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蘇沫昏倒之前所見到的是滿含憎惡的師父, 一切都變了,蘇沫想要對她解釋什麽,可是已經發不出聲音。
或許會死吧, 就在這裏,這顆好不容易敞開的心就被這樣傷得徹底, 這就是報應嗎?若這是報應的話, 媛兒你的詛咒生效了。
我以妖的身份, 在衆目睽睽之下,在滿天火羽之中體驗了你的痛苦。
蘇沫倒了下去,秦溪竹已經拿不穩劍,她猛地又吐了血,已看不出當初清冷的樣子,她只是覺得憤怒,想要将面前的人撕碎。
可惜受傷太重, 暈死過去。
這場師徒鬧劇終于收尾, 鎮啓宗的家底也快燒沒了。
鎮啓宗的宗主和長老向蘇沫倒地的位置圍攏,在确認蘇沫是真的重傷後他們便想補上最後一刀,徹底鏟除這個禍患。
突然間陰風大作,廣場之上烏雲密布,電閃雷鳴, 而在頭頂的烏雲中卻有兩人的身影,一個羅剎面具的黑衣男子和一個孩童。
只見男子掏出一把靈石揮向四方,不多時各處變亮起了陣紋,陣紋縱橫交錯,不知是何時布下。
衆人在陣法點亮之時便試圖破壞,可惜終究是慢了一步,有人禦劍飛向半空想要直接攻擊布陣的人, 可是被雷電阻擋了。
于是黑衣人成功在衆人的包圍之下帶走了蘇沫。
如今已是顧不得蘇沫,因為身在鎮啓的衆人已是自身難保,修為低一些的人的魂魄已經被活生生抽離出來,而高等級的弟子也感覺自己的魂魄被一股力量拉扯。
好在修為高強的長老們找到了陣法的破綻并合力擊破,可是陣法攻破之後鎮啓宗的新生力量也算是沒了。
左芙和沈怡歡趕緊将重傷的秦溪竹帶走醫治,此次蘇沫身份敗露闖下禍事,雖此事難以預料,但畢竟和滄鈞山有關。
若是不給鎮啓一個交代,鎮啓宗和滄鈞山大概率就會離心了。
丹朱重臨,青霜重傷的消息傳遍了整個修真界,頓時人族惶惶,妖族興奮,局勢竟開始變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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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鈞山放出消息說青霜尊者已無大礙,而妖皇丹朱自鎮啓出世消失後便再也未見蹤影,因此妖族又安分下來。
只是這平靜是表面上的,實則妖族也在暗中尋找丹朱的下落。
蘇沫是妖皇轉世的消息不胫而走,而滄鈞山為了給鎮啓宗乃至整個人族一個交代放出了誅殺令誅殺蘇沫。
蘇沫現在可以說是到了人人喊打的境地了。
當然這些她渾然不知,如今她還在自己的意識空間裏和丹朱吵架。
這樣說也不準确,因為只有丹朱一個妖在說個沒完,而蘇沫沉浸在自己的哀傷中。
丹朱最看不慣那些扭扭捏捏的人,愛就愛恨就恨,哪有那麽多剪不斷理還亂的東西。
她看着陷入自閉的蘇沫,不耐煩地說:“我說你好歹回句話啊,淪落到如今這個情況都是你害的,你要讓我殺了那怪物,我們就不用在這裏等死了。”
“不就是一個女人嗎?身為我的轉世怎麽可以這麽慫,真是不想接受!既然你這麽喜歡你就把她搶過來啊!”
“啊不對,你就是我,我才不要和那怪物卿卿我我,惡心死了!”
蘇沫聽她說了這麽多也還是一句沒回,她好像陷入了自己的幻想之中走不出來。
她想要忘掉秦溪竹面目猙獰充滿恨意的模樣,因為在她眼中師父總是清風明月一般溫柔,卻又是捉不住夠不着。
因為現實太過殘酷,她小心翼翼捧出的真心沒有被人好好相待,頭一次她想要逃避。
她給自己編織了一個夢境,夢境發生的地點在朝辭峰,那個只有她和師父兩人的地方。
夢境中的蘇沫被衆人懷疑是妖,秦溪竹堅定地維護了她。
蘇沫忍受着那些指責,小心問師父:“師父,若我真是妖怎麽辦?”
秦溪竹将蘇沫護在身後,聲音依舊清冷但裏面包含着細微的溫柔:“那我會全力保住你。”
此刻蘇沫和丹朱的意識是相通的,因此她知道蘇沫在想什麽,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丹朱一腳踹向蘇沫,将她踹得滾了幾圈,“有必要嗎?你和她已經不可能了,你在她眼中是敵人!能不能不要這麽慫!”
蘇沫回神,她面色陰鸷地看着暴跳如雷的丹朱,“我和她變成這樣是誰造成的?不是你嗎!”
蘇沫聲嘶力竭地吼叫着,像是一只無家可歸的小獸。
像是聽到了好笑的笑話,丹朱笑得前仰後俯,“笑死我了,若是她對你有足夠的信任,還會走到如今這個地步嗎?怪我?我看比起你來說她更相信我,她相信我能戰勝你的意識,哈哈哈。”
蘇沫無法反駁,只是臉色更加陰沉,随即她便釋然了,她也笑了起來。
丹朱不解其意,“你笑什麽?”
