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削發為尼
“二哥什麽時候變得如此多愁善感了?”她拍了拍他那沒受傷的肩膀,笑着說道,“你放心好了,我定不會讓自己受委屈。”
不受委屈,沈宣那般的态度。
“那沈宣是如何待你的,我都聽到了,今日也看到了,你還說不受委屈。”
他不想拐彎抹角,江兒在宮中被那孟傾城欺負就算了,沈宣還處處護着孟傾城,她昔日裏被邊家視若珍寶,戰場上骁勇善戰,何來的什麽人欺負的了她。
到了宮中,到成了個受氣包了。
換做誰,誰都受不了。
話一邊說着他一邊怒意更甚之,“早知如此還不如擁立昱王爺稱帝。”
他氣極了,那大逆不道的話就那樣脫口而出。
話一出,他二人都愣了起來。
“二哥。”邊江兒厲聲說道,這麽多年來,她第一次如此大聲對他吼起來。
她這二哥平日裏性格爽朗,說話口直心快這是事實,可這般謀逆的言論竟然從他嘴中說了出來,她看着他心中難過。
“我們邊家誓死效忠天子,無論那人是誰,都是我們所要效忠的人。”她義正言辭,眉眼清冷。
邊易川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他知曉他們邊家的信念,也知曉他們的使命。
只是看着剛剛沈宣待她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才說出了這般話,他背過身去,嘆了口氣,“罷了,今日權當我說錯了,日後我不會再提,這仗又不是為了他一人打的。”
語氣中帶着些低落。
看着他低垂的模樣,邊江兒心中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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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為了她,讓他二哥對陛下有如此大的成見。
“陛下他是先帝親擇,名正言順登基的帝王,他擔的起這位置。”
她看着邊易川的背影,堅定的說道,“他是個好皇帝,是值得百姓擁立的好皇帝。”
不管他待她如何,但他一定會是個好皇帝。
可邊易川卻絲毫沒有動搖。
看着他如此模樣,邊江兒輕聲說道,“二哥,今日我就先回宮了,過些時日在回家看你們。”
到最後他也是嗯了一聲。
她心中難受,轉身走出了營帳。
直到她走去,他才回頭,牢牢的盯着她的背影。
看着她兒離去的背影,心中難受。
好不容易見了面,竟因一個沈宣争執了起來。
禦書房。
一回宮中,沈宣就将自己關在了禦書房中。
直至夜深,那黑色身影才走了進來。
沈宣陰郁着一張臉。
左影候在跟前,片刻才開了口,“陛下,卑職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他支支吾吾的開了口,看着沈宣還是猶豫。
“你說。”
簡單二字開口而出,沈宣也沒看他,只顧着拿起手中的畫作細細的看着。
這些畫是江兒她在禦書房時臨摹的。
那時候還是初夏,荷花開得正好。
可現在,冬日也都将過了。
算起來,她來宮中也快一載了。
他為給她過什麽好的東西,可她每一次為了他都是傾盡一切。
左影提着膽子開了口,“陛下隐忍了那麽多年,眼看就要收網的如何,可如今如此同皇後娘娘走的近怕是不大妥當。”
不大妥當?
沈宣眉頭皺了起來。
見此左影着急的說道,“屬下不是說娘娘不可靠,而是前朝的勢力根深蒂固,若是這般下去,這些人更會提高警惕,屆時就不能一舉打壓了。”
左影不同他的大哥,他大哥憨厚老實,而他心思比他大哥多些,機敏一些,所以向來暗中之事時常都是交由他做的。
他能洞察局勢,也能估摸猜的出沈宣的大部分心思。
陛下他定然是知曉這些事的,可若是繼續這樣下去,他怕之前的付出毀之一旦。
沈宣輕嘆了一口氣,不妥當,他當然也知道是不大妥當。
只是她對他已經生了成見,若是再疏遠她,他怕她會走了。
她那般好強的性子,本就心中有芥蒂,若是再不抓住她,她若走了該如何是好?
