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女漢子進化的血淚史
Chapter21 女漢子進化的血淚史!
一望無際、頭暈目眩的綠色海洋中,有道細細的白線蜿蜒曲折,像命運的軌跡一般牽引着車轍和足跡。
這是一條白色石子鋪成的路,馬車不時奔馳而過,濺起飛揚的白色塵埃,把路邊多汁的綠草都染白了。纖細茂密的草葉在低矮的雲層下緩緩搖擺,指示着風的方向。
一個體态輕盈的女子邁着有些沉重疲憊的腳步,在這條鋪滿硌腳石子的路上艱難步行。
壓低的帽子隐藏了她的頭發,黑色的面紗蒙住那張臉龐,一雙不大的纖細的手套在一副舊了的手套裏,為了防止鞋底磨損,她的鞋幫上釘了耐磨的橡膠——橡膠是她從廢棄的輪胎上弄下來的。她打扮得像個阿拉伯女人,只有一雙疲憊而警覺的藍眼睛,仿佛鑲嵌在黑色大理石雕塑上的寶石。
簡在路上,已經整整三年。
三年前,二十二歲的簡帶着縫十字繡賺的一百英鎊,任性的、自私的、沒頭沒腦、不管不顧的,開始了第二次說走就走的旅行。
冒險的魅力使扯淡的行為十分愉快,自豪的激情使她生機勃勃,但對不定未來的迷茫,又讓她心裏升起了一絲恐懼不安。
排在第一位的目的地是利物浦——因為這裏是甲殼蟲樂隊的故鄉。簡開了一家糕點房,她打算學一把傳統穿越文中的女主,把上輩子的廚藝發揮個淋漓盡致神馬的不能更美好。
供貨商欺騙了簡,給她的面粉、砂糖、咖啡和胡椒粉裏摻了大量石灰。
簡擦淚不哭,站起來撸,再接再厲租了個更小的店面,開了家裁縫店——然後她拿到的布料都是次品,too young too naive的年輕姑娘再次被坑的血本無歸,還欠下了十英鎊的高額債務。
此時簡已經身無分文,偏偏債權人把她的借據出售給了一個垂涎她美色的投機商。
被逼得只有賣^身一條路可走時,簡毅然決然的厚起臉皮逃跑了。
她帶着空蕩蕩的箱子,鼓足勇氣攔了一輛馬車。車主愉快的答應載她一程。
正在簡感嘆這世上還是好人多時,她無意中瞥見了車主閃爍的、色^眯眯的、不懷好意的眼神。簡屁滾尿流的跳了車。
她摘下裙子上的草葉,在火車站觀察了好幾天,終于抓住機會,混在一大群人中偷偷溜上了一趟火車。
Advertisement
火車把她帶到了伯明翰。
簡放棄了穿越女大開金手指大殺四方的YY,老老實實在紡織廠找了一份工作——當紡織女工。
她幹了一個禮拜以後就被解雇了,理由是力氣太小幹不成體力活。
當她弱弱的讨要一個禮拜的工錢時,工頭哈哈大笑,笑得脂肪亂顫:“你一個禮拜幹的活兒還不如一個童工幹三天呢,小姐!給我添了這麽多麻煩,我不跟你要錢就已經仁至義盡了!”
喂,拖欠小老百姓的血汗錢吶!
換做一個心理陰暗點狂暴點的說不準就直接沖上去跟工頭同歸于盡了,可包子畢竟是包子,只好收拾行李悻悻離開,到某個看上去有頭有臉的銀行家裏當女仆——她無權無勢又無錢,只能出賣勞動力換口飯吃——一個半月後,簡的女仆生涯就夭折了。
——這期間,年過四十、聰明絕頂的銀行家始終對簡糾纏不清。她為了那點可憐的工錢一忍再忍,一避再避,等她終于沒法忍受那随時可能流口水噴鼻血的嘴臉時,就自覺自願從怪蜀黍的錢包裏拿了工錢,開溜。
本着不坐吃山空的原則,簡經人介紹,又去了一個據說慈眉善目、溫文爾雅的已婚伯爵家幹活。
——接下來,這個有夫人、有兒子、衣食無憂功成名就的伯爵跟簡的前任東家一樣,從她來的第一天起就盯上了這個年輕美貌、無依無靠的女仆。
一個禮拜以後,伯爵讀伊頓公學的兒子回到家,立刻像八爪魚一樣纏住簡,不讓她安寧。
被父子倆折騰的苦不堪言的簡熬了一個月,終于堅持不住辭職了。
……再不辭職,她就要失^身給父子倆了!好重口!
