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路景色變幻,往深處是更多的房屋,一片寂靜,沒有任何人影。
秦溪竹只是瞥了一眼就繼續向陳思婷逃離的方向飛去,突然她心頭一凜停下腳步,前方場景逐漸扭曲變化,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
這景色很熟悉,但不應該發生在此時此地,這是四百年前發生過的事情。
幻境中一個秦溪竹一樣模樣的少女呆呆地看着天空,一男子拄着拐杖慢慢靠近她,待走到她身後時出聲:“小家夥在想什麽呢?”
秦溪竹往後一看,見是師父便搖了搖頭:“不知道該想什麽。”
秦筱歸坐到她的身旁,“不試着自己思考嗎?”
秦溪竹搖頭:“我跟着師父就夠了。”
“師父總是會離開的,那時候你該怎麽辦?”
秦筱歸轉頭盯着她,眼神中充滿了蠱惑:“和師父一起走吧。”
秦溪竹冷眼旁觀着幻境中發生的一切,因為早早察覺出不對,秦溪竹并未踏入幻境中,她揮劍一斬,想要讓這個毀壞她師父形象的幻境消失。
強大的靈力使得幻境支離破碎,幻境碎片如雪花一般飄落而下,而幻境掩蓋之下依舊是無人的村莊以及瑟瑟發抖的陳思婷。
這次不會再讓你逃跑了,秦溪竹直接釋放靈壓将陳思婷震懾。
陳思婷心有不甘,她大吼:“你說你會放過我的!”
秦溪竹語氣依舊平淡,“你殺了那麽多人,并将他們靈魂囚禁不入輪回,和你無需講道理。”
這理所當然的語氣更加刺激了陳思婷,她的臉變成了白骨狂笑着,聲音本就蒼老,如今歇斯底裏更是不好聽:“你們有什麽可高貴的!你這個劊子手!你以為你拯救的是什麽!”
“我拯救的是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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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思婷被逗笑了,她空洞的雙眼中鬼火躍動:“拯救蒼生?你不過是惡人的幫兇!”
秦溪竹并沒有因為她的胡言亂語而生氣,她虛空一抓而後将手收緊,陳思婷的身體也随着她的動作逐漸扭曲。
叮的一聲,蘇沫醒了過來,她發現自己手中拿着劍站在昏迷的沈怡歡身前,握劍的手在發麻,蘇沫丢了劍嘆了一聲:“這是又夢游了嗎?”
沈怡歡身上閃現出靈力波動,看樣子蘇沫拿着劍攻擊了她。
好在沒發生什麽大事,蘇沫發現秦溪竹并不在此處,想來是追陳思婷去了,仔細回想昏迷前發生的事情。
蘇沫有些無奈,她不明白秦溪竹帶着她這個拖油瓶出來是為了什麽,要是可以的話她只想在朝辭峰上混日子。
找個地方席地而坐,蘇沫靠着牆看着天空靜靜等待秦溪竹回來。
太陽逐漸西斜,天空逐漸從蔚藍轉變為金黃,秦溪竹還是沒有回來。
當然蘇沫并不想去尋找她,她沒危險那是不錯,若是連她都解決不了的事情,那蘇沫過去也只是送菜而已。
蘇沫轉頭看向身旁的沈怡歡和左芙,她們兩個像是陷入了什麽噩夢,眉頭輕皺,不停地流着冷汗,左芙更是眼角流下淚來。
“沈師姐,左師姐。”
蘇沫又嘗試着喊了幾遍,兩人沒有任何反應,看來這兩個師姐也不怎麽頂用啊。
蘇沫跨過她們又試着喊了那個離水宗的長老,也沒有反應。
天色逐漸黑了下來,蘇沫摟緊雙肩,聽着四周蟬鳴陣陣,有未關的窗被風吹得吱呀作響。
蘇沫并不覺得害怕,她只是感到疲倦,困意上湧,她終于低下了頭墜入夢鄉。
耳畔傳來陣陣鈴聲,叮叮當當地響着。
蘇沫正處在半夢半醒之間,一時不知身在何處,她擡手揉眼,卻發現自己手中牽着一根繩子。
而她的手也變得瘦小,往後一看她正牽着一頭棕黃色的小牛,小牛脖子上挂着鈴铛,只要它一動就會發出響聲。
這裏不是萬家村,不對,萬家村是什麽?我不是按照母親的指示出來放牛的嗎?
蘇沫覺得自己像是忘記了什麽,可又怎麽也想不起來。
“沫兒!回家吃飯了!”
遠處一個粗布衣裳的女人對着蘇沫大喊。
不知為何,蘇沫心底有些酸澀,像是這樣的場景已經許久未見,蘇沫牽着小黃牛朝着女人走去。
女人看着蘇沫慢悠悠地走過來,她一把牽起蘇沫的手,樂呵呵地說着:“我說了讓你別去放牛,你看累着了吧。”
蘇沫感受着掌心的溫暖有些舍不得放手:“母親,我不累。”
“還說不累呢,出了這麽多汗。”
女人用衣袖給蘇沫擦着汗。
回到家中,蘇沫坐在凳子上安靜地吃着,這乖巧的樣子讓蘇沫的母親一陣欣慰:“沫兒今天這頓飯吃得香,看得我都有胃口了。”
難道平常自己不是這樣吃飯的嗎?
