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還是27度,今天是吳嫂正常上班的日子,孟遠掃了一圈也沒有發現她的人。家裏還是老樣子,打掃得很幹淨,廚房裏甚至還有冒着熱氣的小籠包。
孟遠徑直上了二樓主卧,将梳妝臺上自己的東西收拾進包裏。又整理了些零零散散的東西,最後才到了衣帽間。
在這裏,她給蔣勘正打過領帶。剛嫁給他的時候,她幾乎什麽都不會。直到有一天學校的老師問她會不會打領帶,她才趕緊去學。她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學以致用。
傻乎乎地練習了很久,每次看着蔣勘正都下意識地看向他的領帶。她不是會說話的人,又怕他用言語擊傷她。總是慢慢地等啊等,心裏偷偷地期待。直到有一天,他收了一條新領帶,那條領帶也稀奇,一般打法還真打不好。
蔣勘正一個人弄了好久,眉頭微微地蹙着,可他又不是容易放棄的人,鬥争了好久。這個時候,孟遠才小心翼翼地問:“要不要我幫忙?這個我好像會的。”
蔣勘正斜着眼看她,她傻愣愣地朝他笑。大概是時間上實在是來不及了,他終于點了點頭,放開了手。
孟遠才多高啊,堪堪站在他的胸前。蔣勘正身上好聞的氣息若有似無地萦繞在鼻尖。那麽近的一刻,孟遠不敢太奢侈,于是小心翼翼到十分慢吞吞,最後還是蔣勘正看不過去,不耐煩地問了句:“你到底會不會?”
“會的,會的。”這才打上最後一個活結,目送了他出去。
記憶總是心酸而深刻。孟遠兀自一笑,從衣帽間掏出來兩個大箱子。她的衣服不多,很快就收了出來。她抱着兩個大箱子擋住了自己的臉,只能低着頭看樓梯,一步一步地往下走。
蔣勘正就這麽看着她跌跌撞撞地下來。原來她既然這般弱小,這應該不是孟遠,孟遠應該是心狠手辣、手段高明的女人。
孟遠下了樓梯,放下來紙箱子才看到了蔣勘正。她有一瞬間的尴尬,幾乎不知道如何面對他。畢竟是那麽深愛的人。她只能又朝他笑笑,打着不痛不癢的招呼:“你回來了?”
蔣勘正點點頭。這個時候晨起的太陽正好從落地窗戶裏照進來,他整張臉浸在一片金黃色的光中。孟遠有一瞬間的恍惚。那是一張溫和的臉啊,一如許多年前的模樣。
可是蔣勘正說出來的話卻兜頭潑了她一盆冷水。
“這會兒有時間麽?正好可以去趟民政局。”
孟遠的心早已經歷大起大落,這會兒只剩下一顆麻木的心對着他木木的笑。
她也不知道除了笑,她還能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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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能麻煩你把東西幫我送到學校宿舍麽?我請了一天假,随時有時間的。”
蔣勘正點了點頭,孟遠局促地站在那裏,明明已經是這個屋子三年的女主人,卻還是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哦,那個,吳嫂今天沒來上班麽?我想跟她告個別。”
蔣勘正推了推眼鏡,随手脫了外套,從地上搬起孟遠的兩個紙箱子。随後又告訴她:“我讓她去醫院了。”
去醫院裏照顧誰不言而喻,孟遠趕緊點點頭:“哦哦,那也沒關系,麻煩你幫我說一聲。”
