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Chapter83
17:54, 馬車在一條死寂的巷口停了下來。
往裏面走十米,在左手邊的有一扇緊閉木門,而沿巷窗戶透出了微弱的光。
艾米樂被史蒂夫扶下車, “謝謝,就是這裏了。費恩看起來還沒到家, 三位先生還請去屋裏坐一坐。”
瑪麗也好,邁克羅夫特也好, 平時如果幫助腳崴的孕婦也不會親自護送,是寧願出錢叫車送其一程,那就更不可能去陌生被幫助對象的家中。
但今天是誘捕行動。即便兩人都扮演着受傷人士,還是随着艾米樂進門了。
扮演車夫的史蒂夫婉拒一起去屋裏坐坐, 他表示守在門口就好。
這是狀似無疑地理了理頭上黏毛帽, 左手一下,右手一下。代表暗號照舊:「四周人手已到位。」
入內。
這套租屋不大,廚房、客廳、卧室三間房加起來也就二十多平米。沒有獨立的衛生間, 較容易看清房內沒有藏人。
艾米樂不顧腳傷, 堅稱她歇了二十分鐘好多了, 就用小火煨着的熱水給兩人泡了茶。“家裏沒有好茶葉,還請兩位先生別嫌棄。”
“謝謝。”
瑪麗根本不會去碰茶幾上的杯子, 和茶葉好壞沒有關系, 這種情況下誰敢保證茶中無毒?
邁克羅夫特環視一圈, 不論是茶杯、托盤、花瓶等等, 所有的易碎物都很新。
嶄新的程度就像昨天剛剛開始使用。再聯系艾米樂手指的劃傷, 這間房有多少器物被砸了?看來艾米樂的同居者心情很不好。
心情不好才對。
近期,新聞鋪天蓋地的報道烏鴉兇手是懦夫,本人看後越發生氣是符合邏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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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內,一時安靜。
艾米樂不自然地瞧了瞧時鐘, 還有六分鐘才到約定動手的18點。
與上次引誘小拉爾夫車隊入山林木屋不同,那時小拉爾夫喋喋不休說個不停讓她厭煩,現在她卻如坐針氈地渾身不适。
四分鐘非常難熬。
艾米樂更為心急地是對面的兩個人都沒有碰茶杯,哪怕象征性禮貌地喝一口都沒有喝。如果沒能把兩人迷暈,還能順利将他們綁起來嗎?
不要慌!
艾米樂坐在單人軟椅上,右手下意識地碰了碰椅子扶手。
別忘
了盧西恩早就制作了大殺器藏在了軟椅的墊子裏,之前她也使用過了,那種武器的威力可不小。
滴答、滴答。
挂鐘的指針緩慢移動着,時間都一分一秒地過去。
18:02
艾米樂難以控制地盯着挂鐘,為什麽距離說好的動手時間過去了兩分鐘,但盧西恩還沒有來?難道是在處理車夫時出了問題?
正在此時,只聽門外一陣哐哐當當,緊接着響起男人的大叫。“啊!車夫是……”
車夫是什麽?
男人沒能說完就發出嗚嗚嗚的悶哼,是被堵住了嘴巴。
艾米樂當即準備取出軟椅墊子中的大殺器,因為外面的盧西恩需要她。要她做什麽?她的身體行動比思考要快,反正是要解救被困的盧西恩。
這一刻,她想得很簡單,對面的兩個男人都是傷患。比起手上打石膏的邁克羅夫特,另一個傷了腳的更易控制。那就将人挾持住,以而作為人質。
艾米樂想着就目光不善地瞥向明頓先生。
不過,邁克羅夫特時刻留意着。一看到艾米樂對明頓先生的惡意眼神,以及她的傾向性舉動,就毫不猶豫一腳踹翻了面前的茶幾。
瞬間,實木茶幾和兩杯熱茶徑被踢飛,徑直朝着艾米樂撞了過去。
一切發生太快。
電光火石間,艾米樂右手拿到了棍狀殺器,但還來不及站起來就被飛來的茶幾迎面撞倒在地。避無可避,手部吃痛,黑不溜秋的棍子也脫手掉在了地上。
邁克羅夫特看到地上的利器不是槍,稍松一口氣。不然直面近距離射擊的風險,還真不能說兩人能全身而退。
“啊——”
艾米樂頓時慘叫出聲,眼見失去了殺器,是連滾帶爬就要去撿。
這次,沒有再假模假樣地捂住肚子,原本肚子似有孕的部位詭異地扁了幾分,隆.起物居然下移了三厘米。
不必說,艾米樂為假裝懷孕而佩戴的軟墊移位了。
瑪麗腳上打着厚重的石膏,确實無法靈巧行走,但她還有靈活的雙手。
極快地用手杖輕輕一撥,那根棍狀利器滾得更遠了些,艾米樂無大再輕易觸碰了。
然後,瑪麗從口袋裏取出一副手铐,抛給了邁克羅夫特,“您可能需要它。”
為什
麽有人會随身攜帶手铐,還是比市面上警制的手铐更輕便的款式?
