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牽扯
司機開着車,駛進一片別墅區。
祁澤隔着車窗指了一下祁家的位置,同賀遠鈞說:“那邊就是祁家。”
雖從這個世界來看,他不過只是将近兩月沒有回來,但實際上來說,祁澤已經有三年多沒有回祁家了。
今天一看,竟還覺得有兩分陌生。
繼母是個愛打理花草的人,即使冬日裏,從外面也能看見院裏開着的一些觀賞花樹,或者是藤蔓植物的花朵。
但今天,只是用肉眼遠遠看去,那蔓出牆頭的藤蔓都是枯黃的模樣,像這樣的一般都會被花匠清理出去。可見祁家現在确實很亂,估計也沒有外人在家。畢竟祁振國是個極愛面子的人,怎麽會讓人知道她女兒如今是什麽狀況。
不用肉眼去看,祁家整棟房子上方籠罩着一團黑霧,可想住在其中的人,怕是諸事都不會順利,若是時間一長,不幸丢了命也不是沒有可能。
“他們雖沒拿我當一家人看,但也倒底是将我養大了。”祁澤看着那些黑霧,對賀遠鈞說道,“也不知道他們究竟是得罪了什麽人。這次幫他們解決,就當是還他們的恩了。”
賀遠鈞沒說話,在他看來,小狐貍自然還是有些心軟的,若是換作他來,但凡是讓小狐貍受過委屈的,便是罪不致死,他也會教他們剝下一層皮來,決不會輕易放過。
車停在了祁家門口,司機在門口等了片刻,裏面的人大概是仔細看了看車,又對照着确認了一遍祁澤發來的消息,電子大門才打開。
祁澤和賀遠鈞下了車,裏面也沒人出來接。偌大的別墅,竟像是沒人一般,安靜得都有些詭異。
等祁澤帶着賀遠鈞走到大門外,門才從裏面打開。
來開門的是程嫒,面色灰敗,眼睛浮腫,頭發也有些淩亂,全然沒有平日裏的優雅形象。
她一見祁澤就要哭,餘光又看見了人高馬大的賀遠鈞,又生生止住了,低聲和祁澤道:“你怎麽還帶外人回來!”
祁澤進屋後看了她一眼,又環視了屋子一遍,聽見她說的話,将與賀遠鈞相握的手展示給她看:“不是外人,他是我愛人。”
“……你……”程嫒想起了賀遠鈞是上次把卡扔回來的那個男人,她還以為兩人頂多是在談戀愛,且多半是這姓賀的把他養着當小情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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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現在也沒心思計較這些了,祁澤又不是她兒子,她也不管他和女人在一起還是男人在一起。見祁澤根本不讓這個賀家少爺回避,只能皺着眉将兩人往樓上帶。
屋子裏因為沒有人打掃,顯得有些髒亂。看來他們是一個傭人也沒敢留,不敢也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家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二樓地板上甚至還殘留着一些道士作法時的不知道是狗血還是雞血的痕跡,估計是程嫒從來不會打掃的原因,只粗略拖了拖,沒有收拾幹淨。
這腥味有些重,祁澤有點想反胃。
賀遠鈞注意到,擡手撫了撫他的背,又從癟平的衣兜裏拿出一顆水果遞給祁澤。
水果的長相有些像橘子,但不用剝皮,可以直接吃。以前賀遠鈞在宮裏就常給他吃,還不是一盤盤裝着,叫人送來,而像是現在這樣,突然從袖子裏拿出來,如同與他分享藏着的秘寶一般拿給祁澤。
祁澤只以為這果子珍貴,又是賀遠鈞愛吃的,卻并不知道那不是普通的水果。
祁澤咬了一口,果香霎時溢滿整個二樓,讓人神清氣爽。
就連神色疲憊焦急的程嫒,因為沒有休息好而隐隐作痛的神經都跟着緩解了,她還忍不住頻頻回頭瞧祁澤手上的水果,更是不自覺地吞咽起唾沫,她這兩天吃不好睡不好,不僅累也很餓,只是之前都不覺得罷了。
可惜祁澤手裏只有一個,她也沒想從賀遠鈞手裏再要一個,只先按捺住饑餓,将兩人先帶去書房。
書房門一打開,就見祁振國正在來回踱步,跟人打着電話在線暴躁。
他聽見動靜,朝門口方向看來,一雙眼睛裏滿是血絲,臉上是和程嫒一樣的疲憊焦急。
他匆匆說了兩句挂掉了電話,怒火未消,又瞧見祁澤還在悠哉游哉地吃着水果,氣不打一處來:“你還有心情吃!啊?”
