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結局
她知道這宮中磨了不少娘娘的性子,她以為都怪着皇後的位置束縛了她不少,一邊想着一邊嘆息起來。
娘娘,她是當真要放棄了嗎?
“誰說我不願意?”她回過頭來,看着青娣莞爾一笑,“此番勝利,我勢在必得。”
“青娣願同娘娘一同,生死不懼。”青娣笑了起來。
邊江兒臉上帶着淺笑,依舊是那般從容淡定,泰然自若。
再一次,邊江兒挂帥。
三軍面前,她騎着駿馬手拿長戟,又恢複了威風凜凜的模樣,不是那個威嚴端莊的皇後,而是戰場上讓敵寇聞風喪膽的小大統領。
城門外,他着一身戎裝,看着她神色複雜,而後勾唇一笑,“我一直挺期待同你比一比。”
而她看着他莞爾一笑,“你我此番定能分個輸贏。”
四目相對,此時沒有其他,只有勝負之争。
交戰四場,邊家軍一勝三負,看似連連敗仗,實則傷亡頗小,且将領們越戰越勇,精力充沛。
西邦人勇猛,體力比起南國确實略高一籌。
這交戰期間,邊江兒都是以退為進,這攻打又是步步緊逼,如今孟子義一方已經體力疲乏了不少。
這第五場将是最後一戰,她集結軍中所有主力全都奔赴戰場,勢必殊死一搏。
果然,這一場下來,對方死傷慘重,而邊江兒也終于和孟子義交了手。
他看着她眉眼自然,又仿佛回到了昔日裏在宮中喝茶聊天的日子。
“娘娘,你我終于交手了。”那一句娘娘格外的熟悉,只是面前這人不是公孫輯,而是邊江兒最大的敵人孟子義。
她看着他,沉聲說道,“你我戰場相逢,便是敵人。”
“你也覺得我便是個惡人嗎?”他問了出口。
她冷聲說道,“孰為善孰為惡,我不知,我只知,你有你的陣營,而我有我的陣營,哪怕兵戎相見,那都只是命。”
談話間竟是冰冷,不帶一絲的情感。
他嗤笑起來,果然這般模樣才是她。
他也不再多言,提劍就和她拼殺起來。
兩人都沒有心軟的餘地,而是堂堂正正的拼殺,就算誰死了,都是今日的劫數。
孟子義看着她薄唇微啓,幽幽道來,“烏山時,是我親自下令必要将你誅殺,你二哥也是我親自派人去殺的,成毅也是我讓孟傾城去做的。”
他這般話好像故意和她說的一般,這些壞事統統都是他做的,可他今日竟一股腦的全部都說了出來。
他擔心她會因為心軟給他留一分餘地,他說這些,不過就是為了讓她肆無忌憚。
她冷着一張眸,手中的力道更加加重了幾分,然後輕身一躍,提起劍來,一招刺向他的胸膛。
那鮮血緊跟着湧了出來。
可孟子義卻笑了。
他本就一心求死,只不過是換了種更慘烈的方式罷了。
“少主。”
“少主。”
那一聲聲緊張的聲音接連不斷,可這都不重要了。
白日裏,他是弱不禁風被人欺負的庶子,夜晚時,他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他手中染了多少鮮血他都記不清楚。
幼時起,便開始手染鮮血,第一個,第二個,日子久了,那血腥的味道他也熟悉了,也更不會顧及了。
他一生都是為了複國而活着。
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這個地步,可現在看來雲國當真氣數已盡。
縱使功虧一篑,他也好像不覺得有多可惜,反而……
他這一生終于算得上解脫了
他看着她勾起了嘴角,笑的邪肆,“能死在你的手下我也知足了。”
她抿着唇看着他,既恨他可一時間又覺得有些哀涼。
死在她手下的将領不少,但是看着他還是會有些惋惜。
那昔日裏在宮中的一幕幕還是會萦繞在心頭。
知音難能相逢,可這是她必須做的抉擇。
她是真心的将面前此人當作了知音,只是這一生他們背負的不同,這只是必然的結局。
她沉下心來,冷眼看着他。
“你在做那些事時可有想過是這個結果?”她未多言只是手中的力道又加重了些。
他知道他不可能得到她,可是既然得不到她若讓她心中恨他也有他就可以。
恨他就會記着他,不論他生死。
他還記得她悲切而又肆怒的樣子。
江兒,對不起。
那句話他始終沒有說出口,只是放在了心裏。
這一生背負了太多,終于可以解脫了。
他倒在了沙地上,緩緩的閉上了眼睛,腦海中浮現的是那個笑的明媚且灑脫的女子
他這一生什麽都不曾擁有過,唯獨那份短暫的美好。
他步步為營,想狹她為棋子,卻未想到他竟成了她的棋子
她那般的女子,活得灑脫,與他終究是不同的,可那份不同卻讓他越陷越深。
他輸了,不過這樣也好,他也解脫了。
“人會有往生嗎?”
