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chapter45 (2)
捏了一下。
才子和才女,分享同樣的愛好與夢想,相互理解的眼神中他怎麽也擠不進去。
蔣勘正緊緊拽緊了自己的拳頭,雙眼一下子赤紅。他站在落地窗前緩了好一會兒,突然感到自己的可悲。
即便自己妄自在這裏揣測與不安,卻不敢跑到孟遠面前去質問她。哪怕,自己在這裏已經氣得發抖,卻只能問自己,你有什麽資格?
現在她都能專程禮貌過來跟你說謝謝,你連站在她跟前的立場都沒有。
小秘書看見蔣勘正臉色生氣摔了被子之後,臉色發白,盯着窗外出神,一雙眼裏都是自嘲的氣餒。
他看得眼皮直跳,連忙撲了過來,拉住蔣勘正的手大叫:“總裁,你可不要想不開啊!”
蔣勘正這才轉過了頭,定睛看了小秘書幾秒,緩緩拉開他的手掌。一句話都沒有說,拿了桌子上的車鑰匙就離開了公司。
大白天裏,他先是一個人到了香格裏拉點了一桌菜,慢吞吞地吃到了傍晚。
酒店的菜也不過那樣,味精太多,還不如記憶裏某人做出來的味道。
出了酒店,他在布桑城繞了一大圈,最後還是到了酒吧。喝得腦子發昏的時候,一個馨香軟糯的身體靠上來。
隐隐約約好像有人在叫他:“阿正?”
他迷迷糊糊,好像看到那張小巧的臉,他伸出手朝她喊道:“遠遠。”
那具身體便靠了上來,輕輕問他:“你住在哪裏?”
蔣勘正喃喃自語:“遠遠,你什麽時候回家?”過了一會兒他拉住女人的手,失焦的眼神望着她:“你真的一點機會都不給我?我知道過去你傷心難受,但是給我重頭開始的機會好不好?我會花心思對你好,不再惹你傷心。”
那女人笑眯眯地在他耳邊說:“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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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勘正那一刻心花怒放,幾乎下一秒就要跳起來親吻她。可是馬上,他心頭的血又再一次冷下去。
孟遠怎麽會答應他呢?怎麽會呢?他努力地站起來,搖了搖頭,半醉半醒間還要承認,孟遠已經離開他了。
不管他如何努力,偷偷看過她多少次,她都離開了。
蔣勘正推開了黏上來的女人,冷笑道:“滾開。”他立馬晃晃悠悠地出了酒吧。
因為酒精麻痹的頭腦在被酒吧門口的冷風一吹之後,更加認清現實。這是布桑城,而孟遠在法國。
蔣勘正突然大笑,連車都沒要,一路沿着路燈慢慢走。
大概走了十分鐘的路之後,他終于累了,坐在路邊的長椅上慢慢吐着粗氣。
卻沒想到在這休息的時候,竟讓他看到了新聞的男主角,傅家琪。
傅家琪和一個女伴大概剛剛吃完晚餐,正從西餐廳出來。傅家琪禮貌周到,旁邊的女伴拉了拉他的手。傅家琪嘴角慢慢咧開,轉過頭就親了女伴的臉頰。
蔣勘正心裏一團火“蹭”的就上來了,在他理智回來之前,他已經沖了上去,一拳打在了傅家琪的側臉上。
傅家琪一個不防,被打得後退幾步。
她身邊的女伴連忙去扶,沖着蔣勘正問道:“你是誰?!為什麽出手傷人?!”
蔣勘正只揉了揉手,臉色陰沉,馬上就要打第二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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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勘正雙眼赤紅,捏緊着拳頭又朝着還沒站穩傅家琪就是一拳。他稍微比傅家琪高一點,氣勢洶洶指着擋在他面前的女人問:“這是誰?!”
傅家琪何嘗受過此等待遇?立馬捂住傷口,一手将女伴護在身後,朝着蔣勘正吼道:“你有病吧!喝醉酒就回家,大馬路上發什麽酒瘋?!”
