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江南游俠
總而言之,他就是個性子冷靜,視世間萬物為空無的神仙谷主。
亦是這谷中所有女子愛而不得,傾慕至極的絕美男子。
怪不得之前那個姑娘對她也是冷眼相待的,怕是也是個一心向着谷主的小蝴蝶吧。
“對了,張大哥,那跟在公孫公子身邊有個看着比較兇的女子是何人?”
“林兄弟說的應該是芍藥姑娘吧。”這谷中就屬芍藥姑娘的性子更加的嚴厲些,老是板着一張臉。
“芍藥?”
張漢一邊劈柴一邊說道,“她自幼就在這谷中長大,谷中的閑雜事務亦或者公子的衣食都是經她手操辦的。”
就等于是這個谷中的大管家,若在多些男女之情,那不就是谷主夫人了。
她當時肯定覺得自己和墨循公子有些什麽,怕影響了她地位。
頓了頓,張漢又說道,“林兄弟日後還是小心些,離芍藥姑娘遠些,若是惹惱了她,肯定免不了責罰。”
“多謝張大哥提醒。”
這夥夫就是終日劈柴燒火,雖說張漢幫了她不少,但是畢竟谷中那麽多人,她還是得不斷的幹着活。
待她收拾的差不多的時候,感覺腰都快直不起來了。
這夥夫可真不是尋常姑娘家能做的。
她一邊揉着腰,一邊準備回去休息。
“等等。”那一聲冷冰冰的聲音響了起來。她回過頭時便看見那一襲青衣,衣訣飄飄的男子。
這不是墨循。
她淺着頭,低聲輕喚,“公子可是又何事?”
他看着她神色有些複雜,看起來,好像并不知道她是誰?
許是她現在這般德行太過狼狽,燒火後的煙黑還未洗去。
果然,他壓根不記得她了。
“你是?”清冷的聲音從他嘴中吐露出來。
林之之趕忙将頭埋了下來,“我是谷中新來的夥夫,林治。”
“林治。”那二字從他嘴中說出來的時候也是極為好聽的。
“谷中可還習慣?”
沒想到他問出的竟是這話。
這墨循公子也并不見得像是和傳聞那般冷漠。
“習慣,吃得好睡得好。”就是這苦力活太多了。
墨循看着她輕笑起來,然後從懷中掏出絹帕,輕輕的放在了她的手上,“臉花了。”
說完,便笑着走開了。
獨留下林之之站在原地一臉茫然,所以他到底将她叫住是要做什麽?
她又想,她看着臉生,他指不定以為是谷中進了個陌生人,作為谷主問問也沒錯。
她不再多想,将絹帕胡亂的塞進懷中,然後一邊揉着腰一邊回了房。
“發生什麽事了?”林之之還在睡夢中便被吵鬧聲給驚醒了。
她直接拉住門口的張漢問了起來,“張大哥,這是怎麽了?”
“江南游俠今日跑到谷口來挑事來了?”
江南游俠,這又是何人?
“昔日裏時常找老谷主挑釁的,屢次輸給老谷主之後便消失了,沒想到今日竟然又找上門來了。”
還有這麽檔子事,林之之若有所思的點了點,然後迷迷糊糊的跟着一同朝谷口跑了過去。
那所謂的江南游俠,着一身黑衣,帶着鬥笠,手拿佩劍站在谷口大樹的樹尖上。
還當真頗有一番大俠的風範。
他聲音粗啞,看着墨循來了就直接開了口,“墨循,當年我輸給你父親,今日父債子償,由你來替他受罪。”
果然,他就是來尋舊仇的。
但墨循依然是那般冷淡的态度,“我清幽谷與世隔絕,早已不再理會江湖之事。”
可江南游俠一心只争個輸贏,他輕輕一躍,從樹尖上落到了地上,然後那利劍出鞘,劍鋒直逼墨循,可墨循就冷着眼看着面前的利劍,連眼睛都未曾眨一下。
可終歸還是有人按捺不住了,芍藥提劍就直接将跟前之劍擋了下來。
哎。
墨循輕嘆了口氣。
這細微的舉動還是被林之之看在了眼中。
看起來,他是當真不想摻和江湖之事。
可芍藥既然已經出了頭,那今日必然要分個勝負才能作罷了。
他本無意江湖厮殺,奈何身不由己。
那江南游俠确實不同尋常人,用劍利落,才幾招下來,那芍藥還是敗下陣來,這倒讓他更加的自豪起來,“墨循,你一男子漢大丈夫終日躲在女人身後,我都替你丢臉。”
他的話句句尖銳,絲毫不留一絲情面。
可墨循依舊是那般淡漠的模樣,只是手中的拳頭仿佛拽的更緊了些。
“想不到堂堂江南游俠更喜歡耍嘴皮子功夫。”
林之之還是忍不住了,她走了向前,一副輕浮的模樣看着那位江南游俠。
“你又是個什麽東西?”
