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chapter45 (4)
電話給自己,這會兒國內應該是大早上。
沒有聽到也好,那就永遠不要讓他知道,曾有一個盛從淩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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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遠上完作曲課之後,走出學校的大門,就看見蔣勘正倚在車邊的模樣。紐約三月份的陽光,身旁是匆匆而過的一張張笑臉。
一切就像是回到從前那樣,青春無限的臉中,他就站在人群裏,朝她微微笑。
孟遠走了過去,蔣勘正為了開了車門:“上完課了吧?中午要不要出去吃飯?”
他說話的時候帶着濃重的鼻音,一聽就是感冒沒有好。孟遠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看到他這幾天幾乎瘦了一半的臉,眼底還是濃重的黑眼圈。
“工作很忙麽?”她不禁問:“要是以後太忙了,就不要來了,好不好?”
蔣勘正聽了她的話,笑了笑:“怎麽辦?遠遠,我以後可能天天要來騷擾你了?”
心裏反而發酸,天天來,每天當空中飛人,只為了見一面。孟遠微微嘆息,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蔣勘正好像看出了她在想些什麽,空出手來摸了摸她的腦袋:“嗯,我的意思是,美國這邊要開分公司,材料昨天剛剛通過了,我們公司來了一個團隊,我這個老板可以歇歇,以後天天來見你。”
“你。”孟遠又好氣又好笑:“怎麽要在美國開分公司了。”
真實原因,蔣勘正自然不會真的說出口。他只是聳聳肩:“難道我多賺點錢不好麽?”
他們很快就到了一家大學城旁邊的西餐廳,正是午餐的時候,餐廳裏人很滿。孟遠跟着蔣勘正的腳步,坐到了靠窗的位置上。
原來蔣勘正一早就定好了位置,連餐點都準備齊全。端上來的時候,孟遠驚喜地發現居然都是自己喜歡吃的。
“快吃吧。”蔣勘正将自己的那份牛排切好遞給孟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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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不是小孩子。”
蔣勘正神色黯淡地掃了一眼她的左手,孟遠不知道蔣勘正如今仔細看到那一道傷疤總會覺得觸目驚心。所以,連牛排都不敢讓她切,小心翼翼,心裏鈍痛。
蔣勘正還是自然而然地将他們的牛排對調,并催促道:“快吃啊,冷了就沒有口感了。”
妥帖安放、仔細呵護。孟遠雙眼沉沉,盯着面前這盤精致切割的牛排好一會兒,終于拿起了叉子。
味道竟然出乎意料的好,小餐館也能做出這種美味,難道蔣勘正還要提前預定。
餐館的中央有一臺電視,上面一直停留在新聞臺,正午時分恰好是國際新聞。滾動字幕條裏,是關于中國布桑的消息。
孟遠跟蔣勘正的注意力顯然也被吸引了過去。
布桑城的一家民用飛機今早墜落,飛機上包括乘客、機長、乘務員在內無人生還。飛機的殘骸至今沒有打撈到,更不用說那些出沒有逃出生天的人們。
蔣勘正背脊上突然冒出陣陣寒意,在紐約喧鬧的街頭,世界突然寧靜了下來,只剩下電視裏報着:布桑飛往紐約的飛機。