蔣勘正聽到這話,怒極反笑,将手插在兜裏:“好,我不打你,我就問你,那女人是誰?!”
想起看到的報道,孟遠跟傅家琪幾乎貼在一起的頭,蔣勘正就心頭火大,好不容易才沒有動手。
“這是我未婚妻!”傅家琪一把摟住他身後的女伴:“你有完沒完?我傅家琪什麽時候談戀愛也要跟你彙報!”
“未婚妻!未婚妻!”蔣勘正只聽到這三個字,他從自己口袋中掏出手機,又再一次登錄到新聞界面。
無數想法在這一刻通通紛至沓來,孟遠為什麽跟傅家琪在一起?傅家琪有未婚妻她知不知道?要是知道,她為什麽要作踐自己?難道真的喜歡上別人了,即便別人有未婚妻也無所謂?
傅家琪似乎想到了什麽,報道出來的時候他正在跟未婚妻吃飯,她還質問過自己。沒想到,這會兒又來了一個人還居然出手相向!
“喂,蔣先生,你問我的私生活,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孟遠?”他反應過來,就這麽直白反問,一點也不顧及。
蔣勘正被說中心思,臉色晦暗不明。
“為了孟遠?人家跟你有什麽關系?我看還是為了你自己,因為你現在連當面問她的自信都沒有,所以你惱羞成怒,看見我這個當事人,打兩拳也是好的。是不是?”
蔣勘正陰着臉:“你也敢好意思用你的情商揣摩別人。”
傅家琪第一次被人這麽說,好修養立馬用光,要不是未婚妻拉着,馬上就要動手了。
“家琪!”未婚妻連忙制止:“你還要不要拉琴!走了,跟這種人有什麽好說的?!”
蔣勘正一下子力氣用盡,又坐回了路邊。撒了酒瘋,又揍了人。卻還沒等到那個最讓他惶惶不安的答案。
那則報道到底怎麽回事?
蔣勘正臉上虛汗直冒,不消一會兒,胃裏翻滾不停。“惡”一聲,酒店裏的飯菜,酒吧裏的洋酒盡數吐了出來。
可是還沒完,就像有人要挖空他的腸胃一樣。酸水吐出來之後,便見了血絲。
附一院的醫生要是見了這情景,指不定怎麽罵他。
夜晚的春風料峭,他坐在那裏好一會兒,才緩了過來。晚上九點鐘,他打了招租電話,自己一個人去了醫院。
醫生對于他這幅模樣,連話都沒說,直接給他開了藥。這半年,他對醫院就跟自己家一樣熟悉,自發自覺去藥房拿藥,連護士都不用叫,自己找準靜脈就戳了進去。
醫院在晚上總是靜悄悄的,蔣勘正一個人待在休息室裏挂水,聽着牆上“滴答滴答”的鐘聲。
突然想起,剛離婚的那陣,他在這裏看見孟遠的情形。
低着頭往外走,臉上沒有絲毫快樂的神情。
蔣勘正仰了仰頭,閉目養神。可就在這時,刺耳的鈴聲從口袋裏傳來,一看竟然是沈溥。
“喂?”
“出來陪小爺喝酒!哦,對了,你不能喝啊!”沈溥自說自話:“那也沒事!你看我喝!出來!”
蔣勘正将手機放遠一點,等沈溥哇啦哇啦喊完一通之後才跟他說:“我在醫院。”
沈溥一頓,立馬又道:“你又怎麽了?!現在不是只要周末去醫院就行了麽!”
“你打電話找老周,我在挂點滴。”
沈溥立馬就把電話挂了,蔣勘正還以為他真去找周恪初了。可是沒想到,十幾分鐘之後,沈溥便神色匆匆地出現在醫院。
他很認真地對着蔣勘正說:“我想跟你談談。”
蔣勘正神色疲憊,但還是給面子地點了點頭。
沈溥坐在他對面,一字一句說:“我還是忘不了霍明朗那個女人!”
