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Chapter65
克麗絲和德魯先被帶回了貝利家, 在把他們交給紐約警方之前,還有一些事情要追問清楚。
德魯的精神狀況很不好,雖然他脫離了「蝸牛浴」的浸泡,但經過幾十個小時被蝸牛爬滿全身, 讓他産生了嚴重的心理陰影。
嚴重到聽到蝸牛一詞, 就會忍不住地呼吸急促到喘不過氣來, 仿佛能感到鼻孔被蝸牛堵住的窒息感。
這種重度心理陰影, 正似多年前的黑塞·史蒂文讓貝妮患上了蜘蛛恐懼症。
根據德魯交代,他的叔叔黑塞暗中喜歡飼養蜘蛛。這個小愛好不為外人知,十年前貝妮卻無意中進入了黑塞的寵物室。
盡管黑塞養的蜘蛛品種毒性低、性情溫順, 但一個小女孩誤入一大群滿是蜘蛛的房間, 頭頂、眼前、手邊都是八條腿的大蜘蛛, 她怎麽可能不被吓傻。
貝妮直接被吓到昏厥,等她醒來卻忘了之前的事。
黑塞說是使用了催眠之類的小手段讓貝妮不再為此困擾, 但實情如何恐怕只有死去的黑塞才知道。
德魯與叔父關系親近,卻也直到黑塞臨終時才聽問此事。等他繼承了黑塞的所有遺産,打開了羊皮筆記, 不知不覺間就萌生了不如‘學以致用’的想法。
挑選精神不穩定的人, 以操控他們的病情變化為樂趣。控制人的精神, 那些人的喜怒哀樂都在掌控之中,玩弄人如同玩弄木偶, 多麽有挑戰性。
首當其沖的受害者是貝妮,選她的原因簡單,因為兩人熟悉而更為容易下手。
德魯只要旁敲側擊,就能從未婚妻梅麗莎口中掌握貝妮的動态,才有了那一天宴會上的死蜘蛛。
跳樓的凱南,德魯與他在俄亥俄州認識。凱南性格妄自尊大又堅信通靈之術, 利用這一點早晚就能夠讓他因抓鬼而死。
德魯在凱南回到紐約後就立即實行計劃利用小孔成像制造了亡靈現身。
也是巧了,凱南為貝妮招靈,通靈板顯示出了「莎士比亞」一詞,這讓引誘凱南跳樓的計劃更加順利。
至于克麗絲,也是德魯精心選擇的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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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魯很清楚受過暴.力.虐.待的女性精神狀态不穩定,又從薩根的游記入手查到了克麗絲的過去,心中萌發出了一個制造『紮耳怪人』的計劃。
萬萬沒有想到,居然會被反殺。
如果德魯再遲幾天被發現,他估計也逃不出被紮穿雙耳而死的結局。
瑪麗預測德魯被殺的概率高達99.99%,因為他沒有通過克麗絲的測試。
克麗絲要消除耳中惡魔,如果德魯被浸泡在滿是蝸牛的玻璃桶中仍能保持冷靜鎮定,他才有可能逃過一劫。因為面對蝸牛浴而泰然自若,那意味着不受惡魔的任何影響。
除去這些作案過程,瑪麗更關心一件事。
“德魯·史蒂文,你總有獲得了幾本羊皮筆記?”
瑪麗通讀了梅麗莎謄抄的那一本,給她的感覺像是一本總綱,而沒有涉及更多的細節操作。
德魯并不想回答,奈何人為刀俎,他為魚肉。
“一共有四本,梅麗莎看到過一本,但我已經把它們都燒了。”
“真的燒了?”