只差一點點,蔣勘正坐上的就是那班飛機。
他下意識就看向孟遠,只見她臉龐煞白,她扔下了手中的叉子。“叮”一聲,連她自己都吓一跳。
“別怕。”蔣勘正連忙握住她的手:“不是我,我現在還好好在這裏。”
孟遠卻轉過頭去,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流下了淚。
她背過臉去,蔣勘正就知道她應該哭了。他心裏又開始犯疼,這是孟遠,他愛着的孟遠,也是深愛他的孟遠。
他們已經太知道對方的想法與反應,因為相愛。
“遠遠,我說過要追上你的腳步,你不要回頭,不要傷心,因為我不會出事,我還要與你在一起。你不要怕,你只管向前走。”
孟遠聽到這話,更加傷心,頓時淚如雨下。蔣勘正連忙轉過了她的臉,替她輕輕擦掉了眼淚。
晶瑩剔透,粒粒真心。這個世上也只有孟遠能為他這麽哭。
蔣勘正終于眼眶剎紅:“你怎麽這麽傻。”孟遠被他雙手捧住臉頰,他們四目相觸,又聽得蔣勘正說:“傻遠遠愛我,我真是幸運。我也愛傻遠遠。”
與死神擦身無數次,次次牽動她的心,每一次水深火熱,不過是因為愛他。
如今,蔣勘正捧住她的臉,也終于為她心痛,終于愛她。
“不要哭。我們以後會很好很好。”
會很好很好,會互相扶持,互相體貼,直到老去,卻依然相愛。
“嗯。”孟遠點點頭。
“我以後在美國真的沒有地方住,而且這半年裏會在分公司的時間比較多。你能不能收留我。”
“可是……”孟遠頓了頓:“我的公寓很小。”她想起上次的窘态,雙頰又開始發紅。
蔣勘正忍不住親了親她的臉:“要是你不介意,我可以在美國置一套房産,你搬進來就更好。”
他在邀請她進入他的生活,等她同意。
孟遠微微垂下了眼睑,在電視裏爆出飛機墜毀的消息的時候,她整顆心又像是那一次蔣勘正推進手術間一樣,一波一波的疼,幾乎喘不過氣來。
“好。”既然決定給一次機會,便要再勇敢一些。
蔣勘正得到她的回答,眉眼輕輕放松,慢慢笑了起來,他再也忍不住,站起來對着孟遠的唇就親了下去。
輾轉反側,極致纏綿,一點一點幾乎要将她吞到肚子裏。正宗的法式熱吻。
直到餐館裏有人吹了聲口哨,蔣勘正才放開了孟遠。
“他們肯定覺得我們很奇怪,又哭又笑,一會兒像在吵架,可是一會兒又好像和好了。”孟遠喘口氣,說道。
蔣勘正眯了眯眼:“所以這才叫戀愛啊。”
這頓飯整整吃了兩個小時,吃完之後蔣勘正便開車帶她去看房子。小秘書提前定了三處房産,第一套處于市中心,十分方便,但是房子不大。第二套則在市郊,超豪華的公寓,一看就不是孟遠的風格。他們最後選了第三套,簡單的小複式,離學校不遠。社區比較老了,但是治安好,而且房子裝修頗有古典風。
兩人都挺喜歡的房子,因為是精裝修的,廚房都還算完整,晚飯的時候,蔣勘正露了一手,端了好幾個菜出來。
孟遠嘗過之後對他毫不吝啬地誇贊:“很好吃,比大廚的手藝還要好。”
蔣勘正對她的表現很滿意,吃晚飯便很積極地收拾碗筷。在嘩嘩的水流聲中,他朝着孟遠說道:“周末的時候,我們一起去看家具好麽?這裏也該添點我們自己的東西。”
那時候結婚用的臨江公寓,蔣勘正是直接扔給秘書打理,從來都不過問。可是現在不一樣了,他與心愛的人住的地方,必定要自己歸置。
“嗯。”孟遠點頭答應。
“你先去看會兒電視,待會兒我送你回家,明天呢,我就幫你把小公寓裏的東西搬過來,你看好麽?”
“我跟你一起,明天也正好沒課。”
孟遠打開了客廳的電視機,播放的是如今大紅的英劇《唐頓莊園》。三季故事結局,大小姐與大表哥終于在一起,有了愛情結晶。
多美好,可是到了第四季,大表哥已經不在。孟遠心裏嘆息,關了電視,喊道:“阿正,你好了麽?”
