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生死由天
“陛下,青州知府求見。”李安一聲通報,沈宣皺起了眉頭。
他怎麽來了?
“宣他進來。”
一聲令下,青州知府徑直跪在了跟前,“陛下,昨夜山賊偷襲了陳侯爺一家,一夜之間舉家被滅,數十個人全都葬身火海啊。但臣認為此事絕非山賊所為。”
知曉此事之後,青州知府一刻也沒有耽誤,昨夜便匆匆趕路,直奔子陵城。
不管怎麽說那陳侯爺畢竟是曾經陳皇後的爹,這與皇家攀上關系之人,他怎麽着都得上子陵城一趟。
沈宣看了眼他,将手中的奏折給放了下來。
他冷着眼,低聲說道,“你怎知是不是山賊所為?”
那青州知府的頭埋的更低了,“若是山賊自然就是搶奪金銀珠寶,亦或者女人,可昨夜情形來看,既不劫財也不劫色,還殺了那數十口人的性命,斷然不像是山賊所為的。”
聽此,沈宣面色的表情更加嚴肅了些,“那你覺得是誰做的?”
“臣不敢妄議。”青州知府的頭埋的更低了些。
可卻又說道,“臣惶恐,此事讓百姓對陛下的非議不淺,所以臣才特意趕來子陵城。”
沈宣挑着眉,看了他一眼,“有何非議?”
好似專門呼了一口氣般,青州知府徑直開了口,“衆人多說,陛下跟前所有皇後都會遭遇叵測,是上天在責罰陛下。”
陛下克皇後,他身邊的每一個皇後都落得了個結局悲慘的地步,唯獨這邊皇後,自進宮之後,反而讓他被世人美譽了不少。
可如今,陳侯爺家一死,那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全都被翻了出來。
民間關于陛下的非議綿綿不斷。
聽此沈宣也未見着生氣,語氣平平,看着青州知府,“所以你覺得是誰做的?”
那青州知府硬是哆哆嗦嗦的不知如何開口,沈宣不耐煩的手指在桌上敲了起來。
終于,他鼓起勇氣看了口,“早前臣聽過些非議,不少人都說這事會不會是昱王爺所為,畢竟前些日子他确實也專程來了趟青州。”
他一王爺走到哪裏都可能成為衆矢之的,多少雙眼睛就那麽虎視眈眈的盯着他。
一聲巨響,沈宣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
吓得青州知府整個人都抖了起來,“求陛下饒命,求陛下饒命,小人只是聽到別人是那麽說的。”
看着他這般模樣,沈宣無奈的擺了擺手,“罷了,你先出去吧。”
青州知府得令,逃一般的走了出門。
若是惹他個不高興,指不定就是掉腦袋的事情了。
沈宣依靠着龍椅,面色陰沉,沒多一會兒左影從門外走了進來。
他向來夜晚的時候出現的較多,陛下顯少會在白日裏宣他。
他迎了向前,“卑職參加陛下。”
見着沈宣低垂的樣子,他直接開了口,“陛下可是還在想那青州陳侯爺之事。”
沈宣嘆了口氣,“如今看來,這南國不乏以為朕和沈昱不和之人。”
“陛下可是有擔心?”
