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報恩的阿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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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阿玲,我出生在一個貧窮的小村莊。我爹是個賭徒,債臺高築,好多年沒着家了。我媽早死,我跟着爺爺過。我爺爺一年拉零活,賺一千塊,我到初中差點辍學。後來,城裏有個叫洛陽的有錢人幫困了我,一直供我上了高中。
高中畢業那年,我從彙款單上找到了個地址,來到了這個陌生的城市。我想找到那個恩人,對他鞠一躬,還有最重要的是,我想問問他能不能把爺爺肺癌的醫藥費賒給我。
彙款單上的地址是一個大廈裏的財務部。我剛走進大廈就被請進了保衛科。
待我說了來歷之後,我被帶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一個衣着華麗的女人接見了我,問我想不想要30萬?我當然想,如果有30萬,爺爺他老人家現在就能手術了。
後來我知道,我即将要嫁給一個殘廢當老婆。因為,我還沒滿20歲。所以,我還不能成為他合法的妻子,但是我的任務是給他生孩子。
但是,我其實心甘情願為他生,不僅是為了錢,還因為那個殘廢,叫洛陽。
……
我坐在這座大房子裏,身上穿着那女人給我買的新衣服,屋子裏到處都是人,穿着各種制服走來走去。我站在角落裏,局促得只敢低頭看自己的腳尖。
忽然,房門打開,一輛我從沒見過的高檔輪椅自己開了進來,所有人都安靜了。
坐在輪椅裏的人,皮膚白皙近乎透明,五官好像明星一樣精致,卻完全沒有生氣。他坐在輪椅裏,雙腿和右手都一動不動,左手畸形只有半只手掌連着兩根并不怎麽聽話的手指。
他就是我未來的丈夫,洛陽,也是我的恩人。
洛陽開着電動輪椅移進來,用左手中指扯了扯襯衫領子。忽然頓住,他看到了我。
眼神接觸的那一剎那,我一個激靈,洛陽的眼神好像閃電,一下子就穿透了我的全身。
我不敢再看他,而洛陽自那以後,也沒有用正眼再看我一眼。
清回來的時候,我坐在沙發上,按照洛陽的吩咐,一動也不動。直到我忍不住去幫洛陽扯清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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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你住手,你弄疼先生了。”
然後洛陽說,“她說我未婚妻。”
我心裏恍然間不知被什麽觸碰了一下,柔軟又脆弱,仿佛幸福在顫抖。可當我看見洛陽正深情的凝望着清的時候,我知道,這輩子我只是為他提供了個子宮。
我看到清在那一瞬間渾身冰冷,卻又轉瞬間雙眸裏泛着水汽。他朝前胡亂的摸着洛陽的輪椅和洛陽僵硬的身體。
“洛陽,我平時和你鬧着玩,你氣大了,拿個女人吓我是嗎?我改,你說我哪裏不好?”
洛陽的輪椅悄悄退了退,清一下子就撲倒在地上。“我是財閥的繼承人,為財閥傳宗接代,也是必須的義務和責任。女人才能幫我,你不行,清。”
清從地上爬起來,拼命伸長手臂朝前摸着不斷退後的輪椅。“洛陽,你是不是很不舒服?我幫你脫假肢,抱你去泡個熱水澡。我幫你按摩,你舒服了是不是就不會怪我了?”
洛陽搖頭,無淚卻更讓人心疼,他咬着牙說。“清,以後這些事都由阿玲做吧。她看得見。”
清跪在地上,手卻還停在空中,淚水已然滑落,臉上寫滿了不敢置信的表情。
而洛陽,只是久久的沉默。
突然,清爬了起來,仿佛能看見一樣,沖到門口,抓起依在門邊的盲杖,嘭的一聲關上了門,消失在傍晚的雲霞中。
……
洛陽坐在輪椅裏,看着被清重重摔上的門,久久回不過神來。緩緩低下頭,低笑。
“個傻瞎子,居然連一百塊分手費都不拿。”
我不知該說些什麽,眼前的這個男人我不懂。我只能默默的站在他輪椅的旁邊,陪着他。
然後,他轉着輪椅,慢慢的回了房,速度慢的讓我以為電動輪椅大概沒了電。
我在門外怯生生的看着他。他低低的說,“進來吧”,依然沒有看向我。
我從門後轉進來,手腳都不知擺在何處。
房間裏色調冷硬,擺設簡單到令人發指,全然沒有一點屬于女性的顏色。那就像一個所有女性的禁地,被我首度浸染。
他擡起頭,卻只看着我胸前的一粒紐扣。“幫我把衣服脫了。”
我一顫,這麽快?
卻見他用眼角掃了我一眼,向我自嘲的晃了晃僅有的兩根手指。
“作為未婚妻,我覺得你有必要了解我。”
我艱難的吞咽了一下唾液,顫抖着雙手,開始替他解領帶,脫西裝。很快,他身體上冰冷的假肢接受腔,就出現在我的眼前。我忍着倒抽的涼氣,胃裏一陣抽搐。
當我順着他的指示,掰下閥門,退出他最後一條腿上的假肢的時候,我整個人都虛脫了。那個剛才還完整的男人,一下子變得破碎不堪。
我覺得天旋地轉,我無法直視他的殘腿和殘手,尤其是那盈盈一握的右腿,那一條深褐色的疤痕,橫在他整條腿的截面上,猙獰而恐怖,他真的還有右腿嗎?
