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熙寧新政(三)
轉眼已是四月,沐瀾來到北宋已有月餘,院子裏的桃花開的正盛,偶爾路過,香氣撲面而來,沁人心脾。
自上次與王安石會老堂一聚,沐瀾便經常去王府門前觀察他的行蹤。
這個參知政事每日的行動路線規律的很,朝堂和家兩點一線,下朝之後便馬上回到家中,片刻也不在外停留。有時被皇帝留下晚歸,也是一出宮門便往家中奔去,日子過得當真無趣得很。
蘇堯這些日子也不知都去幹什麽了,每日歸家後,身上都一股子胭脂水粉味。
有次沐瀾實在沒忍住問了他,卻被他調笑說像個吃醋的小媳婦,所以之後她再不過問。
可今日,他做的實在過分,竟直接把一位姑娘帶回了家中。
沐瀾聽到屋外的動靜,拉開了房門,瞧見蘇堯正被一位豆蔻少女挽着胳膊,往他屋中走去,兩人有說有笑。一時沒忍住指責道:
“蘇堯,你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他怎麽可以在任務期間做這種事?
蘇堯見到她,非但沒有松開手,反而摟緊了姑娘的腰,笑着道:“哥哥怎麽不像話了?”
沐瀾想當面罵他不務正業,卻礙于有外人在說不出口。躊躇片刻之後,直接轉身回屋去了。
蘇堯側身在姑娘耳旁說了幾句話,姑娘立刻乖巧的進了蘇堯的房間。
而他卻是進了沐瀾屋中,又将門扉重新掩上,轉過身來,嬉皮笑臉道:“妹妹可是吃醋了?”
沐瀾坐在桌旁,面對他的調笑沒好氣道:“下次再跟局裏聯系,定要好好告你一狀。”。
蘇堯也在她對面坐下,随手拿了片桂花糕,二話不說吞吃下肚,爾後一臉無辜道:“沐妹妹,這次你可真錯怪我了。”
沐瀾将頭撇向一邊,蘇堯哀聲道:“是真的!我最近為了他的事,忙的飯都顧不上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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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時有空去找姑娘。”
“妹妹,你可真誤會了。世人都說這司馬光堅不納妾,愛妻如命,我偏不信。這不,哥哥我已經想好計劃了。”
沐瀾斜了他一眼:“你當所有人都跟你一樣?”
蘇堯給自己倒了杯茶,無所謂的笑了笑:“你且看吧,這世上男子皆愛美色,他又怎能獨善其身?我非要讓他露出真面目不可。”
“那位姑娘是你找來的托?”
“是,也不是。”蘇堯将杯中之茶一飲而盡,随即放下了杯子:“我在琴館裏尋到的她,是個落魄的官家小姐,相貌和才情确實沒得說。”他神情驕傲道:“那姑娘一見我,魂兒都丢了,我就提了那麽一句,她就非要跟着我。”
雖不知他所言真假,沐瀾心中卻道:也就是他那張臉唬人的很。要是讓那姑娘知道他真實的性子,怕是恨不得躲得遠遠的。
“那她也是個清白人家,你非要拉她下水作甚?”
蘇堯臉上依舊盈着淺笑:“我自會保她周全。”
北宋重文人,士大夫地位高尚,納妾蓄妓之風正盛,而司馬光卻是罕見的不納妾、不儲妓之人。
已經成親三十餘年,與妻子張氏膝下無兒無女,卻從未起過納妾生子的念頭,後世皆贊嘆他品格高尚。
偏偏有人不信傳言,非要碰個硬釘子,那人便是以己度人的蘇堯。
這日,他終于趁司馬光從宮中回府之際,實施了他的計劃。
他用了最簡單的一招——碰瓷。
雖然老套,但是有效!
果然,坐在馬車內的司馬光,感到車身一頓,又聽到外面一聲女子的慘叫,立馬撩開車簾——
車夫正一臉手足無措的站在車旁,望着地上摔倒的姑娘。
這馬車才将将起步,他根本沒看到旁邊還有個人啊!
那姑娘半癱在地上,捂着雙腳哀聲痛哭,司馬光連忙下了馬車。
他伸手将她扶起,詢問道:“姑娘,可有大礙?”
姑娘嬌涕漣漣,站也站不穩,倚在他身上輕聲道:“腳……好像扭到了……”
司馬光側了側身子,滿臉愁容。這是在宮門口,要是讓政敵撞見,還不知要說多少閑話,于是對姑娘道:“姑娘先随我上車吧,我你送去醫館療傷。”
姑娘點了點頭,在他的攙扶下坐上了馬車。
在後方暗中觀察的蘇堯見他們驅車走遠,也立即上馬跟了上去。
馬車在京城最大的醫館門前停下,司馬光将姑娘扶下馬車,慢慢走了進去。
姑娘随大夫走到內間後,将腳踝露出,上面略有紅腫,可一看便知是胭脂塗抹過的紅色,大夫不解的擡起頭來,剛要發問,卻見眼前多了錠白花花的銀子……
不久後,姑娘便在大夫的攙扶下,一瘸一拐的走了出來。
大夫對司馬光道:“這位姑娘扭傷了腳踝,動了筋骨,需要靜養些時日,我給你開些個藥材,回去一日一次煎服即可。”
司馬光道了謝,主動付了藥材錢,爾後轉過身來:“姑娘家住何處,我送你回去。”
誰知,那姑娘突然擡手捂上了面頰,“嗚嗚”的哭出聲來。
司馬光大驚,看到衆人望向自己的目光,頓時驚慌起來:“姑娘,可是有什麽難處?”
過了好了一會,姑娘漸漸止了哭聲,擡起頭來:“家中父母逼我嫁人,我不願意,就逃了出來。如今……”突然又嚎啕大哭起來:“如今小女已經無家可歸了……嗚嗚嗚……”
司馬光臉色十分難看,心道這幅場景在外人眼中定是萬分不堪。
他只得長嘆一口氣,無奈道:“這樣吧,那姑娘先回我府中修養幾日,等傷好全了再另想他法。”
姑娘微微點頭,在司馬光的攙扶下重新坐上了馬車,回到了司馬光的府邸。
親眼見到她走進司馬府的蘇堯終于放下心來,輕踢馬肚,轉身回會老堂去了。
沐瀾見他一人回來,疑惑道:“那位姑娘呢?”
“辦大事去了。”
沐瀾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那姑娘才認識你多久,怎麽肯為你做這種事?”
蘇堯輕笑一聲,指了指自己的臉:“有這難道還不夠嗎?”
沐瀾瞪了他一眼,他略微收斂了神色:“開玩笑的,這世上哪有金錢辦不了的事情。”
沐瀾了然:“你真覺得這法子有用?”
蘇堯:“有用沒用,試了便知。”
誰知,還沒過兩日,那姑娘便氣沖沖的跑了回來。
見到蘇堯,一下子撲進他懷裏,埋怨道:“公子,那個不解風情的司馬相公,小女在他身邊實在是待不下去了。”
蘇堯忙問她怎麽回事,姑娘嬌滴滴道:“我先前拿了本《與京尹杜中丞書》去找他,想跟他開個玩笑,便問‘中丞’是什麽書。誰知,他板着張面孔,呵斥道‘中丞是尚書,是官職,不是書!’……”
聞言,蘇堯沒忍住笑出聲來。笑過之後,又有些頭疼。
看來,這司馬光還真如傳言那般,對妻子忠貞不二,這倒讓他犯了難。
他給了姑娘幾錠銀子,姑娘心中雖戀戀不舍,但也知他對自己只是利用,并無其他心思,只能拿着銀兩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