“若是沈昱當真想做,那又何須等到這個時候。只是如今形式不利,再加之連邊家都遭了影響。”
左影開口,“陛下,可是為皇後娘娘擔心。”
“他們辛辛苦苦一手建立下來的威望,若是繼續這般下去,她肯定也會很難受吧。”沈宣嘆了嘆,又将手中的藥瓶推了向前,“李瑩那裏拖不得了,能套出什麽話來就套什麽出來。”
早前他曾讓左影試過宮中女子,這李瑩雖說看起是個溫柔又知書達禮之人,那日為救葉清歡,還被傷了,看起來倒是手無縛雞之力。
可那日左影夜中将屋頂瓦片踢倒之時,她竟輕巧的躲了開來,那靈敏的身手倒像是習武之人。
他故意讓她侍寝,又在她酒中摻雜了不少東西。
只是他委實對這般女人起不了多大的興致,後續的事只得交給左影繼續了。
意亂情迷間,該說的不該說的,自然能聽得到個二三。
左影接過藥瓶,點了點頭,“卑職領命。”
終日纏繞在沈宣和沈昱兩人之間,那些言論又不斷,邊易川越發的覺得有些煩躁了起來。
這朝堂之中還當真是複雜,還是戰場上好,一心只想着如何贏,還免得對付這些人。
他跟着嘆了口氣。
“易川,你怎麽了?”寧玉容看着他這般模樣直接問了起來。
他擠出笑容,搖了搖頭,“沒什麽。”
看着他皺着的眉頭,寧玉容徑直伸手手來,想要撫平他的眉紋。
可他卻刻意朝後退了些,“我無妨的。”
他終究還是在乎她的名分,自從這一回回子陵城開始,他仿佛不自信了許多。
寧玉容也沒有生氣,看着他笑了起來。
“易川,我們成婚吧。”
她再也不想這般等了下去。
可邊易川卻撇過了頭,“不行,國還未定,我随時都有可能重新上戰場,若是死在了戰場上,那你又該如何是好。”
“我不介意,我這一生只認你一個人。”
她自幼學習女子之道,也知曉女子該矜持,可她知道,易川他絕不會主動開這口。
他怕,怕他有個什麽意外,怕他給不了自己幸福。
可他不知道,無論未來如何,她這一生只想成為他的妻子,一生一世一雙人。
寧玉容看着他又認真的說了起來,“你若不娶我,那我就終身不嫁,你忍心看着我孤獨終老?”
他知道她是說到做到之人。
他想了想,還是應了下來,“好,我娶你。”
面容中都是淺淺的笑意。
邊易川終于抱得美人歸,他二人自幼青梅竹馬,奈何他常年征戰沙場,可也阻不了二人之間的情分。
寧相千金,寧玉容,生的是花容月貌,又是子陵城赫赫有名的才女。
曾經,多少上京名門貴公子踏破寧家門檻,也博不得美人一笑。
可她一心念着邊易川,雖未嫁,但心中早已認定了這一人。
郎才女貌,可謂天作之和。
邊家娶媳,寧相嫁女,同是子陵城中舉足輕重的人物,婚宴辦的極其盛大。
滿城都是喜慶的紅色,十裏紅妝,一路蜿蜒宛若金龍般浩浩蕩蕩。
仿佛整個城中都映上了漫天的喜色。
那俊美的紅衣少年郎站在門口,滿臉都是喜色。
見此,邊江兒臉上的笑容也跟着浮了起來。
好些時日沒見過她這般的笑顏了,見此,沈宣心中也是歡喜的。
“參加陛下,皇後娘娘。”那一衆人等看着二人皆跪了起來。
沈宣依舊淡然自若,“平身。”
他唇角帶着淺淺的笑意,伴随着那衆人的目光,執起邊江兒之手穿過漫天的喜色,朝上座走了過去。
衆人唏噓不斷,他們是斷然沒有想到,陛下他竟親自來了這婚宴,更沒想到,兩人在人前也是這般恩愛的模樣,而且這二人站在一起也是極為登對的。
婚宴上,邊易川看着沈宣的神色也緩和了不少,不管如何,他畢竟是南國的天子,縱使心中還是有些芥蒂,但至少不再像往日那般争鋒相對。
直至夜幕,這喜宴才算結束。
暮色下,邊江兒一邊走在熟悉的地方,一邊看着那挂在府中的紅色,心中感想頗多。
兜兜轉轉,二哥和寧姐姐終究還是成婚了,她看着這漫天的喜色,眼角竟有些濕潤起來。
什麽時候起,她變得如此多愁善感了。
沈宣看着她溫柔的拭掉了她眼角的濕潤,可想了想,他手又僵在了那裏,他正欲抽回手時卻被她拽在了手裏。
她笑着看向沈宣,“陛下,我喜歡你。”
他笑了笑,看着她認真的說道,“朕知道,朕也喜歡你。”
她輕笑着默默的轉過了身。
沈宣只當她害羞,只是他不知,轉過頭時,她的神色早已變得暗淡起來。
不知是誰煽動起了輿論,民聲四起,朝中人心惶惶。
也就借此機會,北辰海發起了戰争。
終究這些人按捺不住了。
殿內衆臣子議論紛紛。
既然戰争起,必然要派人出征,可這邊易川才和寧相千金結成良緣,新婚燕爾卻出征未免還是殘忍了些。
這事一直未得到沈宣明确的回複。
後些時候,陳志昂徑直帶了幾個朝官去了沈宣的禦書房。
“陛下。”
沈宣冷着眸看了那幾人一眼,然後直接開了口,“陳大人可是為了出征之事?”