當下,邁克羅夫特沒有發散聯想力,接過手铐就迅速三兩步上前。将掙紮欲起的艾米樂反手拷住了,順帶扯了塊餐巾堵住她的嘴。
這時,大門也從外被撞開了。
僞裝成車夫的史蒂夫最先沖了進來,看到屋裏的情況才放下心來。
他立刻瞟到了地上的黑色棍子,哪怕一貫喜形不露于色,他的臉色也黑了一分。
兩分鐘前,就是因為這個根會放電的不明狀物,他和外面的同事差點栽了。
“太好了,兩位沒有被這見鬼的放電棍子傷到。”
史蒂夫說到,“外面的男人也控制住了,左手缺兩根手指。他正是使用這種電棍攻擊我們。“
瑪麗看着棍子的造型,頂端有銅絲,棍身正題多被橡膠包裹。這東西瞧着粗制濫造,卻也是一種不曾問世的新發明——形似初代電擊棒。
哪怕這根電棍的功率、穩定性、形制等等都不能與後世相比,但在幹電池尚未出現的時代,又有幾個人能搞出這種新發明。
盧西恩在少年時期就表現出了電磁學上的天賦。
傑夫做出了如此判斷正确,如今的電棍正是驗證了這個猜測。
瑪麗沒有冒然用手去撿,而找了一只幹燥的陶瓷盆,用手杖将電棍挑進了瓷盆。
“史蒂夫先生,這根電擊棒我就帶回去研究一下。至于審訊等兩位疑犯的事宜就辛苦你們了。”
可別談什麽私自拿取兇器,這本就不再是柏林警方管轄的案件,而這個時代也沒有那麽多條條框框。
史蒂文當然不會多言,反正還有一根電棍可以讓他回去交差。
“福爾摩斯先生,我就先回家等您了。”
瑪麗單手拿起瓷盆,眼神卻掃了一眼邁克羅夫特的右腳。這人一腳踹飛實木茶幾,不知道腳指會不會痛?
顯然,眼下不合适問這類私人問題。
一衆人有序離開了。
瑪麗獨自駕車先走,隐約能聽到身後押解嫌犯的動靜。
很快,大街上就空無一人。
雪地上只有車輪痕跡與一些淩亂的腳印。
審訊沒有持續太久,兩小時不到就結束了。
兇手并未拒不開口,為了證明他不
似報紙上說的藏頭露尾的懦夫,還頗為自滿得意地交代了整個作案經過。
那與此前推測幾乎一致。主犯旺達·盧西恩,法國人,正如推測中因在戰争受傷失去手指受到嚴重刺激。
他覺得以彈琴的手指換得了詭異的翅膀,只不過一般人都看不到他背後的黑色羽毛翅膀,還叫那幻肢症。他一度在精神病院問診,但接受電擊治療并無改善症狀。
為了驗證翅膀與手指缺失的關系,他先是誘騙了神志不清的老人與無反抗能力的流浪兒,對其做斷肢與電擊實驗。
廢棄教堂地下室的骸骨,與繪制塗鴉的鮮血就是從這些被害者身體提取。
對于盧西恩而言,人體實驗結果再明顯不過,他是唯一個擁有神之翅膀的人類。
先後布局殺害了驢子、黑貓、狗子、公雞,這四只具有象征意義的動物。在此過程中,一直沒有人能夠識破阻止他的行為,那讓他更确定自己的與衆不同,是注定要走上複仇之路的男人。
“盧西恩作案模式進化後,第一個選擇殺害小拉爾夫的原因說來很簡單。”
邁克羅夫特結束審訊就回了家,概括說起盧西恩的供述。
“除了小拉爾夫被殺會引起轟動之外,還有盧西恩和他有個人恩怨。三年前,小拉爾夫羞辱過盧西恩非常欣賞的一位小提琴家。”
是的,有時作案理由很簡單。
至于從犯莉莉·艾米樂,她和盧西恩是認識五年的老相識。兩人結識于在法國巴黎咖啡廳,盧西恩是顧客,而艾米樂是暗戀他的糕點師。
今年年初,盧西恩在戰場上斷了手指,艾米樂主動照顧了這位熟客。在盧西恩有意的引誘與洗腦之下,艾米樂以為她得到了一份深愛,就走上了幫兇殺人的道路。
至此,整個案件真相大白。
“我猜你會問盧西恩選擇廢棄教堂地下室的原因,根據他的供述,他是憑着少年記憶随便找了一個柏林合适的抛屍地,廢棄教堂荒無人煙非常合适。”
邁克羅夫特表示除了廢棄教堂,盧西恩還供述了其他的分屍地點與電擊受害者的地點等。不只在柏林市內,還有周邊區域。
至于廢棄教堂地下室裏牆上原有的聖甲蟲圖案呢?
邁克羅
夫特遺憾地表示,“盧西恩進入廢棄教堂時,地下室牆體上的圖案都已經風化脫落。對于十五年前随探險社一起入內的見聞,他并沒有多少深刻的記憶。用他的話來說,那就是一間有些蟲子圖案的地下室,沒有什麽特別的。”
是嗎?廢棄教堂有過火災,柏林大學檔案室也有過火災。兩處都有聖甲蟲社的痕跡,那也是巧合嗎?
