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麻煩
咳咳。
墨循直接咳了起來，然後端起旁邊的茶水一飲而盡，他看着林之之認真的說道，“廚房油煙大，待久了不好，林姑娘日後還是不要老是待在後廚了。”
他那話在旁人聽起來就是公子對她的關心，只有她自己心中清楚，他的潛詞就是讓她不要再去廚房下毒害他了。
她鄭重的點了點頭，“公子放心，張大哥是谷中第一大廚，日後還是他掌廚，我在旁邊幫忙就好了。”
“這幫忙也不必了。”墨循還未從那條魚的後勁中緩過來。
他活這麽大以來，頭一次吃過這麽難吃的東西。
她看起來倒是賢惠可人的模樣，可沒想過竟然全不擅長庖廚。
她來這谷中已經快半月了，可是全然無進展不說，本想着用她的好廚藝給他留個深刻的印象，這深刻的印象倒是留下了，不過是搞砸的那一種。
上次拿回紅燒魚之後，墨循好像還專門囑托了梅香，時不時留意她的近況，深怕她再下廚一般。
不但如此，現在張大哥也是對他的廚房看的緊的很，深怕她又要去對他的寶貝廚房做些什麽。
“其實，張大哥我有自知之明，當真不會再下廚了。”
張漢看着她笑有些尴尬的笑了起來，“其實林姑娘你也別傷心，雖說這廚藝一般，但是你其他方面強啊，單憑這樣貌就壓了谷中的所有女子。”
這也不是奉承，當他知道她是個女子時委實吓了一跳，但想到是萬朵親自交代下，必然和紅瓦寨有些淵源，雖說有些吃驚，但還是未将此事記挂在心上。
“張大哥，這清幽谷可是在南國有什麽仇家嗎？”
“此話怎講？”張漢不解，清幽谷一向避世，從未聽過結過什麽仇家啊。
“若未有仇家為何避于谷中而不出？”
“這我就不得而知了。”老谷主來忘州開辟下這清幽谷，這還當真從未追溯過具體的原由。
她有些試探的問了起來，“那清幽谷在忘州可有熟識？”
“應當是沒有的，這麽些年，谷主就從未有過訪客。”若有熟識也不會這般的。
為何大姐和爹會知曉這清幽谷，而且好像還有頗多淵源，這一點她始終不得其解。
不過，這張大哥看樣子并不知道其中原委。
“張大哥，你說墨循公子他這麽多年都在谷中，不會覺得太過無趣麽？”
這谷中太過清幽，待的久了，也會感到寂寞吧。
“我也不知道公子他為何一定要守在谷中，可能是老谷主在谷中過了一輩子，他也想着再這裏了此一生吧。”
“那他就不準備娶妻生子麽？”
張漢一副他都懂的表情點了點頭，“這事看緣分，指不定哪日就有個谷外的姑娘闖進了他的心。”
不可能，那墨循終日待在谷中，再好的姑娘他也沒機會遇着啊。
林之之一邊又想到若是這樣打聽墨循的事情确實不大好，不如等她在谷中和他混熟後，親自問他更好些。
兩個各有所思的相視一笑。
“累死我了。”
雖說是少了不少活，可是這夥夫還當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林之之磨磨蹭蹭的準備回房休息。
可黑漆漆的夜裏，一坨黑漆漆的影子，委實把她給驚着了。
她哆哆嗦嗦的朝影子移了過去。
這谷中如此清淨，該不會鬧鬼吧？
她蹑手蹑腳的走過去時，那影子竟然自己轉過了頭來。
