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你要知道,你的孩子即使生下來,我也會把他送走。所以,你千萬不要讓我有這個讓你們母子分離的機會。”
“我明白。”孟遠痛苦地點點頭,啞着聲音回答。
蔣勘正這才放過她,去了客卧洗漱,很快就傳來他發動引擎的聲音。一個小時過去了,熱水從頭澆到孟遠的身上,而她全身卻像是冷到了麻木。
良久,她才顫顫巍巍地起來穿好衣服,整理好東西,空着肚子去了學校。
學校還沒到正式報到的日子,校園裏人還不多。孟遠進了藥學院儀器室,照着實驗書準備開始一天的工作。
“孟遠。”
她仿佛沒有聽到,手上的動作只是重複重複。
霍明朗皺了皺眉:“孟遠,你氫氧化鈉的濃度已經配地太高了,而且請你保護好自己,整個過程都在放熱,我目測你的皮膚已經燙傷。”
孟遠這才回過神來,掌心一片通紅,她似乎不感到疼,無所謂的笑笑:“霍老師,你怎麽來了?”
“我來找你爸,他在實驗室麽?”
“不知道,還沒去見過。”
霍明朗是布桑大學第一附屬人民醫院神經外科的醫生,也在大學裏教學生系統解剖學。她是孟遠她爸孟軍的同門小師妹,人不如其名,在大學裏以嚴苛出名,在醫院裏以撲克臉出名。
可是搞醫學的人,尤其是霍明蘭這種給人開腦子的人,尤為心細如發。她立馬就問:“你出了什麽問題?”
孟遠在學校也受她照顧,她知道一旦霍明朗問出這個問題就一定要得到答案。她微微一笑,改了稱呼:“朗朗姐,事後藥哪一個比較好?”
霍明朗對孟遠的事也聽說過,不過她總是弄不明白他們夫妻兩關系怎麽差到那種地步。她向來直來直去:“蔣勘正帶着小模特小明星上各種花邊新聞,你卻去吃事後藥。孟遠,你腦子有問題?”
孟遠笑笑:“我就是也想風流所以不想有孩子牽累,我們各玩各的,你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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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明朗冷笑一聲:“孟遠你騙誰呢?蔣勘正那些個小女友個個長得像秦願。聽我一聲勸,與其如此,還不如早點離婚。”
這樣的事實孟遠也知道,可是從別人嘴裏說出來又是另一回事了。她腦海裏又浮現出蔣勘正今早盛怒的樣子,難堪與酸澀幾乎霎時湧上心頭。
“我知道。”她低低的說“給我點時間。”
霍明朗瞧她一臉隐忍的神色,立馬知道她心裏肯定不是什麽時間的問題。她搖了搖頭,也不願再多談,給了她一個藥品名,轉身就走了。
到了下午的時候,孟遠把手頭的工作結束了,在學校食堂草草吃了一點,就着水把藥片吞了,躺在教工休息室睡了一小會兒。
到了下午的時候,系辦的主任提出聚餐的事,新學期就要開始了,老師聚一聚,不能缺席。
孟遠明顯下午開始發低燒了,估計受了涼,整個人昏昏沉沉的。她在系裏關系并不是特別好,像她這種走後門的老師其實在高校裏常被人背地裏議論。要是連聚會都不參加,肯定又有人要說她目中無人。
到了晚上的時候,一群人就來了酒吧要了個二樓包廂。孟遠待在角落裏,包廂裏充斥着震耳欲聾的聲音,大家哄着幾杯酒下肚,整個天旋地轉。
孟遠在裏面覺得越來越難呼吸,抓着胸口一下一下地捶,終于受不了起身逃了出來。
她靠在門上,緩了緩氣,好受了些。她閉着眼,揉着額頭,突然聽到有人叫她。
“孟遠,你怎麽在這?”周恪初朝她走近些:“你還好吧?”
