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放手
小阿成她一直視若胞弟,如今出了此事,她又怎麽可能不擔心。
都怪她,若不是因為她,他就不會進宮,更不會被那孟傾城給害了。
見着她要跟去,沈昱直接攔住了她。
“你先留在宮中好些冷靜冷靜,其餘之事就別擔心了。”沈昱寬慰的拍了怕她的肩膀,然後又繼續說道,“我皇兄如此定然也有他的無可奈何,他那人實則是極為看重感情的。”
邊江兒看着沈昱,“昱先生,無論如何,一定要救活他。”
“陛下,臣妾是冤枉的。”孟傾城看着沈宣認真的說道。
可他只是冷漠的看着她,“當真是冤枉的嗎?”
他語氣中竟是疏離和懷疑,這麽久以來,無論她做什麽,他從來都是相信的,從不曾懷疑過她。
可這一次,他竟然已經不信她了。
“陛下,我......”
“過些時日,朕會親自送你去烏山,那別院權當朕最後贈與你的。”
最後。
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沈宣,“陛下是要抛下臣妾嗎?”
“傾城,朕累了,再也護不得你了。”
沈宣冷着臉走了出宮,孟傾城徑直跌坐在了地上。
待邊江兒重新回來芙蓉閣時,拾起地上剛剛傷了成毅的匕首之時。
孟傾城看着她手中拿着的匕首,有些害怕的看着邊江兒。
可她就像是瞧不見她一般,徑直從她身邊走了過去。
她不解,直接開了口,“你不是要殺了我嗎?”
聞聲,她笑着看向孟傾城,可那笑容中分明竟是失意,“孟傾城,你贏了。”
贏了又如何?
她贏了這一次,可卻徹底的輸了沈宣。
她站在身後笑了起來,然後看着邊江兒突然說了起來。
“若是當初沒人阻撓,你早就死在我的手下了。”她終究還是開了口,在身後吼得聲嘶力竭。
死在手下,莫不是那些她中毒的時日。
她有些疑惑的看着她,“你這話是何意?”
“你可知道,你這命算是少主給你保下的,當初若不是少主給你添了解藥,你如今怎麽可能活在這世上。”
少主?
她有些緊張的看着她,直接開了口,“你說的可是孟子義?”
可那孟傾城就像是瘋了一般,看着她只是傻笑起來,卻始終不肯将話繼續說完,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
“娘娘,你沒事吧?”跟在身後青娣看着娘娘這般神情恍惚的模樣,也委實吓到了。
邊江兒将手中的匕首遞給了青娣,“替我送去昱王府。”
說着,轉身欲走。
“娘娘,你準備去哪裏?”青娣着急的喚住她。
“尋人。”
瓊華公主府,地牢。
公孫輯被鐵鏈捆在牢中,青絲散開,滿是落魄。
陰冷濕潤的寒氣襲了上來,他緩緩睜開眼睛,面前那一身華服的女人就站在他的跟前。
“輯哥......”不,他不是輯哥哥,他是前朝太子。
公孫輯看着面浮笑容,那張臉風華絕代,恰似仙子。
可眼神冰冷,終究把他那陰冷的性格給暴露了出來。
果然,沈宣這人不容小觑,一切都是僞裝的。
瓊華看着他心疼難忍。
面前這男子可是她喜歡了十多年,一心想讓他伴她走一生之人。
若不是皇帝哥哥,她又怎麽可能知道,面前這人不是公孫輯,而是孟子義。
她走了向前,看着他認真的說道,“輯哥哥,只要你放下昔日的仇恨,我定去求皇帝哥哥,讓你做我的驸馬。”
笑話,他為何要做她的驸馬。
“你既知道我是何人,那你認為我為何要放棄呢?”