“她是老周孩子的媽。”
“老子知道!”沈溥不耐煩:“那又怎麽樣!”
“你結婚了。霍明朗跟你以前那些女人可不一樣。”
沈溥一下子氣焰“忽”一下就下來了。臉上郁郁,他從兜裏掏出來煙,狠狠吸了一口:“你猜怎麽着,今天特麽我去公司路上,看到一輛黑色的雪佛蘭,沒皮沒臉跟了別人一路,到頭來人只說我神經病,讓我去他們醫院精神科看看。”
沈溥站了起來,臉冷得跟冰霜一樣。他朝着蔣勘正指着自己的臉道:“你看看,就是這副樣子,油鹽不進!”
“我以為老周說了那番話之後,你應該斷了心思了。”
“是。”沈溥笑笑:“我也以為我能斷了心思,甚至聽從家裏安排結了婚。可小爺我每次看到宋天真那張裝純的臉,我就來氣,還是霍明朗真實。”
蔣勘正撫了撫額:“天真是個好姑娘。”
“據說跟孟遠是同學?我以前也沒見過她。不過反正我們各玩各的,誰也不妨礙誰。”
“老周聽了你這番話,別說連兄弟做不成,只怕會拿他們家配槍崩了你。”
沈溥臉色又沉了下來:“老子又不是不知道!可是不見她心裏癢癢,見了她又忍不住想要親她!”他見蔣勘正神色平淡,還以為不在聽,猛地就問:“難道你對着孟遠的時候,就沒有欲望麽?!”
蔣勘正涼涼的眼神掃了過來,沈溥理直氣壯地反問:“怎麽,沒有麽?”
蔣勘正笑了笑,點滴到底了,一下子就被他拔了出來。
“當然有,怎麽可能沒有?”
她小巧的臉與眉眼,側臉時溫婉沉靜的模樣,低頭時後腦露出的一截白皙如瓷的後頸。他深深記在腦海裏,可是怎麽辦?孟遠躲閃的眼神,禮貌的話語,簡直就像是一把利劍,直擊心髒。
“娶了老婆就好好對別人,別說什麽不三不四的話,惹得別人傷心。霍明朗不是你能碰的,以後能躲就躲吧。”
沈溥郁卒得要死,卻看蔣勘正收拾外套準備走了。自己也立馬跟了上去。
“你去開車。”
“老子又不是你司機!”
蔣勘正頓住了腳步,将風衣扣子扣好,才轉過頭跟沈溥說:“我現在很累,你識相點。”
什麽态度!沈溥心底嘀咕,不過看到蔣勘正臉色發青,還是給他開了車門:“上去吧。”
沈溥要把蔣勘正送到了家屬樓,蔣勘正怕吵到蔣母,搖了搖頭:“去臨江公寓吧。”
“那還沒賣掉?”
“嗯。”
也不知道留着那地方什麽用,睹物思人麽!觸景傷情還差不多!沈溥哼了哼,一整天就知道折磨自己,有本事就追過去啊!