林之之緊跟着倒吸了口涼氣，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坨影子。
那，那不是公子嗎？
她松了口氣，看着影子問了起來，“這麽晚了，公子你在這裏做什麽呢？”
“賞花。”他回過頭來，看着她淡淡二字。
反倒是林之之疑惑的看着他，這夜半三更賞花，他還當真是獨一人。
就算是賞花，這黑燈瞎火的啥也看不見啊，能賞什麽花。
她十分勉強的笑了笑，然後自然而然的在他旁邊的石凳上坐了下來。
他也沒有躲閃，就等她坐在了他的旁邊。
看着他的側面，卻有一種無盡的凄涼，他看起來不是清幽，反而更多的是孤單。
她吸了口氣，問了起來，“公子終日裏守在這清幽谷中，不覺得太過無聊了些嗎？”
他看了眼她，語氣清冷，“看起來，你挺不喜歡這裏。”
他直接就給她下了個定義。
聽此，林之之看着他笑了起來，“我覺得谷中挺好，就是太過孤單了些。”
孤單，他有些無奈的扯了扯嘴角。
“我都習慣了，這樣其實也挺好。”聲音有些落寞，可面色看不出起伏。
其實他應該還是不想留在谷中的吧。
“谷外的世界其實不必這裏的差。”說起谷外的世界，她的臉上仿佛都多了些笑容。
“嗯。”他淡淡的應了聲，沒有否認。
也是，他肯定是出過谷的，不然上一回也就不會遇見她了。
“看樣子公子還是耐不住寂寞，經常跑出谷去。其實這也沒有什麽，以前我爹和我大姐老是不許我出門，我也總會偷偷跑出去。”
雖說這些事說出來丢臉，她也為的不過就是寬慰一下墨循。
沒想到，他竟也坦誠相待，“我只出過一次谷。”
一次谷？
她有些好奇的問了起來，“該不會上次你救我那回是你第一次出谷？”
不會有那麽巧的事吧
他看着她認真的點了點頭，那回，确實是他第一次出谷，可就那麽一次，竟然遇着了她，還沒等他看到谷外如何呢，就已經将她帶回了谷中。
算起來，她和他之間還是頗有緣分的。
他的嘴角不自覺的揚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可此時林之之只是覺得有些驚訝，她自然而然的将手搭在墨循的肩膀上，“公子，你既然出了第一次，可以出這第二次，一回生二回熟，久而久之，你就不會那麽孤單了。”
她越說感覺越來勁了些，“若是你出谷，直接找我，我帶着你吃喝玩樂。”
她話語輕佻，倒不像是尋常的姑娘家，反而還有幾分流氣。
他既沒有将她推開，也沒有反駁，只是嘴角還挂着淡淡的笑容。
如此和諧的畫面可在芍藥的眼中卻顯得分外的紮眼。
禦書房。
“你可打聽到江兒的消息了？”沈宣看着沈昱幽幽的開了口。
沈昱有些勉強的笑了笑，“邊家人口風太緊，壓根什麽都打聽不出來。”
沈宣輕嘆了口氣，“你果然很不靠譜，罷了，此事姑且擱在一邊吧。”
沈宣沒有生氣，反而是一副猜中了一般的模樣。
沈昱有些懷疑的看着他，他如此淡定，難不成他已經尋到江江的去處了。
只見沈宣撐頭看着他，幽幽開口，“這事雖放一邊，但是朕有些更為重要之事要交給你。”
還能有什麽重要的事，他看着沈宣那笑容就知道準沒有好事。
果然，他開口直接說道，“過些時日，我會出趟遠門，這宮中事務就由你代為處理好了。”