瓊華看着他直接開口,“皇帝哥哥本讓我殺了你,可我私自将你囚在這公主府中,只因我喜歡你,舍不得讓你送死。”
“可那又如何?”話語間,竟是冷漠和疏離。
既然都知道他是誰了,那也無需再隐藏了。
瓊華看着他,淚不禁流了下來,“八歲那年,我在清平侯府第一次見你,你站在人群之後,可卻比尋常男孩子都還生的好看,那時候開始我便喜歡你。這麽多年來,縱使提親的人不在其數,可我對你的心意始終沒有變過。這一回為了你,我不惜騙了皇帝哥哥,犯下欺君之罪,不過為的就是能夠和你在一起,我舍不得你死。”
那些用盡真心的表白可于孟子義而言,不過就像是可有可無的笑話一般。
區區幾句話,他就會心軟了嗎?
他嘴角笑容不減,看着瓊華,“既然被你們抓到了,要殺要剮随你們高興。”
“我不想傷你。”
“我都如此了,你們愛怎麽就怎麽。”他臉色冰冷,就好像面前之人是個陌生人一般。
他們明明相識了十幾年,也有了十幾年的情誼,可他待她比陌生人還不如。
門外,一聲聲打鬥的聲音響了起來,孟子義勾唇一笑。
只見的李達率着那一群黑衣人攻了進來,瓊華站在那裏驚慌失措,可李達他們很快的就殺進了地牢之中,将瓊華給擒住了。
“少主,屬下救駕來遲。”李達自責道,都怪他沒有及時找到少主的下落,不然也不會讓少主受如此多的委屈。
孟子義被解下鐐铐之後,一邊揉着手,一邊朝瓊華走了過去。
他戲谑一笑,看着瓊華,“怎麽辦?看樣子這驸馬是當不成了。”
“輯哥哥,我......”
話還未說完,便被孟子義給打斷了,他看着她一字一頓,“我是孟子義,可不是你的什麽輯哥哥。”
随即他提劍就将跟前之人一刀給斬了下去,那鮮血飛濺起來,青色衣衫上竟是點點血跡。
他伸手擦拭掉粘在臉上的血跡,看着躺在地上的人,神色冰冷。
李達趕忙将懷中的手絹給奉了上來。
可孟子義剛好擦拭完臉上的血跡時,那紅衣女子緊跟着從門外闖了進來。
“公孫輯。”
她剛喚出他的名字,倒是看到了好好端端站在那裏的公孫輯,那神色着急的模樣,像是特意趕過來的一般。
明顯的,公孫輯有些訝異的看着面前之人。
可下一刻,也正好兩人發愣的時間,李達直接走了過去,點了邊江兒的穴道。
邊江兒站在那裏神色黯淡。
而孟子義看着她勾起嘴角,笑的明媚,“你可知曉我是何人?”
她愣了愣,看着面前之人,“孟子義。”
那三字從他口中而出時,他愣在了那裏。
“既然你知道,那你為何還要來?”他看着她滿是不解,明明她就該和沈宣站在一邊,可她卻好像全然不知情一般。
而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非得來了這一趟。
聽了孟傾城那番言論之後,她想起公孫輯的種種異常,便估摸着他便可能是孟子義,她大費周章特意尋到瓊華公主府為的就是尋個真相。
她看着那滿地的屍體時,心中不好的預感也頓時生了起來,她也顧不得其他就徑直趕來了。
連她自己都覺得有些荒唐。
翰林院李翰林,清平侯府公孫輯,不就是一年前外芙蓉閣密探的二人。
最大的敵人原來一直都潛在身邊。
“若你能歸順我的陣營,我定能給你們邊家所有的榮寵。”孟子義看着她認真的說道。
可她只是冷哼一聲,“你我道不同不相為謀,我邊家死就算是都是南國的臣子。”
縱然在此刻,她還是那般的倔強。
其實孟子義心中也清楚,就算這天下人都叛了國,可唯獨她不會。
只是,心中仿佛還帶着些希望,“若你真的有那麽讨厭我,為何今日特意趕來尋我?”
邊江兒沒有否認只是看着他認真的說道,“我尋得不過只是一個叫公孫輯的故人罷了。”
“那若我今日當真被囚在這地牢當中,你會救我嗎?”
