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chapter45 (3)
,接受頂尖的音樂教育。班上的同學知道她的資歷之後,都對她另眼相看。不過,同學都十分友好,并沒有類似文人相輕的感覺。
入學的第一個周末,就有班裏的同學邀請她一起出去聚會。參加的同學大部分都是音樂學院的。年紀相當的人,都擁有着相似的愛好和夢想。
孟遠的年紀在裏面也算是大的那部分了,不過因為長得嬌小,看上去簡直像個高中生。倒也很好地融入了聚會。
有幾個國際學生也參加了,孟遠眼尖,發現了一個黃皮膚的女生。不過那女生,是個混血,雖然皮膚顏色跟孟遠一樣,但是對方五官深邃,一張小巧的臉精致地就就像是櫥窗裏的芭比娃娃。
比電視上那些所謂的明星不知道要好看多少倍,那姑娘好像發現了孟遠的眼神,也看了過來,朝她點了點頭。
“那是誰?”孟遠問身邊的同學,總覺得她很眼熟。
“誰?哦,你說Lily?她也是中國人,是從牛津來的,她男友是在我們學院學音樂的,她經常飛過來看她男朋友。”
“中國人?”
“對,她長得像混血,但可是地地道道的中國人。你想認識她麽?需要我引薦嗎?”
孟遠立刻搖搖頭,她并不是容易跟別人相熟的人,還是不打擾的好。
聚會到一半,是音樂學院學生的表演時間。孟遠看到站在Lily身邊的男生拿了把小提琴上來,他朝着孟遠的方向笑了笑。
孟遠正疑惑,那男生一下子跳上了表演臺。全場寂靜,那男生吸了一口氣,舉起了琴弓,朝着大家說:“我很喜歡的《你》,今天有幸在作曲家面前演奏。”
原來是她的曲子,那個男生十分認真,屏息凝神,目光癡癡地望着他的女友。
孟遠低了低頭,她寫這首曲子的時候,心如刀絞,連哭都哭不出來。那男生拉得相當好,可是他們不是應該甜蜜美滿的時候麽?為什麽能拉出來曲子裏的感覺?
得不到的、無望的愛。
孟遠悄悄從人群中退出去,穿過門廊,看到了Lily的眼神。她終于明白了,那不是愛呀。Lily并不愛那個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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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上傻瓜從來都很多,孟遠嘆了口氣,在穿過Lily身邊的時候不不由自主地停了停。
沒有想到的是,Lily十分準确地叫出了她的名字:“孟遠?”
她笑了笑,伸出了手:“真的是你。我是天真的姐姐,宋如我,我們在天真的婚宴上見過面的。”
“啊?”孟遠終于想起來面熟的原因:“原來是你。”
宋如我輕輕一笑:“沒想到能在這裏見到你。”
“是啊,我在這裏讀研究生。我聽同學說,你是來這裏,嗯,看男朋友的?”
宋如我搖了搖頭:“他曾經是我男朋友。”
再多說便要觸及別人隐私,孟遠适時地閉上了嘴。恰好這時,提琴聲戛然而止。臺上男生的目光直直看過來。
炙熱而渴望,孟遠太知道這裏面意味着什麽。可是她又看到身邊的宋如我整張倆都幾乎黯了下來,十分難過的模樣。
大家都十分安靜地往這個方向看,孟遠只好站出來說道:“謝謝你,這首曲子遇到了一個很好的演奏者,謝謝你。”
宋如我就在這時,轉身而出,背影就像是一閃而過、抓都抓不住的蝴蝶。
音樂聲又響起,人群又開始陷入新一輪的派對中。站在臺上的男生走了下來,一臉落寞。
孟遠頓時覺得這聚會索然無味起來,便生了要走的心思,打過招呼之後,拿了包準備回家。
一個人走在紐約的街頭,這會兒還不算太晚,這個街道的治安也算不錯。孟遠身上只穿着一件小洋裝,緊了緊披肩,心思微沉,一個人慢慢地走回去。
平常十五分鐘的路,她今天走了二十五分鐘,到了家門口才發現站在公寓門外的人。
蔣勘正似乎等了很長時間,以至于他整個身子依靠在門框處微閉着雙眼閉目養神。
他做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又在門外等了幾個小時,這會兒其實已經累得站都站不穩。
孟遠走了過去,輕輕拍了拍他的肩。
蔣勘正一下子就醒了過來,順手就把孟遠拉到了自己跟前。那麽近的距離,孟遠幾乎能看到他臉上的黑眼圈。
“你回來啦?學校還好嗎?一切都還适應麽?”