孟遠看見周恪初,下意識地就以為蔣勘正也在這裏,她連忙擺擺手:“謝謝,我馬上就走了。”
她不想在這種場合碰到蔣勘正,不想看見他身邊的那些女人。想到這,她連招呼都沒打,立馬就往樓下走去。
周恪初看着她的背影笑笑,聳聳肩,其實蔣勘正這會兒還真不在這。
孟遠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到了門口突然栽了下去。門口的保安立刻跑過來:“小姐!小姐!你怎麽了?!”
孟遠已然昏了過去,保安見她臉色潮紅,嘴裏說着什麽“對不起,對不起”的胡話,好半天才也沒反應過來她這是發燒昏倒還是醉倒了。
酒吧負責人出面,将她送到了醫院。霍明朗正好在值班,聽這話趕到了病房。卻突然在值班室那邊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人就是蔣勘正。
他懷裏扶着一個美女,霍明朗冷笑又不知是哪來的小三小四。
“蔣勘正,你老婆現在深更半夜挂着點滴,你要不要去看看。”
霍明朗當着那女人的面就說。
陳香绾今天被蔣勘正喊出來,其實也沒喝多,但就是裝上了,想着跟他單獨相處,沒想到他竟然以為把自己送醫院來了。
霍明朗掃了那女人一眼,發現她倒是跟秦願長得最像了。
蔣勘正皺了皺眉,想起今早孟遠倒在浴室裏的樣子,頭發淩亂地貼在臉上,渾身發着抖。他沉默了一會兒問道:“她在哪?”
“在201。”
蔣勘正把陳香绾弄到了病床上,這才去了201。
孟遠靜靜地躺在那裏,他上前幾步。她也不知道做了什麽夢,只是哭,也不掙紮,哭得滿臉都是,嘴裏也不知道在喃喃着什麽。
蔣勘正有一瞬間的遲疑,然後他将頭湊了上去。只聽到孟遠在低低地喊:“阿正,阿正。對不起,對不起。”
他幾乎不可置信,可她低微卻清晰的字眼猶如一把箭,直擊心底。她就是在卑微地求着原諒。
下一秒,蔣勘正立馬就從病房裏走了出去。
第二天孟遠燒退了,拔了針頭,要去感謝霍明朗。哪只霍明朗搖了搖頭,她問道:“孟遠,你想不想死心?”
“什麽意思?”
“去205看看就知道了。”
她這樣說,孟遠更加忍不住去看了,205住着的是一位美人,一位與秦願有七分相像的美人。而在孟遠站在門口的那一霎那,她看到她的丈夫正溫柔的削着一個蘋果,細心的切成塊遞給那位美人。
孟遠氣血倒流,想不到,想不到,連一個替身都要比她孟遠好。
可是她再走近一點,進到了病房裏面,她發現不是,那不是替身。那正是秦願本人,她留着波浪長發,蓋住了小部分的臉。
可是孟遠知道,那是秦願,九年後,她終于還是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女配粗來了
chapter05
孟遠死死地盯着秦願,每走近一步都仿佛踏在尖刀上,每走一步簡直鮮血直流。
秦願也在第一時間就認出了孟遠,她笑得親切十足:“孟遠?你怎麽在這?”
蔣勘正聽到秦願的話才轉過了頭,孟遠剛剛退了燒,臉色白得吓人,一雙眼卻又兇又急。他習慣性地就站了起來擋住了秦願,皺着眉頭問:“你有什麽事?”
他以保護性的姿态站在別人的面前,防禦着她這個名義上的妻子。孟遠就算有千般熱血,這一刻也盡數冷去。霍明朗是要她死心。可是心死了,人還能活麽?
孟遠狠狠地吸了一口氣,再擡起頭來扯了扯笑臉:“秦願你回國了?我發燒了來醫院挂水,你怎麽了?”