他這麽些年來,沒有什麽特別想得到的,唯獨她。
他竟那麽迫切的想要得到她。
可又不敢所有之事都告訴她。
他那日說的不過也只是大概。
若是知道了他那麽可悲可憐,又做了那麽多壞事,她肯定會厭惡他的吧。
她們邊家都是那般正直,眼中揉不得沙子又嫉惡如仇之人。
知道他的所有,肯定會心生厭惡吧。
看着沈宣垂頭的模樣,左影只覺得心中也跟着難受起來。
若不是先皇先後在世弄出了那麽多是非,他們陛下又怎麽會淪落到今天這個模樣。
喜歡的不能說喜歡,讨厭的不能說讨厭,被世人唾罵,日日夜夜提心吊膽,提防這宮中之人。
不知誰是真心,誰是假意。
只能僞裝自己。
左高和左影是在陛下進宮稱帝之後的次年進的宮中。
一個是禦前侍衛,一個是夜衛。
他們和沈宣結交于宮外,沈宣于他們兩兄弟有救命之恩,若不是沈宣他們二人怕是也活不到現在了。
當年沈宣還在宮外時,偶遇了快被搶了食物險些被惡霸打死的二人。
那時他也不過是少年,但還是挺身而出,為救二人被打的一身是傷。
畢竟戰亂時期,生死不過常事。
他們尋覓了這救命恩公數年都了無音訊,還以為他已不在人世。
後來趕巧遇上皇宮招募侍衛的公告,二人便兜兜轉轉進了宮中。
他們找尋多年的救命恩人,居然是一朝成為了南朝天子。
二人,至此便跟在沈宣跟前。
為了沈宣,他們不惜一死。
所以這麽些年,陛下所做的沒人比他們更清楚。
他們看在眼裏,所以更加的難受。
陛下身上肩負了那麽多,反而昱王爺終日裏花天酒地,做他的風流王爺。
他見陛下未開口,便又繼續說道,“卑職不明白,為何他們從未對昱王爺做過些什麽,反而都是盯着陛下你不放呢?”
他不敢逾越,可是卻陛下不值得。
沈宣聽此也無怪罪的意味,他是知曉他們二人的忠義之心的。
他手指在桌上有節奏的敲打起來,時而看着手中的畫冊發呆。
聽到此話,他手中動作不減,低聲說道,“沈昱他看似游刃有餘,可也單單只是在情愛之事。他實則心思單純,又善于相信別人,比起朕自然對他們的威脅少了不少。”
頓了頓,他停止了手中的動作看向前方,“除掉朕後,下一個人便是他了。”
原來如此,左影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其實,陛下對昱王爺一直都不差,烏山之後,他一直派人暗中保護昱王爺。
可也因如此,發現了昱王爺同皇後娘娘關系不淺。
他自己的毒息本就才調理好,還時常操心不減。
真不知陛下這番苦心,昱王爺什麽時候才知曉。
只是,還有一事,那些人好像開始在對邊家下手了。
莫不是忌憚邊家手中的兵權,想分弱邊家勢力。
他沉聲問道,“陛下,那邊易川大統領和邊家那邊是否需要安排些人手?”
沈宣皺起了眉頭,這才是他最為擔心之事。
若是她成了他的勢力,他們可能會想盡一切辦法阻礙。
邊家的名望下,他被世人接納了不少。
得民心者得天下,他又何嘗不知曉。
他做了那麽多的壞事,就是不想自己羽翼未豐時就被那些人給打壓了下來。
若他死了,下一個人必然就是沈昱。
然後就是南國之君的位置。
沈家男子如今也就只有他和沈昱二人。
多年來,他雖和沈昱之間有不少間隙,但是始終暗中派人留意着他的行蹤。
他對他他覺得已經是仁至義盡了,不過不是為了他。
只是因為他們身體中留着同樣的血,再不濟他也是他的弟弟。
他想了想,開口道,“不用。”
左影有些不解,他看的出來陛下是極為在乎皇後娘娘的,可為何就不派人去保護他們。
“他們已經開始懷疑朕了。”沈宣将畫收了起來,看着左影幽幽說道。
他怎會不知道那些人會懷疑他。
現在如此也是試探他究竟心中有沒有判斷,是真的是昏庸無能,還是隐忍。
左影恍然大悟,敵人在暗,而他們在明。
如此這般就可以測試陛下是昔日裏所做的到底是真是假了。
若是加派了人手暗中保護,他們定會察覺。
陛下能夠如此作為,定然不是真的昏庸無能,不在乎一切了。
屆時,可能皇後娘娘還會成為陛下的弱點。
可是,若是這樣的話,那日後該如何是好。
陛下現在和娘娘現在才走的近了些,正值甜蜜。
沈宣閉上了眼睛,深深的嘆了口氣後,又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軍營之時,他心中便有了決斷。
比起得到她,他更希望她的周全。
他沖着左影說道,“明日開始,朕自會和她疏遠。”
說完,他禁閉着雙眼,倚在座椅上。
究竟何時他的身邊才能當真尋個清淨,那些人,若是逼急了對她出手,那若是這樣他又該如何是好。
“娘娘,今日陛下怎麽不見着過來了?”小彩一邊替邊江兒梳着頭一邊有些納悶的問了起來。
昨日也是,陛下和娘娘一同去了軍營,居然扔下娘娘一個人就先回了宮。
感覺有些不大對勁,前些日子陛下可是大早上的先來儀鳳宮的。
該不會是陛下這麽快就厭倦了吧,都說帝王無情,難不成真的是這樣。
“陛下他,始終是有事要忙的。”
她說的平靜,面色看不出一絲起伏之色。
只是昨日确實鬧得有些不愉快了些,她不知道,究竟是哪一句話将她弄的不高興了。
難不成他是覺得自己摻和朝中之事太多了些,心中生了些不滿。
不,他不該是這樣的人。
“娘娘,鄭貴人來了。”門口,青娣通報了起來。
這鄭月如屢屢被陛下嫌棄之後,一直都是低調至極,今日怎麽想着過來了。
她看了眼青娣,輕聲說道,“讓她進來吧。”
經邊江兒應允之後,鄭月如走了進來。
她一見着邊江兒就徑直跪在了地上,“臣妾參加皇後娘娘。”
“你這是做什麽?”邊江兒正欲攙扶起她來。
可鄭月如絲毫沒有起來的打算,“求娘娘恩準臣妾落發為尼,下半輩子長留庵內替陛下祈福。”
話剛出口,邊江兒有些訝異的看着面前之人。
鄭月如和她同歲,是鄭知府的掌上明珠,生的又貌美。
如此年華正好的美人才哪裏到哪裏,竟想到落發為尼。
她不解,“你這是為何?”