蔣勘正輕輕松松地扛起兩個箱子,側頭無聲地望了望孟遠。孟遠對蔣勘正的所有動作都清楚明白。是讓她走的意思了。孟遠連忙拿起裝好的包。
這就是告別了啊,孟遠掏出了自己的鑰匙環,扯下了鑰匙,不小心還劃破了手指。她的手有些僵硬,硬生生地掰開了鑰匙圈,将鑰匙放在了客廳的桌上。
果盤裏還有她沒有來得及清理的水果,冰箱裏還有她親手包的馄饨。這個家裏她留下了,可是這個家卻留不下她了。
孟遠終于看了最後一眼,帶上了門。
她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三年裏從來沒有做過的位置。她從前一直以為要讓自己與将勘正離婚,她會死的,可是現在她除了心裏空蕩蕩的,反倒生不出歇斯底裏的情緒來。
劃破的手指血已經止住了。她又習慣性地垂着頭,無意識地摸索着。
蔣勘正皺了皺眉,騰開來一只手,從儲物櫃裏摸了大半天,終于摸到了一張創口貼,遞給了孟遠。
“謝謝,謝謝。”孟遠道了兩次謝,有點誠惶誠恐。
蔣勘正嘴角扯出一絲笑:“孟遠,你不用這樣。我希望我們之間清清楚楚,房子股票依舊有你一份。不過,我希望,以後你不要出現在我的面前。”
她飛蛾撲火般的愛,最終沒有打動那顆磐石般的心。她永遠站在最底下,即便努力萬分地伸出雙手,也絲毫夠不到夜空中那顆最遠的星。
“你知道……”孟遠纏上了創口貼,聲音輕而緩:“我是那麽愛你啊。”
她幾近喃喃自語的話,沒有傳到蔣勘正的耳朵裏。
民政局很快就到了,孟遠開了車門,從包裏掏出紅色的小本本。她忍不住翻開了看了一眼,蔣勘正臉色僵硬而冷漠,而她則是做賊心虛,連鏡頭都沒有敢看。
辦理的過程太快了,面色冷淡的工作人員只問了他們确定沒有這一個問題。
蔣勘正點了點頭:“想好了。”然後眼神便無聲地掃向孟遠。
“我也是。”
“啪!啪!”兩聲,紅本換成了藍本。
在法律上,她已跟他再無關系。而在情感上,她從來走不進他的世界。
走出民政局,太陽已經暖洋洋地照上來了。孟遠自己抱起了兩個紙箱子,攔了輛的士,朝蔣勘正點點頭:“我先走。”
這一次,她總要先走。
蔣勘正看着孟遠的車駛出了他的視野,電話便響了起來。
沈溥浮誇的話語頓時傳進了他的耳朵裏:“阿正!歡迎你回到單身的世界!晚上老地方,周恪初那小子好不容易将自己兒子托給他叔叔了,你可得出來啊!”
“你自己玩吧。”
“我擦!你……”
沈溥還沒說完,蔣勘正已經挂了電話,他再看孟遠,已經找不到蹤影了。
當初她大張旗鼓,費盡心機擠進他的生命,沒想到離開地卻那樣無聲無息。
竟然那麽順利,蔣勘正發動了車子,朝着相反的方向離開。
迎面而來一輛急救車呼嘯而去,蔣勘正掃了一眼,車速加快,到了醫院。他摘下了戒指,随手放在了兜裏,上了二樓。
卻沒有想到秦願竟然不在病床上,他立刻去找主治醫生,卻碰到了周恪初。那人,站在神外科外走來走去,神情專注,臉色卻像是鍍上了一層寒霜,連蔣勘正路過他身邊都沒有察覺。
秦願已經醒了過來,正在做檢查。蔣勘正這才又回去跟周恪初打了招呼。
“老周!”
周恪初下意識地點點頭,愣愣地看着他:“哎,你知道剛送來的病人是誰麽?”
“誰?”
“在民政局旁邊出的車禍,估計得死了,這會兒正在找病人家屬呢。誰知道是誰啊?”
蔣勘正心裏嗡的一聲,他突然問道:“什麽時候的事?”
周恪初看了看表:“就剛才,不過二十分鐘前吧。”
“那你在這裏幹嘛?!你認識麽?!為什麽要問我認識麽?”
