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祁璟唯恐被江月看出自己心事,不等她開口,已是晃了晃手中的書,準備岔開話題,“你最近在看這個?”
江月睨了一眼書名,颔首稱是。
祁璟微帶幾分得意笑容,“我十歲就讀過這本了。”
江月斜睇祁璟,從他手裏抽出書,信自丢到一旁,“古人說得好,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祁璟一愣,脫口問道:“哪個古人說的?”
江月面有微紅,不肯解釋,只伸手推着祁璟,低低敷衍:“忘記了,我要去洗漱,你讓一讓嘛。”
祁璟隐隐猜出江月是故意戲谑于他,長臂一伸,攔腰抱住了她。江月本是想邁過祁璟,下得床去。此時被他一攔,反倒剛好騎坐在了男人身上。她赧色愈盛,微微掙着,“你做什麽。”
“你适才說誰流氓?”祁璟不肯放她,手更是從她腰際摸向中衣裏面,在她翹臀上輕輕一掐,威脅意味不言而喻。
江月扭着身子躲閃,嗫嚅道:“反正沒說祁大将軍……你快別鬧了,再叫人瞧見。”
祁璟本沒存什麽壞心思,江月這麽一說,反倒按捺不住。他懶洋洋地靠着,一手在江月衣下作祟,一手箍着她腰,“将軍今日不領兵,算不得将軍,我便做一次流氓也無妨。”
他頓了頓,忽然一笑,“你靠近點。”
江月這樣跨在祁璟身上,兩人隐秘之地相觸,她說不出得別扭。一張白皙面孔,不多時就已紅霞滿布。江月身子僵着向前傾了傾,兩手萬分緊張地揪着祁璟襟前衣裳。
祁璟交纏着摟住江月,亦是湊起身接近她,二人雙唇緩緩相觸,彼此都帶着試探,和完全擁有之後的欣喜。
半晌,祁璟與江月分開,身體卻已克制不住地生了變化。江月臉色微微一變,登時便想逃開。
她若不逃,祁璟興許自己也放手了。偏江月這樣下意識地閃避,讓祁璟好生懊惱。他一個翻身,輕而易舉将女孩兒壓在了身下,潛意識引導中,他的手也早晚酥軟之處捏去。江月渾身顫栗地嘤咛一聲,更激得祁璟不能自已。
祁璟用一個吻,把接下來的事情變得水到渠成又順理成章。他往她身下摸索去,一汪水軟,直誘得他再難克制。“江月,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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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着了迷似地喚着,叫江月都生不出拒絕的心思。直到兩人赤誠相見,他又抵到那隐秘之地,江月方帶着幾分懼怕地按住祁璟胳膊,不知該拒絕還是順應。
祁璟受她力道,自然想到昨日她的勞累疼痛。他額間隐有了汗意,動作卻忽然停下,“你……要不要緊?不然,還是算了。”
他堪堪停在入口處,身子向後退去,神色艱難極了。
江月心中一軟,扶住了他身子,嗫嚅道:“你別那麽久……我、我總能忍着的。”
祁璟想了想,還是搖頭,“不急一時,等我們……”
江月忽然迎上身,纏綿地吻住他的唇,“可明天我就走了。”
她聲音含糊中隐有哭腔,祁璟将她緊緊摟住,直将這吻加深。他随着她的迎合再一次闖入她柔軟的身子裏,吞下她的委屈和疼痛。等江月再出聲,已是情動時綿軟的吟哦。
“将軍……”她習慣了這樣稱呼祁璟,把兩個明明威嚴又莊重的字眼,喚出婉轉清腸。
祁璟暢懷時,只覺這一生,再沒遇到過比這更動聽的稱謂。
是愛慕,是敬仰。
兩人纏膩到過了正午才各自起身,江月不支地歪坐在地毯上,仍祁璟怎麽哄也不肯陪他出去。
她眉眼怏怏地搭着,像是一個被人偷了果子的小松鼠,委屈極了。“我……疼得厲害,明天還要怎麽騎馬回去嘛。”
祁璟坐在她身邊,竭力掩飾神色中的餍足,“回不去剛好。”
“将!軍!”江月恨恨瞪他,忍不住抱怨,“叫你停的時候你非……”
她話一半,忽聽帳外有人喚了聲将軍,忙是低眉斂目,收起臉上又是嚣張又是妩媚的神情。祁璟亦是佯咳一聲,恢複人前肅穆之色,沉聲道:“進來。”
竟是薛徽。
不知是江月自己心虛,還是帳子裏的氣氛太過詭異,薛徽進來第一眼便是先瞄江月,繼而方轉首,朝祁璟拱拳為禮,“京裏來人了,在主帳等着将軍。”
祁璟蹙眉,不悅道:“又來做什麽的?”
“還是宣旨。”薛徽容色淡然,仿若不曾察覺祁璟與江月間關系的變化。
祁璟站起身來,倒不急着出去,只是吩咐:“明日你點兵十人,護送董姑娘回夏州吧。”
薛徽這才露出些驚異,只語中不表,穩聲稱是。
“回夏州後,你僅需配合駐兵守城即可,不必再管安如郡主。另外……江月安危,盡系你一人負責,倘使有半點意外,你自管提頭來見。”
江月沒料到祁璟會這般嚴肅的下令,然薛徽卻未有半分不悅,仍是肅然答了一個“是”字。
交代完這些,祁璟方邁步出了帳子,徑往主帳去了。
祁璟萬料不到,這次來人竟是方守成。
他腳步在主帳門口一頓,愣了須臾才重新邁了進去,“守成先生,久違。”
方守成臉上堆出意味不明的笑容,他舉了舉手中诏旨,示意祁璟下跪接旨。
祁璟神色略有不自然,卻仍是并膝而跪,朗聲答道:“末将祁璟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敕曰:征蠻将軍祁璟擅起邊釁,罔顧聖诏,毀兩國之修約,傷邊境之通好。爾受诏則即日停戰,立返邺京,不得贻誤。欽哉。”
方守成字眼念得溫吞,像是生怕祁璟聽不懂一般。然而這樣一字一句闖入耳際,猶如千刀萬剮的淩遲,讓祁璟驚怒交集,恨不得立時撕了那錦帛!
