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Chapter88
與愛情有關的十二片鼠尾草葉, 它們就像是午夜的雪。
當太陽升起,夜雪仿佛就從不存在過那般,不知最後究竟下落何處。
馬車疾馳, 駛向萊茵河谷方向,是為盡快堵到草藥販子貝爾。
車廂內, 邁克羅夫特是一如既往的神色平靜。
瑪麗看了一眼,即便是她也不會随意猜測邁克羅夫特在順走鼠尾草葉後都做了些什麽。
以其理性至上的行事風格, 應該是把草葉扔掉了。總不見得是葉子留了下來,留下來圖什麽?風幹後制成書簽嗎?何必如此麻煩,那不是漂亮的鮮花,只是其貌不揚的鼠尾草葉而已。
沒多想這件小事。
不如想一想占蔔中與荷官辛格出現在同一地點的本·巴登。
假如辛格去找巫醫治療陽.痿, 巴登又是去幹什麽?本·巴登十賭九輸, 虧了一大筆錢又抱着不明目的打聽各類童話童謠,他深入黑森林為了什麽?
瑪麗聯系到占星師們的訴述,本·巴登最後一次聊起的是《紅舞鞋》童話。
歐洲歷史上, 有明确記載的舞蹈瘟疫是1518年的斯特拉斯堡四百多人跳舞致死事件。因年代久遠已無法獲得詳細資料, 讓很多細節模糊不清。時至今日, 那場舞蹈死亡事件的起因不明。
“你在想《紅舞鞋》。”
邁克羅夫特語氣肯定,“你認為本·巴登可能是為了探尋某種疾病去找巫醫古魯。”
瑪麗點頭, “藝術源于生活, 安徒生的紅舞鞋有原型案例。舞蹈瘟疫的病因不明, 也許本·巴登就是去找巫醫弄清病因的, 他才會和辛格去向一致。
雖然聽起來挺荒謬的, 巴登大冬天踏入行路艱難的森林,只為了一種看起來與他沒有多少關聯的不明疾病。”
聽到回答,邁克羅夫特毫不意外自己猜對了,此時明頓先生肯定在想尋人相關的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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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中了對方的想法, 卻無端冒出一絲隐秘的失落。明頓先生為什麽不深究其他事,比如研究鼠尾草的歸宿,不研究是因為不在意嗎?
不對!
邁克羅夫特極快地頭腦冷靜下來,他在失落什麽?
果然不該觸碰任何額外的感情,就難以
大腦始終保持一貫的理性。幾片荒草葉子有什麽值得研究的,所謂的愛情預言都是人類的穿鑿附會罷了。那根本代表不了什麽。
馬車內,再沒有更多交談了。
瑪麗看到邁克羅夫特閉目養神,想着今天兩人都是六點不到就起床,也就沒有打擾對方。
車窗外的冬季風景有點單調,藍天、雪地、被雪覆蓋的樹與房屋。她索性拿出了紙筆,見縫插針是該把論文給寫了。
路途事件說快很快。
中午在車上吃了點簡餐,當黃昏來臨是順利地抵達了預定落腳點。
1871年的最後一天,開門做生意的旅店不多。即便有尚在營業的旅店,氣氛也該是冷清的。
今天卻有些不同,七八個旅人沒有在客房吃飯,反而都聚到了小餐廳。
不認識的陌生人們湊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語地讨論起一件事。那件事若非事關生死,就很有可能與八卦緋聞相關。
“截止昨天,聽說已經有十個男人中槍了。太慘了,那裏腫的不像樣子,有兩個聽說生命垂危。”
“都是五六十歲的人,又是傷在那種部位,這一遭可能熬不過去了。”
“我也聽說了,當地醫生建議盡快安排切除手術,也許還能保住一條命。”
“上帝啊!讓男人把根切了,那還能算有完整的生命嗎?”
“朋友,你往好了想。那和截肢不一樣,起碼穿着衣服,看起來還像是一個健全的人。”
一群人正在談論昨天爆出來的假藥慘案。
說是萊茵河谷方向,魯斯特鎮鬧出了大新聞。
至少十個中老年男性在使用了加強身體欲望的金.槍不倒藥油後,用藥的器官位置出現了不同程度的刺痛與異常腫大現象。
這不是宣傳中的重振雄風,而是中毒膿腫甚至器官壞死。
初步調查,草藥販子貝爾打着巫醫古魯的名義,對中老年男性銷售治療早洩的藥油。
藥油配方使用了野生胡蘿蔔莖,但在煉制過程中出現了極嚴重的制藥事故——配藥者弄錯了野生胡蘿蔔莖與毒芹莖。
後者的根莖有劇毒,即便是用手指輕輕觸碰也會有刺痛不适感。這種劇毒之物卻被用作了藥油的原料。
當使用者将假藥油塗抹在脆弱的下..體器官上,就可以盡情想象會引發什麽樣的可怕後果。
幸運點,成為無根之人;
倒黴點,直接試試就逝世。
瑪麗和邁克羅夫特聽了親因後果,不由對視一眼。
昨天,兩人在看情報資料時瞟到一眼金.槍不倒油。當時沒有細究藥油使用方法,今天就爆出了與之相關的重大事故。
假藥油的銷售者,草藥販子貝爾被抓。
貝爾交代了藥油配方,再三哭訴他不是蓄意下毒,這次只是一場意外。
藥油已經在四個小鎮出售過,之前的顧客都誇贊療效很好。唯有這一批在制作過程中,不小心把原材料搞錯了,才會導致多人意外傷重。
貝爾懇求魯斯特鎮的治安隊多給一次機會,不要将他處死。
他願意出錢贖罪,也願意免費交出所知的各式藥方,只求能留一命。
這一請求遭到了受害者家屬的竭力反對,除非藥販貝爾能讓受害者恢複如初,否則必須要将他處死。
如今,德國各州的司法制度尚不統一,小鎮上發生的刑事案件也不會一一上報等待批複處理。大多數鎮民的喜惡情緒,對于貝爾的處置結果幾乎有決定性作用。
目前看來,貝爾難逃一死。
傳言裏提到,他對于治愈病患毫無把握。他只是賣草藥的,藥方都是聽來的,本人并不會治病。
瑪麗想着那些假藥油受害者,其受傷部位很特殊。僅以魯斯特鎮的檢驗技術,估計多半查不清假藥油的具體成分比。
“毒芹的毒性極大,誤服可能在十幾分鐘內斃命。即便是專業醫生也不敢說能治愈中毒者,何談只會用不靠譜巫醫之術的貝爾。”
既然是一個錯誤的配置過程,會不會衍生出其餘不可預測的致命成分?