陳志昂見陛下已猜到就直接開了口,“此番臣等前來是勸陛下這回大戰決不能派邊家出戰。”
他看着面前之人笑了起來,戲谑問道,“為何?”
“寧相和邊家如今締結姻親,如今在這南國更是一只獨大,且邊家又同昱王爺頗有來往。
若這番再讓邊家出征,剿滅前朝,那這百姓必定心中有所決斷。”陳志昂說的是句句真情,他就是擺明了不想讓邊家和寧家的名望更高。
故意在中間使個絆子。
沈宣撐着頭,懶洋洋的看着面前之人,“那依照你的意思,這邊家定然和昱王爺之間有點什麽幹系了。”
“這是衆人皆知的,求陛下三思啊,莫不可讓邊家出征。”
沈宣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那樣子看着就好像是在贊同他們的說法一般。
莫不是陛下當真也開始懷疑昱王爺了。
良久,沈宣又問了起來,“那你可有合适之人舉薦的。”
果然,沈宣還是芥蒂邊家和昱王爺的關系,陳志昂直接開了口,“蘇護大統領雖比不得邊家名望,可也算的上是機敏睿智,不如這次剿敵的重擔就交由他?”
沈宣看着跟前的那幾個老狐貍一唱一和,也沒有生氣。
只是過了很久,他才笑了起來,說道,“傳朕禦旨,這次出征由蘇護挂帥職,帶三萬精兵,而邊家軍留守子陵城,守衛皇城。”
門後,邊江兒默默的轉過了身,然後頭也不回的漸行漸遠。
好一個守衛皇城,美其名曰守衛,實則就是在削弱他們邊家的軍權。
可既是軍命,又不得不為。
蘇護,不過就是個讀了些兵書,又碰巧在和山賊之争之中小贏幾場的将領罷了。
可西邦諸國擅謀略,他一中庸的将領怎麽可能打的了勝仗。
果不其然,前方戰事接連敗退。
朝中撥了一批又一批的人馬前往支援也不見得好轉。
禦花園,江兒直接攔在了沈宣跟前,開了口,“此番北辰作祟,陛下為何不讓我們邊家出征?”
他嘆了口氣,看着她有些無奈的說道,“江兒,此次戰争危險,邊家又何必要做那打頭陣之人。”
當真是這樣嗎?
她看着他眼神冰冷,徑直問了出口,“陛下為何要替我們邊家做抉擇,還未戰,你就料定了我們邊家會敗嗎?”
她看着他,眼中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邊家從不懼生死,就算是死在戰場上,也死得其所。”她冷着一張臉看着沈宣,然後有些失落的嗤笑了起來,“莫不是陛下不信任我們邊家,也認為我邊家和昱王爺之間走的更近些?”
“朕從未懷疑過邊家。”
“是嗎?”
她冷眼看着他,沉聲說道,“那陛下可有想過,這一回不出征,不是更讓邊家扣上了這大逆不道的帽子?”
“他們敢?”
她也不再多說什麽,徑直跪在沈宣跟前,“前方戰事接連敗退,這幾十年打下的基業容不得如此糟踐,也容不得那麽多人無辜枉死,求陛下讓邊家出征。”
她跪在地上,一字一頓,話語铿锵,絲毫沒有妥協的意味。
“你這是做什麽?”