她沉默,沒有說話,因為她自己都不清楚。
而她也盯着他問了起來,“那你為何要救我?”
他笑了,眼神直勾勾的看着他,“你救我一命,我還你一命,至此,我們兩不相欠了。”
兩不相欠。
孟子義這一生都是為了複國而生。
從生下來開始,他便是雲國最後的希望。
假死,茍且偷生,淪落到公孫家,受盡府中冷漠及針對,他被世人嘲諷,還要忍辱偷生,他手中沾染鮮血無數,從來不對任何人心軟過片刻,所有人只要為了達到目的他都從不曾猶豫過。
為的不過就是國仇家恨,為的不就是身上的擔子。
日子久了,他連恨都忘了是什麽,他所做的究竟是不是他想做的他已經不清楚了,他只知道他肩負着的是衆多人的希望。
而她卻是他最大的敵人。
可如今竟說出一句兩不相欠。
他閉上眼,然後一掌将她給劈暈了。
他看着倒在地上的女人,思緒複雜。
李達不敢輕舉妄動,他試探性的問了起來,“少主,既然她不肯站在我們這邊,不如殺了她,免留後患。”
可孟子義卻瞪了李達一眼,直接說道,“我們走。”
走?李達詫異了,少主他何時給過什麽人過機會,明明現在就是最好的能夠除掉邊江兒的時機,少了她不知道少了多少禍患。
可他居然就這樣放過他了,可他又不敢忤逆少主,還是不甘的跟在少主身後走出了地牢。
如今沈宣已經知曉了他們的身份,這再隐藏也藏不下去了。
“少主,現在該如何是好?”
“同北辰國和雲國士子合力一舉攻下南國。”他下定了決心殊死一站。
只是唯獨放過了邊江兒。
他還是舍不得她死。
他站在城門口,看着這座城池默默的嘆了口氣。
他以為他隐忍多年運籌帷幄,可沒想到沈宣居然隐忍如此多年,一切都是假的。
而那個人,一心念着的只有沈宣。
邊江兒,這是我最後一次放過你,他日相見,你我各自為營。
床榻上,邊江兒緩緩的睜開了眼睛,可映入眼簾的卻是沈宣,他看着她冷着一張眸,“你既然将那人放出來。”
他一進地牢便看見倒在地上的她,處處都是屍橫遍野,唯獨她一個活口。
他真的擔心至極,深怕她受點什麽傷,可一想到她竟為了那個人時,心中就無比難受。
她和那孟子義之間竟親近到那個地步。
定是那人騙了她,他直接問了起來,“你可知曉他是誰?”
“前朝太子。”可回應他的只是她平靜的四個字。
原來她都知道。
他有些失望的看向了她,“朕苦等他多少年,好不容易抓着了他,你竟放了他。是不是有朝一日,你不喜歡朕了,就可将朕的江山拱手讓給他人。”
邊江兒竟也沒有否認,沒有交代事情的原委,反而故意說道,“臣妾不過還他一個恩情。”
可這一句話卻是徹底擊潰了沈宣,她為了他竟能做到這個地步。
“你是在拿天下蒼生還這恩情,孟子義隐忍多年,你放他回去便是放虎歸山,朕一直以為你冷靜睿智,從不會因私情影響你的判斷,可如今看來,朕對你太失望了。”
失望?
她笑了起來,“陛下為了孟傾城所做的那些時,可有想過天下蒼生會失望?”
“她不一樣。”
“可在臣妾眼中都是一樣的。臣妾闖的禍,臣妾自然會彌補回來。”
“你要如何彌補?”
“孟子義是我放的,我定會和他争個勝負。”
她說的認真,絕不像是假話。
可沈宣只是一聲令下,“來人,替朕将皇後娘娘看好。”
他竟要将她軟禁起來,可她看着他眼中卻都是絕望,“你可是覺得邊家功高蓋主,威脅到陛下的位置了?”