祁澤皺了皺眉,如實道:“不吃不行,我會想吐的。”
聞言,祁振國雙眼大睜,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睜那樣大,看着有些可怖,但那副模樣也顯然是被氣得不輕。手指着祁澤顫個不停。
他以為祁澤是在羞辱他。
祁澤看着祁振國,他的雙鬓有些白發,精神狀态不佳,疲憊與憤怒,深陷的眼窩與眼睛裏的血絲,讓他看起來老了許多。
這和祁澤印象中的祁振國有些不太一樣了。
祁澤印象中的祁振國一直是沉穩、處事不驚,仿佛什麽問題都能解決的強者。
祁澤回過神,見他誤會了,張了張嘴想解釋,最後又作罷了。
吃掉最後一口,他沒向祁振國介紹賀遠鈞,賀遠鈞也沒向祁家主事的人打招呼,只抽出帕子,給祁澤擦了擦沾靈果汁的手指。
這親密且旁若無人的動作看得祁振國太陽穴突突地跳,瞪着這模樣大變的大兒子喘着粗氣。
程嫒去撫他胸口,叫他先別生氣,還是趕緊解決眼下的事情才是最要緊的。
祁振國深吸了口氣,正要開口,祁澤卻先他一步。
“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麽覺得這事情跟我有關系,不管你們信與不信,這事兒不是我做的。還有,我可以幫你們看看祁若杉,但我希望以後我們能互不相幹。”
“呵,互不相幹?”祁振國聲音提高了好幾度,語氣裏充滿了諷刺。他上下打量着祁澤,又打量了一遍祁澤身邊的賀遠鈞,口不擇言,“果然跟你媽一個樣,有了更好的去路,我祁家就什麽都不是了。”
祁澤沒說話,只是神情冷漠地看着他。
這樣的眼神,這張相似的臉……
祁振國不知想起了什麽,倉促地移開了視線。
程嫒這會兒沒心思注意丈夫這些,聽着不是祁澤做的,心裏更急了,逮着祁澤追問:“不是你,那是誰?你明明之前對小杉下過手。”
祁澤聽這話就笑了:“你都不清楚,憑什麽你覺得我知道?還有,是祁若杉先來招惹我,我才給她一點回禮。她欺負我可以,我回擊就是錯?也對,十多年不都是這樣嗎?”
祁澤說着,嘴邊的笑沒有收回,看了眼在一旁的終于将氣順過來的祁振國。
祁振國對于祁澤的話顯然也是無話可說,再次避開了視線。
賀遠鈞掃了這對夫婦一眼,眼中沒有半點溫度。讓與他視線恰巧碰上的程嫒膽寒,尋找安全感往丈夫身邊一縮。
祁澤看着賀遠鈞,輕輕搖頭,他來處理就好,若是需要幫忙或者心裏不痛快,他會開口的。
賀遠鈞抿了抿薄唇,沒有反對,只是握着祁澤的那只手,拇指輕輕摩挲着祁澤的手腕,像是無言的安慰。
以後,都有他。
祁澤眼中泛起暖意,點了點頭。
對,他有賀遠鈞,還有孩子,他已經有自己的家了。
便是愧疚,祁振國見祁澤同他帶來的男人眉來眼去,半點不着急的模樣也忍不了:“好好好!就當我沒你這個兒子,你現在去看若杉,你把她治好你就走,永遠也別再回來!”
