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19
裝裱店的車停在庭院之外,兩個師傅小心翼翼從車上将畫運出來,走進去的時候只見大門口杵着兩個人,一時沒了辦法,只好停下來。
他們店本來是今天才開始營業的,這小姑娘是常客,又加錢催單,這才加班加點做出來。
養眼是養眼,但老這麽等着不是辦法。其中有個師傅咳了一下,幹咳,聲音還不小。
那兩個人都自久別再見的氛圍中回過神來,對視了一會兒。
多久呢,其實沒多久,從上次在萬念俱飛醉酒至今,十天左右吧。而在不知情的狗仔顧徐希眼裏還以為她倆有半年沒見了,在剛炸出來人的群裏言之鑿鑿:
顧徐希:啧啧啧,這不是小情侶是什麽?[圖片]
辛予可:這個……抱一下也沒什麽吧?
顧徐希:只恨當年念書少,那個感覺真是形容不出來。
那頭還在國外的賈迦佳像沒什麽時差似的,冒泡很快:我他媽make love到一半你就給我看這個?
顧徐希:你為什麽會make love到一半?是趙樹不行還是你不行?
賈迦佳:趙樹不行。
趙樹:?
賈迦佳立馬消失了。
辛予可:附議。等我有錢了我一定買個會發視頻的朋友。
顧徐希:那麽本小姐願意來做這個朋友,一萬?
辛予可:成交。
鑽進錢眼裏但其實并不差錢的顧徐希将鏡頭對準門口那兩個人,期待着能捕捉到緊緊相擁之後少兒不宜的戲碼。哪知道這倆不按常理出牌,直接分開了。
尤映西先別開的目光,她趁着江晚姿松開力道,便從對方懷裏脫離,這麽短的時間,血色便已漫上臉頰。尤映西:“那個,我之前來你家裏做客,覺得牆上有點空,就畫了一幅畫。”
其實不用她說,從兩個師傅手裏擡着的那塊尺寸不小的薄薄的板子就可以猜出來。
尤映西見江晚姿沒什麽反應,又說:“上牆會用無痕釘,你要是不喜歡随時可以卸下來。”
江晚姿好笑地看着她泛紅的一張小臉,知道有一部分是天氣的影響,今天太陽高照溫度不低,但她是不是太容易臉紅了。
“當然喜歡。”江晚姿說。
江晚姿沒少給人送禮物,關系淺的是小舟幫她備禮,關系深的是她親自選。尤映西的這兩個禮物,送口紅是一時興起的失誤,送畫具是禮物不當的彌補。她不知道歸作哪類,想了想,竟因為實在無處安放,只能算在特別裏面。
但沒想過要對方回禮,一來江晚姿什麽都不缺,二來尤映西還是個學生。
投之以桃,尤映西親自畫了這幅畫,應是報她以瓊瑤。江晚姿沒有理由不喜歡。
一句話便打消了尤映西所有的顧慮,笑容挂在唇角,出現兩個小括弧一樣的梨渦。
兩個師傅套上鞋套進門裝畫。
敞開了一半的門,可視的範圍有限,顧徐希着急,要上前去,冷不防那女孩自己走了進來。個子矮江晚姿差不多大半個頭,黑長直的頭發十分柔順。
顧徐希越瞧越覺得眼熟,像是在哪兒見過,一時半會兒又想不起來。
尤映西自然發現了顧徐希的存在,她止步,擡頭看了眼江晚姿:“你朋友嗎?”
江晚姿察覺她的拘謹,便道:“嗯,發小。燕京過來的,來江市玩幾天,應該不會遇見你爸媽,不用在她面前裝。”
人到眼前,顧徐希先遞了張名片。
她戴着口罩,只半張臉露在外面,單看也是好看的,就是眼神不太對勁,大尾巴狼似的,不懷好意。怎麽看,也跟名片上這個響亮又嚴肅的名頭對不上號。
尤映西姑且接了,點了個頭:“顧總你好,我叫尤映西。”
“別聽她擺譜,就一挂職的,喊她顧顧就好。”江晚姿将尤映西的書包放在沙發上,她回頭去問,“對了,你不是今天開學嗎?”
尤映西:“嗯啊,這不是下午沒課嘛,我晚自習也是去畫室。”
顧徐希眉頭緊鎖,握在掌心裏的手機群消息響個不停,她沒空搭理,還在冥思苦想,究竟是在哪兒見過尤映西。這一想,便漏了關鍵的晚自習這點。
剛才下來開門,将煙煙撂在樓上了,裝了一半的貓爬架這傻貓玩得不亦樂乎。
江晚姿:“我上去收個尾。”
尤映西:“要我幫忙嗎?”
江晚姿笑了一下:“不用,你陪顧顧坐會兒吧,你們聊會兒天。”
末了,又想起顧徐希這人的作風,又補充:“她腦子不太好,嘴還比腦子快,問了什麽不該問的,你要是不舒服就別理她。”
顧徐希叉着腰罵了回去:“你才腦子不好!”
她鼻音很重,看精神狀态也不像感冒,尤映西想起來之前江晚姿的貓是交給了一個有鼻炎的朋友照顧。這下對上號了,便覺得顧徐希重情義,一下子沒了防備。
聽說是來江市玩幾天,便主動當起東道主:“你喜歡吃還是喜歡玩?要不我推薦你?”