“我就是谷中一個小小夥夫,今日看着大俠英姿想和你過幾招。”她嬉笑起來,說出這幅話也竟然顯得從容淡定。
“就憑你?”江南游俠看着她竟是不屑,一個夥夫,生的如此單薄就罷了,就憑這單薄的身子骨還想和他過幾招。
“對,就憑我。”林之之認真的點了點頭。
“笑話,你一夥夫還能贏了我?”他看着她,眼神中都是不屑。
“若我贏了呢?”
“絕不可能,要是你贏了,你要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他還不信了,一個單薄的小子還能贏了他不成。
她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好,君子一言驷馬難追。”
一旁,芍藥盯着面前之人,又看了看墨循,眉頭都皺了起來。
這個不是那天那個女人。
衆人嘩然。
那人可是江南游俠,昔日裏老谷主和他比試時都還有些吃力的,她不就是區區一個夥夫,她能做的了什麽。
她全然不理會一衆人的嘩然,徑直從侍從手中接過佩劍,然後朝前走了兩步。
劍出鞘的那一刻,那本來柔軟的眼神變得淩厲起來。
他看着她愣了起來,也就是那一剎那,劍光朝他迎了過來。
還未等他提劍反擊,那一抹素色便已經到了他跟前。
他畢竟身經百戰,足尖輕點地上,猛地急退起來。
可她不見得一絲留情,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劍鋒朝他直直的逼了過去。
劍刃撞擊之聲不斷,江南游俠眉頭更加緊皺了些,他本想随便過幾招,沒想到這個夥夫竟也不是尋常人。
他将手中的劍也握的更緊了些,不再退讓,反而也是直接迎了上去。
刀光劍影,兩人打的是如火如荼。
林之之微眯着眼睛,朝地上跌了下去,那江南游俠以為她要跌倒,用劍更猛了些,可她反倒是側到一邊。
剎那間,他還未看清楚她的動作,那劍已經劈開了他的鬥笠,牢牢的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那江南游俠悲涼的垂下了頭,“你贏了,你想要什麽?”
而她看着他滿臉都是明媚的笑容,“此生此世不得再尋清幽谷的麻煩。”
她不過就是想還清幽谷一個清淨。
那江南游俠未出聲,只是擡腳輕躍,消失在百花深處,那冰冷的聲音從空中飄起,“願賭服輸,此生此世不再和清幽谷又任何糾葛。”
這事是解決了,可她的身份算的上是徹底暴露了。
那芍藥本就看她不順眼,正好借着此事追究起她的責任來了,“你隐瞞身份闖進谷中究竟是為了何事?你這人當真是恩将仇報,我清幽谷數十年的清淨就被你給擾了。”
那芍藥的話是極其不中聽的,剛剛明明是誰忍不住起要和那江南游俠争鬥的,現在反而怪起她來了。
林之之冷哼了一聲,愣是一句話都沒有和芍藥說。
可也就是這一點,把她真的給惹生氣了,她還沒等墨循說什麽,就要将她趕出谷中。
“等等。”那聲清冷的男聲響了起來,芍藥看了眼墨循也不好多言,不甘的退了下去。
又是湖心亭,她和墨循二人。
本以為迎來墨循的責罰,可他只是看着她問了起來,“你偷偷潛入谷中這是為何?”