明明她早就看到報道,這會兒還在裝。蔣勘正冷笑,可是細看孟遠,去見她臉色越來越白,雙眼驀地暗下來,仿佛只剩下腫脹的眼袋。他驀然想起那一句句如同困獸般無助而又卑微的道歉,一顆心突然緩緩沉了下去。
“我也是重感冒了,本來我不想來醫院的,可是家琪明天要開新聞發布會,我不想帶病上陣。”
“哦”孟遠心不在焉地點點頭,試探着問道:“你們以後,我是說以後,就留在國內了嗎?”
秦願倚在床頭,看了眼蔣勘正,驀地一笑:“當然。這麽多年沒回來,布桑變了好多。孟遠還要麻煩你以後常帶我出來認認路啊,我們都是老朋友了。”
孟遠又垂了垂頭,嘴唇死死地抿着,唇上唯一的一點血色都被她咬得發白。然後她看了一眼蔣勘正,點了點頭說:“好的,我先走了。”
她就是這樣,總是一副忍讓的神色,執拗的可以。偏偏這一點讓蔣勘正尤其厭煩,她這幅樣子,弄得好像別人都在欺負她,明明她才是那個最為不擇手段的人。
醫院的走廊裏總是熙熙攘攘,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消毒劑的味道,孟遠捂着嘴咳了半天,咳得腦子都發昏。蔣勘正也跟着出來,看到她痛苦的模樣,好半天也沒反應過來。
多少年來,孟遠給他的印象,永遠都是冷漠執拗甚至心狠手辣。卻不曾想她在他的背後,苦痛成這番模樣。
他眼神黯了黯,她氣管不好是少年時代留下來的職業病。蔣勘正扒開了人群,往孟遠身邊走去。
氣管裏好像有小毛毛蟲在怕,癢癢的,一會兒這毛毛蟲突然發了狠,死命地咬她,她彎下了腰,咳得連喘氣都累。
“孟遠!孟遠!”
背上被人輕輕拍了一下,孟遠擡起頭,一張清秀至極的臉。她掃了一眼,不知道為什麽就立馬去看他的手,那是一雙包養極好的手,十指纖長幹淨。那是一雙藝術家的手。
“你好,家琪。”孟遠勉強站起了身。
傅家琪看她這樣,也明白是怎麽回事,拍了拍她的肩老朋友似的道:“職業病這麽嚴重的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孟遠,你又在瘋狂練琴了?”
孟遠眼神閃了閃,一幅不想深談的樣子:“沒有。”她立馬轉了話題:“我學校有事,要先走了。”
傅家琪一直專注音樂,對人情世故這塊簡直如同小孩,絲毫沒看出孟遠這是避開她的意思。他立馬抓住了孟遠的手臂:“走什麽?這麽多年沒見,不如拉一曲,看看你我現在誰更甚一籌?”
“一定是你。我要出院了,學校那邊也沒有請假。”
聽她一而再再而三提到學校,傅家琪不禁問道:“在學校讀研麽?小提琴表演?”
“不,我是學校的老師。我本科讀的是藥學。”
傅家琪像聽到什麽笑話似的:“孟遠,你騙誰呢?”
今早見到秦願與蔣勘正,她的一顆心早已早油鍋裏煎了上百遍。現下又被傅家琪抓住這樣“盤問”。孟遠蒼白的臉幾近透明。
這時候,蔣勘正的聲音突然傳來:“家琪,孟遠可沒騙你。你快讓她去上班吧。”
孟遠背對着蔣勘正,她連頭都沒轉,就說了一段話:“家琪,你十七歲就拿到帕格尼尼國際小提琴大賽一等獎和恩裏克·科斯塔紀念獎,是最年輕的決賽選手、最年輕的冠軍。你天資聰穎,年少成名,如今享譽世界,不是巧合,我早已不是你對手。”
說完,她就頭也不回地走開。
傅家琪只見她背影混入滾滾人潮,只一秒就消失在紅塵俗世中,與普羅大衆絲毫沒有兩樣。他突然感到深深的憤怒,轉過頭問道:“聽說你們結婚三年了。”
“是。”
傅家琪絲毫不避諱:“她完全被你毀了。”
“是麽?那你知不知道她十七歲就和我訂婚?是不是被我毀得很徹底?”
