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Chapter57
邁克羅夫特承認他來到美國後的生活并不平靜, 但仍舊堅持認定一點——倒黴是不可能倒黴的,這輩子他都是幸運神的寵兒。
所謂羅曼夫人死去的舊友屍體被盜,所謂羅曼夫人的準經紀商橫屍街頭,雖然不幸是事實, 但那些人的身份都是假的。
情報工作本來就是危險職業, 死亡如影随形, 探員或線人因此遭遇不測喪命不能歸結到另一個人身上。
實話卻不能實說。
盡管如此, 邁克羅夫特仍然順勢接了話,“明頓先生,您說得對。我也有所察覺我和美國氣場不和。因此, 我做出了一個決定, 是該準備離開美國了。等查清這一次的案件就回法國。”
瞧, 剛剛好順勢找到了與明頓先生告別的理由。
這個理由還是明頓先生親自送上門的,而讓他用得不能更順手。
邁克羅夫特想到安居倫敦的日子即将到來, 甚至能心情愉悅地多言幾句。
“還有兩個半月又到了聖誕節,卻與去年不同,我不會再遭遇那樣驚心動魄的聖誕。明頓先生, 我會記住那些往日時光。盡管它将不複再來, 卻一直會留在回憶中熠熠發光。”
是的, 熱氣球飛行那種生死難料的經歷令人無法忘懷。
但将它留在記憶裏就行,不必年複一年地親身驗證聖誕節能不平靜到何種程度。
邁克羅夫特似在提前告別, 但沒有絲毫離別的悲傷。
“從今以後,如非必要,我不會再踏足與我八字不合的美國大陸。想必,您也認為這樣的決定很好。”
“您将要離開了啊……”
瑪麗沉默了兩秒,仿佛也根本沒有一絲不舍。“對,您的選擇很正确。規避風險, 智者所為,但願您能在法國生活愉快。”
假設結束了某種僞裝者的生活,羅曼夫人不再是羅曼夫人,想必是能過上其想要的愉快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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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麗當然不會挽留,早晚一別,是意料之中的事。來得快一些或慢一些,又有何區別?
或許,仍有一點點區別的。一個有趣的人要離開了,在還來不及更了解之際,對方就要離開了。
離別與否,目前都要先關注華爾街經紀商托比之死。
托比,表面上無親無故。
他在普魯士讀了大學後就來到美國打拼,今年三十歲,已經在華爾街工作了五年。
五年以來,托比的投資表現與驚豔無關,只能說是無功無過地平穩。他沒有抓住過暴漲的契機,也沒有經歷過暴跌的危機。
以去年剛剛結束的鐵路争奪權金融戰為例,破産的投資公司與一貧如洗的經紀商不計其數,但托比從開始就沒有摻和其中。
事後回顧,托比能在風雲變化不定的華爾街一直維持平穩也實屬難得。
這樣一位經紀商卻死在街頭暗巷。
很快人們聽說托比的死有人調查了,是他的準委托人羅曼夫人出資調查,甚至邀請了明頓一同追尋真相。
一時間,奇奇怪怪的緋聞又出現了。
有人補全了熱氣球新聞的後續,原來M;&L的戀情還沒有結束。
明頓先生真是不怕死神威脅,去幫助心地善良的羅曼夫人調查托比的被害。
說死神來襲,是因為托比的被害特征與近期的死亡事件有關;說羅曼樂于助人,是因為如非善良,誰會為了尚未敲定合同的經理人花錢去查案?
話說回來,如果這都不算愛,明頓先生怎麽可能明知一堆麻煩,還寵着羅曼夫人讓其多管閑事。
瑪麗;&邁克羅夫特:如果緋聞主角不是自己,差點都要相信這甜到牙疼的浪漫戀愛故事了。
可惜,主角是自己。
外界的八卦根本就是假的。
那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消息被隔絕在停屍間大門之外。
此處,只有死不瞑目的被害人。
停屍臺上是身形肥胖的托比,人們說他是因為不貪財而心寬體胖。
“客觀地說,肥胖阻礙了托比順利逃跑的可能性。”
瑪麗并不歧視胖子,只是陳述了托比用生命證明的事實。
托比身上的致命傷并不是捅穿耳朵,那是死後傷,真正的傷勢是後腦勺被重物猛力擊打。
死亡現場留下了足跡。
一追一逃,美碼10碼的兇手在追,美碼12碼的被害人在逃。
足跡顯示出了兩人的速度,很明顯托比跑不快,而在一番搏鬥後被砸中了後腦勺。
邁克羅夫特跳過有關胖子的靈活性這一話題。盡管現在的他與胖沒有一便士的關系,但他善于模拟推算的大腦已經可以預測回到倫敦後可能發生的變化。
也許,只是也許,為了不至于淪落到托比的結局,他可以适當控制糖分攝入。
“明頓先生,您怎麽看這次兇案?”
邁克羅夫特直接說正事,“看過傷口之後,您覺得真的是紮耳怪人作案升級了嗎?”