蘇沫停下了笑容,她看着丹朱咬牙切齒地說:“我這人向來有仇必報,哪怕我複仇的對象是自己,你不是想為自己報仇嗎?我不會讓你得逞的,我會讓自己死得很難看,會努力将自己的意識傳遞給下一世破壞你複仇的計劃。”
丹朱再也笑不出來了,她能感覺到蘇沫是認真在考慮這件事的,她憤怒了:“你在威脅我!”
蘇沫笑得和煦:“威脅是想要得到什麽,可如今我這泡沫般的一生已經什麽都不剩了,我就想拉着你和我一起毀滅!”
丹朱雖然憤怒,但是她知道蘇沫真的做得出來,于是她盡量壓制怒火,知道秦溪竹那個怪物是蘇沫唯一的牽挂,所以她打算從這個方面入手。
“你真要拉着我去死,不管你師父了?”
“你死後還有什麽能夠威脅到我師父的。”
丹朱感慨這一世的自己還是太嫩,她輕勾嘴角露出了勝利的笑容:“你以為實力強大就不會有威脅了嗎?你師父本就是強弩之末,而且她那身修為以及她自己都是來得不明不白的。”
“你難道沒發現那怪物,哦不,你師父其實什麽都不懂嗎?她不知自己為何求道,也不知自己的生父生母。”
蘇沫的表情沒有變化,她依舊陰沉地看着丹朱,可是那微微顫抖的手暴露了她此刻的心境。
丹朱知道蘇沫其實還想再聽,她便繼續說了。
“你之前所見的名為陳思婷的生物,你師父和她是一個類型,當然和你對陣的那個陣靈也是,都是生命的糅合體,也可以說是有生命的兵器。”
蘇沫脫口而出:“不可能!”
丹朱對她的突然激動毫不在意,她攤手聳肩:“你不相信就不相信喽,不過事實就是如此,你難道不覺得滄鈞山如今的高層力量太少了嗎?可五百年前,滄鈞山雖然沒有你師父這樣的頂尖高手,可大乘期的人還是有幾個的,後來這些人全都不見了,你知道是為什麽嗎?”
丹朱眼中閃過戲谑意味,她見蘇沫不回答也不勉強,只是繼續好心提醒道:“現在能救你師父的就你了,雖然我很讨厭她,但是我清楚她是比我更可憐的人,做了整整五百年的工具人,對于這點我還是非常開心的,沒有比仇敵過得比自己慘更讓人開心的事情了。”
說完這些丹朱便開始躺下養神了,只留下蘇沫一個人思考着。
仔細想來丹朱說的不無道理,而且丹朱和師父她直接交過手,兩人境界相當,應是能察覺到別人難以察覺的事情。
要去救她嗎?蘇沫內心開始糾結起來。
心在刺痛卻也在為她跳動着,蘇沫回想着二人在一起時的點點滴滴,只覺得那段日子讓人安心無比。
盡管剛開始時的自己非常叛逆,總是當面恭維背地裏就罵她老太婆,可後來她那樣護着自己,是自己并不太平的人生中少有的安慰。
她聽我傾訴,贈我鈴铛,擋我劫難,許我家歸。
心底叫嚣着的情感叫不想失去,蘇沫想着既然如此就讓我最後再賭上一把吧。
不論蘇沫內心如何掙紮,秦溪竹都是聽不到的,她受傷很是嚴重,至今未醒。
莫擇州對外放出她平安無事的消息是假的,只是為了穩固人心而已。
只是這個辦法并不長久,他只能期盼師姐能夠早日醒來收拾好這個爛攤子。
如今不僅妖界虎視眈眈,人族也有不少人在觀望,老實說莫擇州有些頂不住這樣的壓力。
左芙每天都會去查看秦溪竹的傷勢,雖然每天都在轉好,但是好轉的速度卻十分的緩慢,這樣就算躺上半年也好不了多少。
秦溪竹睡得并不安穩,總是說着夢話,一下叫着師父,一下叫着蘇沫,最後又大罵着騙子。
甚至還流下了淚水,左芙從來沒見過秦師叔如此模樣,不覺心中形象崩塌,又覺得這樣或許才算得上是一個真實的人。
看着流淚的師叔,左芙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原來英雄也是會流淚的啊。”
“那可不,左師姐想什麽呢?英雄不也是人。”
左芙淡然撇了眼門口的沈怡歡,她不發一言從沈怡歡的身邊徑直走過。
沈怡歡的眼神黯淡下來,她自嘲地笑了,又轉身跟上了左芙。
此時距離鎮啓宗事件已經過去兩月之久,鎮啓宗失去了新生力量,可要論最大的損失還是覃歸的死亡。
本來是欽定為鎮啓下任繼承人的覃歸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死在這場意外之中,經此一事,鎮啓宗也成了貌合心不合的狀态。
而蘇沫也快從昏迷中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