他不想她去戰場,寧願他誤會她。
“既然知道,你就更應該留在宮中,做好你的皇後。”
他冷着一張臉,語氣生氣的讓人生畏。
“臣妾闖的禍,臣妾自然會收拾個妥當。”
可沈宣只是冷漠的說道,“此事不需要你來收拾。”
“我欠孟子義一命,我還他一命,可于你看來卻是兒女情長。你欠孟傾城的,傾盡所有,你為何不覺得是兒女情長?”
沈宣沒有說話,轉身走出了房門。
而她看着那離去的背影心中最後的執念也徹底的放了下來。
沈宣,我想過喜歡有很多種,可沒想到陪你演這場戲,居然也是喜歡的一種。
我只是有點希望,舍不得放棄,便想努力裝下去試試看,可是,這好像一點都不适合我。
他以為将她禁锢了起來,斷了和外界的一切聯系,她就會消停。
可誰知,她竟開始絕食起來。
沈宣确實不忍心,還是打消了禁锢她的念頭,他也特意宣了沈昱進宮。
“你這又是何苦呢?”
沈昱瞧着她這般模樣,心中确實覺得難受。
可她只是着急想知道小阿成的情況。
沈昱不忍,直接開了口,“你也知道我這醫術,小阿成他沒有什麽大礙了。”
“當真?”
“自然是當真?烏山之時你傷的那麽重,我都救了下來,有什麽不可以。只是小阿成近日可能需要好好修養修養。”
“那就好。”邊江兒默默的垂下了頭。
良久,朱唇微啓。
“如今才發現,我自以為運籌在握,實則都是我自以為是,若我不是這般自以為是,很多事都不可能弄得一團糟吧。”
她嘆了起來,想起了這些時日裏來的種種。
她總以為所有的事她能做好,可是到頭來,卻事事都未做好。
“你這人生才剛開始,已經做的很好了。”
她沒有說話,依舊将頭低垂了下來。
過了很久,她終于又開了口。
“昱先生,瞞的很辛苦吧?”
她緩緩的将頭擡了起來,看着沈昱格外認真。
沈昱有些訝異,可又不知她究竟說的什麽,他只得故作鎮靜,“我能有什麽瞞着你的啊。”
“是嗎?”她笑了笑,神色黯淡。
頓了頓又說了起來,“你說若不是我為了救陛下中了寒毒,我現在和他是不是還是像以前那樣形同陌路。”
她,她都知道了?
沈昱愣了起來,趕忙說道,“皇兄他是真心喜歡你的,不是為了報恩。”
可換來的不過只是她的苦笑。
哪裏有那麽多真的喜歡,她最看不透的便是他的心了。
“那你說,若我非要他從我和孟傾城中抉擇一個,他會選誰?”她笑着看向沈昱。
沈昱堅定的開了口,“他自然會選你的,他看你看的重,于孟傾城才不過是恩情。”
“都是恩情,何來輕重之分?”
她知道陛下他做不了抉擇,不然也不會被她問的開不了口了。
沈昱急了,他有些着急的說道,“這些事你該親自找皇兄說道,聽聽他心中的想法。”
他的答案,她已經聽到了。
就是,無論孟傾城做了什麽,他絕不可能會讓她受到應盡的懲罰。
可對她不一樣,孟傾城害的那個人是她視若胞弟之人,可她卻連手刃她的辦法都沒有。
“皇兄他許是因孟子義之事有些吃味,你也知道孟子義這人心思缜密隐忍多年,是最大的禍患。”他還是想着為沈宣辯解,他多少還是知曉皇兄待江江的心意的。
只是這些話,邊江兒早已聽不進去了。
可能說的謊言多了,她都不敢再去相信了。
她慢慢的站了起來,将頭上的鳳釵給取了下來,放在一旁,“我以為得到了又失去才是最難受的,殊不知,那個人,我從未得到過。不過就算這是短暫的夢也好,就算因為其他種種也好,我得到過了,我也該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