瑪麗緊盯着德魯,“你該知道貝妮小姐的病一天不好,你就永不可能得到減刑的機會。”
抓到兇手與将其量刑是兩回事。
這次紮耳殺人案鬧得沸沸揚揚。哪怕現在的紐約警方以破案無能着稱,卻也不可能放過行兇者與教唆犯。
華爾街慘死七人,即便人們對于妄圖操縱黃金市場的威爾恨得咬牙切齒,但還是要為他的死追究兇手的刑責。
行兇者公然在華爾街的辦公樓作案,而且是以虐殺的手段,必須要重罰以儆效尤。才能震懾其他人,以後別在華爾街胡亂搞事。
判決德魯與克麗絲的罪行是法官與陪審團的事,這個時代的司法系統卻異常腐敗,具體的量刑可以人為操控。
克麗絲沒有家族背景,并且是下毒持刀兇殺,她是難免死刑。
德魯又不同,他有錢去疏通關系。雖然誘導了克麗絲成為紮耳怪人,也誘導了凱南跳樓死亡,但克麗絲與凱南都有精神疾病,使得德魯唆使誘導的定罪可以變得模糊。
貝利提出除非治好他的妹妹,否則一定會竭盡全力讓德魯判死刑。
眼下,德魯豈會不知其中彎彎繞繞,但他真的把四本筆記燒了。
“我沒有騙你們,筆記本真的都燒了,而且上面并沒有寫過怎麽治療精神病。”
“呵呵!說白了,你只會破壞不會治愈。”
瑪麗并不意外,治愈精神病在後世也絕非易事。“把你記得的內容都默寫下來,這總不難吧?”
确實不難,但對于治療貝妮的瘋病能起到多少幫助呢?
這個疑問超出了瑪麗的能力範圍。
她可以做的是向貝利推薦了一位醫生——研究各類疑難雜症的傑基爾醫生,或許能有一二治療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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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十二月在忙亂中來了。
各大報紙對于「精神控制案」與「紮耳怪殺人案」的報道還在繼續。
德魯被判了三十年監.禁,而克麗絲被判了死刑。
人們議論着類似的可怕案件是否再會出現?精神狀态異常又有多少種類?
像是動物恐懼症、自大妄想症、極端厭惡症等等會有什麽早期症狀?還有別的難以發現的精神疾病嗎?
各種讨論或是能推動有關精神疾病治療的一小步發展,但更多人僅是把那些新聞當做茶餘飯後的談資罷了。
外界紛紛擾擾之聲不停,此案的主要偵破者卻過上了安靜生活。
瑪麗像是普普通通的大學生,按時上下課,乖巧得仿佛書呆子。如果有誰與她在校園裏擦肩而過,絕對想不到她剛剛經歷過變态血腥的案件。
韋斯萊記者提議讓「M先生」再次執筆,是要書寫《十九世紀華爾街實況分析》的外篇——《連環殺人案如何影響美國黃金交易市場》。
對此,瑪麗也表示要等一等,不急于在年末完成此書,等到明年開春再交稿。
為什麽要緩一緩?
韋斯萊有點不明白,紀實故事也講究時效性,蹭一波熱度不好麽?他被告之的理由是明頓因為期末将近,需要集中精力放到學業上。
好吧,大學生的主業還是學習。
韋斯萊找不出反駁的理由,他也知道明頓先生為了查案翹課的次數有點多,到了期末考核時期肯定要抓緊時間補回來。
事實上,瑪麗也沒有說謊,但不妨把學業的範圍擴大一些。
聖誕節前一周,權威數學期刊的新一期出刊了,其上赫然登載了有關斐波那契數列與黃金螺旋線的研究論文。
始于13世紀的斐波那契提出的兔子繁殖問題,終于在此刻有人正式對其展開了數理性的科學理論研究。
這片論文的發表意味着開啓了一個數學研究的新領域,如何能不令學術界振奮。
在聖誕節前夕看到這樣的研究問世,絕對是一件欣喜無比的大喜事,尤其是C大數學系的教授們開心到表示能多吃一只火雞了。
不誇張,高興的情緒一點都不誇張。看看論文的第一作者就明白了,「馬克·明頓,羅曼夫人」,其中一位是C大大一的數學系學生。
一時之間,C大數學系的教授們再也不苦瓜臉了。什麽明頓翹課次數有點多,什麽明頓不務正務地去抓禍亂紐約的連環殺手,那都不是問題。
如果參與一個案件就能出一份含金量甚高的研究論文,學院願意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出勤标準,總是很好商量的。
不過,作者欄的另一位是怎麽回事?
幾位教授當然聽過羅曼夫人與明頓先生的緋聞故事,誰想到兩人的名字不僅一起出現在新聞八卦頭條上,居然還一起出現在了學術專刊上。
年輕人,你清醒一點!
第一作者的署名能亂來嗎!