“出遠門？”沈昱看着他驚訝的問了起來，“皇兄，你這是要去何處？”
沈宣看着他笑了起來，口中幽幽吐出二字，“忘州。”
昔日裏皇兄曾将他差去過忘州，那貧瘠又動蕩的地方，真不知道有什麽可去的。
他有些好奇的問了起來，“你去忘州做什麽？”
可他未說話，只是面上浮現出的都是笑意。
此時的清幽谷，芍藥依舊心心念念的想要将林之之趕出谷中。
她三番四次惹出麻煩，可是公子竟也不在意，反而還任她之。
“公子，你當真要一直留着她？”
她從未放棄過想要趕走林之之的念頭，只要有空隙她就一定會提出來。
琴聲戛然而止，墨循擡頭看着她，冷聲問她，“你為何就如此芥蒂她？”
她只是為了清幽谷，只是為了公子，只是不想因為旁人擾了這份寧靜。
她徑直跪在墨循跟前，低垂着頭，沉聲說道，“她成日裏處處打聽谷中的情況，她是林家的二小姐，你也知道林家一直想見你一面，她留在谷中肯定別有目的。”
她不想因為一個林之之影響了整個清幽谷，只要能将她趕出去什麽都好。
墨循看了她一眼，神色更加冰冷了些。
“是嗎？”
他幽幽說道，神色黯淡了下來。
她看着他的情緒低落了下來，更加的加重了語氣。
“公子，留她在這，谷中這清幽也就斷了。”
她就是不想她留在谷中，擾亂了公子的思緒。
墨循未多言，看着她徑直開了口，“此事，我自有定奪。”
但分明的他看着芍藥的眼神分明更加的冷了幾分，甚至直接起了身，走了。
大多白日，墨循公子都會在湖心亭泡一壺香片，然後練着他的琴。
百般思慮之後，林之之還是親自去尋了他。
他果然在湖心亭當中。
“墨公子。”一聲歡愉的聲音響了起來。
他回過頭時便看見那個笑容明媚的女子朝她走了過來。
他沒有說話，徑直的坐在一旁，調起他的琴來。
而她竟然也自覺地就坐到了他的跟前來，她看着他，那星星般的眸子中竟是笑意。
“你怎麽來了？”
依舊是那般冷冰冰的聲音。
“我只是想親口問問公子，可有什麽想要的亦或者未達成的心願？”她直勾勾的盯着他，認真的問了起來。
明明，就是個小女孩罷了。
可又像是想起什麽一般，他的神色突然冷了下來。
“我，不需要你報恩。”他語氣清冷，就如平日裏一般模樣。
可林之之哪會那麽輕易的放棄，“那怎麽行，滴水之恩必當湧泉相報。”
她重複着那句她常說的話，可此時竟顯得那麽蒼白。
他沒再看她，撥弄琴弦，那悠揚之聲從他手下潺潺流出，他冷眼只顧着撥弄琴弦，一個字都未開口。
良久，他在停下手中的動作，看着她輕聲說道，“你尋我可是為了知曉我和你林家之事？”
他為何會如此問起來？
而且他為何知曉她的想法？
她有些驚訝的看着他。
她是想知道清幽谷和林家的關系，可這只是其一，最主要的目的還是來報恩的。
她不知該否認還是該承認，話到嘴邊卻變了意思，“我只是想報答公子的恩情。”
可她的猶豫還是被他看在了眼中，他有些失望的垂下了頭，“果然，你同其他人一樣。”
不，不是這樣的。
心中竟有些難受，她着急的說道，“我只是想報答公子的恩情。”
可他并不相信。
他未看她，冷着一張眸，“你我萍水相逢，不過只是舉手之勞，不必記挂心上。況且，你早前不是也替我解決了困擾，一恩抵一恩，兩兩相抵，就算你我互不相欠。”
“墨公子，我......”