傅家琪見蔣勘正一臉嘲諷,想了想說:“是。”
學校已經正式開學,校園裏都是一張張青春飛揚的臉,孟遠到了系辦,旁邊的錢老師就問道:“孟老師,昨天你一個人先走怎麽不說一聲?大家找了你好久。”
“對不起啊,昨天喝多了又發燒了,去醫院挂點滴了。”
錢老師還想說些什麽,又看到孟遠一張慘白的臉,把到嘴的話咽了下去。
霍明朗是一早的兩節課,下了課回到辦公室看到孟遠可憐兮兮的模樣,心裏有絲過意不去,沖了一杯熱茶,敲了敲她的辦公桌:“喝點熱的,身體要自己小心。”
“謝謝。”孟遠一口一口呷着。
“碰見傅家琪了?”
“嗯,在醫院見到了。”
“他托我給你送兩張演奏會的票,貴賓座。他還是很看得起你。”
孟遠聞言頓了頓,道:“不去,你去吧。”
“我有手術。”
“那就送給別人。”
霍明朗瞪了她一眼,捏着兩章門票放到她跟前,一字一句道:“你自己處理。”
時間是這周六,晚上八點,傅家琪回國的首場個人獨奏會。布桑城早已是一票難求的空前盛況,所有人都想目睹這位年輕的天才大師般的風采。
孟遠記得媒體這樣評論他:少年奇才,當代的帕格尼尼。
孟遠不由自主地雙手發力,可是左手連握拳都無法辦到。她拿起那兩張門票,随手就扔進了垃圾筐。
霍明朗又瞪她一眼,對她十分鄙夷,踩着高跟鞋就走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司機老王早就等在了校門口。蔣母果真雷厲風行,孟遠想起臨江十八層的公寓,高處不勝寒。
“太太,老夫人說今天小姐回來了,讓我接您回老宅,先生已經在那了。”
孟遠好半天沒反應過來老王嘴裏的小姐是誰,直到車開出了一段距離,才明白過來,蔣家的小姐,那不就是秦願麽?
秦願是蔣家的養女,養到了十七歲,才和傅家琪共同出國。時間一長,她都忘了。
剛到了門口,門竟然虛掩着,孟遠老遠就聽到裏面歡聲笑語的聲音。秦願軟綿綿的帶着撒嬌的笑話把蔣母哄得十分開心。
孟遠站在門口的一瞬間,突然有點不知道該不該踏進去。
她就這麽站了一小會兒,門突然被打開了。孟遠仰起頭,就撞上了蔣勘正深邃的眼眸。他沒帶眼睛,習慣性地眯了眯眼:“怎麽不進來?”
他難得好聲好氣,孟遠還有些不習慣:“啊?哦。這就進來。”
“遠遠來了,快,快坐。”
“媽媽。來得匆忙,沒買什麽東西。不過我最近新學了一個菜,今天正好讓您嘗嘗。”
秦願看了一眼她,笑道:“孟遠真是賢惠啊。哥,你可娶了個好老婆。”
蔣勘正似有似無地瞟了她一眼。孟遠笑笑:“感冒好了嗎?”