沒有人回答她,孟遠在走近一點,只聽到廚房裏潺潺的水流聲。
“阿正?阿正?”孟遠感到奇怪,便推開了門。
廚房的燈不知怎麽的,熄滅了。孟遠打開了自己的手機,微弱的燈光裏,她看到了廚房地面上一片的碎瓷片。
她有點慌,立刻又喊:“阿正?!”
還是沒人回答她,她再走近一點,終于看到了蔣勘正跌倒在不遠處,一動不動。
孟遠突然就想起《唐頓莊園》裏喜極生悲的場景,心中大恸。她連忙撲了上去,一把抱起了蔣勘正。
“阿正!你回答我!”
可是蔣勘正還是沒有回答。
57
地板上仿佛又陣陣寒意從腳底直灌心髒,蔣勘正就那麽躺在那裏。孟遠站了起來,腳下一晃,直直地向後倒去。
心中絞痛,她努力吸了一口氣,摸到了廚房的備用照明燈。一時間,滿室大亮,就在這光下,孟遠看見蔣勘正腦袋後一小灘的血跡。
殷紅色的血順着他的發絲将地板染了一灘紅。
他已然昏迷不醒,明明中午的時候還那麽輕柔地吻過她。孟遠幾乎要哭,可是半點眼淚都掉不下來,只覺得自己仿佛掉入無底深淵,再也無人來就她。
“蔣勘正,明明說好要給互相一次的機會的。明明說好要好好在一起的。”
孟遠眼眶剎紅:“我恨你,我恨你!你又讓我難受!我簡直恨死你!”
蔣勘正卻還是躺在那裏,悄無聲息,燈光下蒼白的臉、鮮紅的血真是觸目驚心。孟遠終于頹然地垂下了頭,嘴裏又喃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她打了電話給醫院,救護車來得太慢,到了孟遠小區的時候醫護人員就看到孟遠一個矮個子的中國女人費勁全力地在抱着大個子的蔣勘正。
她站在夜風裏,整張臉上已再無情緒,就像是一棵樹,就那麽站在那裏,直直地盯着來往的車輛。
醫生們從孟遠身邊接過蔣勘正,血跡蹭在了孟遠的衣服上,她始終沒有哭,跟着醫院的救護車一直到了急救室門外。
孟遠坐在醫院的走廊裏,一一給國內打電話,蔣母接到消息的時候當即崩潰,在電話裏都說不出話來,蔣父穩住了她情緒,兩位老人立馬飛到紐約來。
這樣一來,沈溥和周恪初也都接到了消息。
孟遠手裏一直拿着蔣勘正的外套,他口袋裏的手機震天響,在安靜的走廊裏,每一聲振聾發聩,幾乎直直戳她的心髒。
拿出手機來,才發現是沈溥的電話,剛一接通他咋咋呼呼的聲音就傳來:“你們怎麽回事?!我說孟遠你能不能不矯情了?!人都快被你弄死了!說!具體哪家醫院,我立馬過來!”
沒等孟遠回答,就又聽見沈溥大叫:“宋天真,你找死!”
電話被宋天真搶了過去,她的聲音隔着電波傳到孟遠的耳朵裏:“遠遠,你還好吧?你別擔心,我們馬上來看你。”
電話那頭發生争執,孟遠還沒有說話,已經被挂斷了。
這時候急救室裏的蔣勘正被推了出來,孟遠立馬站了起來,還沒等她走上去,蔣勘正就立馬被推到了監護室。
孟遠的臉一下子就沉了下來,一個女醫生看到連忙跟她說:“你先生不明原因昏迷,有待進一步觀察,請您不要心急。”
孟遠就那麽站在玻璃窗外,看到蔣勘正身上再一次像出車禍一樣插上了各種管子和儀器 ,一下子仿佛回到了半年前。
一顆心又沉入了谷底。
後來孟遠就這麽坐在了門外,到了天剛亮的時候,蔣父蔣母和沈溥他們已經都趕來了醫院。
監護室裏一直很平靜,蔣勘正沒有醒過來,沈溥被宋天真拽着一直沒有能夠上前來,他眉頭皺成一個川字,嘴裏嘀咕:“天天飛來飛去,能不出事麽!”