孟遠低了低頭,突然一下子抓住了蔣勘正胸前的衣襟,她一下子靠在了他的胸口上。過了好一會兒,蔣勘正聽到她略帶哽咽的聲音說道:“你臉色都發青了。”
蔣勘正擡起來要拍她背的手一頓,慢慢往上移,摩挲着她的頭,慢慢道:“我不累的。”
怎麽可能不累,颠來倒去的時差,長時間的飛行又站在門口這麽久,怎麽會不累?
孟遠連忙從口袋裏掏鑰匙,大概是太急,一個不小心,要是就掉在了地上。
蔣勘正連忙去撿,可是沒想到,他蹲下去的一瞬間,手指剛剛碰到那串鑰匙,整個人一下子就栽了下去,直直地倒向公寓門口,頭撞在門上,發出“砰”的一聲。
“阿正!”孟遠連忙蹲了下去,卻見蔣勘正頭角都磕出了血。
她一下子連手都開始發抖,力氣小,怎麽把他扶起來?
孟遠心急萬分,好在蔣勘正大概一分鐘之後,自己醒了過來。
那時候,孟遠幾乎要哭,他連忙拉住孟遠的手,連帶着她一起站了起來:“我沒事,只是困了,你不要着急。”
孟遠只是緊緊地抓着他的手,也不說話。
蔣勘正慢慢笑起來:“我真的是因為累,你看你邀請我回家讓我睡沙發好不好?我趕過來本來定了今晚的飛機回去,但是現在回去,你又要擔心。”
孟遠打開了門,她的公寓在二樓,蔣勘正牽着她的手一步步往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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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式木制地板發出“吱嘎吱嘎”的響聲,樓道裏燈光昏黃,從頭往下,将他們慢慢包圍在一起。
孟遠連心尖都開始慢慢發酸,她站在自己門口,打開了門。屋裏的家具好多都是宜家那直接搬過來的,只有零零散散的一些東西是孟遠自己置辦的。
蔣勘正坐在不甚寬大的沙發上,一手捂住傷口,一雙眼卻盯着孟遠。
孟遠将他們兩的鞋歸置好,徑直去了卧室拿醫藥箱。等她出來的時候,蔣勘正嘆了一口氣說道:“在這裏生活累不累?”