周恪初臉色突然一沉:“我來找人,她做手術了,沒人簽字,耽誤時間。我在等她。你可別問我找誰。”
蔣勘正掏起了手機,手指莫名地發起抖來,撥向了那個沒有撥過幾次的號碼。
作者有話要說: 這幾天更新一直很晚,真的對不住大家了,以後更新跟大家說明,千萬別等了。明天的更新估計也是這個時候,鞠躬!
chapter15
“嘟嘟”的幾聲,一直沒有人接,電話聲之間的間歇突然變得冗長而令人煩躁。蔣勘正的眉頭微微蹙起,心裏莫名其妙便生出許多胡思亂想。
電話被挂斷,急促的忙音讓蔣勘正突然湧上來一股怒氣。她什麽時候敢挂過他電話了?!
周恪初見到蔣勘正的神色一變再變,便說道:“我也只是随口說說,你要是不認識,那也就算了。只是現在醫生都在等着做手術呢。”
蔣勘正又重新撥起了電話,也沒仔細聽周恪初的話。
孟遠在出租車裏,透過擋風玻璃看了最後一眼。蔣勘正轉身離開的背影依舊決絕不留情面。她垂頭看着離婚證這三個字,拒接了蔣勘正的電話。
她所做決定都萬分艱難,如果選擇回頭,便又要痛徹心扉。所以只好躲開一切誘因,哪怕就這一天,讓她先走。
沒想到蔣勘正又再一次打來了電話,孟遠看着閃動的“老公”兩個字,眼眶漸漸發紅。
司機從民政局門口拉的人,又在後視鏡裏看到她這番情形,欲言又止了一番,最後秉着寧拆十莊廟,不拆一樁親的原則,對着她說道:“小姑娘,是你老公吧?趕緊接吧。”
鈴聲愈來愈響,孟遠搖了搖頭,又挂了蔣勘正的電話。
蔣勘正怒極反笑:“膽子倒一下子變大了呵。”
“孟遠?”周恪初一尋思,已經猜中了幾分:“你不會是剛剛從民政局那邊過來吧?你以為孟遠出事了?”
蔣勘正終于放下了手機,看了周恪初一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邁開了腳步就離開了醫院。
孟遠下了出租車,扛着兩個大箱子慢慢地爬着樓梯。學校的職工宿舍條件也不是很好,學校建校已經一百多年了,職工宿舍用的是最老的房子。孟遠又住在五樓,吱嘎吱嘎地踩着老舊木制樓梯,一層一層地往上走。
她做人其實是失敗的,路上碰到好幾個同系的老師,見她搬着大箱子也沒說要幫忙的話。她這些年所有精力都放在一個人身上,這會兒失敗了,簡直生活都覆滅了。
可是即便燃成了灰燼,她已經別無選擇,只能繼續走。
終于到了宿舍,新學期開始的時候蔣母本來做主要把她的宿舍都給退了,當時她下意識地拒絕了,這會兒正好有了一個栖身之地。也就過了一個暑假,單身小宿舍,也沒有多少很髒的地方,只要擦擦就好。
孟遠從洗手間裏放了一盆水,将自己稍稍長長了的頭發紮了一個短短的馬尾。撸上毛衣袖子,露出來細弱白皙的手臂,她立刻幹起了活。
她做得很認真,連角落裏仔仔細細的地方都擦幹淨。所以在門被蔣勘正帶着怒氣一腳踢開的時候,人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
孟遠呆呆地望着他,似乎十分不理解他為什麽來了這裏。
“為什麽不接電話?!”蔣勘正居高臨下,語氣冷硬。
孟遠被他這一吼,手中的抹布“咚”的掉進了水裏,濺起來幾滴水珠,滴到她的手臂上,帶着幾分涼意。
“你有什麽事麽?”