“好了。”
孟遠點點頭,就進了廚房。“嘩嘩”的流水聲到讓她平靜了下來,秦願叫蔣勘正哥,去不叫她一聲嫂子。她苦笑一聲,蔣勘正今天心情好也是因為秦願來了吧。
“你做什麽飯?”只見傅家琪倚在門上奇怪地問道:“油煙那麽重,醫院酒精味重了點你都受不了,還做什麽飯?氣管不難受?今早看你咳得那麽厲害。”
“習慣了。”孟遠繼續手裏的動作,一刻沒停。
傅家琪很是莫名其妙,略微思忖了一下,竟撸起了袖子,接過她手裏的菜:“我幫你。”
孟遠淡淡道:“不用,你又不會做。”
“孟遠。”傅家琪突然鄭重其事地叫了句她的名字:“我發現,你比小時候更難相處了。”
孟遠聽了他這話,手下一停,終于沒有再阻止他。
坐在客廳裏的秦願,四處找着傅家琪的身影,卻看到他跟孟遠十分和諧地站在一起,有說有笑的模樣。她喝了口面前的茶,笑着對蔣母說道:“媽,家琪跟我已經訂婚,這次回國,是打算定居了。”
蔣母一聽這話,十分開心地道:“好,好。小願啊,你這些年在國外吃了不少苦,以後要回家,媽給你好好補補。”
作者有話要說: 男配粗場,蔣小正接招吧!
chapter06
孟遠一直在垂着頭專心做菜,湯鍋裏冒出來滾滾熱氣,她的眉眼藏在一片白霧之中,只剩下消瘦的肩膀突兀地随着手下的動作擺動。
傅家琪忍了好久,終于把藏在心裏好久的話問了出來:“孟遠,你是不是不拉琴了?你到底怎麽回事?”
手下的動作一頓,孟遠堪堪擡起了頭,不知為何門外的歡聲笑語仿佛一瞬間清晰無比地傳到她的耳朵裏,她的餘光輕輕一掃就能從廚房敞開的門輕易看到蔣勘正嘴角含笑的溫柔神色。
她看得心裏輕輕刺痛,仿佛有一根針慢慢地往裏面紮。孟遠将切好的山藥放進雞湯中,緩緩而道:“家琪,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那麽幸運。”
傅家琪看得出來她已然不願再談,又想到她在醫院決絕的态度。纖長的手指點了點下颌,眉頭微皺:“那我的演奏會,你來不來?”
孟遠搖了搖頭:“我學校有事。”
“晚上能有什麽事?孟遠,你我畢竟師出一門,你連這點空都抽不出來?”
孟遠的手微微發抖,她做了這三年裏她孟遠經常做的一件事,那就是狠狠地拒絕了傅家琪,斬釘截鐵地說道:“家琪,我已經很久不再碰這些了,也已經聽不懂了,我也不願再去接觸。”
“孟遠,你出了什麽事?你生病了?”傅家琪如何都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想到狗血到爛俗的偶像劇情節,或許孟遠是因為生了什麽重病不得不放棄小提琴。
“遠遠,今天的雞湯可真香。”蔣母聞着香味跑進廚房,又誇到:“遠遠廚藝比媽媽好多了。”
正好打斷了傅家琪的話,孟遠關了火,臉上已經挂出了得體的微笑:“媽媽,我哪裏比得上你呀。”
這下,傅家琪又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晚上終于開了飯,蔣父去了布桑市下面的縣級市出差,一個禮拜後才回來。這一落座,四個年輕人圍着蔣母。她倒也高興,一個勁地給秦願布菜,直嘆:“小願這些年你在國外一定吃了不少苦。”想到此,竟然聲音都開始哽咽。
秦願連忙寬慰道:“媽媽,你看我現在不也挺好的?”她笑得可是燦爛,又擡手推了推蔣勘正的胳膊。
他們之間只用了一個眼神,蔣勘正就自然而然地出來解圍,笑眯眯地開口:“媽,願願都回來了,你還提從前的事。”
“好好好,不提不提。”蔣母又忙叫保姆盛了一碗雞湯出來:“嘗嘗你嫂子的手藝,怎麽樣?”