“公子,我是來報恩。”
“報恩?”他饒有興致的看着面前之人,“那你你準備如何報恩?”
尋常姑娘看着生的好看的男子,不少都會說以身相許,那她呢?
他有些好奇的盯着她。
可她埋頭苦思很久才幽幽的開了口,“不如我給公子燒火煮飯如何?”
他嗤笑起來,看着面前之人有些不解,“燒火煮飯,你一小姑娘,這種報恩的方式未免有些別出心裁了些?”
聽此,她将頭垂了下來,有些沮喪的說道,“那我委實也想不到有什麽好的辦法了。”
“你叫什麽名字?”難得,他也會主動問一個人的名字。
“林之之。”
忘州林家,林之之。
他沒有說話,反而思考了起來。
見有回旋的餘地,林之之趕緊說道,“公子你看你這谷中大抵都是些嬌滴滴的美娘子,而我不同,我身子骨硬,若是遇到今日這事,我還可以替你擋擋人,除此之外你這谷中不是差夥夫嗎?我既能當夥夫又能保護你,這天底下哪有這麽劃算的買賣?”
“你一姑娘家住到我谷中來,你家人會擔心的。”
“不會,你若覺得我是個女子這身份別扭,你将我當個男子就行。”她壓根就理解錯了他的意思。
不過,看起來她還真是鐵了心的要留在這谷中。
“你當真想留在這裏?”
見墨循松了口,她趕忙拉着他的衣角默默的點了點頭,那樣子像極了乖巧的小貓,讓人忍不住想伸手捏捏她的臉。
可那墨循還是冷着性子,也不說好也沒說不好,就徑直走了。
“南廂房住的都是男子,你一姑娘家還是住到西廂房來吧。”臨走前,他還是幽幽的丢下了這句話。
他這是同意她留下了?
“公子,你為何答應她讓她留在谷中,這麽多年來谷中的清淨可從未有人打破過。”芍藥不解。
公子那般清冷之人,上一次遇到她被害,竟然主動救了她,将她帶回谷中就罷了,現如今竟然還同意讓她留了下來。
“若她心存不軌對谷中不利那又該如何是好?”
墨循終究開了口,淡漠說道,“她不會的。”
墨循沒有再說什麽,依舊提筆描着他的翠竹圖,那點點墨跡在宣紙上滲開。
為何?這世間的事哪裏都能知道它為何會發生。
芍藥落寞的從墨循的書房走了出來,正巧梅香迎了上來,“芍藥姐姐,你怎麽了?”
可她只是冷眼看了眼梅香就轉身走開了。
不過梅香倒是習慣了,這也無妨她向來如此,她不悅的時候其實顯少有人趕去打擾她。
梅香嘆了口氣,她其實也不是不明白,芍藥她定然是在吃那位姑娘的醋了,畢竟公子一向都在谷中,對所有人都是平平淡淡的模樣。
但是這位姑娘不同,外來之人,但卻将她帶進谷中,而且她進了谷中,公子居然沒有将她趕出去,還把她留了下來。
雖說穿了身夥夫的粗布衣服,但是也遮不住那極好的樣貌,若是換回女裝,定然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
自然,芍藥感到惶恐也是自然的,她喜歡公子的心思,整個谷中所有人都看得出來。
奈何公子他當真淡漠,好像從未将兒女私情真正的放在過心上。
好不容易墨循将她留在了谷中,她自然幹的越發的賣力起來,甚至還半脅迫半懇求的頂了張漢大廚的位置。
她打定了主意,今日要以美食來徹底加強她在墨循這的存在意義。
不然,他指不定覺得她就是個吃閑飯,其實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張大哥,今日這廚房就交給我了,你放心的休息吧。”林之之就差沒有拍胸脯保證了。
“林兄弟,不對,林姑娘這可能不大妥當。”
“放心,絕對沒問題的。”
