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秦溪竹畢竟威名在外,就這樣被控制了,陳思婷心底也很疑慮,她不得不更加小心謹慎。
用袖子遮住臉,将袖子放下後她又恢複了容貌,“我不是妖怪那是什麽?尊者可是糊塗了?”
她始終和秦溪竹兩人保持一段距離,看起來并不想動手。
秦溪竹只是看着她不說話。
被她的眸子盯着,陳思婷覺得自己并不存在的心跳得更快了,垂在一側的手悄然收緊,陳思婷拼命忍住內心的驚慌。
跟往常見過的人不同,陳思婷見過驚恐、貪婪、欣喜的眼神,而從未見過毫無波動的,就像不是活物,那雙眼睛空洞無物。
蘇沫觀察得仔細,她感覺陳思婷在害怕,她大聲吸引陳思婷的注意力:“漂亮前輩!你真以為自己能制服我師父嗎?我師父可是五百年前斬殺妖皇的強者!”
陳思婷的注意力轉移到了蘇沫身上,她差點忘了,這叫蘇沫的小丫頭也十分詭異,兩次抵抗住了幻境的侵蝕。
陳思婷粲然一笑,調笑道:“小娃娃挺為你師父驕傲啊,可在不久前你還和我說你師父好吃一點,讓我別吃你。”
聽聞此言,秦溪竹忍不住往後撇了一下,蘇沫看不到她眼裏的情緒,只是覺得心頭發慌。
這妖怪怎麽可以離間她們師徒的感情,蘇沫沒好氣地想,不過蘇沫在世俗摸爬滾打過來的,這種真是小場面。
于是她順着陳思婷的話做出驕傲的樣子,驕傲的同時還保留了對陳思婷的鄙視:“那當然了,我故意将你引去師父那就是想讓師父收拾你,你這樣微末道行的妖怪我師父她一根手指頭一個!”
蘇沫這個樣子就差用鼻孔看人了。
秦溪竹輕輕皺了眉,冷不丁開口:“錯了,多了。”
蘇沫一時沒明白她的意思,她不解地問:“師父何意?”
秦溪竹認真地回答:“她的實力你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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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沫明白了,這是在說陳思婷的實力還比不過她秦溪竹的一根手指頭,看不出來這便宜師父這麽會嘲諷人。
蘇沫忍不住偏頭往後看,卻不料秦溪竹也偏頭看了過來,兩人的距離變得很近,蘇沫能看見她墨綠色的瞳孔,澄澈不染纖塵。
而她一臉認真的樣子顯然并不是在開玩笑,而是真這麽認為。
秦溪竹盯得認真,固執地想要蘇沫糾正這個錯誤,而蘇沫的老臉卻有些挂不住了,她哈哈尬笑兩聲把頭又轉了回去:“師父說得對。”
這兩人氣氛很微妙,陳思婷心內卻很暴躁,但是她又特慫,于是只能口頭上譏諷兩句:“呦~我看你們倒是師徒情深,只是如今落在我的手上,這不是自打臉。”
情深這兩個字陳思婷咬得特別重,蘇沫怎麽聽都不太得勁。
但都這樣嘲諷了陳思婷都沒有太過激的行動,看得出來她底氣不足。
蘇沫稍微放軟了語氣,她輕聲誘哄着:“我看前輩你也不像是大奸大惡之人,屠殺此處居民定是有苦衷的,你同我師父說明之後她定會放過你。”
秦溪竹依舊不動,沒作表态。
蘇沫的手和她的手捆在在一起,她悄悄蹭了蹭師父的手背卻換來秦溪竹一個疑惑的回眸。
蘇沫快要急死了,在有活下去的希望之時她還是不能死啊。
于是她繼續用手蹭秦溪竹的手背,她知道秦溪竹不适應和他人的過度接觸,事實也正如她所想。
秦溪竹忍不住輕嗯了一聲,聽起來就像同意蘇沫剛才的說法一樣。
“你看,我師父同意了!”
陳思婷聽着她們的話,臉色沉了下來,有了前面的教訓她并不會相信秦溪竹會放過她,只是她不甘心,或許是想要獲得一份理解。
她依舊不動,只是瘋狂大笑起來,頓時石室之中陰風呼嘯,吹起陳思婷火紅的衣裙。
蘇沫從這笑聲中感受到了悲切,難道真被自己猜中了,這妖怪還真有她的苦衷?
