簽被她貼身放在口袋,說不出原因的,她只覺得工作時都更加專注。
原烈回到星港後,還沒和頌司隸會和便先被原城山叫回老宅。
老爺子對前段時間原烈破壞原慎和雁寧初相親的事情非常惱火,冷哼了一聲問原烈:“原慎的事你什麽時候知道的?李家和孫家那兩個孫女也是你帶到會所去的?”
雖然是問話,但是原城山絲毫沒有等待原烈解答的意思。他眉頭緊皺,又繼續怒道:“原慎胡鬧是胡鬧,你看不慣可以私下裏教訓。但你非要把一切都擺到明面上!現在不僅是寧征不滿,就連李孫兩家都頗為不滿!你知道這個做法給原家帶來多大隐患!”
原烈并未多說,只是微微颔首算作回應。
原城山又說了很多,原烈的态度卻始終如此,看似恭謹,實則毫無悔意,對他提出的挽回措施也避而不受。
原城山眉頭抽動,擰眉看着書桌前的孫子。像是才發覺到一般,原城山突然意識到眼前這個高大英俊的青年已經不再是十幾年前,他剛接回家時莽撞暴躁的稚嫩樣子。
他變得深沉,內斂,像一匹深藏利刃的野獸,心思都藏在暗處,引而不發。
不受掌控的威脅感覺突然襲來,原城山心頭火起,話語不再客氣,最後甚至以原烈目前的職位施壓逼迫原烈收斂自己,對邵韻玲等人的損失作出補救。
原烈只是搖搖頭,擡眼看向原城山,眸中是極致的疏離冷淡。
爺孫兩人之前共同維護的和諧氛圍都被盡數打破,最後不歡而散。
在原城山怒喝着“近日會召開董事會卸任原烈所有職務”的威脅中,原烈面色平靜地颔首對老爺子致意,随即轉身離開。
幾分鐘後,陳著從書房退出,急匆匆追在他身後。
聽到動 * 靜,原烈輕勾唇角,将本就刻意放緩的步伐邁的更慢,直到被陳著搭上肩膀,他狀似驚訝地回身,扶住輕喘的陳著。
“陳叔,你別為難了。”他刻意嘆了聲,語氣無奈又帶出掙紮,“我……我沒辦法再做出什麽退讓,也許邵韻玲說得對,我早就該離開原家,這裏不屬于我。”
“小烈啊,你退後一步,和老爺子認個錯,原家的以後都是你的!”陳著面露擔憂,勸解着,“你就——”
“陳叔,我不能退。”原烈搖搖頭,“邵韻玲想要原慎娶的,是我愛的人。他們想要我退讓舍棄的,是關于我母親的一切。”
陳著嘆了聲。
原烈繼續說道:“我母親當年的事和邵韻玲脫不開關系,包括周康,或者還有其他某個人。”
越到後來,原烈的聲音越輕,說到最後,他的視線似乎無意的掃向原宅裏原城山的書房位置。
陳著神情震驚,恍惚着低語:“你、你都知道了?”随即他又閉緊嘴,不再多提。
原烈眼神暗了暗,情緒翻湧而上,又轉瞬壓下,像是聽不懂陳著的失言,垂着眼一臉低沉。
“陳叔,我只是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想離開我。她走的時候……是不是心甘情願。”
原烈眼中湧出痛苦和迷茫,多年的執念一招傾洩,脆弱又被他轉瞬壓下。
原烈沒再說什麽,和陳著微點過頭便轉身離開。
回到住所,原沅早等在家裏,看到原烈受傷,原沅吓了一跳,得知不是被人蓄意報複後才安下心。
兄弟倆多日不見,但也沒顧得上敘舊,原沅近日一直在關注周康和周程錦父子,從他們那裏也得到了一些線索。
原沅将查到的資料遞給原烈,擰眉開口:“哥,你一直以來的直覺是對的。嬸嬸當年情緒不穩後接受周康幫助,但作為她的心理醫生,周康與邵韻玲卻一直有所聯系。我懷疑當年嬸嬸的抑郁情緒加重也和他們有關,只是暫時還沒有頭緒。”
線索中斷,真相就在眼前,卻還是查找不到,又想到那兩個關鍵的證人線索,明明覺得眼熟又想不起來,原沅忍不住氣惱自己沒用。
原烈拍了拍弟弟肩膀,安慰道:“這些已經很好,接下來交給我。”
原沅眼睛一亮:“哥,你查到新線索了?”