見她這樣絲毫不傷心的态度,蔣勘正突然一聲冷笑:“好,好。孟遠,你厲害。”
他說完這句話,便轉生而去,看得出來很生氣。孟遠莫名其妙,心裏又委屈開來。她已經做到他一切要求的事情,委曲求全到這種地步,還是看不到他一點好臉色。
孟遠一下子坐到了床上,深深地呼出一口氣。拍了拍自己的臉,繼續開始整理。一上午很快就過去了,她也沒有吃中飯,不感到餓,和衣睡了一下午。直到傍晚接到了傅家琪的電話。
“孟遠,能賞光吃飯麽?”
孟遠從床上坐了起來,一陣昏眩,胃裏翻滾地厲害,一個沒忍住,吐了一地苦水。
“喂!孟遠,你沒事麽?!”
孟遠擦了擦嘴,臉上浮起幾絲不正常的紅暈,她虛虛地開口:“還好。家琪,你都不用去看秦願麽?她好歹也在醫院裏啊。”
“哎呀。廢話那麽多,孟遠你快出來,來國家大劇院,我有事跟你談,邊吃邊說。”
都是沒有被拒絕過的人,說話總是無意便帶着命令的口氣。也不曾想過聽着的人是什麽感受。孟遠撫了撫額,從抽屜裏拿出幾顆藥,就着涼水吞了下去。
想了一會兒,她還是決定出門。傅家琪心思單純,他是老朋友,長大之後友善許多。孟遠知道,他是為她好的。
她坐了輛公交車,坐了好幾站的路才到了劇院,那時候天色已經慢慢暗了下來,路上有點冷。傅家琪将手插在兜裏,在門口受着冷風在等她。
他一見到她便喊:“孟遠!快點!快點!餓死了!”
孟遠小跑了幾步,連忙到了他身邊。傅家琪皺了皺眉看到她只穿了一件黑毛衣,問道:“不冷?”
“還好。”
強詞奪理,明明已經發抖了。傅家琪腹诽,不過也沒說什麽,他再了解不過孟遠的個性,于是連忙帶她去了車庫。
傅家琪開了一輛寶馬,也是性能很好的車。他開車很穩,也從來不強車道,倒令孟遠刮目相看。他這麽真強好勝的人,真是難得。
傅家琪看出了她的心思,說道:“沒想到吧。說實話,孟遠我這些年能夠遇到的對手很少。心思也慢慢沉了下去,可別再把我看成小孩子那個時候。”
“是。”孟遠點點頭:“我哪敢。”
他們下車的地方是酒吧一條街,傅家琪七拐八拐地帶着她進了一家十分不起眼的咖啡廳。
他們一進去,就有人迎了上來。那人是個十分和藹可親的帥老頭,金發碧眼,年輕時候必定被許多人暗戀過。
“這是孟遠。孟遠,這是切赫老師。”
說實話,孟遠真的不認識他,只好朝他笑笑:“老師,您好。”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來了,昨天同事聚餐,弄到了淩晨兩點,今天幾乎就費了。各位美人将就着看着。我慢慢把更新提早。
chapter16
切赫說着夾生的中文,臉上看到她是明顯的快樂:“原來,你就是孟遠!”說完,親切地擁抱了她。
孟遠被他的熱情所感染,臉上帶了點笑意。傅家琪扯開他們:“好了,好了。趕緊吃飯吧。”
餐桌上,點了很多布桑城的特色美食。切赫吃得津津有味,一個勁地贊好。他是一個中國通,期間又問孟遠:“你最喜歡哪位小提琴家?”