“我不知道。”
“若有下輩子,我倒寧願生在個安寧盛世,做個簡簡單單的漁夫。”
今生無緣,來世再續。
孟子義戰死,北辰海也跟着慌了神,如今敵方已經被打的七零八落,見機北辰海率着殘存兵馬朝山巅沖了過去。
見此,邊江兒也顧不得其他,直接就率了一隊人馬跟了過去。
“娘娘,您傷的重,擇其他的将領追擊吧。”青娣看着她,擔憂的說起來。
她心中總會浮現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可邊江兒依舊是無所謂的擺了擺手,“這人,我定要親自了結他。”
說着,便策馬追去。
她這要是斬盡殺絕。
北辰海一心針對南國,留在世上都是個禍害。
看着追來的邊江兒,北辰海露出了不屑的笑容,“邊江兒,你熟讀兵書,那你可知窮寇莫追?”
她自然知道,但她既然來了,就不懼怕生死。
她看着他笑了起來,“別人我不追,但你不同。北辰海,我們之間也該有個了結了。”
北辰海征戰多年,處處和邊家作對。
當年邊家數人戰死也有他從中作梗,撺掇番國,才會有那般局面。
這事她一直藏在心頭,今日終于能做個了結了。
聞此,北辰海大笑了起來,“我北辰海一世英名,竟輸給你個小丫頭。”
他就是打心眼的瞧不起邊江兒,認為她不過就是一介女流之輩,可他今日竟然就栽在這個女人的手上了。
邊江兒也不見得生氣,她冷眼看着面前之人,“北辰國大勢已去,終于這場戰就要結束了。”
“哼。”北辰海冷哼一聲,提起雙斧就朝邊江兒劈了過去。
剛剛,和孟子義打鬥時,雖贏了,可卻負傷不少。
這北辰海一身蠻力,打的邊江兒也皺起了眉頭。
可她又豈會那麽輕易的就認輸了。
二人打的從戰馬上落在了地上,但還是拼殺不斷,邊江兒見機将北辰海逼到懸崖,一劍刺進他的胸口。
北辰海的血順着嘴角流了下來。
她看着他舒了口氣,“你輸了。”
可這時北辰海卻突兀的跟着笑了起來。
“邊江兒,就算我死,我也要帶上你。”他一手拽住邊江兒,一斧頭劈開了山崖。
“娘娘。”青娣撲到懸崖邊上,可卻來不及了,邊江兒随着那北辰海一同跌落下了懸崖。
“娘娘。”那一聲聲撕心裂肺的聲音傳進邊江兒的耳裏。
她這一生,也要了結了嗎?