這林姑娘用起劍來招招利落,她應當是那種什麽事都做的好之人,想必這廚藝應該也不會差到哪裏去吧。
張漢看着她百般猶豫,經受了百般心靈的煎熬之下,還是狠心的轉頭回了房間。
既然她要做,就讓她做去吧。
況且看起來公子他好像也是挺喜歡這個姑娘的,應該是不會出什麽意外的吧。
張漢一邊坐在院子中納涼,一邊哼着小曲,難得今日如此輕松,正好可以好好休息休息。
可沒多久,廚房另一個夥夫匆匆忙忙的跑了進來,“張大哥,不好了。”
他一邊喘着粗氣一邊跑到了張漢跟前,倒是張漢不緊不慢的給他倒起了一杯茶,“怕什麽,能有什麽大事。”
那夥夫一邊喘着粗氣一邊說道,“林姑娘把廚房給炸了。”
“嗨,我以為什麽大事呢,不過就是把廚房炸……什麽?把廚房炸了?”顧不得其他,張漢匆匆忙忙的就朝廚房跑去。
一片狼藉中,林之之正氣定神閑的端着一盤剛燒好的紅燒魚慢悠悠的走了出來,“張大哥,這魚我特意做了兩份,專程給你做了一條,你來的正好,快來嘗嘗。”
“我的姑奶奶,你這是紅燒魚呢,還是紅燒廚房呢?”張漢欲哭無淚,可又不知該如何是好。
做條魚就将廚房折騰成這般德行了,這陣仗當真不小。
倒是林之之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一點小意外,你先吃魚,我待會兒馬上就收拾好。”
說完她又将手中的魚朝前推了推。
張漢看了眼那盤中的魚,這賣相倒是不錯,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
他有些猶豫的拿起筷子輕輕的夾起一塊魚肉,在林之之滿心期待的眼神當中,然後将魚送入了口中。
然後,一口下去,他徑直倒在了地上。
“這魚,有毒……”他一邊痛苦的在地上撲騰,一邊指着魚。
不可能,她親自做的怎麽可能有毒,她半信半疑的夾起一塊魚送入口中然後她的眉頭緊緊的擰了起來。
這魚,可真難吃。
她還從未吃過這麽難吃的東西,簡直不是人吃的。
等等,她的魚,剛剛已經給墨循送過去了。
糟了,她吓得将魚直接塞給了夥夫,然後急沖沖的朝東廂跑了過去。
這魚可不能被墨循給吃了,不然他指不定以為她是故意來毒害他的。
墨循看了眼面前的魚,冷着一張臉,也看不出有什麽想法。
他随意的用筷子翻了翻魚,就是遲遲不肯下口。
見狀,梅香問了起來,“公子,這魚有什麽問題嗎?”
墨循夾起一塊魚幽幽的問了起來,“這魚倒不像是張漢做的。”
梅香輕笑起來,“這魚是林姑娘做的,她特別交代是專程為公子你做的。”
“是嗎?”墨循淡淡的說道,看樣子她不僅要做好夥夫,還要做個廚娘了。
他嘴角露出一絲笑容,然後将魚緩緩的送入口中。
“公子,那魚不能…..不能吃。”林之之急沖沖的趕了過來,可她到的時候墨循剛好将那魚給咽了下去。
她終是來晚了一步,還好芍藥不在,不然她不知道又要發什麽脾氣了。
明顯的,墨循将魚咽下肚中的那一刻,感覺他的手都有些顫抖起來。
“難道這魚有毒?”梅香趕忙取下頭上的銀簪朝魚刺了過去,可銀簪并未變色,那這是怎麽回事?
“林姑娘,這魚是有什麽問題呢?”
林之之慢慢的将墨循前面的魚給端了回來,然後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我才想起來公子比較喜歡清淡的,我做的這紅燒的有些膩,可能不大适合公子。對吧,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