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青霜尊者要收正式弟子的消息在修真界掀起了不小的波瀾,衆人懷揣着好奇來到了滄鈞山參加收徒大典。
蘇沫倒是沒什麽感覺,她依舊不喜歡修煉,但也不像之前那樣排斥也會學習一些法術,不過大多是醫療術和整蠱人的術法。
和秦溪竹相處的日子裏,蘇沫發現她是一個無趣的人,整天除了修煉就是逼徒弟修煉,打坐可以打到地老天荒,蘇沫對這種生活敬而遠之,而人族也逐漸發展起來,有些事情并不需要秦溪竹親自出馬。
蘇沫想着這收徒大典也就随便應付一下,便要以平常的形象出席,可沈怡歡不讓,她一大早就來到朝辭峰給蘇沫梳妝。
蘇沫依舊穿着宗門派發的弟子服,白色的衣袍上鑲着銀邊,外罩一層同色紗衣,腰間挂着一塊青玉,那是滄鈞山弟子身份的證明,滄鈞山有規矩,在宗門內不得穿着其他服飾,沈怡歡只能放棄了給蘇沫挑衣服這個想法。
頭挽一個垂鬟分肖髻,兩耳戴銀質竹葉耳飾,沈怡歡又在蘇沫額上貼了花钿,接着又幫蘇沫描眉。
蘇沫被折騰得不行,她想要眨眼,還未行動便換來沈怡歡的一句別動。
感覺脖子都僵了,蘇沫看着面前認真幫自己描眉的沈怡歡有些不耐:“師姐,我怎麽感覺你比我還興奮?你不用修煉的嗎?”
“修煉不差這一會兒,你老實待着,作為師叔的弟子,形象太埋汰怎麽可以!”
“你這整得我像要出嫁一樣,還有你怎麽什麽都會,可一到戰鬥的時候就總是躲在左師姐身後,還有沒有修真者的樣子了。”
“你管我,誰規定了修真者一定要是什麽樣子?”
在兩人拌嘴的過程中這個妝可算是成了,沈怡歡看着蘇沫的臉滿意地點了點頭,随後拿出銅鏡讓蘇沫自己瞧。
蘇沫看着鏡中的自己有些愣神,鏡中人杏眼微睜,微張着嘴有些嬌憨之意。
“師妹這樣好看,平常也要多注意形象才是,這樣不知能迷倒多少人。”
蘇沫知道自己模樣尚可,但對于之前的她來說,美麗會招來禍害,為了保護自己,她努力将自己隐藏起來。
放下銅鏡,蘇沫臉色淡淡:“不及師姐美麗,你不知道自己是滄鈞山多少弟子的女神嗎?”
Advertisement
蘇沫沒有說謊,沈怡歡長得可愛,性格溫和,地位和修為又高,在滄鈞山的人氣可不是一般的高。
沈怡歡對于自己的情況當然知道,她看着蘇沫并不高興的樣子開口問道:“怎麽了?怎麽這副樣子,你不會不想拜師吧?”
蘇沫立即否認:“不是,只是覺得容貌好看與否沒有意義。”
沈怡歡看着蘇沫,她突然間有些無措,小心詢問:“你是不喜歡梳妝嗎?那我幫你改回來。”
說完便伸手想要拆了蘇沫的發髻,蘇沫将頭一側躲過她的手,臉上重新出現笑容:“誰說我不喜歡的,我非常喜歡!師姐你可就麻煩了,以後有大事需要梳妝我都來找你。”
沈怡歡見她重新開心起來也松了一口氣,她眼一瞪,故作兇惡:“想得美!我又不是你的丫鬟,你自己有手有腳的,自己學!”
秦溪竹站在門外看着她們笑鬧,因為秦溪竹不茍言笑,滄鈞山的弟子總是非常害怕她,就連活潑的沈怡歡也是一樣的,可在收了蘇沫這個徒兒之後沈怡歡就總是往朝辭峰跑,秦溪竹認為這是件好事也未阻止。
可今日蘇沫的表現讓秦溪竹心內生了警惕,她不擅與人相處,可又怕誤人子弟,不過她是個認真好學的人,她在滄鈞山的藏書閣中找到一本名為《師徒》的書學習起來,書上說除了傳道之外,弟子的心理也要時刻觀察着,以此避免弟子走上歧路。
心內思索一番,秦溪竹出聲:“蘇沫。”
房內鬥嘴的人齊齊一驚,然後向秦溪竹行禮。
“師父。”
“師叔。”
秦溪竹輕聲應了:“蘇沫,我有話和你說。”
沈怡歡見此識趣地同兩人告別。
“跟我來。”
秦溪竹說完便往外走,蘇沫兩步趕上跟在她的身後。
兩人來到了峰頂,此時太陽初升,遠處雲霧升騰,輕輕袅袅地包裹着青色的山峰,有風襲來蘇沫并不覺得冷,只是心底有些疑惑,不知秦溪竹要同自己說些什麽。
“師父要同徒兒說些什麽?”
秦溪竹轉過身,她看着這比平常更加美麗的少女,又覺得她在來滄鈞山之前應是受了不少苦,心突然柔軟了很多。
秦溪竹擺出一個自認為溫和但在蘇沫眼裏要怎麽勉強就怎麽勉強的笑容:“這段時間未曾和你聊過,若有難處可以和我說。”
蘇沫莫名覺得這個秦溪竹這個僵硬的樣子很可愛,很難想象可愛這個詞會用在一個殺神身上,可蘇沫就是有這種感覺。
于是她輕揚嘴角:“師父,我沒有難處,滄鈞山的大家都對我很不錯。”
秦溪竹并不是這個意思,她看着蘇沫的笑臉有些急:“我不是這個意思。”
“難道師父不是關心我嗎?”