孟遠搖搖頭,順勢坐在了蔣勘正的面前:“把手拿開。”
她一下子傾身向前,與他離得那麽近,連他身上須後水的味道都聞德一清二楚。當然,他眼底的血絲以及濃重的黑眼圈也盡數落入眼底。
孟遠将鑷子消毒之後夾了點酒精棉,沾了些酒精先給他消毒。額頭上的傷口雖然傷口不大,但是一直有血珠往外冒,看得也是觸目驚心。
“我不累的。”孟遠聲音低低的:“百代的薪資豐厚,我也不是小孩子。我知道,你是看我沒時間添置家具,才以為我過得不好。”
蔣勘正眉頭慢慢舒展開,向來她都是那麽了解他。
孟遠搖了搖頭,眉眼彎彎:“難道我就不能像老外一樣随意點麽。”
蔣勘正也笑,伸出手摸摸她的頭:“嗯。”
孟遠小心翼翼地替他處理傷口,将血珠慢慢擦去。又擦了碘酒,最後因為沒有紗布,至少用創口貼湊合。
她慢慢嘆氣,笑過之後,整張臉在燈光下一分分暗下來。孟遠在蔣勘正面前緊緊拽住自己的手,一下子站了起來,撇過臉,語氣哽咽:“可是,你累啊。”
蔣勘正感覺有人往他胸口裏探去,就着他一顆心輕輕揪了一把。
輕輕的發疼。
他連忙也站起來,一下子就抱住了孟遠,他将她的頭扣在懷裏,親了親她的發絲:“與你相比,我還做得很少。”
小心翼翼的愛戀,多少年裏曾多少次偷偷看過他?所以傷過她的心,便要慢慢回報給她足夠勇氣去回頭。
孟遠在他懷裏輕輕發顫,蔣勘正又道:“在法國,你答應給我機會的。”
他放開她,又親了親她的發絲:“洗完澡就睡覺吧。”
“嗯。”孟遠點點頭,跑到衣櫃裏掏了好久才掏了件學院發的寬大的T恤:“這個你湊合一下吧。”
蔣勘正拿了衣服就往浴室走,牙刷牙杯只有一套,他有點輕微潔癖,卻沒有喊孟遠,就拿了牙杯開始放水。
“咚咚咚”他開始刷牙的時候,孟遠敲了門,遞過來一套新的盥洗用具,眼睛觸到蔣勘正拿着她被子,立馬紅了臉:“不好意思,我忘了。”
蔣勘正又微微笑起來,這番姿态的孟遠他才見過幾回?心底慢慢發癢,又感覺絲絲的甜。
孟遠被他頂得愈發發窘,将東西遞到他手上就立馬退了出去。
她站在門口,貼在門上,聽到裏面傳來“嘩嘩”的水聲,心情才漸漸平複下來。
蔣勘正出來的時候,穿着T恤,孟遠嫌太大的衣服在他身上竟然有點繃。
發絲帶着水,摘了眼鏡,漂亮的眼睛眯起來,蔣勘正拍了拍坐在沙發上的孟遠:“我好了。”
孟遠一下子回頭,一下子貼到了蔣勘正的臉邊,距離比剛才擦藥都近。
空氣似乎凝固,孟遠立馬站起來,還撞到了蔣勘正的頭。蔣勘正立馬捂住了剛才的傷口。
“你、你沒事吧?!”孟遠連忙又湊上前問道。
要是這會兒換了沈溥,早就開口,說什麽“你親親我就沒事了”這種不要臉的話。可是,站在孟遠面前的是蔣勘正,這輩子還從來沒有好好追過女孩子的蔣勘正。即便心裏多想親一親她,嘴上卻笨得要死,只會說:“我沒事。”
孟遠點了點頭,拿了家居服進去洗澡。蔣勘正則坐在沙發上,無聊地打開電視。
小公寓裏,他們兩個人就像是最平常的戀人或者夫妻一樣。平淡卻又甜蜜地相處。電視裏電視劇嘈雜的聲音,浴室裏輕微的流水聲。蔣勘正拔高聲音問:“遠遠,你吃晚飯了沒?”
流水聲音停了停,孟遠的聲音傳過來:“哦,還沒有。”
蔣勘正便站起來,打開冰箱的門。孟遠生活習慣向來不錯,冰箱裏各色蔬菜都有。蔣勘正想了想,拿了青菜、蘑菇、排骨、冬瓜。
他在國外的那幾年,其實也學會了做飯,但是結婚後一直都是孟遠動手。仔細想想,他連一頓都沒有做過。蔣勘正高高大大的身影縮在小廚房裏,心頭又開始默默發酸。
要怎麽對她好,才能回應她從前的那份厚重的愛?