蔣勘正好像看出了沈溥的心思,好半天開口:“我跟她的問題不是那麽簡單的。”
沈溥笑了笑:“有什麽複雜的?孟遠再堅決再難搞,也不會比霍明朗狠吧?小爺跟你說,烈女怕纏郎。”
蔣勘正低頭苦笑,沈溥沒皮沒臉的精神如果他學去幾分,情況倒比現在好。他不敢,不敢再去。生怕千裏迢迢趕過去,只得到孟遠禮貌的你好和再見。
說話間,便到了臨江公寓。沈溥說到底還是不放心他,把蔣勘正送到了家。
臨走時,蔣勘正又叮囑他:“別再打霍明朗的主意。”
沈溥也不回答,只擺擺手,便走人了。
家裏很冷清,沒阿姨打掃,連家具都落了一層灰。
蔣勘正随便拍了怕沙發,就窩在那裏準備睡覺。
可是那張孟遠和傅家琪的照片,又再一次出現在自己腦海裏。那麽好的一刻,在他和孟遠認識那些年中,從來沒有過,一次都沒有過。
蔣勘正感覺很累,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大半夜雙眼閉了很久也沒有睡着。只好起來,在電視機櫃旁邊淘碟。
翻來翻去,不過幾部老電影,絲毫提不起興趣,翻到最下層,居然看到了一張貝多芬黑膠唱片。
當時離婚的時候,孟遠是收拾過東西的,沒想到還漏了。蔣勘正笑了笑,将那張唱片放進了自己的公文包裏。
第二天,到了公司,小秘書跟他彙報了近期的行程。
“總裁,本周六在法國有一場業內研讨會,公關部在等你的意思。”
蔣勘正下意識就說:“去!”可是很快他便反悔:“不,還是不參加了。”
他怕自己一個忍不住,就又要去她身邊。
她已經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禮貌周到對他,不過是要走。
蔣勘正垂頭,公文包裏的黑膠唱片冰冷一片,他們一起留了下來。
他想,他要成全她。
50
孟遠結束在巴黎的行程之後,到了裏昂,作為法國的最後一站。百代将新專輯發布會定在了擁有超過三百年的歷史的裏昂歌劇院。裏昂歌劇院是文藝複興時候留下來的建築物,建築理念為“戲劇的奇幻裏程”。百代認為跟新專輯的概念十分吻合,在這樣一樁建築物裏,相信能給當地樂迷帶來古典樂新的體驗。
結束法國的宣傳之後,孟遠參與百代的工作也告一段落了。到了裏昂的時候,大概是已經有點名氣,在機場的時候有一個胖胖的法國男人笑眯眯地拿着美國發行的專輯找她簽字。
“美麗的小姐,您的曲子悲傷沉靜,我十分喜歡,希望您擁有幸福的人生。”
同行的菲諾很是嫉妒:“你就一首曲子,還有人把你認出來。”
孟遠笑笑:“可是你沒有曲子。”
身為同行企劃的菲諾氣得縮了縮鼻子:“不跟你玩了。我也是音樂學院畢業的!”他氣歸氣,不過還是挺關心孟遠的:“結束這裏的行程,你是要回國麽?”
這個問題,孟遠來法國之前就想過。這次參與百代的專輯制作,不僅給她帶來了很大的滿足與快樂,薪酬也很豐厚。足以支付她繼續留在國外的生活。
“總要找點事做。”孟遠邊走邊說。
主辦方來了幾輛保姆車,将他們接到了裏昂歌劇院。可是沒想到,車子緩緩不能前進,堵在了半路上。
開車的人是意大利人,對着菲諾說:“真不巧,前面好像示威游行呢。車子開不過去。”
發布會是兩個小時之後,孟遠有點心急:“一群人堵在這裏,媒體和樂迷怎麽辦?”
司機攤攤手:“要不你們走過去?”
行程都是提前定好的,百代其他的工作人員都在歌劇院等他們。游行是從上午九點開始的,這會兒才九點半,估計一時半會兒人也不會散去。
正想着呢,菲諾便收到了電話,他轉過頭來跟孟遠說:“這是唯一的路,那邊工作人員剛才來道歉,說是考慮不周,如果可以讓我們先穿過人群,另一邊有人來接。”
孟遠點點頭,拿了随身的東西便跟他一起走。
人群很長,走路大概要二十分鐘。菲諾去後面招呼大家一起過去,于是孟遠便一個人先走。
激憤的裏昂人憤怒的舉着牌子,異口同聲地喊着口號,本來非常美好的法語在他們嘴裏成了相當厲害的武器。
孟遠心裏突然一慌,因為一開始帶頭的幾個看上去還像是知識分子,可是越往後越像地痞流氓。有幾個斜眼看着孟遠,目光兇狠。
孟遠越走越靠邊,幾乎是貼着人行道的邊邊走。
突然間,一個法國女人猛地撞了上來。人生地不熟,孟遠連忙道歉。
那女人憤怒地舉了舉手:“看好你的路!”