文藝小清新的包子,頭一回有了模模糊糊的體會:金錢作為流通單位和一般等價物,是人向社會提要求的必要籌碼。如果不能掌握一種資源,如果沒有最基本的金錢和地位來保障自己,那麽連長得漂亮也是一種過錯。
這張在浪博恩和麥裏屯姑娘堆中首屈一指的美麗臉龐,這張為她引來所有年輕紳士傾慕的臉龐,這張讓冰山都不能不為之融化的臉龐……在她離開中産階級和上流社會的圈子後,竟然成為自己被命運虐待的根源。
基于兩次失敗的經驗,簡再也不敢去有性^能力的男人家幹活了,她多方打聽之下,找到了一個有錢的老太婆,做着陪伴和看護這樣安全系數極高的工作。
本以為總算能清淨一段時間了,結果老太太心愛的侄子前來拜訪,當晚就把簡逼到了閣樓上。
——她沒錢沒勢,任何比她有錢有勢的男人,都認為可以對她為所欲為。這是簡認命的閉上眼睛後,唯一留在腦子裏的想法。
幸運的是,他們被其他仆人發現了,簡再次躲過一劫。
不幸的是,老太太過于溺愛自己的侄子,把所有過錯都推在簡身上,理所當然的解雇了她。
……為什麽別人穿越了都是賺錢、升級、抱大腿,只有她一次次被騙,被炒,被糾纏呢?
在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中,弱小就是一種過錯。
而弱小同時美麗,就更加不可饒恕。
以上是簡又經歷了多次被騙、被炒、被糾纏後,終于頓悟的道理。
PS:……如果天下所有的侄兒,都像著名的凱瑟琳·德·包爾夫人的侄子那樣品德高尚就好了。
那張哪怕在求婚時都糾結萬分、不茍言笑的臉,現在看來也完全稱得上可親可愛了。
被趕出老太太的大宅子後,簡省吃儉用,住進了廉價小旅館,狹窄逼仄的房間裏只有一張鐵板床、一把晃悠得像搖椅的凳子和通風良好的薄薄的四面牆壁。
到處臭氣熏天:街道旁散發着糞便的臭氣,樓梯間彌漫着腐爛木材的味道,從廚房裏鑽出來的爛菜葉和油脂的臭氣飄得到處都是……
這裏的房客大多數靠出賣苦力為生,他們整日操勞卻仍舊窮困潦倒——洗衣婦們臉色蒼白,胳膊幹瘦,有的已得了痨病,過着苦役犯一般的生活,她們在三十度高溫的肥皂蒸汽裏洗熨衣服;油漆工赤腳套着破鞋,從頭到腳都沾滿油漆,臉色疲憊、缤紛而憤怒;運貨馬車夫一身灰土,臉色烏黑;搬運工渾身汗臭,手臂上青筋暴突……
少部分人靠乞讨過活,他們衣服褴褛,面孔浮腫,皮膚松弛,虛弱無力,渾身散發着酸腐的氣息,帶着孩子們站在街角要飯,還要随時提防警^察的驅趕……
這個旅館裏還有七八個衣着破爛、強顏歡笑的粗俗女人,出幾個子兒就能跟她們風流快活一個晚上。她們大多不到三十歲,身上的部件差不多都在,牙齒也沒掉幾顆,腦袋上還有些頭發,除了腫瘤、梅毒、肺炎和肺結核外,基本不受病痛的折磨,她們的娛樂生活也算豐富,比如抽煙、酗酒、詛咒、祈禱……出賣身體換來的幾個子兒一到手就換成劣質的煙草和威士忌;詛咒老天,詛咒上帝,詛咒命運;祈禱長壽,祈禱再多活五年甚至十年,祈禱幸福,比如生下來的孩子不是死胎或畸胎……
在牛頭馬面輪番上陣、粉墨登場登場的鬼地方求生存,簡不得不把面紗縫在帽子上,再拿披肩嚴嚴實實的裹着頭。
一次次失敗,一次次打擊接踵而來……她不是沒想過回家,不是沒想過幹脆接受了這個悲催世界中為數不多的好男人達西,不是沒想過做彭伯利莊園的優秀女主人。
可是,她與過去一切聯系已被割斷,能否抵達目的地毫無無把握,但要返回出發點則障礙重重。
就算想回去,也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跟“不回去了”,本來就沒有什麽區別,不過是自己選擇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