“林姑娘，我既非朝廷之人，也非江湖之人，我不過就求一清靜，世間萬物我皆無興致。姑娘，請回吧。”
說着，他直接起身便離了開來。
獨留下她一人坐在湖心亭當中。
可過了沒多久，谷中的侍從就将她請出了谷中。
還真的是讓她說走就走。
她站在谷口，可卻一直看着谷中，面上難忍夾雜一些苦澀。
為何事情會演變成這樣，她還什麽都沒有做，就已經被趕出了谷中。
心中，還是會不甘心，可更多的還是失落。
她低垂着頭，那張本來神采奕奕的臉此時也竟顯得有些黯淡起來。
梅香看着她覺得有些不忍。
其實公子他向來都是如此冷漠之人，這般結局，也是正常的結局。
她看着她淡淡的說道，“林小姐，請回吧。”
可她怎麽會輕易的就舍得放棄，“我要見墨公子。”
“我們公子不會見你的。”
“我當真是想報恩的。”
她的聲音越說越小了起來，她是想知曉他和林家的關系，可她也是真真切切的想要報恩。
看着她這般模樣，梅香嘆了口氣，“林姑娘，公子讓我轉告你，他不想和林家扯上任何幹系，所以請你不要再打擾他了。”
她來了谷中就像是個麻煩般，不但未能為他解憂，還替他增了不少麻煩。
打擾，她就是一直在打擾他罷了。
她非谷中人，又有何資格日日在這谷中叨擾他。
報恩不成就罷了，還被他給厭惡了。
可是，為何心中就那麽難受呢。
她轉過身來，然後一步一步的走出了清幽谷。
梅香搖了搖頭，回了谷中。
墨循一個人倚在亭邊，看着泛起的波光，面色平靜，可卻仿佛顯得更加的凄涼了些。
她看着墨循開了口，“公子你當真不見她嗎？”
墨循并未回答，臉上也竟是失落的神色，他嘆了口氣，“這世間上的美好東西，我早就無權貪念了。”
梅香分明能感受的到，公子他還是很喜歡這位林姑娘的。
雖說，是惹出了不小的動靜，但是于公子這幾十年如一日的日子而言無疑是精彩的。
她其實還是很歡喜這位姑娘來到谷中，至少公子他看着不再那麽孤單。
可惜，終究她還是出了谷。
哎。
說好半月還當真是半月就出了谷。
林之之一邊垂着頭一邊客棧落了腳，沒想到青娣早已經回來了。
“二小姐。”青娣看着她滿臉都是喜色。
可她只是耷拉着腦袋，一臉的頹廢神色。
她看着一臉沮喪的林之之，擔心的問了起來，“小姐，可是發生什麽事了？”
哎。
她緊跟着又嘆了口氣，然後對着店小二直接說道，“小二，給我來一壺酒。”
說完了，她就坐了下來。
她這般模樣委實難得，就算是被大小姐責備也不會如此，可現在這個模樣确實是從未有過的。
“青娣，你是不是覺得我有時候會略微有那麽點讨厭。”在她自暴自棄的期間，店小二也将酒菜呈上了桌來。
林之之一邊給自己倒上一杯酒，一邊哀怨的看着青娣。
“青娣覺得二小姐一直都很好。”就算她現在是林之之，但她依舊是她認定一輩子之人。
看着她将手中的酒一飲而盡，她也跟着皺起了眉頭。
這又是發生什麽了，竟然喝起酒來。
雖說娘娘昔日好酒，但是自從用了這林之之的身份之後，一次都未喝過。
畢竟林之之是個被多加管束的二小姐，自然不會像是昔日那般潇灑的做派。
林之之又倒上一杯酒，她将酒杯捏在手中，那酒香撲鼻而來。
明明不曾喝過，為何那麽熟悉，總覺得好像勾起了某些回憶，可她愣是想不起來究竟是什麽。
“這酒，感覺倒是挺不錯。”她垂着頭，眼神中都是失落之色。
青娣看着她這般模樣開始擔心起來，莫不是娘娘她再一次動了心，因為那位谷主。
她問了起來，仿佛還有些焦急，“二小姐，你喜歡那墨循公子嗎？”
問出口時心中滿是擔憂，畢竟上一段她為了沈宣鬧得轟轟烈烈，不顧生死。
她怕，怕她重蹈覆轍，将自己折騰的一身是傷。
她眼巴巴的盯着林之之，感覺神情都多了幾分緊張之感。
喜歡？
她嗤笑起來，然後看向青娣認真的說道，“我不喜歡他，只是對自己有些失望罷了。”
喜歡之情或者感恩之情，她還是分的很明白的，只是覺得有些愧對墨循罷了。
聽這話，青娣心中多少還是松了口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