孟遠連忙穿過去,息事寧人趕緊走。
可是忽然間人群中有人大罵一聲,孟遠還沒聽清什麽。後面的人齊齊往前擠,人群沖撞,孟遠一下子就被撞到了邊上。歐洲人長得高高大大,她才多高,一下子就被人撞到了在地。
她還沒爬起來,就看到有人不知從哪裏拿出了棍子,一下子就砸向了街邊的櫥窗。孟遠恰好就在下面,玻璃脆渣子鋪天蓋地兜頭而來。
她連躲都來不及,只好認命地閉上眼。
可是預料之中的刺痛并沒有向她襲來,她的頭被一個懷抱緊緊萦繞。有一股清香的氣息撲面而來。
一如當年。
孟遠鼻頭漸漸發酸,好像什麽都沒有變過一樣,他的氣息與味道被時光洗過,卻還是與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還好嗎?”蔣勘正聲音焦急:“怎麽了?怎麽不說話了?”
他以為她吓到了,連忙用力将她抱了起來,确定她沒有傷着之後,緩緩吐出一口氣:“好了,別怕,有我在。”
孟遠點了點頭。
蔣勘正一只手緊緊環住孟遠,步伐穩重,一點一點帶着她穿過洶湧的人群。孟遠窩在他的懷裏,在他為她搭建的小小的一方天地裏。
她的心愈發地沉下去,慢而緩,漸漸沉下去。
蔣勘正輕輕吻了吻她的發絲:“十幾分鐘,不要趕我走。”
他們一步一步,兩人相互依偎着往前走。就好像這個世界上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一座城池的毀滅成全了一個白流蘇,而現在一座城市的暴動成全了十幾分鐘的蔣勘正和孟遠。
這是十幾分鐘,那麽短,那麽短。好像一瞬間,就那樣子到了頭。
孟遠從蔣勘正的懷裏出來,嘴角黏了幾根發絲,蔣勘正慢慢将它們撥到她耳後,他微涼的手指輕輕觸到她發燙的臉頰。
“你不要跟我說謝謝,我知道你不想見我,等你同事一起過來,我就走。”
孟遠只穿了一件薄毛衣,這會兒站在江邊還有點冷,她忍不住縮了縮身子。蔣勘正見了,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脫了下來蓋在了她身上。
她穿着他的外套,就像是穿着一件大衣。蔣勘正無言的笑了笑。
孟遠還是将他的外套脫了下來,蔣勘正眼神黯了黯。
“不要還給我。”
孟遠低了低頭,她從頭至尾一句話也沒有說。
蔣勘正漸漸又要絕望,他說好不來法國,研讨會昨天就結束,可是他連秘書都沒告訴,又自己買了一張來法國的機票。
他不是不知道孟遠的行程,越是便忍不住去查,那裏天氣怎麽樣,還是便看到了裏昂的游行示威新聞。查日期正好與孟遠的發布會相撞。
太擔心,一個人還是要過來。
可是孟遠現在這樣,簡直又像是有人拿着一把刀一點一點挖他的心。
遠處是菲諾他們的身影,蔣勘正看着孟遠拽着他的外套,他苦笑了一下:“我知道了,我走。我其實不用來,是不是?”
孟遠的心又沉了下去,就像是一塊石子一點一點緩緩地跌入湖中。
她輕輕地說:“你身體不好,你要冷的。”
“什麽?”蔣勘正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她在說什麽?
孟遠踮起腳尖,神情好像要哭,慢慢講外套蓋到蔣勘正身上:“你要保重自己,飛來飛去,你身體會受不住的。”
“我能不能……”蔣勘正終于聽清楚她在說什麽,這一刻就像是白爪撓心,他說:“能不能親你一下?”