孟遠洗完澡出來的時候,就看見蔣勘正在那邊擺碗筷。他做了青菜炒蘑菇,冬瓜排骨湯,電飯煲裏的米飯冒着熱氣,蔣勘正在這一片熱氣之後朝她微微笑。
孟遠擦頭發的手微微發抖,甜蜜而又心酸,複雜卻又美好。
“愣着幹嘛?快嘗嘗,新鮮出爐的。”
千言萬語,彙聚心頭,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孟遠坐在了桌邊,嘗了嘗排骨湯,炖的連火候都很好,他是花費心思的。
“很好吃,謝謝你。”
蔣勘正夾了青菜在她碗裏:“那你嘗嘗這個。”
孟遠一口一口吃下去,眼眶發紅:“很好吃,都很好吃。”
蔣勘正嘴角勾起來,帥氣英挺的臉柔和一片。
吃罷晚飯,蔣勘正執意讓孟遠坐着,自己就起身收拾碗筷。孟遠看着他站在水槽前的樣子,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之前的時候,他們那時候還小,少年蔣勘正朝她笑說:“琴我幫你拿着吧。”
竟然過去了那麽久,恍如隔世,卻又清晰如同在腦海裏镌刻一般。
他仿佛回到了她對他一見鐘情的那個少年,溫暖而美好。
孟遠怔住,發着呆,連蔣勘正洗完了出來喊她,她都沒反應。
蔣勘正蹲了下來,與坐在沙發上的孟遠平視:“遠遠,我今天睡沙發,你給我一個被子,好不好?”
他身上清新的氣息鑽進孟遠的鼻腔裏,她發窘:“哦哦,好的。”立刻竄到卧室裏。
蔣勘正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十分自然地從随身的口袋裏掏出了藥來。
他每天要吃十幾種藥,顏色不一,大小不一,一顆顆分好倒在掌心裏聚成一團。
孟遠抱着被子出來的時候,就看到他在數藥丸的顆數,大概是怕少了幾顆,目光十分專注。
“阿正。”孟遠喊他。
蔣勘正回頭:“怎麽了?”問完之後,便十分自然地将一整把藥倒在嘴裏,就着水就吞了下去。
孟遠抓着被子,站在那裏,緩了一會兒才道:“你睡床上吧,這被子這麽小,是給我的。”她還舉了舉手裏的被子。
蔣勘正見他強顏歡笑的臉,頓時知道她在想什麽,立馬道:“我沒關系的,你睡沙發容易受涼。”
孟遠還想說什麽,蔣勘正便站了起來,拿走了她手裏的被子,展開來,笑道:“不挺好的麽,給我足夠了。”
争持不下,孟遠狠狠心:“你要是不介意,可以跟我睡床上。”
蔣勘正眼皮一跳,怎麽可能介意?
“那麻煩你了。”
卧室也不大,床只比普通的單人床稍稍大了些。蔣勘正眼神黯了黯,孟遠掀開了被子,對着他說:“上來吧。”
她側出了外邊的位置,蔣勘正脫了拖鞋,終于睡到了床上。
不是從前臨江公寓King Size的大床,兩個人随便一動就能碰到對方。
夜其實已經深了,關了床頭燈,黑夜裏兩個人的呼吸聲聽得清清楚楚。
兩個人身上撒發着同樣沐浴露的味道,蔣勘正的身體開始漸漸發熱,他起身小心翼翼地将空調的溫度打得低了點。
孟遠背對着他,心裏漸漸打起鼓來,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背貼在了蔣勘正的胸膛上。
蔣勘正還是感覺熱,連忙将被子掀開來,手一個不小心就滑到了孟遠的頸邊。
入手一片光滑如瓷,帶着涼意,幾乎将他的燥熱一下子抵消。
孟遠被她這一觸碰,整個人緊張起來。
蔣勘正又小心翼翼地躺回去,他朝着孟遠的一邊轉過去,即便是對着孟遠的後腦勺。