孟遠看了傅家琪一眼,只見他也一臉好奇地望着自己。
“帕格尼尼。”
“哦,偉大的天才。”
聽到這個答案,傅家琪想了幾秒鐘。倒是十分理解,其實孟遠這個人跟他還真有幾分相像。孤高卻又狂熱。
餐後,切赫十分友好的問道:“不知孟小姐是否有興趣來樂團工作?”他随即遞上了一張名片:“要是有興趣,歡迎随時給我電話。”
傅家琪朝她眨眨眼,示意她收下。
那張名片似有千斤重,孟遠靜靜地望着,出于禮貌,終于接了下來。可是她兜裏揣着的名片燙得她手心發疼。
送走切赫,傅家琪十分得意地看着孟遠:“怎麽樣?考慮考慮。”
孟遠又摸了摸那張名片,受傷的左手竟然輕輕地發痛。她低頭嘆氣:“家琪,我的事其實不用你費心。”
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孟遠還是那麽難相處。傅家琪好心被拒,瞪了她一眼:“你也不用那麽着急做決定。想想,不行麽?!”
孟遠知道自己再拒絕就要令人生厭,于是點了點頭:“好。”
傅家琪帶着孟遠去開車,一路上他側眼看着她,看她的臉色。見孟遠竟然一臉平靜,絲毫沒有動心的樣子,撇了撇嘴聳了聳肩。
“叮鈴鈴”鈴聲大作。傅家琪看了眼手機,秦願兩個字在跳動。
“趕緊接吧,別人可能有急事呢。”
“喂?”
“家琪,你在哪裏?”
傅家琪皺皺眉:“什麽事?我剛跟孟遠吃完飯,現在送她回學校。”
秦願眼神一黯,對于孟遠這個名字,她下意識地就憎恨。病房裏慘白的光投射到她的臉上,她臉上忽明忽暗的表情一覽無餘。秦願眯了眯眼,手碰了碰蔣勘正的肩。
“我還沒出院,有點力氣就跟你打電話,你就不能來看看我?”
傅家琪撫了撫額:“好,我待會兒過來。”
秦願挂了電話,苦笑了一下:“哥,我好想喝媽媽燒的雞湯,好多年沒有喝了。”
蔣勘正一時怔忪,雞湯……他想起來,其實自從孟遠嫁過來之後,蔣母已經不再做這道湯了,孟遠做得相當好,家裏人也喝得十分習慣。
他拿起挂在一旁的外套:“我回去一趟吧。你也只能舔舔嘴,暫時還不能喝東西。”
“哦。”秦願乖巧的樣子真是和很久很久之前一模一樣。
可是蔣勘正到了家裏,雞湯是沒有讨到,倒是吃了一頓竹筍燒肉。蔣母将一堆照片甩到他的臉上:“這些照片是怎麽回事?離婚的事,你打算瞞我到什麽時候?!”
洋洋灑灑的照片讓蔣勘正出離憤怒:“你居然找人跟蹤我?!”
“是又怎麽樣?!”蔣母血壓一個上來,氣得倒退幾步,跌坐在沙發上:“你做出這樣的事情,你自己說,你怎麽跟你爸爸交代?”
蔣勘正笑笑:“我做什麽事,當然如實交代。”
蔣母聽到這話,指着他不知道如何說話,好半天才道:“我那天怎麽跟你說的?遠遠多好的孩子,你到底有什麽不知足的?”
“不知足?”蔣勘正笑得涼薄:“我真想不通我為何要知足?從頭到尾,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娶她。”他話鋒一轉,語氣冷冽,就像是寒冬裏的冷風,直指人心:“我想要誰,媽你難道不清楚麽?”
“你難道真的不知道?”他又一次說道。
“你!”蔣母随手抄起桌上的被子,狠狠地朝他擲去,潑了蔣勘正一臉茶水,燙得一張好皮囊一片紅:“你死了這條心,秦願她是你妹妹!”
“我們有沒有血緣關系。”
“法律上她還是你妹妹。你想讓蔣家名聲掃地,想讓你老父老母為了你臉面丢盡,晚年不能好好過下去,那你就試試看。”
蔣勘正擦了擦臉上已經變冷的水珠,他語氣慢而緩:“好,我試試看。”說完,他就轉身走向門外。
“逆子!”蔣母大喊一聲,立刻撲了上來,想要攔住她。
“你從小我都是怎麽教你的?阿正,你給我回頭!”