周恪初也皺着眉頭,不時地在打電話聯系人。
一行人,只有孟遠最為沉默,幾乎沒有說話,只是呆着坐在走廊裏,臉色沉沉。
蔣母坐到了孟遠身邊,兩個人的手握在一起,都是冰涼的。
“遠遠。”蔣母嘆息:“媽媽不怪你,是阿正福氣太少。但是他自小就是個堅強的孩子,我相信他一定能夠醒過來的。之前出了車禍,哪怕不能不說話,不能動彈,也都一一熬了過來。你不要擔心,你要相信他。”
孟遠漸漸擡起了頭,眼眶裏幹澀一片,只剩下一雙紅通通的雙眼:“阿正,他,一定會好起來的,是不是?是不是?”
大概是孟遠的語氣太凄惶,蔣母一下子眼淚就下來,她拉住孟遠的手不住地說:“到底是造了什麽孽啊,你們這兩孩子怎麽這麽苦……”
蔣父看了這幅情景也忍不住心酸。
宋天真從醫院門口買了點牛奶和面包,拿過來當早餐分發。她看孟遠一直呆呆的,使勁掐了掐她的手:“快,拿着,蔣勘正醒過來,要是知道你又成這幅樣子,他不會好過的。”
孟遠感覺自己渾身已被掏空,只剩下了一具渾渾噩噩的軀體。從來命運都會跟她開玩笑,前一刻還朝她笑的人,下一刻就躺在那裏悄無聲息。
她這被宋天真掐了一下,腦子裏“嗡”了一聲,蔣母摸了摸她的頭發:“老人說頭發又細又軟的人都是心腸好卻要受苦的人。遠遠,其實你跟阿正一樣啊,都是這樣的人。”
孟遠點了點頭:“我……跟他是一樣的。”
一樣固執無可救藥,都那麽喜歡一個人,即便頭破血流還是要繼續。
“他不會騙我的。”孟遠聲音小得如同蚊吶:“他說過我們要一直在一起的,他不會騙我的。”
宋天真又将早餐遞過來:“遠遠,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快吃吧,吃了才有力氣。”
孟遠看了眼宋天真,終于扯出了一絲笑:“嗯,我吃。”
即便味同嚼蠟,還是要一點一點吃進去。蔣勘正從來都說話算話,說過要一起走下去,便一定會一起走下去。
周恪初聯系了他紐約的同學,又通過他同學找到了美國比較權威的腦科專家,一到了醫院便進行了專家會診。
蔣勘正是不明原因深度昏迷,儀器檢測出來腦部也沒有異常。專家也很費解,可是蔣勘正就是沒有醒來。
騎士蔣勘正成了一直沉睡着的睡美人。
給出的原因也只能是長期高強度工作壓力以及旅途飛行,導致還沒有恢複好的身體機能急速下降,整個人罷工了,這才昏迷的。
誰也不知道蔣勘正會什麽時候醒過來,可能今天晚上,也可能一個月後,一年後,也可能這輩子都不會醒來了。
孟遠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沉默了一下,慢慢說道:“我能不能進去看看他?”
她雙目通紅,全省都仿佛在微微發抖,卻還是站得筆直問能不能進去。
醫生終于點了點頭:“可以,十分鐘。”
孟遠穿上了手術服,戴好了口罩,一個人進去了。蔣勘正仿佛只是睡着,就像是不久前睡在她身邊而已,那樣悄無聲息。
這一刻,孟遠的眼淚終于流了下來。
她哭得不可自已,一邊哭一邊抽抽噎噎地輕聲說:“你說過的,要趕上我,和我一起走的。你說過的,我也一直信你。我這輩子只愛過你一個人,愛了十多年,好不容易你也愛我了。我是不是已經花光了所有的運氣?所以你成了故事裏醒不過來的主角?”