沒有精密化驗前,誰也給不出具體答案。可知的是,貝爾沒有化腐朽為神奇的本領。
“看來我們需要趕夜路了,盡快趕到魯斯特鎮,否則極有看到一具被執行死刑的屍體。”
邁克羅夫特可以想象被害者家屬群情激奮的場景,貝爾很有可能被處死。貝爾是罪有應得,但得讓他交代巫醫古魯的确切方位。
話說回來,這樣的勁爆新聞不可沒提到巫醫古魯。
貝爾號稱藥油原配方來自巫醫古魯,而受害者家屬希望能請古魯出面問診,說不定能起死回生。
直至12月31日夜間,還沒有傳出巫醫古魯對此事的任何回應。
其實沒有回應才正常。
巫醫古魯住在黑森林深處,距離假藥油事件爆發只過了一天。除非古魯有隔空聽音的本領,否則無法立即知道魯斯特鎮上的事。
馬不停蹄,一夜疾馳。
幸虧休閑宮提供的馬車足夠舒适,除了車夫辛苦些,車廂裏的兩人尚能坐着入睡。
天蒙蒙亮,趕到了魯斯特鎮。
冬日的清晨特別冷。
新年元旦休假,街上幾乎不見一個行人。
瑪麗與邁克羅夫特顧不上休整就直奔羁押所,哪怕是砸錢也要第一時間和貝爾見上一面。
然而,兩人來到羁押所門前就有了不祥的預感。
門口停了三輛馬車,地上的車痕很新,像是剛剛趕到不久。發生了什麽事讓在元旦清晨的羁押所變得熱鬧起來?
是一個壞消息。
昨夜,關在牢裏的貝爾死了。
大概是黎明時分,貝爾發出了極為難受的哀嚎聲,叫着‘痛啊!痛啊!’,持續不到十分鐘就沒了聲音。
獄警從睡夢中驚醒,當他尋聲再打開房門一探究竟時,只看到了單獨牢房裏躺着一具屍體。
這會鎮長、牧師、醫生等都感到羁押所,要弄清楚貝爾之死的原因。盡管受害者家屬一致要求重判貝爾,但這和讓疑犯死在牢裏是兩碼事。
貝爾被單獨關押,而且他才三十歲看起來很健康,怎麽會說死就死了呢?
從表面來看,沒有任何外來人員入侵的痕跡,也沒有表面明顯的外傷。
醫生給出初步推斷,是要考慮中毒的可能性。具體毒素有待化驗,而中毒方式也要等待更進一步的屍檢結果。
貝爾的屍體被擡走了。
這一頭,瑪麗與邁克羅夫特說動了鎮長,讓他們進入關押貝爾的牢房查看一番。
“哦!是的,我看過報紙,兩位在抓住烏鴉兇手盧西恩的案件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鎮長并不是随随便便放人進入死亡現場,而是想要
借助外力還原事件真相。“也許,兩位能為我解惑,嫌犯貝爾的暴斃到底是怎麽回事。”
地牢內,陰冷潮濕。
牢房的鐵門沒有小窗,整間房只有牆體上的一個小通風口,和成年男性的拳頭差不多大。
牢房內沒有打鬥痕跡,地面更是落了一層積灰。
看得出來,小鎮監牢不常使用也就不常打掃,這間房裏多是貝爾的腳印。
唯有一個角落不同。
有人用手指在地面積灰上歪歪扭扭寫了幾行字。
『伊麗莎白的紅舞鞋啊,停不下來。
跳啊跳,是哥倫多的低語。
滿目都是紅,化為灰燼的紅。
紅色盡頭,打破那道桎梏,你将擁有嶄新的世界。』
鎮長指着那四行字,“雖然這裏不常打掃,但獄警确定貝爾關進來之前,牢房內絕對沒有這些字。這些奇奇怪怪的像是童謠?反正都是貝爾寫的。兩位,這會與他的死有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