沒等孟遠反應過來,蔣勘正一把抱起孟遠,側頭就吻住了她。
那麽深那麽深地吻住她,孟遠幾乎要哭出來,多少個日日夜夜之後,經過了那麽多之後,他這樣吻她。
菲諾吹了一聲漂亮的口哨,蔣勘正這才放下了她。
“結束了,我來找你,我們好好談談。”
孟遠沒有說話,跟着同事,坐上了車,一路疾馳,到了劇院。
蔣勘正沒有溜進去,只坐在了劇院外。三月份的裏昂,陽光帶着春風。
在自己不能說話的那段日子裏,只能眼睜睜看她走,連挽留的話都無法表達。她拒絕自己一次又一次,孟遠要走,他攔都攔不住。
可是,這一刻,坐在劇院外一刻。他明确知道那篇關于孟遠和傅家琪的報道時假的。
數十年來,孟遠只愛他,只愛他呀。即便事到如今,她依舊愛他。
何德何能,他蔣勘正能擁有這樣一份深沉到決絕的愛。
他以前自視甚高,将她棄之敝履。他現在心疼到,要将她捧到手心裏。
劇院裏傳來一陣一陣悠揚的樂聲,蔣勘正慢慢地站了起來。
他想起來結婚時候的誓詞:我将我的手給你,将我的愛給你,更将我自己給你。我要寵你,愛你,直到死亡将你我分離。
蔣勘正慢慢笑起來,看着劇院在陽光下微微閃着光,他覺得今天的時間真奇怪。與孟遠在一起的那十幾分鐘就像一瞬,而他一個人的時候就像是一輩子那麽長。
總算熬到了劇院的門開了,蔣勘正還是脫下了自己的外套,想着孟遠沒帶什麽衣服,還是穿自己的好。
主辦方握手合照,他沒有看見孟遠。菲諾出來的時候,他也沒有看見孟遠。
所有人都走光了,他還是沒有看見孟遠。
蔣勘正頹然地放下了手,外套落在了劇院門外,他緩了一會兒,終于進了劇院裏去找。
只可惜,還是沒有人。
幾個小時間,一顆心上上下下。他緊了緊手,轉身就飛快地跑起來,他一路狂奔,終于截住了菲諾。
“她在哪裏?!”
菲諾搖了搖頭:“她中途離的場,我們都不知道。”
蔣勘正急火攻心,渾身一下子忽冷忽熱,額上冒出細汗。他掏出口袋裏的手機,給國內打了電話。
“給我查孟遠在哪裏。”
“是,總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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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諾聳了聳肩,拍了拍蔣勘正的肩膀:“她應該不會走遠的。”
蔣勘正點了點頭,動用國內的勢力去查,再快也要一點時間。
“孟遠還在裏昂市內,她知道一行人都在等她的。”
蔣勘正何嘗不知道?可是裏昂那麽大,她一時半會兒又能去哪?他一個人踱着步,又朝着劇院走。
上午游行的人群已經散去,路過的廣場只剩下歐式建築投下來的陰影,蔣勘正一個人站在裏昂的街頭,腳下突然一軟,跌了下去。
好在旁邊有長椅擋着,他沒有跌倒在地。他死命地抓住椅背,腦子一片空白,眼前仿佛出現了白光。
口袋裏的手機拼命地震動,蔣勘正靠在椅子上好一會兒才接了起來。
“總裁,目前沒有夫人離法的任何信息,也沒有她離開裏昂的相關消息。”
孟遠沒有走遠,蔣勘正緩緩呼出一口氣,挂了電話。
因為着急,他剛才一路狂奔,這會兒終于吃罪。腳下一層層麻意仿佛從腳一點一點往上升到心頭。他俯□,揉了揉自己的腿,大概十分鐘之後,又重新站了起來。
又一步一步往回走,剛才狂奔而過的路重新往回走。
