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放下電話,章時烨扯下脖子上的領帶,寶藍色的,她送給他的禮物。這是蘇以早晨給他系上的,那小女人還威脅的說,“走前可要把你套牢了,不然回來還不知道是不是撒丫子跑的沒影兒!”
章時烨很是爽朗的笑起來,沒有回答。他記得第一次見到蘇以,那時候她還是個剛畢業沒多久的孩子,青澀、單純。他是主辦方邀請的人,那個會議無關重要,只主辦方的關系他還需要繼續維系,這才答應了午餐的邀約。
現如今的大學女生,很少有羞澀、單純的了,老練的比風月場所的女子還要圓潤,應酬他們這些人,老道的不帶一點骨刺。可這樣的圓滑章時烨見的太多,蘇以确是僅有不多的木讷。
“蘇小姐不嘗嘗這道丸子嗎?素食,不會胖。”章時烨看出蘇以僵直的坐在那裏,緊張的無所适從。聽到他的話後鳳眼一挑,直直看了過來,随後夾了面前那倒素丸子。如果是其他女孩子,大概會借此機會和章時烨套近乎。即便不會交際,可聽到貴賓的話後也總該有所回應才是,可蘇以沒有,只是低頭吃面前的菜。
章時烨微微一愣,向來都是別人找他套近乎,更何況這酒桌上的女人可都厲害的不得了,你不找她說話,她也會想着法的找你說話。陡然遇到這樣的悶葫蘆,他還真有些不适應。
哈哈哈,蘇以老板哈哈大笑,蓋過冷場,“我們小蘇有些內向,不太愛說話。女孩子,剛畢業,不太懂事,不太懂事。呵呵。小蘇,快點,還不敬章總一杯。”
蘇以愣了愣,從容的放下手裏的筷子,端起面前的牛眼小杯,透明的液體漫過杯壁,懸在杯子口,也不知道誰說的——小輩晚輩敬酒,酒水不漫過酒杯就是大不敬,雖然她出來應酬的次數不多,可也不願在這種小事上讓人家拿出來說項。杯子拿起,酒水就順着流了下來,她可不心疼那好幾百一瓶的酒,只趁着這股子力量,還想着把酒晃的更多一些,只是不好做的太過,“章總,我敬您,祝您日進鬥金,財源廣進。”
章時烨一愣,還從沒人說過這麽樸實又多金的祝福語,仿佛這還是小時候家邊小賣鋪過年過節時候說的祝福語,也不知道這丫頭是哪裏來的,如此逗趣。兩人碰杯,蘇以喝的慢,偶爾會有那種憐香惜玉的會說上一句——少喝點,意思意思就好。哪裏知道,這個章總不是個心疼人的,一飲而盡,喝完還笑眯眯的看着蘇以,蘇以也只能一口喝了,喝完後嘴角仿佛都被那酒水給扯的沒了活力。
飯後沒有出現什麽送不送的老套劇情,章時烨不是那初出茅廬的小夥子、也不是那饑不擇食的餓狼,不過是覺得蘇以有趣,和一般女子不同而已,犯不着上杆子的去追,更何況他也能看出就算他開口,那姑娘大概也不會同意,或許會用那會說話的眼睛——一臉警惕的看向自己。按理說,他們倆不會再有交集,一個是上市公司的老總,一個是設計公司的小職員,混在人群裏,兩人都會隔着中國數億的人口。
兩人再次見面是在書店裏,章時烨帶着家裏幾個祖宗去挑書,其他幾個都上學了,只四哥家的小子剛滿4歲,正是招貓逗狗的年紀,趕上現在教育開放,孩子不能束縛天性,因此性子養的很是得天獨厚,到了書店地方又寬敞,正得了那小子撒歡的場地,滿屋子亂竄,又是夏季,姑娘們都穿着裙子,那小子一見到漂亮姑娘就往人裙子裏鑽,惹來陣陣尖叫,章時烨只能挨個賠禮道歉。他長相英俊,頗惹了幾個姑娘意味深長的眼神,好似他故意讓這小子招人呢。
“毛豆,我警告你,你再鑽人姑娘裙子裏我就把你兄弟扔深山老林裏喂狼。”章時烨說的兄弟其實是他養的一只薩摩耶,殊不知毛豆特喜歡,偶爾要騙回家裏順毛,完全被當做自己的弟弟養着啊,身體彪壯,剃了毛一身混肉,平時沒什麽愛好,就喜歡漂亮姑娘,只是路數比毛豆要高端,小心翼翼的蹭過去,得了人姑娘歡喜這才撩了裙子往裏鑽,惹來姑娘陣陣笑聲,毛豆卻也只學了個皮毛,不會循序漸進只能惹來陣陣尖叫。其他恐吓對于毛豆來說都是小兒科,這小子就心疼陪他玩的那只薩摩耶。
毛豆聽了章時烨的話小嘴一嘟,這事兒小叔絕對幹的出,那次惹毛了他,他真的把雪糕帶走了,一個月他都沒見着,雪糕回來後都瘦了。這小子聽了話,默默地跟在章時烨身旁,很是安靜了一會兒,可這哪是毛豆的個性,章時烨不過是把書放到書架的功夫,這小子就不知道竄哪裏去了,章時烨很是煩惱,他以後要是再幫四哥帶孩子他就不姓章。就在他滿屋子找孩子的功夫,毛豆已經坐在了蘇以的身旁。