孟遠一步一步走近,蔣勘正的臉上冒出了新長的胡渣,她伸手碰了碰,有點紮人。
她坐在了床邊的凳子上:“可是即便我花光了運氣,你也會把自己的幸運分我一半的,是不是?阿正,你不會辜負我的,是不是?”
“我們才剛剛在這裏安了家,說好一起置辦點小家具的,所以你得趕緊醒過來啊,這樣我們才能一起出去就像很多年輕戀人一樣,好好談一場不分手的戀愛,是不是?”
孟遠貼近了蔣勘正的臉,肌膚與肌膚相觸,他的體溫有點冷,孟遠的眼淚順着臉頰也流進了蔣勘正的脖頸裏。
她最後輕輕吻了吻他:“你步伐有點慢,但是我會等你的,你放心,你一定會追上我的。”
晚上的時候,蔣母被蔣父送到了酒店裏,他自己留了下來,并讓宋天真将孟遠先送回家。
他知道孟遠再待下去,容易情緒崩潰。所以,蔣父态度很堅決,宋天真也為孟遠考慮,十分強硬地将她送回了公寓。
她倒也十分明白,沒有将孟遠送到新買的房子裏,而是兩個人一起到了學校旁邊的那個小公寓。
孟遠哭了一場之後,愈發地平靜,也很乖地吃了跟宋天真吃了晚飯。宋天真倒是不放心她,跟她擠到了一張床上睡覺。
孟遠話不多,宋天真也不敢多說話,生怕說錯容易觸景傷情。卧室裏于是很是安靜,知道關了床頭燈,臨睡前孟遠抱了抱宋天真說道:“天真,不要太愛一個人。”
宋天真心中一痛,就又聽得孟遠說:“我太愛他,總是太高興或太傷心,幸福來之不易又要受天災人禍的考量,可是偏偏不能放棄。”
“如果可能,還是不要太愛一個人。”
宋天真翻過身抱住了孟遠,在她耳邊說道:“每個人的愛情是不一樣的,可是遠遠,在你心裏,你自己的愛情永遠是最美的,是不是?”
“深情不被辜負,就已然大好。遠遠,你要相信,以後只會越來越好的。”
58
孟遠開始了學校醫院兩點一線的生活,上完課沒有事情她都會到醫院去。蔣勘正已經在病床上躺了一周,生命的各項體征都在正常水平,但是他就是沒有醒過來,不過已經轉移到了腦科ICU。
因為工作的關系,蔣父中間又回了國。周恪初在英國念書的時候學校的導師有腦外科的大拿,于是他又跟沈溥一起去了英國。
一下子,留了三個女人下來。孟遠每次到醫院的時候,蔣母一般已經做完了日常的清潔護理工作。老人家束手無措,只能做點小事來緩解內心的擔憂。
孟遠在當初的難受與痛苦之後,慢慢開始接受了現實。在慌亂之後,孟遠開始認命,給孟軍打了電話,他在醫學界的人脈應該能找到一位能給蔣勘正看病的醫生。
到了飯點的時候,宋天真看到孟遠還是沉默地坐在蔣勘正的床邊,不由得有些擔心,她沒有經歷過這種事情,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孟遠。只好将飯菜都裝成盒,送到孟遠的面前說一句:“遠遠,吃一點吧。”
孟遠看到宋天真小心翼翼的樣子,扯了一絲笑:“謝謝你,天真。”
“哈哈,我們都是好朋友,說這些話幹嘛?”