“陛下,戰場不是兒戲,那是無辜的生命,就算死也要死得其所。”邊江兒開了口。
“難道只有你們邊家才打的了勝仗嗎?”沈宣将臉冷了下來。
可這話一出,邊江兒心中難受,直接開了口,“至少這場戰,邊家不得不戰。”
見着她如此倔強的模樣,沈宣咬了咬牙,狠下心來,拂袖離開。
他不想讓他們去,那些人擺明了針對邊家,他又怎麽可能放任不管。
“陛下,娘娘她已經跪了一夜了。”李安開了口,他知曉陛下肯定心疼,連他看在眼裏也格外心疼。
沈宣嘆了口氣。
她是哪般的性子,他又何嘗不清楚。
她認定了的,打破腦袋都一定會堅持到底,若是不應允她,她定然也不會放棄的。
大雨滂沱,早已将她渾身淋濕,沈宣撐起紙傘替她擋住了大雨。
然後将她拉了起來,“行了,不要再這般糟蹋自己了。”
話雖嚴責了些,但是都是滿滿的擔憂之意。
她緩緩擡頭看着沈宣,“求陛下讓邊家出征。”
他看了眼她,心中心疼難忍。
她又繼續開口道,“戰場生死由天,與其等死,還莫不如當真就死在戰場上,就算陛下護的了一時,又護的了一世嗎?”
她從不是争匹夫之勇的人,他們邊家也不是。
如今前方戰事吃緊,他們坐在這裏安享其成,又怎麽可能心安理得。
無論如何,這場戰他們邊家一定會去。
她意志堅定,絲毫沒有妥協的意味。
他看了眼她,沉思片刻沉重的點了點頭,“好,朕應允你。”
沈宣将跟前的女子緊緊的攬入了懷中,“你所願的,朕都會給你。”
若是當真出了點什麽差池,朕一定會讓那些人以命作陪。
當夜,沈宣下了邊家出征的诏書之後,就直接将莫子高宣進了禦書房。
他看着他直接說道,“此次出征,所有糧草物資都由你親自押運。”
莫子高微愣,他一禮部侍郎,押運糧草怕是有些不妥吧。
可沈宣好像讀懂了他的心思一般,直接說道,“朕賜你為禦使,屆時左高左影會同你一起,務必保證不出任何差池,押送完後,左影你就留在軍中做個照應。”
左高微訝,直接開了口,“可陛下你......”
他直接說道,“朕無妨。”
但這一回勢必保證這番出征沒有任何差池。
他不惜将親自身邊所有信賴之人都調去了前方,他就是怕,怕前朝那些人此次會對邊家做些什麽手腳。
香紗幔帳,粉衣少女,那嬌嫩的肌膚就在薄紗下若隐若現,可公孫輯看着面前的女人卻絲毫提不起興致。
良久,他皺起眉頭問了起來,“你邀我來此為了何事?”
瓊華嬌羞的垂下了頭,然後朝公孫輯靠了過去,“輯哥哥,我這番主要是為了上次之事來向你道歉的。”
道歉?
他笑了起來,看着她直接說道,“公主千金之軀,而我不過就是個卑賤之人,何須公主親自來道歉。”
“我是真心的。”
他戲谑一笑,看着她,“真真假假又如何,我和瓊華公主畢竟不是同類人。”
瓊華也不見生氣,她一邊斟酒,一邊故作媚态。
都說男人喜歡極致魅惑的女人,輯哥哥他會做孟清楚那妖女的琴師,定也是因為她生的嬌媚無比吧。
所以今日她特意的着了這身淡粉色薄紗。
美酒佳肴,香屋美人,這應當算是誘惑了吧。
哪一個公主會為了一個男人做到這般地步,她的用心,他應該明白了才對。
公孫輯瞥了眼她斟的酒,可是卻遲遲不肯下口,他那般疑心重的人怎麽可能會随意喝下別人遞來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