當裏昂大劇院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沒有進去,反而饒了過去,去了背面的那一條街。
他聽到有細微的哭聲,但又好像沒有聽見。
蔣勘正繼續往前走,劇院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可是它背後那條街卻籠罩在一片陰影之中。就在這一片陰影之中,他看到了一個女孩,垂着頭,坐在石凳上。
眼眶微紅,側臉沉靜。
蔣勘正一動都不敢動,就靜靜地站在邊上。
那是孟遠,從最後一場發布會上逃出來的孟遠。
她小聲地啜泣着,如今眼淚都是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流。他将她傷至千瘡百孔,如今又要讓她傷心流淚。
蔣勘正一下子洩氣至極,他知道她為難,于是心如刀絞,真真切切有人拿刀一點一點割。
原來錯過,他沒有在最好的時候愛上她,如今變成了她的負擔。
不知道過了多久,孟遠站了起來。轉過了頭,一下子就看到一直站在背後的蔣勘正,她下意識地去擦自己的眼淚。
蔣勘正上前了幾步,伸出了手,撫上了孟遠的臉。指腹輕滑,他冰涼的手指點了點她發腫的雙眼。
“你又為我哭。我好像總是讓你哭,很少讓你笑。”
孟遠沒有說話,心裏如遭鈍擊,一點點發痛。
蔣勘正親了親她額頭,又道:“我來法國之前沒有骨氣,怕得要死,怕你一下子就又要讓我走,怕什麽都是白做。”
他笑了笑,盯着孟遠的雙眼:“我還是比不上你,當年你付出大代價,還是與我結婚,勇氣與決絕,我絲毫比不上。”
“都過去了。”孟遠又哽咽。
蔣勘正搖搖頭:“可是對于我而言,這才剛開始。”他苦笑:“我終于知道被人一而再再而三拒絕是什麽滋味了。你一點點關心,我就整顆心都跳起來,方才找不到你,又失魂落魄。”
“那些年,你是不是也是這樣的?”
他問她當年是不是也是這樣,孟遠眼眶裏一下子盈滿了淚水。她連忙抓住蔣勘正的手,哀聲求道:“別再說了,別再說了。”
蔣勘正卻反手扣住孟遠的手,貼到了自己的心:“我這裏,”他笑了笑:“現在也很疼。你從前也一定是這樣疼的。”
“遠遠,我也愛你啊。”蔣勘正依舊笑,而孟遠卻又掉了淚,一滴一滴盡數流在蔣勘正的手心裏,冰涼而沉重。
“在楠木市的時候,撞開你,我竟然是感到心安的。想着,你還是安全的。你別哭,我道歉,愛你偏偏愛得那麽晚,讓你受苦。”
多少年前的少年,穿過記憶,捧住她的臉,終于跟她說愛她。
可是她孟遠在傷透心以後,終于沒有年少時的那份勇氣,去回頭。
蔣勘正将額頭貼在她的額頭上,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你現在為難。你別哭,不要哭。我要等你,就像你當年等我一樣。我會在你最為方便的時候出現,不給你添亂,不讓你流眼淚。”
他又親了親她額頭:“你不想回頭,就讓我趕上來。”
“阿正。阿正。”她像從前那樣叫他,語氣輕而緩,可除了名字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我要像九年前的孟遠那樣有勇氣。”蔣勘正依舊笑着:“你不願回頭重新開始,那就讓我追上你,某一天并肩同行你再考慮,好麽?”