那麽靜那麽靜的夜,他的動靜孟遠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而這時候蔣勘正的手終于放到了她的腰間,整個人貼了過來。他的唇就在她的耳邊,溫熱的氣息将她兜頭罩住。
蔣勘正終于吻了她,一點一點親她小巧的耳垂。孟遠發癢,手不由自主地就蓋在他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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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勘正将她的手包在掌心裏,一手反複地把玩。他慢慢地跟孟遠越貼越近,發燙的唇也順着孟遠的頸項慢慢往下。
孟遠的心跳得快死了,幾乎要蹦出自己的胸腔。
蔣勘正連帶着将孟遠的手一起,慢慢地掀開了她睡衣的一腳。孟遠連手心都開始發燙,只感到蔣勘正滾燙的大手貼在了她微涼的肌膚之上。
她渾身一個機靈,蔣勘正輕輕使力,便将她翻了個身。
孟遠在黑暗中,連眼都不敢睜。蔣勘正的唇落到了她發顫的雙眼之上,輕柔的像羽毛。他一路往下,親了親她小巧的鼻子以及滾燙的臉頰,最後輾轉到她的唇。
孟遠的另一只手死死地拽住身下的床單,她聽到蔣勘正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遠遠,你看看我,遠遠。”
她的睡衣口子被一個個解開,“啪嗒啪嗒”的聲音,在這夜裏真是響。他的手終于貼到了她胸口的肌膚。蔣勘正細細地啃咬她的鎖骨,孟遠忍不住嘤咛出聲,也終于睜開了雙眼。
她細細的聲音傳來:“阿正,好癢。”
“噗嗤”一聲,蔣勘正笑出了聲:“嗯。”可是他手下動作沒有停,慢慢地将她的睡褲褪了下來。
貼得那樣緊,兩個人幾乎坦誠相見。
窗外的些許月光照進來,孟遠看到蔣勘正溫柔相待的側臉。她心中微微一動,就像是平靜的湖水中投入了一顆小石子,漸漸劃出了水波。
孟遠一直被蔣勘正牽住的手被解放出來,她鼓足勇氣,摸了摸蔣勘正在她面前的黑發。
比以前要紮手,她輕輕的觸碰,卻摸到了他從前開刀的地方,一個七八厘米的疤。她的心便無以複加地發酸,就跟發酵了一樣。
而她手上的暖意卻傳到了蔣勘正的心裏,蔣勘正側過頭吻了吻她的手心,輕聲問她說:“可以麽?”
可是沒等孟遠回答,蔣勘正突然好像反應了過來,連忙說道:“是我不好,我又太心急了。你肯定不喜歡。”他死命克制住,再次親了親孟遠的唇,慢慢躺回了原處。
他在幹什麽?就這麽要了她麽?
不,不。即便此刻他多想把孟遠歸為己有,可是他心底不願就這麽對待她。孟遠值得在重新真正接納他之後,再與他好好在一起。而不是在這間小公寓裏,因為他的一時沖動和她的一時可憐而就這麽急匆匆地要了她。
想通這一點之後,蔣勘正沉沉地呼出一口氣,重新替孟遠穿好衣服,然後從床上坐了起來,說道:“我去喝點水。”
蔣勘正走出了卧室,孟遠摸了摸自己發燙的臉頰。她不是不知道蔣勘正剛才是用了多大的毅力才戛然而止的,心裏漸漸又開始發酸,酸中又帶了甜,一點一點開始甜。
她漸漸開始笑,在黑暗中,暖意襲上心頭。她挪了挪身子,打開了床邊的電話答錄機。
今天只來了一個電話,是李深。她先是問了生活是否習慣,學校環境如何的問題,最後到了末尾才說這個禮拜天,他們要過來看她。
蔣勘正喝過了水,又跑到浴室中沖了個冷水澡,最後才回到了卧室。他躺在了孟遠的旁邊,手輕輕地攏了攏:“我能不能抱着你?”
