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4
“你怎麽不問我為什麽會來這兒?”
瑪格麗特的味道微酸而苦澀,一口悶下去,尤映西覺得自己口腔裏像含着片檸檬。
江晚姿:“你想說嗎?”
尤映西沒開口。她盯着阿飛遞來的又一杯酒,長島冰茶。
長島冰茶不是茶,就像江晚姿的這個問題不是問題。
尤映西沒回答,因為江晚姿自己知道答案。能見微知著感知對方禁區的人很多,但是能夠忍耐住好奇的人很少,她太有方寸感了,相處起來才會那麽舒服。
放在桌上的手機閃了一下,江晚姿瞥了一眼,褚煦:大出血啊江導!不是,你今兒這麽開心呢?難不成在酒吧有豔遇啊?
江晚姿:一個小朋友,喝你的,不夠再點。
“哼,你大不了多少吧?”尤映西這個年齡的,沒幾個人喜歡被叫做小朋友。在她眼裏,十七歲與十八歲只差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個春夏秋冬便能走完。十八歲一成年,就不是小朋友了。
江晚姿這麽叫她,好像她們隔得很遠。
是差得不多,六歲左右吧。江晚姿不知怎麽,總覺得她很小。
可能是江晚姿從小老成,長相在幼兒園那會兒都不是小蘿莉那類的,五官帶點男生的俊,性格又很內斂。她小哥江旭冬長得還要柔一些,有一陣江晚姿剪短發,江旭冬蓄長發,出去別人都以為江晚姿是哥哥,江旭冬是妹妹。
除了江旭冬,江晚姿上面還有三個哥哥,不過從小沒一起長大,感情都一般。
長兄叫江旭陽,如果順利,将來整個江家的産業都是他的,連江承毅的泥古不化都一起承襲了。逼着江旭冬将男不男女不女的頭發剪短,至于那個短發斷眉在學校裏快當上校草的妹妹,江旭陽的威壓不管用,随她去了。
過了那個叛逆期,江晚姿上了大學慢慢将頭發養長,江旭陽以為她變好了,哪知是走上了另一條令他氣得嘔血的路。
江晚姿:“那不然叫你什麽?”
尤映西:“你那天叫宋可其小妹妹。”
那天?江晚姿甚至沒想起來宋可其的臉,遲了一會兒,她不禁失笑,品味出尤映西的一點點吃醋,女孩莫名的占有欲令她頭疼,又不嫌惡,只是覺得有點傻。為一個名兒,至于嗎?
她是考慮過叫妹妹,但這麽叫,她成了姐姐,這個身份在尤映西心裏是唯一吧?
果然,尤映西自己先否定了。
“還是叫西西吧,朋友都這麽叫的。”
江晚姿點頭,禮尚往來:“阿晚,小九,都可以,随你開心。”
她在家裏行九,小九是家人叫的。
長島冰茶的度數有點高,酒勁上來了,尤映西開始迷迷糊糊,沒問她小九是什麽意思。
将雙臂當做枕頭,尤映西将腦袋貼上去,側臉盯着江晚姿,笑了笑:“你過來一點兒。”
江市的方言是江南一脈的柔糯,她這一句學的是從江晚姿那兒聽來的京白,卷着舌,兒字音咬得很重,哪知歪打正着,更像撒嬌了。
江晚姿心頭一軟,靠了過去,聲音都壓得很低,像是兩個人的私語:“嗯?”
阿飛擦着酒杯,徐念的叮囑猶在心頭,他的動作頓了頓,很快又垂下頭。
江晚姿偏着頭,長發垂落在尤映西光滑的手臂上,癢癢的。尤映西忍不住笑了一下,女人湊近過來,身上的香水味好像盛放的玫瑰,美豔又溫柔,契合了酒吧,又覺得即便是這樣有格調的酒吧都配不上她。
這片玫瑰園應是在雲端,需世人一步一步天梯登上去,隔着雲泥之別的枷鎖仰望園中的神祗。
女孩擡起眼神都不太聚焦了的眼眸,做了個江晚姿意想不到的動作——尤映西将她的衣領勾了過去,本來就近的距離更近了幾分,江晚姿喉頭上下滾了滾。
但臉上還是淡然,笑容帶着知道她是醉了的寵溺,像是此時此刻她想怎樣都可以。
徐念從酒窖回來,見到這幕都驚了,她本來怕的是江晚姿欺負尤映西,畢竟這個女人看着就不是很直,她這酒吧蠻多同性戀來的,男的女的都有。
江晚姿這樣的要想勾搭女孩,只要不是宇直,那不是人間扳手?
“這幹嘛?”徐念繞到吧臺那兒,問阿飛。
阿飛用手掩着嘴,他那點混混的味道還在,告訴徐念都跟小弟禀告大佬似的:“你朋友先下的手。”
“靠,我知道我又不是瞎的!”
徐念叨了叨:“要早知道她喜歡女的,我就下手了呀,我也不差的啊。”
阿飛委屈了一會兒,又說:“也行,我可以當小妾。”
“滾啊,把胡子剃了再來好吧?哪個小妾滿臉胡茬?”
兩人笑作一團。
江晚姿:“怎麽?”
尤映西确實是醉了,腦子不靈光,卡了好一會兒才想起自己要幹嘛,她沒松手,江晚姿的衣領還殘存着體溫,她摩挲了一下,衣料很舒服,像她的人。回憶起前幾次的香水味,截然不同,尤映西:“你又談戀愛了嗎?”
江晚姿蹙了下眉,想起這陣子隔三差五朝她發女人圖片意味很明顯的朋友們,口吻無奈極了:“我像沒了女人不能活嗎?”