他看着我虛弱的癱倒在地上,和我禁不住別過去的臉。我用眼角的餘光,看他擡起右手的短小殘端,側過臉仔細看了看。
“慘不忍睹嗎?我都忘記了正常人,應該大多都是你這個反應。”
他嗤笑。
“可是,你剛才看到的那個傻子,卻從來都沒有過。”
我忍不住回頭,看着洛陽那蒼白到透明,陷入追憶的一張臉,卻盡量避免視線接觸他脖子以下的殘軀。
忽然,洛陽的眼睛抖了抖,他問。
“你願意抱我去浴室,幫我洗一洗嗎?”
我不知怎的了,一個激靈,站起來,逃跑死的沖出了卧室。
我躲在客房的廁所裏不敢出來,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怕什麽。
我只有18歲,從來沒有接觸男人,更沒有接觸過如此破碎的男人。
不知過了多久,我終于鼓足勇氣走出來。
卧室的門虛掩着,我敲了半天的門沒人應,探着頭進去張望,浴室裏傳來嘩嘩的流水聲。
回想洛陽那短小的殘軀,和他那全然沒有生氣的眼神,我不禁從心底裏犯出一絲寒意。
我一下子沖進浴室,看見輪椅裏委廢的洛陽。他正閉着眼睛沖冷水,從頭濕到腳。
深秋的天,已經寒意濃重,他的身體……我不敢想。
不知哪兒來的勇氣,将我一把推過去,撲進他輪椅裏,抱住他冰冷的殘軀,就往外抱。
洛陽突然睜開眼睛看着我,我吓得渾身一哆嗦,盡管他嘴唇紫黑,滿面青白,可他的眼神依然能殺傷我。
我別過頭,顫抖着把他抱到床上,用被子牢牢的包裹住他。
他渾身僵硬,眼神卻平靜得吓人。
忽然,他笑。“看來還有救。”
這句話,我聽不懂。
那一夜,我開了最大的空調,即便我只穿一件吊帶衫,也熱的滿頭大汗。
洛陽躺在被子裏,渾身冰涼,好像一尊被人鑿壞的冰雕。
我站在床前恭敬的看着他的臉。
他說,“把燈關上,躺在我身邊。”
我乖順的躺下,卻不敢掀開他的被子,他也沒有動。
忽然,我感到他在黑暗中朝我挪了挪,我條件發射的向後退。
“別動。”他說,竟是急切的語氣。
我咬着牙,僵硬着,已經聽不見自己的心跳聲。
他仿佛爬得更近,用只有我們倆才能聽到的聲音在我耳邊說。
“他們給了你多少錢?”
洛陽趴在我耳邊,低低的說。
“我可以在他們的價碼上再加一個零,并且安排給你祖父最好的醫療團隊進行抗癌治療,在事情結束後,我還可以送你去美國讀書,給你最好的教育資源。但前提是,你必須全都聽我的。”
我咬着唇,在黑暗中拼命點頭。即便他不給我任何條件,我也全都聽他的,只因為他的名字,叫洛陽。
然後,他打開夜燈,在床頭櫃的抽屜裏,艱難的勾出了兩枚戒指,遞給我。
“戴上。”他說。
我輕巧的套上戒指,和我的無名指手寸剛剛好。然後,我把大的那枚往他的手指上套,他的無名指癱軟無力,早已經沒有知覺,就像現在的我們倆。
他滿意的看了看手指上的戒指,虛弱的笑。
“任何時候都不要拿了下來。”
從那以後,這枚戒指就變成了我身體的一部分。
第二天開始,洛陽高燒40多度,抽搐痙攣甚至口吐白沫。
你絕對無法想象,那巴掌大的殘肢,居然在痙攣之下,力量那麽大,一個壯漢使盡全身力氣才掰開他抽搐的殘肢。
他緊咬牙關,發出可怕的咯咯聲,讓我幾度以為,他恐怕咬斷了自己的舌頭。
抽搐讓他渾身虛脫,滿頭大汗,發絲也滴着水。渾身疼痛,讓他終日合着眼,只在時不時痙攣的時候,拼命翻着眼白。我一度以為自己忘記了,洛陽那雙眼睛有多美。
可即便如此混沌,洛陽一直緊緊的拉着我的手,喃喃着讓我不要走。
我不知道為什麽房間裏這麽多人,他卻只偏偏拉着我,口中卻叫着另一個名字。
我不是他,我甚至不能替代他。
整整一個星期過去了,洛陽終于從高燒中恢複,肺炎讓他咳嗽的說不上話,甚至讓他無法平躺下來,安穩的睡一覺。
他半躺在那裏,短小的殘軀,淹沒在森白的被褥中,近乎虛無。
我心中說不出的疼痛,卻完全無能為力。
那一天傍晚,他突然睜開眼睛,定定看着我,很認真的說。
“你做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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