“嗯,頌四的人找到了關鍵線索,關于那兩個線人的消息。”原烈勾勾唇,“而且,魚也已經咬鈎了。”
“陳叔?”
“嗯。”原烈點點頭,低頭查閱頌司隸訊息後,轉身朝外走,“周家拜托你繼續盯着,我去頌四那。”他走了兩步,又停下來提醒原沅,“我和老爺子已經撕破臉,你之後明面上不要和我走的太近,大伯和大伯母我已經提前打好招呼。”
“哥?沒事兒吧?”雖然這一步原烈之前已經提過,但原沅還是忍不住擔心。
“放心,沒事。”原烈笑了笑,“不過我确實要扮演一段時間的喪家 * 之犬。”
星港城似乎陰雲密布,隐于暗處的風暴似乎漸漸竄動,已快近到人前。雁寧初并不知曉。
半月的研究過後,項目組打道回府,将實驗用具都放回實驗室後,雁寧初重重地吐出口氣。
知道原烈回星港是查關于母親的事,雁寧初便沒有過多打擾,此後也專注在研究中,這些天兩個人都沒有過多聯系,只是在臨睡前胡道晚安。
好像又回到了剛開始認識的時候,彼此聯系并不頻繁,但是卻沒有絲毫生疏,哪怕每天只是在微信上互道一句“晚安”,雁寧初都會因為這兩個字,生出滿滿的安穩。
這種踏實的感覺從未有過,以至于只是聽到原烈兩個字,她都要彎起眉眼輕輕笑出來。
通話中的唐棣連連叫了兩聲,才将雁寧初拉回神。
“喂,寧初,你怎麽又笑了?”唐棣聲音有些懊惱,“女人,最近你總是聽着我電話開始走神。”
雁寧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唐棣哼了聲,又笑起來,神秘兮兮地說:“對了,寧初,我聽說周程錦和寧覓鬧矛盾了,原本的訂婚宴似乎都推遲了。”
聽到周程錦的名字,雁寧初恍惚了會兒,似乎這個人已經離自己很遠了。
她想到了什麽,不确定地出聲:“唐唐,我以前對周學長真的是喜歡嗎?我現在突然不确定了。”
“嗯?怎麽會這麽說?”
“以前想到周學長,我雖然也很開心,但開心都是有原因的,每次想到他,我都會想起小時候我們一起玩的時候。”雁寧初後知後覺地和唐棣說起心事,“每一次,我都會因為記憶裏的快樂生出親近,對于周學長,我最憧憬的也是和他在一起學習研究,就像小時候一樣。”
“……”唐棣不可思議,“所以你每次想到周程錦,都會把我也帶上?”
“嗯。”雁寧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所以,這其實不是喜歡他,對吧?”
“……這是什麽喜歡?那你應該更喜歡我才對。”
唐棣此時此刻才理解為什麽說着喜歡周程錦的這些年,雁寧初絲毫沒有表達告白的沖動,反而樂此不疲地和周程錦讨論學業研究上的東西。
——這哪裏是對喜歡的異性該有的表現,這只是學霸對有共同追求的學伴的熱心罷了。
唐棣嘆了一聲,突然察覺到什麽,追問道:“寧初,你怎麽會突然想明白這些?你老實講,最近這些天總是傻笑是因為誰?”如果不是有人讓她開竅,以雁寧初的遲鈍,根本很難自己堪破感情的事。
雁寧初抿抿唇,出口的話帶着害羞又有着些許篤定的意味。
“是原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