蔣勘正似乎下定決心,只回頭看來一眼叫了家裏的老保姆:“胡阿姨,把我媽拉進去!”
沒等胡阿姨上來拉人,蔣母已經靠在蔣勘正身上到了下去。
“夫人!老夫人!阿正!”
蔣勘正轉身抱住了蔣母:“快去叫救護車!”
秦願等來等去也沒有等到那碗雞湯,心裏冷笑一聲。她臉上神情還沒收攏,傅家琪就已經開了門進來。
她連忙扯了一笑笑:“家琪!”
傅家琪開口問她:“現在還好麽?”
“你來看我,我當然好多了。”
“哦,那我還有事,先走了。”
“家琪!”秦願恨不得從床上跳起來:“你再忙,連這點時間都不能勻給我麽?”
傅家琪深深嘆口氣,終于坐了下來:“好吧。”
“你剛才……跟孟遠在一起幹什麽呢?”
傅家琪眉頭一皺:“她是我朋友,一起吃頓飯,也需要将所有細節都要告訴你麽?”
“家琪……”秦願的淚一下子就下來了,小臉上一滴一滴,簡直我見猶憐:“你是不是讨厭我了?”
“沒有。”傅家琪見她這樣,只好哄道,給她擦了擦眼淚。
秦願很快收起了眼淚,又委屈地道:“家琪,我到底哪裏不好,惹得你爸爸媽媽生氣?”
她想起那天去傅家琪家裏的情形,傅家是真正的豪門深宅,祖上資産雄厚,從清代末年就富甲一方,到如今是布桑城中兩大世家之一。在他們家古樸的房子裏,在他父母平靜的眼神裏,秦願感到一絲絲的害怕,尤其是傅家琪那個妹妹看向她的眼神,就像是把她看穿一樣。
後來得知結果,果然,他們還是不喜歡她。
傅家琪想起自家小妹家碧說的一句話:“她這種女人,你應該只是随便談談,是吧?你要知道,她非常不适合你。”
秦願這樣問,傅家琪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只好攤攤手:“我也不知道。”
秦願又可憐巴巴地望着他:“那我有第二次機會麽?”
傅家琪見她不依不饒,着實被弄煩了。他想起孟遠,那副從來不做争取的樣子,心裏便生出一點點厭惡的情緒。他從來也不掩藏,便直說:“我們才談了多久,不必要這麽急切。”
秦願聽到這句話,藏在被子下的手狠狠地捏了一把。
傅家琪看了看手表,又到了晚上練琴的時候:“你好好休息,我要去排練了。”
“好。”秦願不得不賢惠地點點頭。
蔣母住進醫院的消息一下子傳了開來,與此同時,布桑城內又多了一位黃金單身漢的消息也見諸與各類大小報紙。
報上所寫的內容也無非千篇一律,從家世背景再到身高相貌、興趣愛好無一不細細祥扒。而孟遠也成為衆矢之的,因為套上了蔣勘正前妻的名頭,她也成為了八卦小報的頭條。
他們也真是厲害,竟然挖的如此仔細。在報紙上,孟遠有兩個稱呼:備受冷落的前妻,而另一個則是消失了很久的頭銜。
“神童。”
只不過在前面加了幾個字:過氣的。
孟遠也看了報紙,頭版頭條是她跟蔣勘正相悖的背影。她微微扯了扯嘴角。有一家報紙甚至詳詳細細地寫了她的生平。
十歲開始便參加國家級大賽,每每總會收獲大獎,從此風光無限。那家報紙更将年久的老照片登了出來。
那是孟遠一張站在領獎臺上的照片,她被這她的小提琴,目光沉靜。
那家報紙也寫到:布桑城不輸大家的神童,那時候沒有傅家琪。但是可惜的是,孟遠十七歲在帕格尼尼國際小提琴大賽前一晚,突然棄賽,原因不明。
孟遠的心微微疼起來,她突然想起蔣勘正離婚時回答工作人員那句“想好了沒”時的肯定與決絕。他在離婚協議書上簽的字一氣呵成,仿佛一點也沒有猶豫。
連財産分割都那麽泾渭分明,那麽想擺脫他。
他或許真的永遠也不知道,她孟遠,曾經為了擠進他的生命裏,付出過多大的代價。
孟遠垂頭看了看手掌上狹長的疤痕,他真的可能永遠也不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應該31號會有四五天的假期,那時候……你們懂的,我就要變身成為勤勞勇敢的小白啦!