蘇沫也開始不懂她是什麽意思了。
秦溪竹糾結一番才把思路理清楚:“我想多了解你的過去。”
蘇沫嘴角的笑意逐漸消失,秦溪竹看她如此落寞的樣子懷疑是自己說錯了話,她糾結着要不要道歉。
有些埋藏于心底的事情蘇沫并不想說,可她自己又總是在回想,一直在舔舐着傷口,這傷便永遠無法結痂。
“是我之過,讓你難過。”
秦溪竹想了想還是道了歉,蘇沫擡頭看見秦溪竹如此不知所措的樣子突然想起了那天她滿身的血。
罷了,不過一段往事,告訴她又何妨?
蘇沫輕笑一聲:“師父不用道歉,左右不是什麽大事。”
蘇沫靜靜說起自己的從前,蘇沫出生在百祿村,父母是平常不過的農戶,蘇沫家中還算富庶,有良田,還有兩頭黃牛。
蘇沫打小就調皮,上樹掏窩泥地打滾她是樣樣在行,村裏人會時常調侃她不像個女娃娃,蘇沫不是個吃虧的主,那些調侃她的村民總會收到她的一頓臭罵。
幹農活總是辛苦的,六歲的蘇沫央求着父母讓她幫忙,蘇母拗她不過,就給了她一個放牛的任務。
蘇沫坐在田埂上,聽着牛脖子上挂着的鈴铛叮鈴叮鈴響,她不用時刻牽着繩子,這兩頭牛并不會跑。
“沫兒!回家吃飯了!”
“好嘞!娘親。”
蘇沫看着遠處穿着舊衣服的女人大聲應道,可突然又想起牛在山上,她焦急道:“娘,牛。”
女人笑着回應:“他們不會跑遠的,等下聽鈴響就能知道它們在哪裏。”
“可牛兒找不到家了怎麽辦?”
蘇母拉着女兒的手,而蘇沫對着鈴響的方向一步三回頭,看着女兒如此擔心的樣子,蘇母笑着說:“牛兒不會迷路的,我和你爹會循着鈴聲找到它們。”
“有鈴铛爹娘就能帶它們回家嗎?那我也要。”
“你這孩子,行,我和你爹說說。”
可蘇沫再也拿不到鈴铛了,東山出了妖禍,蘇沫一家沒躲過去成了狼妖的糧食,狼妖來時蘇母用力推開蘇沫,她滿頭是血對着蘇沫大喊:“跑!快跑!”
可蘇沫被吓住了,她跌坐在地,兩腿顫顫,狼妖一口咬斷蘇母的脖子,喊叫聲戛然而止,頭滾落在蘇沫腳邊。
蘇沫低頭看着母親不甘的神情,她伸出顫抖的手想為母親合上眼睛。
狼妖像是對蘇母不感興趣,它徑直越過蘇母的身體向蘇沫移動,移動過程中化身為一個清秀男子的形象,它輕擦着嘴角的血,眼睛赤紅。
随後蹲下身一把拉住蘇沫的手,因為太過用力的緣故蘇沫的右手滲出了血出現爪形的傷痕,狼妖輕嗅了嗅笑道:“有意思,噬靈之體,獵物轉生成了食物。”
蘇沫手被鉗制,她惡狠狠地瞪着面前的狼妖:“妖怪!去死!”
可蘇沫揮舞的左手又被狼妖制住,狼妖看着她掙紮扭動的樣子像是非常愉悅:“這感覺還真是不錯,今日可以美餐一頓了。”
說完,狼妖的頭又變回了原本猙獰的樣子,他大張着嘴朝蘇沫咬去。
蘇沫又驚又怒又恨,多種情緒占據了她的大腦,激動之下她就這樣暈了過去。
“聽村民說是一個路過的修士趕跑了狼妖将我救下。”
蘇沫靜靜地說着,用這一句話給自己的過去劃上了一個句點。
秦溪竹一時無言,“你恨妖族嗎?”
蘇沫搖頭否認:“并不,并不是所有的妖都吃人,而有時人比妖更加可怕,這個世界與我而言本是地獄,可娘她希望我活着...我便這麽茍且着活了下來,被人厭惡驅趕,傷害着自己身邊的人,可又有人希望我死,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師父,對我好的人總是不得善終,你害怕嗎?”
秦溪竹看着她的笑臉,卻總覺得她的眼睛在哭,回想起書上說的,徒弟傷心時要溫柔地對待她,所以秦溪竹将蘇沫攬入懷中:“我很強,這個世上讓我為難的事情太少,你不用擔心。”
說完秦溪竹又用靈力捏了一個鈴铛挂在蘇沫的脖子上,“無論在哪裏,只要鈴铛響,我就能找到你,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
蘇沫看着脖子上小巧透明的鈴铛心下感動,她笑着哭了起來:“所以這是要給師父當牛做馬的意思嗎?”
“...不是。”
蘇沫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輕輕從師父的懷中鑽了出來,用衣袖胡亂擦了擦眼淚,将沈怡歡辛苦化好的妝破壞了大半:“師父,那往後的日子請多指教。”
母親,我又找到家了。
媛兒對不起,我還是想要幸福地活下去,請原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