孟遠點了點頭,蔣勘正就立刻抱緊了她。他們誰都沒說話,兩個人就那麽抱着互相靜靜地睡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蔣勘正先醒過來,一看時間還早,便沒有叫醒孟遠。窗簾大概不夠厚,清晨的陽光有點灑了進來,孟遠在睡夢中眉頭輕輕皺了皺。
蔣勘正想了想,将孟遠輕輕移了一下位置,然後在她旁邊堆了個厚厚的枕頭。陰影下來,孟遠又重新睡得很香。
他出了卧室,開始烤土司,熱牛奶,蒸雞蛋,一切就緒,時間到了七點半,他将早餐擺好,才又喊了孟遠起床。
昨晚幾乎是孟遠這幾年睡得最好的一晚上,她洗漱完畢就看到蔣勘正招呼她:“慢慢吃,還有時間,我待會兒開車送你去學校。”
“不用的,走過去也很近,你公司應該有事的,你先忙吧。”
蔣勘正吸了吸鼻子,微微咳了一聲,大概是昨夜受了涼,這會兒有點感冒。不過,他還是笑了笑:“你不是不會開車麽,趁我有時間,帶你去采購,你看看還有什麽沒添的東西?等你下課,我們一起去買。”
孟遠拗不過他,只好先吃早飯,由他送到了學校,看着他坐在學校的長椅邊,慢悠悠地等着自己。
上午是音樂素養課,孟遠坐在靠窗的位置,恰好能看到蔣勘正的身影。就在她上課的期間,他接了好幾個電話,卻也沒有不耐煩地就這麽走了,接完電話低着頭發郵件,卻還是在等她。
直到孟遠上完課,蔣勘正在門口朝她招招手:“在這裏。”
同班的同學打趣:“孟,這是你男朋友吧?長得可真帥氣!”
蔣勘正站在臺階之下,擡着頭,朝她笑的樣子一點沒變,跟記憶中簡直一模一樣。時光終于優待她,讓她鮮活如初的記憶重新真真切切地出現在她面前。
“嗯,他是我男朋友。”孟遠突然笑眯眯地承認。
蔣勘正走了過來,自然地拿過她手上的包,悄悄問道:“你們在聊什麽?”
“不告訴你。這是秘密。”孟遠朝他撇撇嘴。
“哦。”蔣勘正意味深長:“原來是秘密。我是你男朋友這個秘密我确實不知道。”
原來他早就聽到了,他這雙耳朵果然耳聽八方,孟遠臉頰暈紅:“你公司的員工悄悄話是不是都被你聽走了?”
“我才不去聽他們的悄悄話呢,我只聽我女朋友的秘密。”
這些甜言蜜語,是不是都跟沈溥學來的?孟遠心裏又開始發甜,女人果然還是喜歡聽這些話的啊。
其實,蔣勘正才懶得學什麽沈溥,這些話簡直自然而然從他嘴裏冒出來了。
他開車帶她又去了市中心的那家大型商超,孟遠買了點生活用品,卻看到蔣勘正在那裏挑窗簾,那窗簾在他手裏就像是價值幾億商業兼并案的企劃書,被反複檢查。
孟遠好奇,就問了一句:“我有窗簾,你為什麽還要買?”
“哦,你那窗簾太薄了,今天早上你都沒睡好。是房東給的吧?應該要換的。”
“可是我今天早上睡得很好啊,之前倒沒怎麽睡好。”孟遠說完,自己倒先反應了過來,堆在她旁邊的枕頭應該是蔣勘正的手筆吧。
果然,他沒再說話,只是專心致志地挑了個料子厚實的,又問她:“這個花色你還喜歡麽?”
他心細地很,又以自己意見為重。孟遠點了點頭,他就拉着她的手去結賬。
孟遠今天下去沒課,蔣勘正便直接将她送回了公寓,給她挂好了新買的窗簾,才告辭,他定了中午的飛機回國。
臨走的時候,他叮囑孟遠:“治療氣管的藥要按時吃。你們社區有幾家中餐館,街角的那一家味道還不錯,能少做飯就少做飯吧,對你氣管也不好。”
他又絮絮叨叨說家裏的工具箱在哪裏,水管懷了該打哪個電話。孟遠微微嘆了口氣說道:“阿正,這裏是我租的公寓啊。”
蔣勘正愣了愣,臉上染上了紅潮,理了理東西真正告辭。
他沒有要孟遠送,自己打車去了機場,十幾小時的飛機,才又回到了布桑。
連時差都沒來得及倒,就接到公司的消息說,美國分公司的事情審查沒有通過。他從機場一路直接到了公司,當天又熬了夜,與下屬加班,重新做審查資料。
第二天就開始發高燒,連孟遠的電話都沒有打。
以前,他回國算着紐約時間差不多在上午的時候會給孟遠打電話報平安。而孟遠沒有接到他的電話,正感到稀奇,摩挲着觸屏,心裏反反複複地問:自己要不要主動打一個?
