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煙火 希望我的小姑娘健康開心
頌司隸怔然片刻, 瞬間收斂情緒,沉默了會兒,他低聲問原烈:“你早知道?”
原烈應了一聲。“在這件事上, 老爺子的态度一直都很奇怪,如果當年他确實不知情也沒插手, 那這些年給我的線索又是怎麽來的?那些線索非常隐秘而且年頭久遠, 不是現在能挖的出來。”
頌司隸了然:“老爺子早就得到, 只是一直壓在手裏。”
原烈低低應了一聲,他的聲音很淡,“當年他選擇保全原山, 所以幫邵韻玲善後。後來大概是發現原山和原慎都是個廢物, 不堪大用, 才又想到接我回去。”
有關于當年原家的事情, 幾個世家都有各自渠道了解清楚, 身為頌家繼承人的頌司隸雖然年紀不大,但也從長輩那裏知道一些。
當年原烈母親突然離世,圈子裏便有傳聞是與原山和邵 * 韻玲有關,後來還是原老爺子出面施壓,輿論才漸漸平息。
緊接着原烈被徹底送出原家, 再就是邵韻玲母子風光入主原宅,衆人認為這是原老爺子做出選擇,舍棄了長孫原烈。
結果又過了幾年,不僅原山遲遲沒有接手原氏,原烈又被老爺子親自接回。
原老爺子屬意的繼承人是誰, 衆人心裏又重新猜測。
原老爺子做的這一切都幹脆利落,比起血脈後代,原烈父子幾人對他來說更多代表的是原氏以後的可能性。态度足夠冷靜, 卻也十足冷血,讓出身世家的頌司隸都忍不住低嘆一聲。
原烈卻只是笑了笑,看似沒有被這扭曲的真相擊垮,他手指輕輕敲了敲窗臺,很快做了決定:“我明天回星港,具體的事到時再談。”
第二天,原烈一早等在雁寧初房門口,等她出門後說了要先行離開的打算。他沒有隐瞞原因,将自己擺拜托頌司隸查找母親過世的事情以及得到了關鍵線索的進展都和雁寧初說了。
雁寧初聽完便立刻張羅着幫原烈整理行李,看起來比原烈還要着急一些。如果不是原烈已經聯系好下屬來接,雁寧初還要幫忙聯系當地老鄉送人。
看着小姑娘忙前忙後,急的鼻尖泛紅的樣子,原烈心頭泛起暖意,又忍不住逗起小姑娘。
“原來小朋友這麽急着送叔叔走。”他嘆了口氣,沖着雁寧初擡起受傷的手臂,“感覺這條胳膊更疼了。”
他說完話便看向雁寧初,小姑娘果然被說起內疚,擔憂地看向他包紮的胳膊,軟聲問:“現在還是很疼嗎?我們再去村診所看看吧?讓醫生重新包紮一下。”說到最後小姑娘已經開始自問自答地點點頭,“對,我們現在就去吧。東西已經收拾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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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原烈拉住準備出發的雁寧初,眉眼含笑地看着她,晃了晃沒有傷到的左手,慢悠悠地商量,“逗你玩的,醫生包紮的很嚴實,現在已經不疼了。”
“真的嗎?”雁寧初還是不放心地湊近左右看了看,詢問地看向原烈,“現在都沒事了?”
從山裏出去,回星港這一路需要轉幾次車才行,就算是有專人來接,路況也不平坦,雁寧初有些擔憂地撇着原烈包紮嚴密的胳膊,忍不住擔心。
“其實也不是一切都好了,左手刮胡子有些吃力。”原烈慢悠悠地開口,故意嘆了聲,又趁雁寧初擔心走神的功夫彎腰湊近,下颌落在雁寧初眼前,“你看這。”
清冽的男香吸入鼻腔,帶着些許村寨裏特有的皂角味道,雁寧初知道這是因為入寨後他們都換了村寨準備的服飾原因。
她故作鎮定地擡起頭,按照原烈指引的手擡頭看向他下颌,青色的胡渣隐隐泛出,比起以往的清隽優雅,多了一些粗犷,是有些陌生的原烈的另一面。
原來早起時原烈是這樣的啊……
雁寧初一邊這樣想着,一邊又 * 因為接觸到這樣私下生活中的原烈感到沒來由地害羞。
原烈睨着雁寧初,瞥見小姑娘眼中的澀然嘴角泛出笑意,他借此商量似的壓低聲道:“小朋友,現在正好沒事,不如幫叔叔個忙?”