蔣勘正願意付出與等待,以她為重。孟遠得到這樣一份深沉的承諾。她酸澀的心慢慢發酵,愈發得酸痛。
蔣勘正松開了抵住孟遠的額頭,牽起她的手:“你同事還在等着,我們走吧。”
他帶着她一點點走出陰影,回到了劇院的正面,午後的陽光輕輕掃到他們身上,一個個小小的光圈将他們兩個人包圍在一起。
專輯行程結束之後,孟遠去了紐約,孟軍和李深也都到了美國,不過他們是在波士頓,兩人紛紛都開始新的學術研究。
孟遠打算重新學習音樂,報考了羅徹斯特,因為資歷和百代的推薦,她很容易便進了學校。她主修作曲。并且花了自己的一點積蓄,在學校附近組了個小公寓。
蔣勘正在第二天回了國,當天回了家屬院,沒想到蔣父蔣母都在。
他出國的事情,三個人都知道,只不過在飯桌上大家都十分有默契的誰也沒有提。
吃完了飯,蔣父将他叫到了書房。父子倆從來沒有這麽正式地談過話。
蔣父嘆了一口氣:“過去的事情,以後就不要再提。你從小到大,自己做決定居多,我不會幹涉你,你媽媽也不會。”
“我知道,孟遠在紐約讀碩士。不管花多長時間與精力,我都不會再放棄的。”
蔣父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卻只見蔣勘正目光微沉卻堅定如初。他拍了拍他的肩:“保重身體。”
“好。”
孟遠在紐約辦完了入學手續之後,便開始整理自己的小公寓。這天她起了個大早,從前住在威尼斯,好多東西也不能弄到紐約來,只好都重新買起來。
她租了輛車,卻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還不會開車。
蔣勘正出現得真是恰到好處,孟遠一個人傻傻地站在街道上的時候,就看到他迎面走來。
他十分自然地接過孟遠手裏的車鑰匙:“我正好要用車,你不介意送我一程吧。”
孟遠被他帶上了副駕駛的座位,蔣勘正又傾身過來替她系好安全帶。
“去哪裏?”他十分自然地問孟遠。
孟遠看着他的側臉發呆,明明是風塵仆仆剛下的飛機的模樣。大概随身也沒帶任何東西,所以能輕松地就過來。
“去超市吧。”
兩人到了羅切斯特市中心的一家大型的商超。蔣勘正也沒有要走的意思,推了輛購物車等她存包。
這麽多年,孟遠也沒有跟他這樣一起像平凡夫妻一樣逛超市或者逛街逛商場。
他等在入口,沒有絲毫不耐煩,即便風塵仆仆,卻身形出類拔萃。
孟遠終于笑了笑,大眼睛微微彎起來,她走到了他身邊。
他們一起逛了生鮮區,買了魚肉蔬菜,又到了用品區買了各種生活用品。
孟遠負責挑,蔣勘正負責拿。兩個人一會兒就買了整整一車東西,結賬的時候,蔣勘正走在前面,自然而然地掏自己在國內換好的現金。
原來他什麽都想好了,孟遠鼻子微微發酸。
蔣勘正又将孟遠送回公寓,小的單身公寓,好在什麽都齊全,街道位置也安全,治安很好,租金稍微貴了點,但是也值。
蔣勘正環顧了一周,也沒有提出任何的異議,沒有像那些有錢人的做派換大房子。
他只是微微笑着,将買來的東西一樣一樣歸置好。
孟遠則在廚房裏忙活,做了很簡單的兩蔡一湯,但是顏色搭配卻很好看。蔣勘正吃得很香,他們吃飯的時候也沒有說什麽話,蔣勘正只是默默地将魚刺挑去,給孟遠遞過去。
剛結婚的那陣子,孟遠也是這麽對他的,他吃的魚從來沒有魚刺。
吃完飯,蔣勘正主動收拾了碗筷。站在廚房裏,“嘩嘩嘩”的流水聲似乎将兩個人的心思漸漸掩蓋下去。
終于結束所有的家務活,蔣勘正站到了門口:“再見,遠遠。”
孟遠點點頭:“再見。”
蔣勘正當夜的飛機又飛回布桑,在他抵達布桑的那一刻,小秘書接機的時候直接做了工作彙報。
蔣勘正一面撫着額一面點頭:“紐約分公司的事要盡快。”
“明白,各部門正在做協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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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遠又回到了校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