正當她要按下撥打鍵的時候,家裏的門鈴被按響了。
孟遠只好先去開門,原來是孟軍和李深來看她了,原來已經到了周末。
“爸爸媽媽,快進來。”
李深去招呼了一下她身後說:“從淩,進來吧。”
孟遠這才看到,她媽媽身後跟了個年輕小夥子。
“這是我女兒孟遠。孟遠,這是媽媽在哈佛認識的博士生,盛從淩。今年三十歲,年輕有為。”
李深從來沒有這麽介紹過一個人,她最多會說這是誰誰誰,從來不會加形容詞。這使得孟遠不得不多看他一眼,沒想到那個盛從淩也在看她,笑着對她說:“遠遠,你好,我也是布桑人。”
他伸出手,孟遠只好跟他握了握。
孟軍看上去好像不是很高興,但是沒有表現出來。倒是李深很高興他們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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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深看着盛從淩在廚房做飯的背影跟身邊的孟軍說:“小盛這年輕人還真不錯。”
孟軍坐在孟遠家的小餐桌旁,忍不住反駁:“我們遠遠好多了。”
“可是遠遠真的不小了,之前那麽傷心,需要有人好好照顧她。”
聽到這個原因,孟軍又不免偃旗息鼓。這半年多他們夫婦倆又常年在國外做研究,而孟遠又不在國內,雖然常跟他們通電話,但是始終不知道她是不是過得真的很好。所以妻子将盛從淩帶過來的用意,他也不能反駁。
還是總要有人照顧孟遠啊。
盛從淩從廚房裏端出了糖醋排骨、紅燒魚、芹菜炒肉絲、清炒豇豆和西紅柿平菇湯。四菜一湯,漂亮的色澤加上誘人的香氣,使得李深立馬誇他:“小盛,你原來真會做菜。”
“老師,您嘗嘗。”他笑容清淺,轉頭問孟遠:“米飯好了麽?”
“啊,哦,我去看看。”孟遠有點心不在焉,走到廚房時還差點忘了自己要幹嘛。好一會兒想起來,便盛了飯往外走。
這時候,她剛剛放在外衣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響起來,孟遠心裏一跳,連忙快步走到餐桌前,因為急,便将手中的飯碗“砰”一下放下來。忍得父母甚至盛從淩都不得不注視她。
孟遠已經管不得許多,她還沒拿出手機,卻已經像知道是誰的電話一樣,看都沒看,立刻接起來:“喂?你怎麽了?”
蔣勘正略帶磁性的聲音通過電波傳到她的耳朵裏:“遠遠?”
她的一顆心終于落回原處。
孟遠慢慢踱回廚房,邊走邊問:“阿正,你出什麽事了?是現在才有空麽?”
此刻躺在病床上的蔣勘正輕輕咳了一聲:“有點小感冒,現在快好了。對不起,遠遠,讓你擔心了。”
原來是生病了,是那天沖涼了麽?
“你不要擔心。”蔣勘正安慰道:“我過兩天再來看你。”
李深見孟遠待在廚房裏,也不出來,便走了進去,哪知道便看到孟遠側臉表情幾乎是要哭。
剎那間,李深像明白了什麽。半年之前的一個夜晚,孟遠在她懷裏哭的那個夜晚,她臉上的表情也是這樣的。李深嘆了一口氣,拍了拍孟遠的背:“是蔣勘正?”