顧徐希眼睛霎時亮了起來:“好啊,你幹脆帶我去吃好了。”
她是吃貨一枚,賺的第一桶金便投資了餐飲業,哪知看走眼,賠得血本無歸。痛定思痛,待餐飲依然如初戀,年初又在淮揚菜館裏砸了不少錢。
尤映西不怕生,顧徐希更是自來熟,握着尤映西的手便往沙發那邊去。兩人一坐下來,顧徐希:“來來來,咱加個微信。”
微信加上了,尤映西低頭改着備注:“我回頭發你個攻略好了,唔,我可能沒時間帶你去。”
“為什麽呀?”
“我還在念高二,今天剛開學。”
顧徐希戳着屏幕的手指頓了頓,她腦子裏缺了一塊的拼圖好像找到了。
答案呼之欲出,顧徐希還是想百分之百的确定,她下套:“這樣啊。江市有沒有好玩的酒吧?”
尤映西猶豫了一會兒,點頭:“我知道一家。”
顧徐希裝作訝然:“你喝酒?”
尤映西覺得這事沒什麽好隐瞞的,顧徐希更不像對未成年飲酒有意見的人。
“會喝,不常喝。”
裝裱店的師傅手腳麻利,兩人聊天的功夫便已經将畫上了牆。
畫框的材質是實木,帶着點米色的白,處在客廳裏一應性冷淡風格的家具裏并不違和。
顧徐希擡眼,愣住了。
這是一幅油畫,畫的是《野馬之夜》最為人稱道的一幕電影場景。這部電影她其實只看過一遍,她沒多少文藝細胞,但還是對這個畫面印象深刻,以至于第一眼就認出來了。
還原得很好,這麽大的一幅畫,一定花了不少時間。
唯獨漏了個元素,牽着馬的一個女人,鄭令原。
是有意為之吧?
顧徐希想起什麽,在群裏搜索了趙樹的發言。
趙樹是賈迦佳的男朋友,青梅竹馬,悶騷一個,平時不怎麽說話,這一找,很快便有了記錄。
是有一天晚上,深更半夜,江晚姿問趙樹有沒有什麽适合高中生用的畫具。
趙樹給推薦了一款。
賈迦佳當時還刺了一句:稀奇,你還給高中生選禮物?
尤映西起身去付裝裱的尾款。
手機在掌心裏震動了一下,顧徐希往下拉,是辛予可發了張照片。背景是一張麻将桌,微信簽名是朝陽區國粹十級選手的辛予可手裏捏着一張一萬。
貨真價實,童叟無欺的一萬。
辛予可:我都胡了一把了,你視頻呢?
顧徐希沒空貧嘴:我現在心裏有點亂。
辛予可:你亂什麽?認錯了?我就說嘛,就一個擁抱能說明什麽。
顧徐希:沒認錯。
辛予可:啊?
顧徐希:您二位行行好,哪天拔冗來趟江市,我也怕我看走眼,或許不是我想的那回事。
江晚姿從樓上下來的時候剛好賈迦佳在群裏冒泡:要不元宵那天吧?趙樹要回他姥姥家一趟,我們順便回國了。
辛予可與顧徐希都同意,這便把行程定下來了。
煙煙在江晚姿臂彎裏,喵了兩聲,在顧徐希的朋友圈裏遍尋江晚姿的尤映西擡起眼來,眼裏全是光。
江晚姿冬天好像不怎麽怕冷,之前冷的時候穿的就不多,今天出了太陽,上身一件高支棉的淺藍色襯衫,長款的,左邊塞進黑色的燈芯絨褲裏,右邊随意露出來一截,價格不菲的深藍色披肩被煙煙抓着當做枕頭。
被那幅油畫裝飾的牆面就在樓梯旁邊,江晚姿一下來便看見了。
她在那幅畫前面停下,又後退兩步,卡着一個适合觀賞的距離。
女孩的用心超出她的想象。配色精準,構圖協調,處處都是巧思,個人風格也很濃郁,江晚姿不記得自己電影裏的這匹馬有這麽一雙帶着點傷感的眼睛。
煙煙是只粘人的貓,見主人不理她,便在江晚姿懷裏翻了個身,敞開肚皮求撫摸。
江晚姿心情很好,她垂下眼,笑着撸了一下煙煙的小肚子。
這幅畫顧徐希分享在群裏,賈迦佳:這女孩沒多少情感經歷吧?
辛予可:怎麽說?
賈迦佳:我要是送給趙樹禮物,一定不會讓他想起前任。
顧徐希覺得有道理,《野馬之夜》是鄭令原主演的,這幅畫沒畫鄭令原,但其實很難不讓人想起她。
辛予可不認同:得了吧,就一幅畫,阿晚還想起鄭令原?你們當是臺灣偶像劇呢?她前任那麽多,那什麽能送啊?
江晚姿:你們聊得挺開心?
辛予可撤回了一條消息。
賈迦佳撤回了一條消息。
……
輪到顧徐希,她撤不回了,而且現在江晚姿就在她眼前。
顧徐希賠笑,将眼下唯一能救她于水火之中的人一把拉了起來:“哎呀,你是不是也沒吃午飯啊?走走走,咱們一起去。”
煙煙正在尤映西腳邊蹭,尤映西還沒玩夠,看了眼江晚姿。
江晚姿:“它以後都在家裏的,我不在它也在,你要是喜歡,在門上錄個指紋吧待會兒,以後想來随時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