閉上眼時,沈宣的模樣浮現了出來。
她果然還是以轟轟烈烈的方式結束了這一切,不過也好,反正她終究和他也是回不去了。
他的心裏就不曾裝着過她,她最終還是敵不過孟傾城。
可不管如何,她終究還是勝利了,這天下太平,指日以待。
沈宣躺在床上,沈昱一邊給他奉上剛熬好的藥茶,一邊輕聲說道,“莫芊芊之事我已替你辦妥了,不過她沒去烏山別院,她回了她昔日裏的住所。”
可這些沈宣全然提不起興致,她如今去什麽地方又和他有多大的幹系呢?
他苦笑了起來,“朕坐擁天下,可卻博不了她一笑。”
只會讓她失望讓她傷心。
看着他這般模樣,沈昱嗤笑了起來,“皇兄可有想過你棄她多次,誤會多次,她怎知你是真是假。”
他又說道,“別的女人對你許是奈你拒絕千百次依舊會迎難而上。她大概還是有将領的心氣,自然躲的遠遠了。”
兩人本來聊的正好,可突然宮人慌張的從門外跑了進來。
他徑直跪在沈宣跟前。
“陛下,邊家軍大獲全勝,一舉拿下北辰國和亂黨,可…..”
心中一種不好的預感生了出來,沈宣着急的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可是,可是皇後娘娘她戰亡了。”
什麽?
砰…..
沈宣手中端着的碗徑直摔在了地上,藥湯濺的滿地都是。
他整個人都僵在了那裏,不止他,還有沈昱。
她,怎麽可能會戰亡呢?
她那般英勇的人,不過就是一場戰,怎麽可能就這麽輕易的就戰亡了呢?明明一人對烏山數百人時都好生生的活了下來。
不,不可能。
沈宣從床上起了身,他跌跌撞撞的走到宮人跟前,手緊緊的捏着宮人的肩膀,那宮人看着陛下如此模樣吓得不禁發抖起來。
“她人呢?”
宮人趕忙說道,“娘娘擊殺北辰海時卻被他帶着一同跌入山崖,那萬丈溝壑,娘娘她……”
不,不可能,她不會死的。
只要沒有見到她的屍首,他就不信她死了。
他一邊穿着衣服,一邊走着,“替朕備馬。”
“皇兄,你這是要做什麽?”看着沈宣這般模樣,沈昱也跟着着急了起來。
可沈宣只是冷着臉直接說道,“朕一定要見到她。”
不惜耗費所有兵力,他都一定要将她給尋回來。
生要見人,死,就算死,也要見到她的屍首。
“陛下,已經尋了七天了,四處都沒有娘娘的下落,她應該……”搜尋的侍衛戰戰兢兢的說道。
可回應他的只是沈宣銳利的眼神,“她一定還活着,一定要找到她。”
看着沈宣這般模樣,侍衛還是退縮了下來。
這七日他硬是不吃不喝,就來回在這山崖間,就為的是能夠找到她,他是個普通人,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本來傷就未好,還這般折騰,他怎麽可能好的了啊。
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呢?
邊易川不解,他雖不喜歡沈宣,可看到他現在如此模樣,心中還是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可一想到他那妹妹,他一大男人竟然也流起淚來,“爹,江兒她到底去哪裏了?”
他也不信,他那妹妹當真就這樣陣亡了。
邊虎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深深的嘆了口氣。
“陛下。”一聲驚呼聲,搜尋之人趕忙朝沈宣湧了過去。
他終究還是體力不支倒在了地上,閉上眼時,只看到了她。
床榻前,沈昱就候在他的身邊,見着他緩緩睜開的眼睛,他終于深深的呼了口氣。
他終于醒過來了。
可他卻看着他,着急的問了起來,“江兒呢?”
沈昱看着他默默的垂下了頭,“沒有找到,她怕是......”怕是已經兇多吉少了。
她不可能就那麽死了的,他還有很多話未對她說,還有許多事未對她做,她怎麽可能就會死呢?