雁寧初本能地察覺到什麽,沒答話,轉身就想跑開。原烈伸手扯住雁寧初的衣領,很輕易地就将小姑娘扯回原位,甚至輕輕撞到了他懷裏。
他沒有過分湊近,只是懸在雁寧初耳朵上空,輕笑着出聲:“喂,叔侄了這麽久,幫忙準備剃須工具這點小忙都不願意幫叔叔嗎?”
“……”
尴尬的叔侄關系是雁寧初在此處的死穴,提一次她就要被自己蠢到一次,偏偏原烈拿捏住了她這點,總是要提起來。
雁寧初又窘迫又內疚,索性放棄掙紮,認命似的幫原烈準備好清潔胡須的裝備。
雁寧初長到22歲,生活中最親近的異性也就只有弟弟雁寧景一個人。
但因為學業關系,兩人共同生活的時間不算久。
也就并沒有機會讓她明白男人是如何準備剃須用具,她不禁抿起唇,對着洗漱池邊的剃須用具滿臉茫然。
原烈瞥見她臉色,他壓下眼中越發明顯的笑意,故意咳了聲,等小姑娘一臉求助地看過來,就輕擡着下巴,用沒受傷的左手指點着她怎麽上剃須膏。
雁寧初是很标準的學者性格,任何沒接觸過的,有所陌生的領域,不論大小,她都會不自覺地認真對待。
此時面對陌生的剃須領域,原烈就是她的老師,她不自覺地認真聽着原烈的話,像是每次進入實驗室後開始準備工作一樣,渾身充滿着對未知的探索和專注。
原烈不自覺被這樣的雁寧初吸引,他輕靠在牆面上,低頭注視着眼前的人,心裏的燥意被盡數撫平。
從昨晚得到消息後,原烈就處在焦躁之中,他有預感,一直困擾自己的謎團從此刻已經不再嚴密,它被撕開了一角。他會越來越多的觸碰到最真實的一切。
這是他追尋了十五年的真相,可是得知到最關鍵線索的那一刻,他心裏反而出現很多波動。
好像壓抑多年的狂躁憤怒又開始蔓延,要像十幾歲那時候一樣,讓他變得暴躁,充滿攻擊性。
原烈不想這樣的自己被雁寧初看到,也不想自己無意的兇悍吓到對方,所以在心頭火起的一瞬間,原烈便作出決定,他會離開村寨返回星港。
只是沒想到只是看着她而已,困擾自己的不甘憤怒就被磨平了。
雁寧初終于調制好膏沫,她拿着剃須刀,轉身面對原烈,臉頰紅紅的糾正原烈姿勢:“你矮一點,我夠不到你。”
“嗯?”原烈愣了一下,随即聽話地彎下身,将臉放在雁寧初手心,下巴蹭了蹭她。
雁寧初此時沒顧得上害羞,她只是驚吓一般地挪開了手心,像是教育不知輕重的小朋友一樣擰眉對原烈吩咐:“你不要亂動啊,我手上的刀 * 很鋒利的。”
因為原烈是臨時趕來找雁寧初,所以剃須用品都是從村寨買的,自然沒有電動品,而是最老款的刀片。也是因為這樣,雁寧初換刀片的時候才發現,原來剃須刀真的很利,不小心就可能被割傷。
這讓她更加緊張了。如果等下原烈刮胡須的時候有一點閃失,就可能會刮傷臉頰。
她緊張又凝重地盯緊刀片,逐漸忘了一開始原烈的請求。她只需要幫忙準備剃須用品,并不需要現在這樣親自上手。
原烈有些詫異,但見小姑娘自己上套,他樂此不疲,絲毫沒有好心提醒。
原烈勾唇笑了笑,就閉上眼,任由小姑娘像是修眉一樣慢吞吞地剮蹭。
兩人沒再出聲,彼此靜默着配合着,恬淡的村落小屋裏,只剩偶爾短暫的交流。
“嘶。”
“……對不起!”