兩國修約?邊境通好?他鎮守這萬裏疆土,看到的只有薩奚人野蠻的踐踏和貪婪的掠奪。若說大魏尚存國之體面,那薩奚則是借着大魏的寬厚仁慈,興風作浪,為所欲為!
多少個兄弟死在蔚州的城池下面,多少父老鄉親眼睜睜地看着魏人來援,卻無法相幫!眼見他們只要再支撐一下,或可拼死換回江山土地,京中卻诏他停戰!
那此前鮮血白流,恥辱白受,日夜奮戰的辛勞疲憊,全部付之東流!
莫說是祁璟,連一旁陸閱山、薛徽二人都跟着變色。
方守成雲淡風輕地望着祁璟,溫聲道:“怎麽,将軍不肯接旨嗎?”
祁璟攏拳,似是從牙縫裏蹦出幾個字一般,“末将,接旨。”
他重重叩首,恨不得自戕而死。
陸閱山瞧出他心事,脫口喚了聲“将軍”,卻被薛徽機敏地用眼神止住後語。
祁璟從地上起來,面色冷峻,仿若隆冬時節的寒冰,只需一兩點日光,便能折射出傷人的鋒芒。“即日停戰,立返邺京,不得贻誤?”
方守成兩手一并遞上聖旨,光風霁月一笑,“正是如此,守成奉邵相之命,請祁将軍務必立時動身,回返京城。”
不等祁璟開口,方守成又是搶白道:“哦對了,邵相還特地囑咐,祁将軍不必帶太多随扈,有一位侍官從旁襄助就夠了。至于閑雜人等,在此地留守等候即可。”
祁璟攏拳而握,方守成口中的“閑雜人等”,怕是指江月吧……他從一開始就存心叫自己與江月分開,先借郡主之手,又用聖旨之名。
其心險惡,他便更不能輕易放手。
像是察覺祁璟所想,方守成豁然含笑,“将軍既要回京城,恐怕也沒法子照顧婉婉了。不若将軍先讓婉婉住到敝府中去,待将軍回來,再議旁的。”
祁璟從容掃他一眼,沉穩道:“賤內我自有法子安置,不勞先生費心了。”
“你!”方守成睚眦欲裂,直指祁璟。
祁璟無動于衷,淡淡吩咐陸閱山,“替我送客罷。”
江月全沒想到,一道聖旨,便将兩人所有的計劃安排打亂。頂着仲秋時節的風沙,她無聲地跟在祁璟身旁,一路送他往南走去。
原本這一日的送別,該是江月離開。陰差陽錯,最後走得倒成了祁璟。
兩人沉默地并肩而行,陸閱山和薛徽在不遠處随于其後。
終于,祁璟先停下了腳步。“你好好在此地将養,這邊比夏州要冷,等身子好了,便即刻和薛徽回夏州去,記得了嗎?”
江月被他牽着,手仍是越變越冷。她微微點頭,卻沒說旁的。
“京裏有恩公庇護,你不必擔心。我盡量在年前趕回來,陪你過年。”上一個年,兩人便是在驚心動魄裏度過,他是當真想給她一個安穩的期許。
江月側首,此時已近十月,她實不知邺京距此有多遠,但祁璟一向重諾,想來,并非敷衍之語。兩人昨日還在恩愛纏綿,今朝卻變成了一個始料未及的分別,她伸手擁住祁璟,悶着聲道:“我本該勸你不要着急……可是我怕我會等不及,你千萬快些回來。”
祁璟溫和一笑,用自己的鬥篷将人罩住,“好,我盡快回來。”
江月擡頭,踮起腳,輕聲央告:“親一下再走。”
祁璟蹙眉,頗有幾分無奈,“別鬧,閱山他們瞧着呢。”
江月不依不饒,只攥着祁璟衣襟,努力向上湊去。
“江月——”祁璟壓低聲哄着,“算我賒賬,等我回來再親,好不好?”
“不好!”江月鼻翼發酸,眼眶已是紅了,“你不是要娶我,他們瞧見又怎樣?”
祁璟終是無奈,将鬥篷拉得更緊些,俯□,貼近一吻。他原想蜻蜓點水,敷衍過去,誰知碰上那溫軟,卻又舍不得、放不開。
良久,在二人都呼吸窒短時,祁璟方松開手,退了半步。
江月的發絲被風拂得淩亂,擋在眼前,叫祁璟瞧不清她的表情。她也是一步一步往後退着,逆着風,連衣袂都跟着飄起。
“我走了?”祁璟一動不動地伫立着,似是試探地詢問,又似平穩的敘述。
江月朝他招了招手,不忍開口道別。
陸閱山見狀,催馬上前,打破了二人獨處的局面。祁璟一言不發地翻身上馬,待得馬蹄向前踱了幾步,他方回首,望向江月。
祁璟握拳,到底是連一句再見都沒有說,加緊馬腹,揚鞭而去。
他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山野,江月咽下未出口的再見。
她希望不道別,就不會有真的離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