不,絕對不可能。
沈宣自進宮以來,從未有過這般憔悴的模樣,從來只有他讓別人難受的份,何時有過旁人讓他難受。
可此時他全然不顧自己的身體,一心就只想着重回斷崖找尋邊江兒。
縱使這般,他也不該就這樣。
他還有着很多事,等着他去做。
“皇兄。”看着他這般模樣,沈昱的聲音也大了些,“你現在重要的是養好身子,她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放在你的身上了,她要得國泰民安,她都走到這一步了,剩下的該你來了。”
“朕,不該放她走的。”他垂下頭來,全然不見任何的精神。
他知道皇兄心中南國,可他又何嘗不是呢?
江江是他放在心中之人,她這般突然不知了去向,生死未蔔,他心中怎麽可能好受。
只是他記得,她最大的期望。
就是國泰民安,如今正是最好的局勢,
月下獨酌,沈昱獨自一人斟滿了兩個酒杯,一杯給他自己,一杯給那生死未蔔的她。
他坐在月下,苦笑起來。
那才多久,她就坐在他院中,同他一同飲酒。
“江江,你等了那麽久的太平,終于來了,可惜你都沒有看見。”他苦笑起來,眼角濕潤。
良久,那突然出現的人,走進也不是,離開也不是,過了一會兒他還是輕喚出聲,“臣參加昱王爺。”
“你來了。”沈昱看了眼他,然後不經意間拭掉眼角的淚痕。
莫子高也就直接在他跟前坐了下來,他看着沈昱跟着嘆了口氣,“沒想到娘娘她竟然到最後都是那般轟轟烈烈。”
轟轟烈烈,可那又如何?
沈昱的臉色更加冷了些,他看向莫子高直接開了口,“我皇兄近日可好。”
“如今前朝的勢力已經剿覆的差不多了,西邦也都降了,只是陛下他一直堅信娘娘還活着,派了左影大人四處尋找娘娘的下落。”
“他還真是執着。”他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然後舉起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莫子高緊跟着嘆了口氣,“昱王爺又何嘗不是呢?”
明顯的,沈昱拿着酒杯的手在半空中僵硬了起來,可下一刻莫子高也直接開了口,“無論娘娘究竟如何,至少昱王爺同娘娘之間的這師徒緣分也是多少人求而得不到的。”
“你怎麽知道我在念及她?”他反而笑着問起了他來。
莫子高颔首,“昱王爺心中求而不得的人不正是娘娘嗎?”
他的心思就那麽淺顯易見嗎?
他輕笑起來,看向莫子高,“想不到你平日看似對此事糊塗,這時候倒是機靈的很。”
“只是昱王爺用情太深了些。”
他從來沒個定型,對所有的女子都是這般,可唯獨對娘娘,他獨一份的特別都給了她一人。
沈昱沒有說話,徑直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啊,還是思慮的多了些,我只是憐惜我這個徒弟罷了,她喚我一聲昱先生,我便是她終生的師傅,這般匆匆沒了下落,我只是覺得太可惜罷了。”
他并未承認,可也并未明确的否認。
不管喜不喜歡,他都舍不得她就這麽給消失了。
莫子高沒再說話,徑直接過酒水倒了起來,頓了頓他又繼續說道,“沒想到,陛下對娘娘用情如此之深。”
這其實才是他真心想說的話。
他一直以為陛下是那般将江山社稷看的更重之人,殊不知原來陛下也會顧及兒女情長。
又想起,早前他特意找的他,為的應該就是博娘娘一笑吧。
只是兜兜轉轉竟然發生了這般的事情,想來,陛下,心中應該是極為後悔的。
沈昱看着他,認真的說了起來,“看樣子你這榆木腦袋最近确實開竅了不少。”
“臣只是覺得看着陛下如此,心中确實太難受了些。”
莫子高嘆了口氣,他何時見過沈宣這個樣子。
不是他開竅了,而是陛下那般模樣,看起來當真是将娘娘放在了心中。
只可惜,現如今娘娘生死未蔔,難不成這便是他二人的結局?
沈昱未開口,心中思緒頗多。
其實,倘若她還活着,這樣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