蘇以每周都有去書店的習慣,她喜歡買書,但是買的都是自己看過的、覺得好看的,圖書館裏也可以免費借閱,可她自從借來的書裏翻到香菇炒肉絲後就再也不想去了,每每都來這裏看書,一本書看了大半還有興趣讀下去,她就會買下來。今天她就挑了套歷史漫畫,對于繁雜的歷史來說,蘇以想要了解卻又不喜歡讀那些枯燥的文字,而這套書卻很好的解決這個問題,語言幽默、配上有趣的圖文很是好讀。正在她看的津津有味的時候,感覺身旁飄過來一陣奶香,她擡頭一看,身旁挪過來一個孩子,正眨巴着大大的眼睛看向自己,兩頰擠滿了肉,讓人想到動物園裏貪吃的熊貓,渾身肉嘟嘟的,很是可愛。他看看蘇以,又看看蘇以手中的書,笑了笑,蘇以就把書挪過去,一大一小分享着同一本書。
章時烨找到毛豆的時候,都氣樂了,這小子手段見長啊,現如今都躲人家姑娘懷裏去了。難得安靜幾分鐘,章時烨也沒上前打擾,只是多看了蘇以兩眼,眼熟,好半天才想起來這是在飯桌上有過一面之緣的姑娘。可見,防範心理不強,他和毛豆那小子比起來,起碼他才是正人君子。等離開的時候,章時烨看到蘇以的目光就知道,這丫頭早就忘了自己。
有一就有二,一家人覺得毛豆和他出去一趟後,調皮的性子有所改變,認為教書育毛豆這項事業很是适合他,他狠狠的打臉,再次帶着毛豆去了書店,去時他還想着,會不會再遇到她,帶着毛豆在書店裏轉了一圈也沒碰到,快要離開的時候才在門口碰到,毛豆這小子到是個長情的,又或是天天勾三搭四也就只有蘇以這一個上鈎,一下子就撲過去了。蘇以在愣了一下之後,就認出來了,顯然這小子比章時烨有辨識度。
就在這樣,兩個本不該有交集的人,從此有了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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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老套的繼續着,一個身在異鄉的單身女子,一個事業有成、英俊成熟且每周還會抽空帶孩子的暖心男人,若是這個男人再在女人孤寂的時候噓寒問暖,哪個女子能抵抗?。獨自一人生處異鄉,總有個小困難,想不到的小毛病,不是不能解決,可這個時候有個男人出現了,心裏頭總會暖暖的,就這樣,事情自然而然就這麽發生了。
可就這樣一個男人,蘇以卻還總是藏着。章時烨卻是坦然的,時不時帶她和朋友聚會,介紹的自然也是女朋友。快三十的人了,要說之前的感情經歷是空白,也純屬扯淡,章時烨在遇到蘇以之前不說荒唐卻也沒正經的談過,大多是那種不言而喻的關系,各取所需。晚上蘇以不在,章時烨自然和發小們一起聚聚,各個身旁的人都帶了個紅顏知己,也就他一個人獨自過來,想到小女人離開時說的話,不自覺的勾起嘴角。
“哎哎哎,你笑的那麽□□,想什麽呢?”吳未一邊吃着女伴剝好的蝦一邊說着,“你家小朋友呢,怎麽沒帶過來。”
“回家了。”
蘇以這人,大家夥都是認識的,本以為和從前的女人沒區別,殊不知就這麽個清湯寡水的樣子居然勾的章時烨遠離午夜場,見天的往家跑,即便是聚餐也是吃完就走,活像個沒開葷的傻小子,也不知道蘇以那小身板受不受得住。他身邊可是好久沒見過新面孔了,讓人有種正人君子的錯覺。
林政聽到這話,插了一句,“怎麽,又出事兒了?”
章時烨沒吭聲,兀自點了一支煙。他們這些人身邊的女人,不說調查,但是總之是知道根底的,蘇以家說簡單也簡單,說複雜也複雜,一個老實本分的母親,一個吃喝嫖賭的父親,母親的柔弱助長了父親的氣焰,從前就有過一次,被出差的林政撞見。事情簡單又狗血,父親借了外債,母親難過無奈,異鄉女兒用所有積蓄加上信用卡還了一部分錢,這個事情是林政地陪司機聽到後當做笑話講出來的,還給他看了那家女兒的照片,說是可惜了這麽漂亮又能幹的姑娘,家邊鄰居裏就出了這麽個有出息的,可惜了了。那個樣子,林政一眼就認出來。只是這事情,蘇以并沒有在他面前提一句。
這次也是,蘇以接到母親電話,匆匆請了假。他不過是一個電話,事情就了解的清清楚楚。還是那檔子事,只是有所升級,老子偷用女兒的身份證,抵押房産,兩年本息還款。這還有一個星期的時間就到了還款日期,這才逼着老婆孩子拿錢。
可蘇以依舊沒事兒人似的,在他面前一點兒也不漏,他也只當不知道,可心裏都始終不是個滋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