孟遠搖搖頭:“不,天真,沒有你們我估計已經方寸大亂。阿正他躺在病床上已經不是一次兩次,我怕再來一次,我真的就受不了了。”
她說的是實話,看見蔣勘正一次又一次在她面前倒下,她就會一次又一次受到煎熬。
宋天真連忙抓住她的手:“遠遠,你們有多不容易,我很清楚。你們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只要過了這一關,你會一直幸福下去的。”
孟遠掀開了飯菜盒子,清香四溢的味道。宋天真搓了搓手:“我自己做的,你嘗嘗。”
“天真。”孟遠低了低頭:“原來愛情真的能改變一個人的。你看,你從前怎麽可能做飯?現在手藝看上去也相當好。”她陷入回憶裏,側臉沉靜,嘴角終于又慢慢勾起來:“阿正以前又驕傲又獨斷,可是現在他事事會跟我商量,從來也不會強迫我。他其實也變了很多。”
“你們互相幸運。”宋天真聽她這話不禁感嘆。她又把筷子遞給孟遠:“快吃吧,孟叔叔那麽多朋友,一定有人是業內權威,再者周恪初都回校去找他老師了,你放心,阿正一定能夠好起來的。”
“嗯。”孟遠拿過了筷子,埋頭一口一口地吃了起來。
宋天真做的飯不僅賣相很好,吃起來也不差。
蔣母在一旁看着,也誇道:“天真,小沈能夠娶到你也算是他的福氣。”
宋天真聽到這句話,想往常一樣笑了笑,也沒說什麽。
孟遠在一旁,停下了筷子,宋天真曾經跟她分享過的秘密她現在還記得。孟遠擡頭看了看她,問道:“明朗姐呢?”
宋天真一僵,然後說道:“你可能不知道,周恪初向明朗姐求婚了,而且周唯一是明朗姐的孩子,他們的婚事應該不遠了。”
“是她的孩子?!”孟遠疑惑:“怎麽可能?明朗姐明确否認過的。”
“孩子跟她做過DNA鑒定,确實是她的。”宋天真仿佛不想多說:“具體的事,其實我也不清楚。”
一連串的事情在一起,宋天真肯定會跟霍明朗生了嫌隙。孟遠看了眼床上的蔣勘正,原來每個人都有自己說不出的話和藏在心底無法透漏出來的感情,就像曾經的她和蔣勘正一樣。
過了兩天,沈溥和周恪初都回了紐約,周恪初帶回了他學校的老師。因為工作的關系,沈溥便提前帶着宋天真回國了。也在當天,孟軍和李深都到了紐約,同時也帶來了他們的同事。
當天晚上,三方業界翹楚又一次召開專家會議。孟遠則坐在病房裏陪着蔣勘正。
因為一直靠輸液來維持體內營養,這幾天蔣勘正的面頰消瘦地可怕。水分也攝入不足,不管孟遠怎麽給他一點一點地用小吸管送水,他的嘴唇還是幹裂一片。
明明幾天,卻好像一下子變老了好幾歲。
病房內的燈光很亮,孟遠坐在這燈光之下,手指不受控制地輕輕觸碰着蔣勘正的臉。他有一雙深沉的雙眼,如今緊閉在狹長的睫毛之下。指尖劃過他高聳的鼻梁,時常勾起的薄唇,最後是尖尖的下颚。
“阿正。”孟遠心裏漸漸發酸:“你快點好起來,好不好?”
在這家醫院的另一間屋子裏坐着的人都在決定她這輩子最愛的人的命運。而孟遠她一個人坐在這靜悄悄的病房裏,只希望老天能夠幫一次他們。
多少年的愛戀終于修成正果,希望他們能夠得到上天垂青。
窗外天際黑幕上繁星點點,孟遠搖頭看,手不由自主地握住了蔣勘正放在一邊的手。
她輕聲道:“以前結婚的時候,我常常一個人站在窗戶前,總覺得天上那顆最遠的星就是你,怎麽夠也夠不到。當時我哪想到這顆星會自己向我靠近呢?阿正,我們之前浪費很多時間,雖然結婚,也沒有好好相處過,總歸是在置氣多一點。”
“所以,你醒過來,好不好?我們好好在一起,好不好?”