蔣勘正這時才看了孟遠一眼,她坐在自己的對面,眼神慢慢地掃了過來,背挺得極其直。可是他蔣勘正知道,孟遠很不自在,三年裏每每她不自在的時候總要做出這幅姿态,仿佛最高傲的公主。
他勾起了一絲嘲諷的笑。孟遠恰恰看在了眼裏,握住筷子的手緊緊地收攏。
秦願不自然地笑笑,只喝了一小口立刻誇到:“孟遠真是好手藝。”
可是直到吃晚飯,也沒見她再喝一口。
臨走的時候,傅家琪又不忘提醒孟遠:“你的位子永遠留着,你來不來随你。”
這話惹得秦願掃了孟遠好幾眼,夜色中她在昏黃的路燈下勾起一絲意味不明的笑。
她的目光在孟遠的左手上游移,孟遠腦子裏“嗡”的一聲。
“呵”蔣勘正在背後哼了一聲:“孟遠,你不是向來很厲害麽?”
傅家琪領着秦願已經開車走掉了,孟遠微微垂了垂頭,深深吸了一口氣,苦笑道:“我今天很累,不想跟你吵。”
一聽這話,蔣勘正立即怒火中燒,狠狠地扯過孟遠的胳膊,目光淩厲:“吵?!孟遠,你倒是有膽跟我吵。你平常忍氣吞聲的模樣又是做給誰看?!”
孟遠輕輕地又吸了一口氣:“我去做公交回家。”
此時此刻,她一眼都不敢看他,也不想看他。他此時的盛怒,說到底是看到秦願與傅家琪在一起刺激到了。
蔣勘正沒有撒手,他又抄起一只手捏住了孟遠的下颌。
“你現在後悔了?”
他語帶嘲諷,他的手死死地掐住她的下巴,硬逼着她承認。
“你放開我。”
“我們離婚吧。”蔣勘正收回了手:“我已經不想在你身上浪費時間了。”
浪費時間,原來這三年叫做浪費時間?夜風吹來,孟遠渾身激起一股涼意。她終于轉過了頭,直直地迎上蔣勘正的眼神。
“不可能。”
蔣勘正聽到這三個字,連掐死她的心都有了。他怒極反笑:“好啊,孟遠。你想跟我玩?!那好,我就玩死你。”
“秦願已經是傅家琪的未婚妻了,你根本沒有機會。”
“啪!”一聲,清脆的耳光聲。孟遠倒退幾步,捂着臉,心裏一抽一抽的。
她終于流下淚來,細密的淚珠從她的指縫裏悄悄地鑽過去。她慢慢地蹲在了地上。這一巴掌,火辣辣的,這些年,她什麽都不說,什麽都不問。只是今天,客廳裏,餐桌上,她以為消失的蔣勘正的溫柔笑意,依然還在,而對象,不是她孟遠。
她太不甘心,太不甘心。時至今日,只要秦願回來,他就要與自己離婚。
蔣勘正垂下了手,他腦子突然閃現那天夜裏,孟遠在他身下流過的眼淚。他恍惚記得她是求過自己的,她問過自己她是誰。他的手發起抖來。
“阿正。”孟遠站了起來,眼眶發紅,卻已經不再哭了。她站在風口裏,聲音細細弱弱:“你的教養禮貌從來不用在我身上,呵。”
腦海裏又想起她燒得糊塗的時候語無倫次的道歉。蔣勘正不由自主地向前幾步。
可是這時候,孟遠已經毫不猶豫地走開了,背對着他越走越快。在夜裏,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孟遠打了個的,一個人到了江邊。她的臉在發燙,燙得她整顆心都在發顫。
吹着一個多小時的江風,她終于平靜了下來。這一夜,她沒有回臨江公寓。結婚三年,她第一次回了娘家。
家裏依舊沒有什麽人,只有個老阿姨。孟遠輕手輕腳地走到自己的房間,打開臺燈,書桌上厚厚地疊了一堆的樂譜。
從帕格尼尼到貝多芬,從魔鬼的顫音到悲怆奏鳴曲。看到這些,她不禁問自己:孟遠你值得麽?
他明明這樣對待你,連一絲愛意都沒有。你值得麽?