蘇沫心下覺得不對,她總覺得有飯吃都是最好的情況了,哪還會不喜歡吃飯。
吃完飯後,蘇母将碗筷收拾好,随後用抹布擦拭着桌子,一邊擦一邊念叨:“沫兒,近日別出去,聽說西山那頭有妖怪哩。”
被妖怪兩個字刺痛了一下,蘇沫下意識地擡手,右手手背髒兮兮的,蘇沫總覺得這上面還少了點什麽。
“沫兒在看什麽?”
蘇沫擡頭看着母親,眼中沒了眷念,她輕笑着,聲音很是天真:“妖怪不是應該出現在東山嗎?”
蘇母臉色一變,她捂住蘇沫的嘴,“呸呸呸!小孩子亂說話。”
蘇沫笑得眉眼彎彎,只是眼神很瘋狂,她掰開母親的手繼續說着:“就是出現在東山啊,母親你被妖怪吃掉了哦。”
蘇母神色驚慌,“你這孩子怎麽能這麽說話,該不會是放牛放糊塗了吧,快去睡一覺,睡一覺就好了。”
蘇沫撐着腦袋看着母親,她的小腳丫一晃一晃,看樣子就只是一個調皮的小孩子,“母親,我不是正在睡嗎?只是現在該醒過來了。”
說完蘇沫神色一變,她跳下凳子不顧一切地往牆角撞去,額頭傳來痛感,有濕熱糊上了眼睛,忍不住将眼睛閉上。
一陣天旋地轉之後,蘇沫慢慢睜開眼睛。
入目是并不熟悉的石壁,雖是幻境但痛感還是真實的,蘇沫想要擡手揉揉太陽穴,可她很快發現自己的手被捆住了。
“不要亂動。”
蘇沫停下了不停扭動的身體,她有些驚奇:“師父你怎麽也在這裏。”
秦溪竹和蘇沫被綁在一起,但是秦溪竹的體溫太低讓蘇沫以為自己是被綁在了柱子上。
蘇沫心底安定了些,“這妖物真有這麽厲害,師父你都對付不了她?”
秦溪竹閉上眼睛,她和蘇沫綁在一起,蘇沫扭動之時蹭着她的背讓她覺得有些癢,臉上浮現出一絲紅,聲音卻依然淡淡:“不是,此處還有陣法。”
若不是着了陰招,秦溪竹怎會落敗。
蘇沫背對着秦溪竹,因此看不到她的表情有異,想着掙紮已是無用,蘇沫便放松下來:“師父不能毀了這繩子嗎?”
“不能。”
秦溪竹看着綁在身上的繩子有些疑問,她并不認識陳思婷,可這陳思婷卻好像非常了解她的弱點。
綁着兩人的繩子上流動着金色的光,秦溪竹稍微一動,繩上便浮現出咒文。
感受到秦溪竹的動靜,蘇沫說道:“師父可有發現?”
“未曾。”
想着一切都要結束,蘇沫覺得秦溪竹都順眼了不少,她調笑着說:“可惜啊,人生就止步于這如花似玉的十六歲。”
不管蘇沫如何讨厭這個名義上的師父,但秦溪竹的容貌還是她喜歡的那一款,于是她話鋒一轉:“和師父一起去死也是不錯。”
秦溪竹似有觸動,她頓了一下輕聲回答:“不會的,你的人生還很長。”
“對啊,師父你活了五百歲,說起來還是我悲慘一些。”
“……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這個意思,莫非師父還有逃脫的辦法?”
“我……”
秦溪竹被蘇沫一頓繞,她突然不知道該怎麽說了,她本意是想安慰蘇沫,現在看來蘇沫比她還要看得開一些。
意料之外地,這個便宜師父有些笨拙,巨大的反差感讓蘇沫笑了出來。
秦溪竹臉上的紅潤又加深了一些,她強自鎮定擺出師父的架子:“形勢危急,緣何而笑?”
蘇沫笑到肚子都有些發疼,她想要擦擦眼角溢出的淚水,可惜如今這種情況卻做不到。
她繼續打趣着自己的師父:“師父你看那妖怪将你抓來又不殺,想必是看上了你的美色。”
這幾百年來從未有人和秦溪竹開過玩笑,因為她實力強大,氣質又清冷,導致大家只能仰望,不敢造次。
所以蘇沫很榮信地成為了第一個敢調戲她的人。
秦溪竹內心有些羞怒,只覺得這徒弟膽大包天,同時又想起師父在世之時教她的一招。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于是秦溪竹淡聲反駁:“你也被抓,是看上了你。”
蘇沫頓時就被噎住了,那妖怪雖能變化成美麗的女子,但本體還是骷髅,蘇沫全身都在叫嚣着拒絕。
作為報複,蘇沫正想出聲再惡心一下秦溪竹,卻聽她開口:“她來了。”
果然洞口處有嘎吱的聲音,蘇沫側頭一看,正是陳思婷。
此刻她沒有化作人形,兩團紅色的鬼火在她黑洞洞的眼眶中跳動着。
依舊是蒼老的聲音:“沒想到小娃娃你能破除老夫的幻術。”
“前輩過獎。”
陳思婷不再關注蘇沫,她直視着秦溪竹的眼睛,見這青霜尊者并無半分怯意,不由懷疑這人是否還有後手。
于是她悄然退了兩步,覺得心下稍安之後又笑道:“青霜尊者落在我這個小妖手上不會不甘嗎?”
“你不是妖。”
秦溪竹原以為她是骷髅成精,可如今看上去卻不像,人氣鬼氣妖氣,三氣交雜,十分古怪。
陳思婷心底一驚,又悄然往後退了一步。
蘇沫察覺到陳思婷的小動作,她心生一計,看來能吓一吓這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