“不,你像……”
江晚姿一個心驚,這是真醉不輕吧,怎麽能否定肯定一起用呢?
哪知道尤映西是大喘氣,勾着江晚姿衣領的手松開了,咚一聲倒在桌上之前将話說完了:“你像……唔,得反着說,女人沒了你不能活。”
江晚姿扶額:“誇張了哈。”
還是承認自己有魅力的,徐念偷聽都忍俊不禁,覺得這女人有這一面倒還可愛。
“所以是在談嗎?”尤映西問。
她有點想睡覺,不知道是困的還是醉了,強撐着精神想知道答案。
江晚姿将橙汁一飲而盡,明白今天晚上的陪聊應該差不多到這兒了,這姑娘酒量不大,膽子不小,勾引她。
她從手腕上摘下發圈,利落地紮了個待會兒方便攙扶尤映西的馬尾。針織衫是oversize的,襯衫的袖扣被解開一粒,擡臂的動作令衣袖順着腕骨滑落下去一點兒,膚色白皙線條緊實的手臂若隐若現。
江晚姿:“沒有,空窗。香水我每隔一段時間會換,不是別人的味道。”
她的不長情,不僅對人,還對物。
卷發散開能修飾臉型,在別人那兒是修飾不好看的,到江晚姿這兒是修飾好看的。大大咧咧敞開來的也是鵝蛋臉,但眉眼像古裝劇裏劍眉星目的男主,又沒那麽硬,更被濃豔的唇色壓下去好多,乍一看只剩下疏朗,冷豔都是大氣的冷豔。
更迷人了。
尤映西說不清是酒醉的她,還是江晚姿醉的她。
她仗着這點兒酒勁勾住了女人搭在吧臺邊沿垂落下來的手指:“那我想要一張號碼牌。”
徐念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阿飛湊到她耳邊:“你朋友這是告白?”
“閉嘴!”
徐念簡直是恨鐵不成鋼,尤映西現在在高中部怎樣她不知道,但在初中部那會兒就已經是女神的存在了,買個奶茶都有隔壁學校的來瞻仰。
成年人擅長将假話當真話,也擅長将真話當假話。
更何況,她将喜歡藏進醉意裏,又怎麽能作真呢?
江晚姿:“你說女人沒了我不能活。”
“那等你是個女人再說吧。”
尤映西已經醉成一灘泥了,江晚姿這話都不知道她聽進去沒,一個勁兒地傻笑。
江晚姿擡眼看向徐念:“她說了今晚睡哪兒嗎?”
照俞淑容那管法,回去八成是不能回去的,她既然敢來泡吧,家裏估計也用理由騙過去了。
徐念想了一會兒,如實回答:“沒有。”
“你這方便嗎?”
徐念這酒吧一般都通宵營業的,前陣子還有人來鬧過事,她有顧慮,走不開。
江晚姿了然,她發消息給小舟,又對徐念道:“我照顧她。”
發完消息在輸入欄上打了一串號碼,亮給徐念:“麻煩給我撥個電話,有事互相聯系。”
她知道徐念可能不太放心她,這也算是交個底,換對方信任。
包廂裏一群男男女女玩得正嗨,小舟從牆上取下衣服要走,褚煦唉了一聲:“幹嘛啊這是?”
角落的方白也看過來。
姜楊唱着歌呢,一大小夥子不知道什麽品位,點的都是廣場舞歌單。玩得開的人還伴舞起來,吵吵嚷嚷。褚煦:“走走走,咱出去。”
兩人走到門口,将門一關,安靜不少。
小舟:“江導要走了,我給她叫車,我也喝酒了,不能開。”
褚煦不信:“走?開什麽玩笑,她那性子玩通宵的!”
褚煦讓小舟帶他過去,他瞧瞧怎麽回事。
剛走兩步,方白尾随而來:“褚哥,我也一起吧,我有點困了想回去睡覺,明天一大早的戲呢。”
褚煦答應了。
一行人走到那兒,江晚姿正将尤映西扶起來,這事要比她想象中要難,倒不是她力氣小,只是她沒想過尤映西醉了是這樣的。
話很多,而且還斷片,前言不搭後語,同一個問題她可能要問兩遍。
“你要帶我去哪兒呀?”
又問了。
江晚姿攙着她,走了兩步,見到小舟他們。迎面而來的三個人表情都很複雜,小舟張大了嘴,褚煦一臉“靠還說不是豔遇”的神情,方白也是欲言又止。
“看夠沒?搭把手。”
褚煦上前一步,江晚姿:“你以為你是gay就不是男的了?”
“啧,你還挺護食,我對女的又沒興趣。”褚煦沖小舟努了努嘴。
完了這人還呆着,将眼鏡往上擡了擡,小聲地對褚煦說:“不是,褚哥,我怎麽覺得這女孩有點眼熟呢?”
褚煦:“眼熟沒覺得,看着小是真的。”
這兩個人忙着聊天,方白挺有眼力勁兒地過去了。尤映西看了看來人,這次斷片後的記憶停在了“所以是在談嗎”,而且江晚姿還沒回答。
像是默認了。
方白模樣很甜美,出道以來演的都是偶像劇,粉絲也不少。
尤映西借着手臂搭在江晚姿肩上的便利,仰起頭,眼神迷離,湊到她耳邊說了句酒味很濃的話:“你喜歡她?那也可以喜歡我啊。”
褚煦愣了好多秒:“靠……野啊。”
小舟:“靠……這不是上次那個高中生嗎?”
方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