“離婚!”這兩個字眼又在她耳邊響起。孟遠兀自一笑,突然又沖出了房間。
她連路飛奔,攔住的士,二話不說沖進了布桑大學,她急忙打開自己的辦公室門。孟遠知道她只要耽擱一會兒,她這不知哪裏來的勇氣就會消失殆盡。于是她又沖進了辦公室,将大腦放空,終于找到了那兩張演奏會的票。
孟遠的心噗通噗通跳個不停,她感覺自己就像是做了賊一樣,可是煎熬的心裏卻有一絲絲的滿足。
蔣勘正于她而言,就像夜空中那顆最遙遠的星。是她孟遠窮盡一生都無法到達的距離。可是她偏偏不甘心,哪怕接近他的路途要斬斷她的雙翼,她孟遠也義無反顧。
這無望而痛苦的愛,将她漸漸磨傷。
門票上似乎還帶着溫度,孟遠呆呆坐在辦公室裏。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事。
那個時候,她走路的時候習慣低着頭,肩上背着一把小提琴。傅家琪總是找她鬥琴,她那時候絕對高傲冷漠。
整個布桑城的人也曾說過:傅家琪?那是誰?我們只知道孟遠。
現如今,誰還認識孟遠啊……
另一邊,蔣勘正回到了臨江公寓。空落落的公寓,讓他突然有絲不習慣。
吳嫂聽到了響聲連忙披了衣服出來:“先生,太太呢?”
蔣勘正沒有答話,就徑直上了樓。
吳嫂看他陰沉的側臉,立馬就明白了小兩口又吵架了。不過今天,孟遠倒是有骨氣了,能夠吵到不回家了。
“先生,太太這兩天身體一直不怎麽好。”她脫口而出就是這句話,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麽。
蔣勘正的背影一怔:“我知道了。”
霍明朗在學校的實驗終于做完了,回辦公室發現居然燈亮着,一看是孟遠。她看到孟遠的樣子,心裏已經明白了j□j分。
她敲了敲孟遠眼前的桌子:“你給我把頭擡起來。”
孟遠固執地低着頭,霍明朗哀其不争,指着她道:“你臉上是誰打的?!”
見她又不答話,霍明朗哼了一聲:“你難道要讓我打電話給你爸爸?”
說罷,她竟然真的掏起了電話。孟遠還來不及阻止就已經接通,只聽得她說:“蔣勘正,你老婆現在在學校,你過來把她接走。”
作者有話要說: 留言在哪裏!收藏在哪裏!你們原來都抛棄我了!哭瞎!
chapter07
蔣勘正幾乎從來沒有接到過霍明朗的電話。雖然他知道孟遠在學校裏一直有那位照顧着,但是他當初只是互相禮貌性的留了下電話。他向來對孟遠的交際圈抵觸,壓根不想知道她與什麽人來往。所以接到霍明朗的電話,他着實一愣。
可誰知那頭只說了一句讓他接孟遠回去就“啪嗒”一聲挂了,他把玩着手機,眉頭微微皺起來。
他踱步至窗前,足足站了半個小時。十八層的夜景,竟是孤單決絕。蔣勘正恍惚間想起三年中孟遠似乎常常站在這個地方,背脊挺直,目光沉靜。
“你的教養禮貌從來不用在我身上,呵。”孟遠的話言猶在耳。
他對她是真的太過分,可是即便這樣,她都不走開。
為什麽不滾得遠遠的!為什麽!
而此時孟遠正搖頭苦笑,時鐘一點一滴在走,“滴答滴答”的聲音在空曠的辦公室裏分外清晰。霍明朗打了個電話後,大概恨鐵不成鋼,一句話都沒說就走了。
孟遠知道她是驕傲獨立的精英女性,見她這幅小媳婦的模樣,在勸說多次無果之後,恨不得教訓她。霍明朗負氣走掉已經相當給她面子了。
夜漸漸深了,寒意慢慢襲來。孟遠看了下手機的時間,23點。明明知道他不會來,可是一顆心裏總是帶着小心翼翼的期待。
又過了半個小時,孟遠低了低頭,微微地呼出一口氣,她拍了拍自己的臉。抓緊手中的門票,終于離開了學校。
她的步子走得很慢,平常只需十分鐘的路她走了二十分鐘,最後心力交瘁,流過的淚沉到了心底,微微發痛。
你就犯傻吧,你就犯賤吧。他都賞了你一巴掌了,你還想怎麽樣?