chapter17
八卦小報都能嘲笑她孟遠的軟弱無能,尤其現如今她已然成為世俗眼中的下堂婦,幾乎是心機女飛上枝頭終于被識穿意圖的現實版。
孟遠最終放下了報紙,這一刻她坐在辦公室裏,午後休憩的一刻,秋季的陽光透過窗戶直直地照在她身上。她心裏無端滲出一絲絲的冷意。
她飛蛾撲火的最後,還是失敗了,全布桑城見證了她的笑話。
孟遠收拾了辦公桌,從抽屜裏掏出那張名片。她平心靜氣,打通了電話。
“你好!孟遠!”
“你好!切赫老師,您現在忙麽?”
“親愛的孟遠,你是接受我的提議了嗎?”
耳邊是對方清晰的聲音,電流的傳遞,在孟遠面前好像有了另一條路。她猶豫了很久,不敢踏出去的那一步,在這一刻終于應了一聲:“是的。老師,我非常想要這份工作。”
數千個日日夜夜裏,錯過多少場演奏會?在她面前又曾今有過多少次機會?她一一放棄,甚至連看一眼都不敢。她怕誘惑太大,就會節節敗退。
“太好了!孟遠,明日是否有空?到時請你跟家琪一塊過來,好麽?”
“好的,謝謝您!老師。”
而蔣勘正在看到報紙上的消息時,則是焦頭爛額。他的身家背景,也不至于有報紙敢把他寫成這樣,這對蔣父多少還是有點影響。媒體這樣做,毫無疑問,肯定是有人授意。那到底是誰,敢這麽做?蔣勘正第一個反應就是孟遠,這些年只要有點壞事,他便習慣性地往她身上想。可是又仔細考慮,怎麽可能是她?
她除去是他前妻之外,幾乎毫無背景。不可能有能力辦到這件事。
蔣母已經醒了過來,也不跟蔣勘正說話,仿佛累極。吃晚飯的時候,蔣母稍稍喝了點湯。她還不知道報紙的事情,不然她更加生氣。
蔣父明天就從下面縣城回來,後來到了半夜,蔣勘正索性就誰在了病房裏。他高高大大的人,蜷縮在一張小床上,連睡覺的時候眉頭都是鎖着的。
蔣母是生他氣,所以才不想出院。可是到了後半夜,又看到自己兒子的模樣,再生氣也一點點軟化了下來。她動了動,蔣勘正立馬就起了床。他剛創業的時候,每天才睡兩三個小時,時常睡着睡着腦子裏就夢見自己的代碼,立馬能醒過來一字不差地敲出來。
“媽,怎麽了?”
蔣母看到他這幾天明顯消瘦的臉龐,慢慢地問了他一句:“累麽?”
蔣勘正知道她什麽意思,深更夜靜,一切是那麽靜谧,心底裏埋藏了很多年的聲音洶湧地冒出來,止都止不住。
他指了指他的胸口:“媽,這裏已經累了很多年。”
“阿正,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其實跟孟遠很像,只是你沒有她那麽執着。再怎麽說,是我們對不起人家姑娘,明天你把她請過來,我有話跟她說。”
終于得到了蔣母的一句松口話,蔣勘正懸在心口的那塊巨石終于緩緩沉了下去。
可是,這長久以來的一句話,卻沒有給他想象中的釋懷與快樂,反而倒是有點不知所措。他突然有點不知道,那下一步又該怎麽走呢?
