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初露端倪
蕭辰跟容淵先行回幽冥,一路上蕭辰都沒再吭聲,容淵跟着他,半個字也沒敢飄出來,安靜得很。
兩人穿過界門,進入幽冥後,容淵身上的傷不再崩裂,逐步愈合,模糊的血肉終于恢複成白璧無瑕,而沒了人間對修為的壓制,蕭辰體內霎時湧起彭拜的靈力,催得他眼前一黑,腳下踉跄,容淵忙攬住他的腰,幫人站穩。
蕭辰緩了緩,一巴掌拍在他手上,有氣無力道:“起開。”
他還氣着呢。
方才哄容淵回幽冥時輕聲細語,轉頭就翻臉,可見破軍殿下對付小兔崽子很是熟練,有一套。先前容淵血肉崩裂,蕭辰碰也不敢碰,現在他傷好了,破軍殿下就毫不憐香惜玉,也不再跟他客氣,容淵只好收回手,巴巴在旁邊站着。
蕭辰兩回來幽冥,都是最狼狽的時候,全被容淵看了去。現在他修為回來,在飽受摧殘的身體裏胡亂沖撞,折騰得難受,好在身上的傷口正在被修複,總算不是太糟,他得找個地方打坐,好好調息,目前實在沒力氣跟容淵算賬。
“勞駕,”蕭辰疲憊道,“借我個地方打坐。”
容淵哪敢不從——他直接把蕭辰帶到了寝宮。
故意的?蕭辰扭頭看他,容淵身前立刻飄出文字:“我不進去,你休息。”
恢複力氣再計較,恢複力氣再計較……蕭辰在心中反複提醒自己,在容淵面前轟然關上殿門,把堂堂尊主關在了寝宮門外。蕭辰剛來幽冥的時候,一口一個尊主叫得多客氣啊,這才幾天,就敢給人家甩臉色看了,偏偏被甩臉色的這位還挺甘之如饴,完全沒有有家不能進的屈辱感。
得,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外人還能說什麽呢。
只是離殿門被氣勢洶洶關上不過一眨眼,容淵被風帶起的發絲剛落下,殿門又心不甘情不願地被裏面人推開條縫。
蕭辰的聲音隔着縫隙擠出來:“……你進來把衣服換了再走吧。”
容淵在人間受天罰,血把衣服浸透了,裏面說不準還沾着崩裂的血肉,這身行頭算是廢了,總不能讓他繼續穿着出去。
容淵輕輕彎起嘴角,肉眼可見的愉悅,他跟進殿內,蕭辰無視了舒舒服服的大床,直接在矮榻上盤腿而坐,準備調息,容淵身前飄出字:“床榻下的基石裏有靈玉,對身體恢複有好處。”
“……不必。”看見那張床就會想起上面發生的事,蕭辰只想平心靜氣調息,不想腦子裏裝些有的沒的來擾人清靜,容淵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等等,蕭辰疑問出聲:“對身體有好處的靈玉,你放床榻下做什麽,以你的修為還需要這個?”
Advertisement
容淵發現自己一時不察竟“說”漏了嘴,不過他不慌不忙飄出字跡:“也跟我在修煉的功法有關。”
蕭辰微微眯起眼,無聲質詢,容淵瞧見他打量的眼神,不再用字跡回應,在蕭辰再度開口套話前,容淵居然将手探向自己的衣服,就這麽當着蕭辰的面,慢吞吞褪起了自己的衣裳。
蕭辰:“……”
居然用這招來讓他閉嘴!這小破孩!
關鍵是對他真的有效!
“你等等!”
同為男子,若是換個人蕭辰都覺得無所謂,但容淵不行,蕭辰連他倆一起睡過的床榻都不願多看,更別提去瞧容淵的身體。容淵衣服裏三層外三層,他動作又故意放慢,蕭辰出聲的時候他剛把外袍褪了一半,聞言停下動作擡頭,含笑看着蕭辰。
笑很溫柔,人很欠抽,蕭辰磨了磨牙:“滾去用屏風擋住!”
話題順利被岔開過去,容淵從善如流,轉到屏風後,将血糊糊的衣物換下,直接擡手用黑焰化了,渣都不剩,等他用靈力清理了自己再換好衣裳出來,蕭辰已經開始閉目調息。
蕭辰身上的衣服也已經沒法穿,容淵擡手又拿出一套白衣,上面同樣有蓮紋,卻跟新婚時準備的白衣不是同個樣式,這是一件廣袖衣袍,更加仙氣飄飄。容淵其實給蕭辰準備了不少衣物,只怕一下拿出來蕭辰未必願意要,便看着時機一件一件往外騰。
他将衣物放到蕭辰身邊,又靜靜守了一會兒,感受着蕭辰的氣息逐漸平穩起來,他這才出門,擡手在殿上按了個守護的結界印,朝閻羅殿去。
生前若有惡行,死後魂便會有重壓,罪大惡極者,魂上還會出現鐐铐,花無痕的魂出現在酆都鬼城門口時,直接被沉重的鐐铐壓倒在地,居然一時間爬不起來。
“又來一個妖,”冥差上前一瞧,“起都起不來,這麽重的罪,方才那上百的妖不會死在你手上吧?”