雖然死亡現場出現了通靈板,而且紮穿托比耳朵的刀具與此前發現毀屍的刀具同出一類,但總有一點違和感。
托比的腦部傷口與此前發現的豬頭、牛頭相近,像是草草捅了耳朵了事。這點是與掘墓被盜出的屍體不一樣。那些墳地的人類屍體上,紮耳怪人表露了興奮情緒。
假設是犯罪升級,為什麽下刀的力度反而變輕了?
瑪麗詢問過警方,死亡現場托比手裏拿着一塊新的通靈板,但沒有找到他日常攜帶的公文包。
或許,這可以用托比的死亡時間是在周日夜間去解釋,非工作日不帶公文包,但他的同事都表示從未聽聞托比相信靈異之事。
“一位懶得動的經理商,他在忙碌了六天後會特意出門去買新上市的通靈板?”
瑪麗不否認存在托比對外隐瞞喜好的可能性,但詭異之處在于托比的随身錢包中一美分都沒留下。
錢包,空空如也;口袋,空空蕩蕩。
托比死時只握着一塊通靈板,難道他是為通靈板花光了身上攜帶的所有現金?
這就誇張了。
通靈板銷售火爆與它的低價策略有關,新品上市優惠價三美元一套。對于托比來說算不得貴價,至于榨幹他的錢包嗎?
瑪麗有一種感覺,通靈板與紮耳是為了混淆視線,掩蓋兇手搜查了托比身上的角角落落。兇手是為謀財嗎?但哪有為財反而加送一塊通靈板的操作。
“個人看法,我覺得真兇是在轉移視線。”
瑪麗給出推論,“您對托比先生的工作情況了解多少,是不是他得罪人了?”
邁克羅夫特在詳細解剖後,也得出了相似結論,托比不是紮耳怪人殺的。
既然不是遭遇了作案升級的連環殺手,那就是卷入了不可對外言說的事件,最有可能是他最近觸摸到了蓄勢待發的金融暗湧。
“托比先生最近似乎聽聞了某場還沒開始的大買賣。”
邁克羅夫特也不算故意模糊回答,托比尚未傳出确切消息,所謂暗流湧動就是還沒有暴露于人前。
“遺憾的是,根據托比先生的胃部食物殘渣,最後一餐是在他自家進食,而無法判斷他遇害前可能去過別的場所。”
一場暗中密謀的大買賣,成了托比被害的直接線索。
話至此處,邁克羅夫特擺出一臉虛心請教的表情。
“明頓先生,以您對華爾街的了解,最近有什麽驚天動地的大買賣要出世了嗎?那種足以讓人雇兇殺人的大買賣。”
一個好問題。
然而,多大的買賣算大?所謂雇兇殺人程度的買賣聽起來稀有,實則在每天的交易訂單裏都能找到一二。
瑪麗笑了,“羅曼夫人,您是在借機咨詢一夜暴富的機會嗎?哦不,您是在尋找一夜暴暴暴富的契機吧?難道托比先生向您推薦了某款神秘致富項目?”
邁克羅夫特根本沒想搞投機,可是羅曼夫人與經理商托比之間談論那些很正常。
他只能演戲演到底,“托比先生提過一兩句,他還說其中風險性非常高,甚至高過了去年結束的鐵路權金融戰。明頓先生,您覺得會是什麽投機操作呢?”
有人能預測即将爆發的金融戰争嗎?
如果可以,為什麽不留在華爾街渾一夜跻身富豪榜,反而是呆在了紐約警局停屍間?
瑪麗搖搖頭:“羅曼夫人,非常感謝您的賞識。但平常如我,還是一位大學生而已,在華爾街是翻不起多大浪花。您怎麽會認為我能知道大買賣?”
“您無法預測嗎?”
邁克羅夫特意有所指,“我以為能寫出《十九世紀華爾街實況分析》的「M」一定可以。”
誰是「M」?
瑪麗疑惑地歪頭,似乎一點都不懂。
邁克羅夫特卻是向前一步,迫使某人務必正視問題。
“明頓先生,您真的不知道?如您所見,現在托比先生被殺了,被兇手以嫁禍紮耳怪人的作案手法殺害。事情已經傳開,很快就會被真正的紮耳怪人所知,您覺得那位會有什麽反應?
會不會被刺激到決意殺了膽敢嫁禍他的人?這一過程中,精神狀态不穩定的紮耳怪人會不會搞一場殺人競賽,有多少無辜之人會因此喪命?”
如果托比之死是職業的必然危險性,他在選擇成為探子前就要有死的覺悟,但将被牽連入內的其他人都是受到了無妄之災。
“我不知您為什麽要跟進貝妮、凱南的系列詭異的案件。如果可以明确華爾街即将爆發的暗湧,就有可能通過鎖定模仿作案的殺手,從而摸排出真正的紮耳怪人。
哪怕這種抓獲真兇的可能性并不高,但我與衆不同的明頓先生,您難道想要錯過一線契機?”
邁克羅夫特難得說一長串話,最後似笑非笑問,“明頓先生,所以現在您究竟知不知道呢?”
瑪麗:……
省略號不足以形容她的無奈。
咦?先等一下,這最後問話怎麽有點耳熟?
去年她拿着羽毛問過非常相似的問題,追問羅曼夫人懂不懂動物羽毛分析。當時迫使這位辨析了羽毛來自貓頭鷹。
所以說,眼下是風水輪流轉,還是被某人讨黑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