教授們就差晃一晃自己學生的腦子,卻聽到明頓義正言辭地說這篇論文是兩人合作的産物。雖然羅曼夫人沒有動筆,但提供了論證思路,那又怎麽不署名,怎麽可以獨吞研究功勞。
一個寡婦能搞數學研究?
盡管19世紀也出過女性科學家,但數量極少,而教授們更覺得年輕小夥子明頓被愛情蒙蔽了雙眼的可能性更高。
偏偏,明頓無比固執地堅持一定寫兩個人的姓名,最終教授們也只能同意了。
當期刊正式發表時,教授們看着油墨印出的那一行并列姓名,真是異常心情複雜。
一會覺得是被得意門生忽悠了,才會同意批準按此提交論文;一會又感到得意門生走上了戀愛歧途,而為此痛心疾首。但又不敢多言,因為隐隐覺得明頓有種随時會撂挑子逃學的趨勢。
那一頭,學校裏教授們心情五味雜陳,還在擔心戀愛誤人。
這一側,紐約港碼頭邊,一場分別卻已經不可避免地到來。
邁克羅夫特看着遞給他的數學期刊,期刊被翻開到那一頁,其上印證「馬克·明頓,羅曼夫人」聯合發表的論文。
半個月前,他與明頓破案後随便聊了聊,也是難得有閑情圍繞着斐波那契數列與黃金螺旋線進行了一場讨論。
沒想到明頓獨自整理書寫了相關內容,竟然還以兩人的名義刊登了出來。
一種非常新奇的體驗。
邁克羅夫特必須承認,自己和另一個人的姓名以如此方式被刊印在一處,這種感覺很奇妙。
“就當是臨別紀念。或許,我和羅曼夫人不會再見了。這篇論文就當紀念我們的美國相遇時光。”
瑪麗說到,“以後偶爾想起對方,也不只有報紙上鋪天蓋地的荒唐緋聞,多少還能有些嚴肅正經的科學論述見證我們的曾經。您覺得呢?”
‘我覺得?’
邁克羅夫特沉默了兩秒,一時間竟然不知該從何說起。
他能覺得什麽呢?羅曼夫人就要消失了,這樣的聯名刊印是第一次,卻也是最後一次。
或許,他該誇獎這一番話的用詞精準。
有的事彼此之間已經心知肚明,明頓先生和「羅曼夫人」是不會再見了。
邁克羅夫特最終收斂情緒,微笑着說,“謝謝,我覺得您做得很好,一切都被安排得很好。時間也差不多了,我該登船了。明頓先生,您期末事忙,也早點回學校吧。”
兩人沒有依依惜別,也沒有以後再見,這是從開始就注定的結局。
“好的,您保重,願您一路順風。”
瑪麗和碼頭其他送別之人不同,她臉上似乎沒有任何不舍情緒。說完,片刻不留地走了。
邁克羅夫特也沒有逗留地轉身走向登船口。
一邊走,一邊将數學期刊收入包中。然而,他在合上期刊時,手指緩緩拂過了聯名的那一行字。
“馬克·明頓,羅曼夫人。”
邁克羅夫特低語着,不由勾起了嘴角。他的笑容很淺,稍縱即逝,卻在某一刻如此真實。
不過,邁克羅夫特還是不曾猶豫地踏上了「珍珠號」。
「珍珠號」游輪駛出紐約港,預計在12月23日抵達大西洋的另一側,停靠在法國巴黎港口。
12月23日清晨,巴黎方面收到消息。
游輪「珍珠號」在入港前三個小時,船上發生了雇兇殺案。被害人羅曼,遭遇殺手圍堵槍擊墜海,疑似死亡。
12月24日,聖誕夜,「珍珠號」突發兇案事件傳至紐約。
紐約,某處豪宅。
一個女人拿着紐約日報,看着『羅曼夫人死亡』一行字,發出了桀桀的笑聲。
“死得太好了,五個殺手一定能要了你的命。你不是L,只有我才是L。M與L的愛情故事,我才是女主角,我才是明頓先生愛着的那個人。
羅曼,你什麽都不是!現在我就去告訴明頓先生這個好消息,從今以後,他和我就能公開戀情了。”
不多時,琳達·梅麗莎盛裝打扮後登上了馬車。她笑得異常溫柔,馬車緩緩駛向明頓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