“沒事。”
然後過一段時間,又是新一輪的反複。
到最後,原烈直起身,摸着自己受傷的下巴,忍不住笑了。
雁寧初卻內疚的想要哭,苦着臉不知所措地看着原烈,小聲道:“對不起……我太笨了。”
她都不敢仔細看原烈下巴,那裏有自己刮出的好幾道血口。
“多練幾次就好了。”原烈不在意地擦幹血跡,揉了揉雁寧初發頂,強調着,“不過外面壞人多,你只拿叔叔練手吧。”
“……”原烈手掌心下的雁寧初忍不住紅了臉,垂着眼輕輕地應了聲。
下午來接原烈的車就到了,和教授一行告別之後,原烈看了眼垂眼別扭的雁寧初笑了笑,他把小姑娘叫來身邊,塞給她一樣東西,又揉了揉她發頂,便轉身上車。
車身在山道間蔓延,轉瞬就消失不見,雁寧初神色恹恹的,突然有種也想跟着離開的沖動。在沒注意時候,她就已經一直站在原地望着原烈離開的方向,直到被學姐拉住手才回過神。
宋箐笑着睨她:“不舍得?”
雁寧初如夢方醒一樣,這次沒有試圖否認,只是有些恍然,又不解,最後低着頭喃喃地說:“我、我好想跟他一起走……”好奇怪,好像原烈一走,她所有的心思都被帶走了。
宋箐沒想到這次雁寧初這麽坦然,她有些驚訝,但還是拍了拍雁寧初肩膀,嘆了口氣:“因為實驗儀器問題顧教授現在焦頭爛額,如果知道她最認真的學生也要離開的話,顧教授會哭的。”
雁寧初怔怔地看着宋箐,半晌才垂下眼,點點頭:“嗯,我是來做研究的,我不能胡思亂想影響大家。”
自從徐汀然受傷事情發生後,器械排查工作一直在進行,也是因為這樣,才發現這些項目組需要的儀器已經出現不同程度的破損和故障。
即使沒又這次徐汀然的意外,下一次也可能會随時發生危險。
這次問題的發生還牽扯出了儀器購買負責人,購買渠道和購買商之間的龃龉。
雁寧初和同門師兄師姐都對人情世故不是很在行,也 * 從來沒想到這些東西也會影響項目進展。
一時間項目組的人都有些低落,這幾天顧教授都是眉頭緊鎖。
正說着儀器的事情,就聽見宿舍院裏傳出爽朗笑聲。雁寧初和宋箐兩人對視一眼,都十分驚訝,等回了院子才明白衆人的好心情來自哪裏。
原來原烈早已經聯系了廠家,這次來的不只是接原烈離開的人,後面還跟着一些設備,都是雁寧初項目組需要用到的。
原烈離開前已經聯系過顧教授,以合作投資人的身份資助項目組的項目研究,這些器材就是投資的一部分。
不同于很多傳聞裏的暴戾不近人情,原烈做事穩重又善護細節。他知道立刻點名自己身份可能會讓師兄們覺得尴尬生疏,也會讓雁寧初生出負擔,所以他只是私下詢問過顧教授合作相關,直到離開才正式轉換投資者身份。
“寧初,等回去一定再替我多謝原烈!他真的幫大忙了!”顧教授笑的合不攏嘴,末了還不忘對雁寧初點點頭,“他不錯!你以後我就放心了!”
身邊幾個師兄忍不住笑出聲。
雁寧初也忍不住笑起來,她想起原烈離開前塞給自己的東西,便立刻小跑着上樓,回到自己宿舍,把門關嚴,才輕喘着拿出來。
東西被原烈用村寨的織布包着,她一點點拆開,看清裏面的福簽後,熱流像是裹着甜漿一般上湧到心頭,快溢滿出來。
手心大小的簽中間裹着一段軟布似的牛皮紙,那上面被人用墨色毛筆寫着一行小楷:希望我的小姑娘健康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