專家會議整整開了四個小時,開完會出來已經是淩晨了。孟軍過來,将孟遠叫到了病房外交代:“目前阿正的身體指針都十分平穩,目前大部分的意見是保守治療,觀察一個月,一個月後按照實際情況再做打算,到時候可能會在進行開顱手術,但是風險就會極其大了。”
孟遠一直緊緊握住拳頭,只點了點頭。
孟軍看了,心裏很不是滋味。由自己來告訴女兒這個消息,更加不是滋味。
“盡人事,聽天命。他會好的。”孟遠咬咬牙。
孟軍拍了拍孟遠的肩膀:“你放心,我跟你媽媽,這一個月都會待在紐約的。”
“讓你們操心了,爸爸。”
“傻姑娘,兜來兜去,原來還是他。”
然而,就在這保守估計的一個月裏,還是出現了變故。
就在專家會診的一個禮拜之後,孟遠結束課程趕到醫院的時候,發現蔣勘正旁邊的機器不停地跳動,她看不懂那些雜七雜八的圖像,以為還是他快要醒過來的跡象,幾乎喜極而泣。
可是很快的,孟遠的一顆心徹底涼了下來。
她不是第一個發現的人,蔣母一早就發現了,沒幾秒鐘之後蔣母便帶着一群醫生沖了進來。
醫生們十分訓練有素地把蔣勘正推到了移動病床上,一下子一群人帶着他又湧出去。蔣母回過頭來抓住孟遠的手:“遠遠,那群醫生說阿正的身體因為長期的昏睡導致肌肉功能萎縮,髒器功能衰退,現在先推進觀察室裏。”
情況沒有往好的方向發展,反而變得更差。
孟遠愣了足足幾秒鐘之後,立刻追了上去:“媽媽,一起去。”
蔣母跟着孟遠追在蔣勘正的移動病床後面,兩個人都看着蔣勘正被推進了觀察室,再一次隔着玻璃看他。
孟遠站在玻璃窗前,嘴一張一合,慢慢說:“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
孟遠看過很多羅曼蒂克的影視作品,大多數男女主角經過分分合合之後,都會歡歡喜喜地在一起。
沒有哪一對,向她和蔣勘正一樣,被命運捉弄過幾乎無數次。
小部分的時間快樂,大部分的時間卻傷心。少年時的執念,成年後的怨恨,到最後慢慢一點點地心意相通。他們已經走過太多路,受過太多苦。
孟遠揣在口袋裏的手機來了短信,是蔣勘正的手機,從那天開始,孟遠就一直放在自己口袋裏。
短信的內容是:親愛的顧客,你定制的對戒将于明日送往您府上,感謝您的關照與惠顧。
落款是蒂凡尼旗艦店。
一字一句頓時變得滾燙,手機頓時變得沉而重。他原來是要跟自己求婚的,卻不曾想到有這樣的變故。
孟遠朝着玻璃窗輕輕一笑:“你還沒跟我求婚,怎麽就躺在裏面了,小心我不嫁給你了。”
蔣母聽了孟遠的話,眼眶通紅,吸了吸鼻子也跟着孟遠說:“對啊,阿正,你再不起來,媳婦都要跟別人跑了,看你到時候哪裏去找人。媽媽還要抱孫子呢。”
孟軍和李深聽到了消息也趕了過來,正好碰到了來醫院的周恪初。他們三人一起來的時候,就看到孟遠跟蔣母兩個人站在監護室門口淚中帶笑地在說話。
十分心酸。孟軍嘆氣:“我也做了多年醫生,總以為看透生死,沒想到當事情真的到自己身上的時候,還是忍不住難受。”
“恪初,你聯系一下你老師,再商讨一下,拿一下手術方案吧。”.