程嫒不等祁澤說什麽,忙快步走過來,要給他們帶路,怕祁澤也跟着對嗆,不給女兒治病:“快快,祁澤你跟我去看看。”
祁若杉早上醒來又發了次瘋,她身上似乎痛極癢極,不停用指甲抓自己的皮膚,好在晚上就将人綁着了,程嫒費了些力也将她的手指綁了起來,讓她沒法再抓。
祁澤來時,她還沒來得及收拾自己,但也顧不上了。
程嫒打開房門,幾人進去了,祁振國也跟着過來了。這兒沒別人,一會兒萬一需要他幫忙,他還是要出力。
就拿祁澤說的,他們才是一家四口,這是他女兒,祁振國當然是愛的,關心的。
祁澤這會兒看着祁振國的擔憂,心中已經沒了不甘與期待的波瀾。
他拉着賀遠鈞走近了些,去瞧被綁在床上的祁若杉,一雙眉漸漸皺了起來。
祁若杉的毛孔長出了旺盛得不正常的毛發,而且非常粗硬,從祁若杉的表情上來看,這顯然是非常痛苦的。
她的臉毫無血色,皮囊下的血肉也像被這生出來的毛發吸收了,整個人瘦得就快剩下一把骨頭了。
情況比祁澤想的難多了。他注意着距離,仔細觀察了好一會兒,最後确認:“是詛咒。”
“對!”程嫒也顧不得別的什麽,一把抓住了祁澤的手,俨然将他當做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激動又期盼地看着他,“這東西能解除嗎?祁澤你有辦法的對不對?她怎麽說也是你妹妹,你救救她,救救她。”
賀遠鈞替祁澤拉開程嫒的手,看着祁澤被抓得有些紅的手腕,微微不悅,直接道:“她快死了。”
“嗚……”
就祁若杉這副模樣,如何看不出來是将死之相。只是程嫒不肯相信罷了,這樣被人直接說出來,她強撐不住,捂面哭了起來。祁振國攬着她,眉頭緊鎖看着陌生的大兒子,說道:“還有辦法嗎?”
祁澤如實道:“我不知道。”
他也是第一次看見詛咒,并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解。詛咒這種事,一個沒解好,便會反噬,他可不能拿自己和肚子裏的孩子輕易嘗試。
他想了想,又問程嫒:“這些天有沒有什麽人問你們要過貼身的物品,頭發,血以及生辰八字之類的東西?若是找到下咒的人,解起來要容易得多。”
他又看向祁振國:“想想生意上的對手有沒有可疑,你那公司的事情,可能也有牽連。找不出源頭,還會繼續出事。”
祁振國恨極,生意場的競争對手又豈止一兩個?
卻又見程嫒表情呆滞,臉色煞白,只好忍下恨,安慰她怎麽了。
可程嫒卻突然痛哭出聲,雙腿無力跪倒在地,哭道:“都是我害的!都是我害的!是那個道士,是他讓我拿小杉的頭發給他,他就能做出符來,讓祁澤無法生出傷害小杉的心思來,誰知道誰知道……”
“你是不是蠢!”祁振國氣得大罵,“人是誰你都不認識,居然讓你給你就給了!”
祁澤和賀遠鈞對視一眼,察覺到其中的不對勁來,細問了一遍快要悔恨得昏厥過去的程嫒整件事情的經過。
兩人同時變了臉色,顯然也沒有想到,這事情居然是出在祁澤的身上。
之前白靈仙他們就覺得奇怪,為什麽祁澤突然會妖力外洩,原本是跟這個道士有關。
那道士不是那天那只妖,便是一夥的。
算算時間,那人看來是早就盯上了祁澤。
又查清了祁澤的情況,摸到了祁家這邊,利用了一遍繼母。
最開始的符多半是被賀遠鈞化解了,于是他便找了與祁澤有血緣聯系的祁若杉,而這符咒的承受方就成了祁澤與祁若杉,咒術成功,祁若杉來承擔傷害,若不成功,反噬也是在祁若杉身上,制符的人半點風險都不用擔。
精明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