瑪麗不可能憑盧西恩的幾句供詞下定論,聖誕假期的巴登巴登鎮之旅是勢在必行。
“謝謝您的告之。不管怎麽樣,盧西恩案是告破了。”
瑪麗沒有就此聖甲蟲一事多言,話鋒一轉,“那我明天也該回自己家了,要和您說一聲再見了。”
邁克羅夫特:破案了,搬走很正常,難道還有什麽借口一直住在一起?
瑪麗似乎根本沒有想找借口,同住一棟房的事在她這裏翻頁了,直接閑聊起聖誕節。
“還有十八天就是聖誕夜。大學聖誕假放得更早,我準備去黑森林邊上的巴登巴登鎮度假。溫泉、森林、賭場、花園餐廳,真是一個享受的好去處,不是嗎?”
說到此,瑪麗掃了一眼邁克羅夫特剛剛踹飛茶幾的右腳。
她笑着問:“您有興趣也去放松一番嗎?還沒感謝您今天的及時行動為我阻擋了可能的傷害。
以表謝意,我請您泡溫泉。您可別嫌棄謝禮太小,巴登巴登的水療溫泉聞名歐洲,是去過不少大人物。”
“明頓先生,您太客氣了。合作抓兇,我只是職責所在。”
邁克羅夫特立即謝絕,一起去溫泉度假,不就背離了想要保持距離的初衷。他覺得自己還能堅持理性的原則,去巴登巴登是絕無可能的事。
何況,上班人士能和學生比聖誕假期的長度嗎?
邁克羅夫特自認絕非随心所欲請假的好員工。
“多謝您的好意,但大使館的假期不長,而我也不想将幾天的假期耗費路途上。預祝您在巴登巴登玩地愉快。”
“那真是太可惜了。”
瑪麗聽對此回答是在意料之內,暫時也沒想教唆邁克羅夫特随意翹班。
可惜也是真可惜,少了這個人,也就少了幾分旅途的樂趣。“以後有機會再讓我感謝您吧,那提
前祝您聖誕愉快。”
**
時間很快,眨眼十天。
這些日子報紙上都是對于盧西恩案件的後續新聞,但瑪麗與邁克羅夫特的堅持下,這些沒有再把重點放到兩人身上。
12月16日,大學開始聖誕假。
瑪麗一早就坐上了馬車離開柏林,五天後會抵達巴登巴登鎮。
說實話,她也不知道能去那裏找到什麽線索。哪怕找不到,也不全是白跑一趟。正如此前她說過的,起碼收獲了一個舒适的假期。
有人離開柏林,就有人來到柏林。
夜間七點。
邁克羅夫特吃過晚餐,準備開始找本閑書讀一讀,卻聽仆從說外面來了信使。
是馬修閣下的專用信使,專程從千裏之遙的倫敦來此送信。信使的話不多,将一個文件袋親手交給邁克羅夫特本人,他一秒鐘也沒多呆就離開了。
邁克羅夫特簽收了文件袋,有點步伐沉重地上樓。不知是不是多心,收到馬修閣下的來信,他就一種不妙的預感。
打開文件袋,迅速閱覽。
信紙只有一張,信的內容也很簡略。馬修先慰問一番,然後迅速闡明任務。
「親愛的邁克羅夫特,這是一件不宜對外宣揚的事。倫敦有個大人物的兒子,把一件家傳信物“遺失”在了巴登巴登鎮着名的休閑宮中。
你知道賭場條條框框的規矩,用錢沒有辦法把東西直接贖回,只能守規矩地将它贏回來。既然你在德國,那就順便走一趟吧,使用你的數學天賦在賭場随意裏發揮一下就好。
請不用太感謝我為你争取了這次公費假期,詳細情況見附錄資料。注:賭資已用随袋送出,請盡情使用那張三萬英鎊的彙票,贏了都算你的。」
整整一分鐘,邁克羅夫特捏着信,連手指都沒有動。
太離譜了,馬修閣下的任務內容越發離譜。
這種給不長腦袋的權貴之子收拾爛攤子的私人任務,為什麽要交給他?難道他在乎那筆傭金,還是他處理小拉爾夫的事處理得太好了?沒看到小拉爾夫被害了,也就不該繼續這樣使用他吧?
或者有其他內情,巴登巴登鎮有什麽古怪的存在。
邁克羅夫特急速地翻閱了文件袋的剩餘資料。資料主要介紹了休閑宮賭場
、巴登巴登鎮的勢力分布,并沒有提到另外的任務。
一切看起來很尋常,這只是一個推不掉的私人委托。
假設真有隐情,也需要抵達巴登巴登鎮之後,憑自己去發掘。現在是真想說一句不幹了,但狡猾的信使已經提前開溜。
當下想起了明頓先生,那位應該已經先一步出發去巴登巴登鎮度假了。
邁克羅夫特想到不久後兩人在小鎮相遇的場景,這就是他自己打自己的臉,都說了不去的。
此時再看馬修閣下的信,忽然之間有一種感覺。
馬修該不是有了某種奇奇怪怪的天賦,比如他是不是丘比特轉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