59
三方專家最後拿出的手術方案其實也只是最後一條路,因為蔣勘正的病症不明,手術其實并不是最理想的治療方案。只是到了這種地步,總歸是有備無患。
初步拟定的手術方案花了一個晚上的時間讨論,孟遠則一直待在觀察室外整整一個晚上。
蔣母被別人勸回去睡覺了,孟遠在門口稍稍眯了會,總是驚醒,後來索性不睡覺了。第二天上午蒂凡尼送戒指的人給她打電話,把戒指送到了醫院。
相當樸素的一對戒指,女戒的花樣孟遠看了好久,才看懂戒面是一個藝術體的遠字。兩只戒指的指環內,都有小小的字眼,上面寫着:with you,與你在一起。
孟遠将戒指放在了兜裏,醫院裏就來了人跟她說手術方案的事情。這種成功率只有百分之幾的手術其實是沒有人會做的。
孟遠聽得渾渾噩噩,手伸進口袋裏,手心死死抓着那兩枚戒指。
“別說了。”最後孟遠打斷:“我知道你們的意思了。”她渾身開始慢慢發抖:“我要進去看他。”孟遠轉過頭來,目光沉沉。
醫生還是像上次一樣妥協了,孟遠帶着兩枚戒指進了監護室。
不知是不是錯覺,蔣勘正的臉色竟然已經開始慢慢灰敗。孟遠一下子捂住了嘴,死命地對自己說:不要哭,不要哭。
她深呼吸好幾次,慢慢地才敢擡腳走近他的身邊。
孟遠俯身而下,對着他的薄唇就吻下去。
“童話故事裏,真愛之吻能夠化解所有詛咒,白雪公主因為白馬王子的一個吻而醒了過來。”
孟遠直起身慢慢說道:“可是,阿正,你怎麽醒不過來呢。”
她從口袋裏掏出了戒指,鉑金的光澤柔和地打在她的手指上,孟遠吸了一口氣。輕輕地将男戒掏了出來,她終于拉起了蔣勘正的手,将戒指套了上去。
“吶,這一次還是我主動,我先給你帶,等你醒過來,你再幫我戴上去,好不好?”
孟遠笑了笑:“我以後還是會愛你,扶持你,與你永不分離。”
她将自己的臉貼到了他手心,又側過臉輕輕吻了吻。她就那麽待了幾分鐘。
蔣勘正的手指突然動了動,孟遠感受到了,但是總以為就像夢裏面那樣,是自己的幻覺。
直到蔣勘正睜開了雙眼,他第一眼看見的是孟遠在他床邊的身影。他的手被她抱着,取暖一樣的抱着。
“遠遠。”他的聲音低啞,就像是有多人說的破鑼嗓子一樣。
這聲音就像是從很遠很遠一樣傳過來一樣,蔣勘正又叫了她一聲“遠遠”。孟遠慢慢地擡起了頭,就看見蔣勘正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孟遠“簌”的一下子站起來:“蔣勘正,我這輩子最讨厭的是你,”可是說着說着,眼淚還是掉了下來。她哭得連肩膀都在抖,一抽一抽十分可憐。
“遠遠,”蔣勘正費力地去夠她,他想擦去她臉上的淚,告訴她不要哭。
孟遠看他急忙伸出的手,心中絞痛萬分,如同一刀一刀往上割。她又看到了自己為他戴上的戒指,終于握住了蔣勘正的手。
“你現在舍得醒過來了?不想睡了?”
蔣勘正只是搖頭,好半天才說:“我夢見你在哭,一直在哭。”
不忍心她遭受煎熬,說過不願再讓她哭,便拼盡了全力也要醒過來。
“戒指來了?”
孟遠點點頭。
“給我吧。”
孟遠從口袋中掏出了女戒,蔣勘正便一點一點替她帶了上去。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遠遠,你願意嫁給我麽?”
孟遠沒有動也沒有回答,又拿另只手抹眼淚,哭得兩眼通紅。
“遠遠,好不好?”
他們第一次結婚的時候,蔣勘正高高在上,連給她戴婚戒的時候都心不在焉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