“阿正,你還記得你第一次回家跟我們說起孟遠的時候,你說什麽了麽?”
蔣勘正坐了下來,床邊的臺燈發出微弱的光,打到他的臉上。他精致如玉的面頰像是鍍了一層金,可是他的雙眸裏的光卻緩緩沉了下去,就像是隐藏在一片陰影中。
“你當時說,爸媽,我今天遇到一個十分有趣的小姑娘。”
蔣勘正已然想起來他第一次見孟遠的情景,埋藏在記憶深處的回憶竟然在一瞬間裏就那麽被記了起來。
“你第二次回來,就說,原來那個小姑娘那麽厲害。”蔣母嘆口氣:“你或許忘了,你那時候的眼神是那麽欣賞的。阿正,你從來都不是一個刻薄的人,可我沒想到你竟然能夠那麽對待孟遠。”
那時候他送秦願去學琴,孟遠的技藝早已比同齡人高出不止一點。他又一次,恰巧看到了她拉琴時的場景。
後來他知道那時候她拉的那首曲子是《吉普賽之歌》。
那是流浪人的歌啊,雖然孟遠才十多歲的年紀,又在都市生活,可是她對這首歌的理解卻超乎尋常。那麽飽滿的感情,如泣如訴。她閉着眼,在她的世界裏盡情地流浪。她不同尋常的熱情與愛,使得她小小年紀便擁有十分純熟的技法。技藝與情感的完美結合,全世界,只有一個孟遠。
她曾今,是那麽高高在上的一個人。如今,混入滾滾人潮,面目模糊,與常人沒有兩樣。
蔣勘正一顆心緩緩沉下去,只不過往事已經成為往事,再後來,便造成今時今日此番局面。
“好,我讓她過來。”
他其實已經想明白,既然恨意無法消除,不如眼不見為淨。
第二天,孟遠跟着傅家琪的車去見切赫老師,到了半路卻突然接到蔣勘正的電話。
屏幕上曾經的老公已經變成了一串數字。可是那數字熟悉地幾乎刻在了心底。孟遠愣了半秒鐘。
“誰啊?”
孟遠的臉色沉了下去,她其實能猜到蔣勘正打電話來時為了什麽。
“接吧,是你前夫?”
孟遠苦笑了下,她花了多大勇氣能夠不再主動打聽他的消息。她終于按下了接聽鍵。
“喂?孟遠。”蔣勘正在電話裏的聲音理性而又克制。孟遠以前為數不多的通話裏,總以為她在開會或者在談事,都會小心翼翼地問一句他忙不忙。
其實,就是她明白,自己沒有資本想他撒嬌抑或發脾氣。
“你好。”
蔣勘正愣了楞,難得孟遠如此跟她說話,禮貌卻生疏。
“有事麽?”孟遠又問。
那都是以前他的臺詞,現在到了她口中,蔣勘正一時怔忪。
“哦,媽媽想讓你回去一趟,今天。”
“伯母不是在醫院麽?她出院了?”
這合乎情理的稱呼轉變,使得蔣勘正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
“對。”
孟遠細細想了一會兒,說實話蔣母對她還算是不錯。不管她現在還是不是蔣勘正的太太,她媽媽好歹也與蔣母私交甚好。出于禮節,她也應該去看看。
“好,我今天晚上過去。”說完她就挂了電話。
“嘟嘟”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來,蔣勘正又愣了一下,才挂了。
跟切赫老師的交談十分順利,有傅家琪的擔保在,孟遠很快就謀得了樂團助理一職。雖然職位很小,給的薪資也不高,并且是一份全職工作,幹的活瑣碎,比老師累多了,但是孟遠還是接受了。
“我回去開始辦離職手續,現在是新學期開學,可能會處理地比較慢,但是我願意雙休日的時間先過來熟悉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