花無痕被斬斷頭顱時沒什麽感覺,他只覺得眼前一黑,接着直直下墜,叫不出聲,也喘不上氣,砸在地上時他腦子都還是糊的,冥差一句話他聽得迷蒙不清,只捉到幾個字:上百的妖,死。
對,大家都是為了王去死的,妖王只有一個,現在王座上那只狐貍算什麽東西,也配稱王,不過是趁着蕭辰殺了王,撿了個大便宜。對了,蕭辰,他又沒死,我要另想個辦法殺了他……
直到此時此刻,他都還沒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了。
兩個冥差把他架着提起來,花無痕身上有魂印一閃,兩人一驚,對視一眼:尊主要親自審!
他倆頓時收起玩笑心思,意識到事兒是真有點大:“快,直接送去閻羅殿,別讓尊主等急了。”
閻羅殿……?花無痕掙紮了下,死前的記憶終于完整湧過來,對了,他看到了幽冥尊主親臨,所以他這是死了?如今是魂魄到了幽冥,還要受審?
“放開,呃!”
冥差感到花無痕的掙紮,把人抓緊了:“老實點,別動!”
他倆趕緊把人提到了閻羅殿,容淵已經在座上,花無痕只覺得身上沉重無比,被冥差按着跪在地上,他嗬嗬喘了兩口氣,費勁兒地擡起頭來,開口便嘲:“幽冥的尊主不惜以身為交換,也想從星界那邊撈好處,就不知蕭辰滋味如何啊……唔!”
冥差驚出冷汗,把鐐铐一提,勒住花無痕脖子:“閉嘴吧你!”
容淵起身,判官将一本冊子遞上:“尊主,他的生死冊。”
有魂之物死後,會出現一本生死冊,上面記載此人的罪與德,地府對亡魂的獎懲也是以此為依據。容淵擺擺手,沒有接過。生死冊上只書功德與罪孽,別的事不會盡數記錄,容淵想了解的,上面未必有。
容淵來到花無痕面前,花無痕死死盯着他,嗓子還在锲而不舍咕囔擠出聲音,不必逐字聽清也知道肯定全是污言穢語,容淵當沒聽見,五指收攏成爪,按在了花無痕腦袋上。
花無痕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瞪大眼,極度的驚恐後眼神卻變得茫然,漸漸成一灘無波死水,容淵竟是直接對他用了搜魂。
搜魂相當于把一個人剖開,他腦子裏記住的、心裏想着的全都展現在施術者眼前,無所遁形。
花無痕和前妖王那點陳芝麻爛谷子的破事兒容淵沒興趣,很快容淵便找到了自己想要的。
他看見花無痕表面忠于現任妖王,實則有反骨,他暗地裏聚攏前妖王的殘部,蕭辰隐居這些年,花無痕明裏暗裏派過不少人去找蕭辰的住所,想辦法刺殺蕭辰,可惜都無功而返,直到某天,一個黑衣人出現在花無痕面前,那人聲稱他有殺死蕭辰的辦法。
用一種特殊的毒。
容淵皺了皺眉,繼續往下看,在花無痕的記憶中,黑衣人的臉看不清,聲音也很空靈,顯然特意僞裝了。
花無痕聽了黑衣人的話,帶着人在妖界種了一大片相思,以黑衣人給的法子澆灌,相思樹大多扛不住,枯萎而死,死了便鏟掉,種下新的,如此反複,數年過去,終于有一株相思結子,花無痕摘下,呈給了黑衣人。
花無痕毀掉了毒相思樹,躲去人間等待,很快,他便等來了蕭辰中毒的消息。
他大喜過望,以為終于能殺死蕭辰,然而還沒等他高興多久,又聽說容淵願意與蕭辰結為道侶,送上紫蓮助他解毒。
花無痕心情大起大落,他焦急不已,百年來他能用的手段都用了,本以為終于夙願得償,卻突然冒出個容淵!花無痕心生絕望,想着幹脆親自前往幽冥,哪怕死了,也算成全他對前妖王的忠義,他實在沒別的辦法了。
許久不見的黑衣人再度出現,攔住他,并道:“蕭辰不在幽冥閉關,他在人間。”
剩下的事,就是花無痕在人間布置,等着蕭辰前來了。
容淵撤回手,花無痕跟個木偶似地倒在地上,毫無動靜。
容淵身前沒有字跡出現,其餘人也不敢打擾他,都靜靜等着。
容淵在面具底下不着痕跡瞧了瞧在場的人,他現在能确認,幽冥族人中果真有叛徒,不僅知道蕭辰不在幽冥,還能确定他去了人間。可是為什麽,若說天妖魔裏有人想找蕭辰複仇,幫助花無痕的幽冥人圖什麽,星君們同心,星界是那麽好惹的?
黑衣人沒有顯露過靈力,不知樣貌身份,他是幽冥人,還是說別的同謀?
還有相思,蕭辰中的毒裏居然還有相思。相思樹雖本生于天界,在其他地方難活,花無痕種死那麽多就可見一斑。得到相思的種子卻不是難事,相思子寄情,寓意好,常被做成飾品售賣,以前他在鬼市上也見過,只是花無痕得到的相思子靈氣充沛,不像是随處可見的。
容淵冷冷地想,天界人,也不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