“孟遠!孟遠!”
肩上被重重拍了一下,孟遠轉過頭:“哦,家琪,這麽晚了,你怎麽在這?”
傅家琪開着車,遠遠看到在路燈下垂着頭的孟遠,昏黃的燈光将她的背影拉得很長很長。她過得不好,回國的第一眼他就知道了。他将車靠邊,下了車連忙叫住了她。
“我排練,剛剛結束。倒是你不是回家了麽,怎麽又出來了?”
孟遠一時語噎,看了看他停在旁邊的車:“秦願沒跟你出來?”
“她接了個電話先走了,你……”傅家琪看她臉色不好,總算學了乖,通情達理地問:“要不要陪我吃點宵夜,就當老朋友聊聊天。”
孟遠沖他一笑,學校的宿舍在學期初就按照蔣母的意思退了,娘家剛剛回了趟,也沒什麽人,臨江公寓……她扯了絲笑:“好啊。”
他們到了學校附近的肯德基,這個點也只有快餐店開着。孟遠點了份薯條,細白纖長的手指一根一根地小口小口咬着。傅家琪忍了很久,着實辛苦,幾番欲言又止之後,又見她心情着實差極,“噌”地站起來跑到櫃臺點餐,眼不見為淨。
等到他回來的時候,孟遠已經解決掉一份大薯。她擦了擦手指,情緒已經向從前無數次一樣平複下來。她只是笑了笑:“我知道你要說什麽,家琪。”
傅家琪被看穿心思,咳了一聲。
“我跟你說的一直是實話,9年了,我已經不再拉琴了。原因是……”孟遠擡了擡自己的左手,将手掌攤開來,掌心中有一條長長的疤,年頭久了,顏色已經很淡。傅家琪将她的手拉近了,這才看清楚。
他不由自主地點了點孟遠的掌心,搖了搖頭:“太可惜。”
“你猜得一點不錯,我左手粉碎性骨折,再也不能拉琴了。”
“太可惜了……孟遠你……”傅家琪得到了答案,塵埃落定的心底又隐隐升起一股難言的情緒。
9年前……那時候孟遠17歲,傅家琪想起那時候的孟遠。沉默的小姑娘,卻擁有最一流的技藝與情感。
傅家琪遲遲沒有收回自己的手,孟遠知道他在想什麽,輕輕一笑:“家琪,人各有命。”
就在這時,又有一只手覆了上來。那只手塗着鮮紅的丹寇,緊緊地抓住傅家琪的手。
“家琪,你可讓我一通好找。你電話又忘記關掉靜音了,是不是?”
孟遠收回了手,擡頭看到秦願一張似笑非笑的臉。她站了起來,看到了秦願背後幾步的蔣勘正。
“你怎麽來了?不是出去了麽?我又不是小孩子,不會丢。”
秦願撇了撇嘴,作勢拍了傅家琪肩膀一下:“我還不是擔心你。”她說完後才終于看向了孟遠:“孟遠,你也在啊?這麽巧。”
蔣勘正目光微沉,藏在黑框眼鏡後的雙眸也正在盯着孟遠。
“哥,你可得帶孟遠回家啊。不然下次大半夜打電話給我,我可不出來陪你了。”
孟遠聽到這話心裏一刺,她等了那麽久,可蔣勘正卻去找秦願了。
一個人要失望多少次,才能真正學乖?孟遠不知道,一次次的失望到絕望,一次次的刺痛,到現在幾乎麻木。
她的臉很白,她的手死死地拽着。蔣勘正望了好一會兒,才對着孟遠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