石室內的風和笑聲一起停了下來,陳思婷明顯低了下來,她帶着些許自嘲說:“那就聽聽我的故事,希望我說完之後尊者能給我一個回答。”
陳思婷輕聲說起了自己的故事。
陳思婷的父母是逃災逃到萬家村的,外姓人士在這萬家村并不受待見,再加上陳父早亡,就這樣剩下她們母女倆。
為了在萬家村生活下去,陳母改嫁了,嫁給村裏一個老光棍,這樣母女倆才算立足下來。
可老光棍對她們并不好,時常打罵,陳思婷是個啞女,被打時只能嗚嗚嗚地發出一兩個模糊音節,像一只可憐的小狗。
陳母讓陳思婷忍耐,老光棍年紀大了身體又不好,只要忍耐着熬下去一定可以變好。
陳思婷捂着被打得青紫的手臂,她雙眼含淚,乖巧點着頭。
可惜母親沒有等來這一天,那是一個飄雪的早上,徹夜未歸的老光棍回來後就将她一頓毒打。
那時正是新年,萬家村人高興的放着爆竹,他們笑着鬧着,爆竹的聲音掩蓋了母親凄慘的叫聲。
陳思婷躲在屋內角落發抖,她不敢出去,就看着母親被這樣活生生打死。
這出了人命的大事自然驚動了官府,陳思婷看着母親的屍首被擡走,地上的血跡已經幹涸,房內淩亂透着腥氣。
老光棍也被官府帶走,如今就剩陳思婷一個啞女,這驚天的熱鬧惹得衆人來瞧,他們對着呆滞的陳思婷指指點點。
“你說這小啞巴不是帶煞吧?克死自己生父不夠,又克死了自己生母。”
“可不是,哎呦,她娘死得可慘喽,我剛剛偷瞧一眼,那眼睛都被□□了,死不瞑目嘞。”
“嘶!你說這不會有怨氣吧,要不去離水宗請個小仙君來做做法。”
“還好我家男人不打我。”
最後這人的語氣中帶着慶幸和炫耀,陳思婷擡頭看了那個婦人一眼。
那婦人被盯得心頭一緊,頓覺晦氣,“看什麽!大過年的,就你家淨整這些事。”
旁邊一人拉住她,勸她不要再說,婦人又往陳思婷處吐了一口口水,随後挎着籃子走了。
陳思婷沒有反應,她從來就膽小,什麽事都是以忍耐為主,她在想母親被蓋上白布之前那雙閉不上的眼睛,在想她凄厲的慘叫聲和那個縮在角落裏的自己。
老光棍并沒有得到他應有的懲罰,他在蹲了幾天牢房之後便被放了出來,老光棍有門路,而陳母母族不在,人人可欺。
回來之後老光棍還罵罵咧咧的,陳思婷聽他用各種不堪的詞語辱罵自己的母親,聽他罵自己小雜種。
陳思婷依舊任她打罵,只是連嗚咽聲也不再發出了。
後來離水宗來了兩個仙君,兩人和萬家村這些土包子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陳思婷心想這應該就是母親所說的神仙。
母親說神仙會保護受苦的人們。
自從陳母死了之後,萬家村人便時常看見村裏有飄忽的白影,村人懷疑是陳母的鬼魂作祟便請來了離水的仙君。
離水宗弟子察看了陳母死前的居所,确定就是冤魂搗亂,正想收服惡鬼之時,其中一名弟子的衣袖被人輕輕拉住。
弟子低頭看着這個蓬頭垢面的小娃娃,他嫌惡地退後兩步,然後繼續收起魂來。
陳思婷有些怔怔,她怯怯收回手,恍惚着她好像聽見了母親的聲音。
“婷兒救我!”
随着離水弟子施法的動作,一個人影逐漸成型,那正是陳母,她沖着呆愣的女兒大吼着,表情滿是驚恐。
陳思婷一把揪住離水弟子的下擺嗚嗚地祈求着,可惜這沒有任何作用,那看上去不沾世俗的小仙君一腳把髒兮兮的陳思婷踢開,表情嫌惡無比:“晦氣。”
另一弟子覺得師兄的做法太過,他走上前将陳思婷扶起,又檢查了她的傷勢。
陳思婷感覺這個仙君要好說話,于是她開始央求起來。
“你母親已成惡鬼,放心,我們淨化她的怨氣之後就會送她入輪回的。”
可陳思婷聽不懂,她耳中只有陳母此時撕心裂肺的尖叫之聲。
另一個弟子對師弟這種老好人的做法十分不屑,他開口譏諷:“師弟你應該知道,這女鬼怨氣頗重,直接打散才是最省力的方法。”
師弟沒有開口辯駁。
這時老光棍回來了,他揪着陳思婷的頭發往後拖,一邊拖一邊向離水弟子陪笑,那臉上是陳思婷從未見過的谄媚:“仙君辛苦了,我這娃娃不懂事,請仙君将那惡鬼帶走吧。”
陳母就這樣被帶走了。
陳思婷想要逃出去尋找離水宗,她想要見一見自己的娘親,可惜一次又一次的出逃換來的是一頓更甚一頓的毒打。
最後陳思婷離開了人間,她也成了惡鬼,她怨恨着萬家村,将這裏變成了煉獄。
離水宗發現了這裏的異常,派來的依舊是那兩個弟子,陳思婷看見熟人有些興奮,她對兩人中的師弟有些好感。
如今她已經能夠開口說話,她将老光棍折磨至死,而後奪走了他的聲音,她想要叫一聲仙君。
可仙君面容冷峻,再無從前的溫柔,他大喝一聲:“妖孽還不束手就擒!”
陳思婷不太理解,她着急解釋:“仙君,我是當日那個小啞巴啊,你聽我說……”
“沒什麽好說的,你殘害這麽多條人命,今日定讓你魂飛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