孟遠縮了一下,根本沒看見有人進來,連忙對着電話說:“你注意休息,我先挂了。”
電話傳來“嘟嘟”的忙音,蔣勘正看了看病床邊的輸液袋,便打開了床邊的臺燈,開始翻閱起文件來。
而孟遠被李深這麽一問,只遲疑了一會兒,便點頭了。
蔣勘正的事情,她還沒有跟父母說過。可是李深顯然已經猜到。
“你們還在聯系?遠遠,你還放不下他?”李深皺了皺眉:“不瞞你說,媽媽這次把小盛帶過來,就是想讓你們交朋友,當然,最好的,我希望他能照顧你。小盛是媽媽的學生,踏實、穩重,跟蔣勘正完全不是一個路數的。重要的是,他不會讓你傷心。”
李深大概是怕了,向來無為而治的她在看過女兒的一滴滴淚後,終于還是怕了,以至于精挑細選,要給孟遠一片安全的天。
孟遠臉色郁郁,在李深過于殷切的目光下,低下了頭。
整個廚房陷入尴尬的寂靜中,好一會兒,孟遠才又擡頭說:“媽媽,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孟遠眼眶頓時紅成一片,她又說:“你知道我是不可能再接受其他人,或者愛上其他人。這對盛從淩也是不公平的。”
“你怎麽!”
“愛過了就愛過了,媽媽。我已經決定給阿正一次機會。”孟遠靜了靜:“其實也是給我自己一個機會,給我數十年一廂情願的感情一個機會。”
多少年糾纏在一起,算計過,心酸過,掙紮過,最後哪怕離開,可還是愛他。
“他現在”孟遠朝着李深笑笑:“對我很好,琢磨我喜好,學會寵我,這樣也挺好。”
“遠遠。”李深見她幾乎哭中帶笑,可卻堅決萬分,不禁一嘆再嘆,摩挲着她的頭:“遠遠,你真是傻,算那混球走了狗屎運。我跟你爸爸不過是希望你過得快樂。”
其實,這個世界上除了音樂誰能給孟遠真正的快樂呢?
只有蔣勘正啊,只有他這個孟遠愛了這麽多年的人。
“嗯,媽媽。我會的。”孟遠将頭靠在李深的肩膀上點點頭。
“你們母女兩別聊天了,快出來吃飯,飯菜都要涼了!”孟軍看到再談下去,只怕又是感傷的畫面,便連忙過來叫她們。
孟遠拉着李深出來,盛從淩也是聰明人,一看她們兩的臉色也猜到了七七八八,便貼心地将筷子遞到她們手上。
不過,經過這麽一談之後,李深倒真的打消了撮合的心思,也很少在孟遠面前誇獎盛從淩。
到了晚上的時候,孟遠将他們送到附近的酒店,剛回到家就又接到了蔣勘正的電話。
“遠遠。”隔了千山萬水,他輕柔地叫她遠遠。
“嗯。”孟遠打開家門,環顧四周,屋子裏好多都是跟蔣勘正一起挑來的小東西。她坐在小沙發上,屋外是紐約州明亮的月光。
不知道,布桑城的月亮是不是跟她這裏的一樣。
“你感冒好了沒有?”
蔣勘正其實高燒剛退,還沒有吃一點東西,本來身體容易疲累,這會兒更是精疲力盡,他靠在病床上,眼皮越來越重:“嗯,好多了。你別為我擔心,一個人要照顧好自己。我後天的航班過來,争取能接你下課一起吃晚飯。”
“我知道。”孟遠頓了一會兒又說:“其實今天,我爸爸媽媽來看我了。”
“嗯。”蔣勘正揉揉快要閉上的雙眼。
孟遠接着說“媽媽帶了她學生過來,說是要介紹給我。”
一片寂靜,孟遠抓着手機,卻聽到蔣勘正沉沉的呼吸聲傳來。
“阿正?阿正?”孟遠輕輕喊,後來才反應過來:“你是睡着了麽?”
沒有人回答,孟遠心裏發疼,明明已經累成那樣,還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