“一入皇宮深似海,這宮中終究不大适合臣妾。臣妾既然得不到陛下的喜歡,與其這樣看着又得不到,還不如徹底了打消了自己所有的念頭。長留尼姑庵,了此一生。”她嘆了口氣,好像說的是真的一般。
回想起來,她進宮只是因為喜歡沈宣,可愛而不得她多次使計,讨不了他的歡心就罷了,還遭受他的厭惡。
如今,和她一同進宮之人或者比她晚進宮之人都得了陛下的青睐,唯獨她,獨守深宮,對天嘆息。
她見着邊江兒不為所動,就直接在地上磕頭起來。
“臣妾知道進了宮中就是陛下的人,此生此世都出不了宮,就算陛下不要了厭棄了,也都只能在冷宮了卻此生。但臣妾求皇後娘娘幫臣妾一次,此份恩情,臣妾會永遠銘記在心,決不忘記。”
她看着邊江兒格外誠懇,可眼神中那抹慌張還是被邊江兒給發現了。
她冷着一張臉,看着她問了起來,“究竟發生何事了?”
鄭月如看着她眼神躲閃起來,又不敢擡起頭來。
她只得更加深的磕頭起來,那一聲聲的磕在地上,連額頭都紅了起來。
“求娘娘幫臣妾一次,臣妾想長留庵內。”她一遍一遍的重複着這句話,看得出來,她也是當真的不想留在這後宮當中。
鄭月如雖說會用些小計謀,就像是之前狩獵時她使計騙沈宣出來一樣。
她這個人實則也沒有太多的心思,不過就是因為太過沈宣,才會如此。
可她怎麽可能因為得不到沈宣,就要削發為尼,于情于理,她都覺得不大對勁。
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
罷了,邊江兒制止住了她。
若有所思的說了起來,“你這樣子,本宮還以為這宮中有人欺負了你,你想躲起來呢。”
她說話時就緊緊的盯着鄭月如。
她那慌張之色更加的明顯起來,可随即又搖了搖頭,“臣妾在宮中不得寵愛,也沒有旁人會多加理會臣妾,何來的欺負。”
她不過就是個無足輕重之人罷了。
邊江兒連着逼問了幾次,可她就是咬着牙不肯開口,無論如何她就是不肯說出事情原委。
可越是這樣,就越讓人心生疑惑。
看樣,今日是問不出什麽來了。
邊江兒見此也沒有再多說什麽,她看了她一眼,應了下來,“出宮之事,本宮會找陛下商談的。”
見此,鄭月如暗暗的呼了口氣。
千恩萬謝後走出了儀鳳閣。
她走後,邊江兒看了眼青娣,吩咐了下來,“青娣,這幾日你替我盯着她。”
青娣應了下來。
倒是小彩納悶了起來,“娘娘,這鄭貴人是有什麽問題嗎?”
她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她倒是沒有什麽問題,就只怕她惹了什麽麻煩。”
不然,她怎麽會輕易的開口說出這些話來。
眼神中的害怕是騙不了旁人的。
看着娘娘深思的眼光,小彩更加納悶了,娘娘讨陛下歡心的時候倒是沒有這麽多的心思,做起其他事情來都是步步為營,感覺頗有計劃。
可能娘娘她帶兵打仗慣了,和其他的莺莺燕燕不同吧。
想到此,她帶着笑容點了點頭。
這樣才是她們家娘娘。
早朝完後,沈宣就一直留在禦書房中,就連李安都有些納悶起來。
平日裏陛下都恨不得搬去儀鳳閣,今日這是怎麽回事?
難不成當真有那麽多的政事未處理完,待他批完奏折,已是傍晚。
一群太監浩浩蕩蕩的跟在他的身後,他倒是頗有閑情逸致的逛起了禦花園來。
李安有些納悶的問了起來,“陛下,今日不去皇後娘娘那裏嗎?”
可沈宣不為所動,他随手拈起一片新出的嫩芽在手中,說了起來,“春日也快來了。”
他看了眼李安,又說道,“今日就不去了。”
李安有些疑惑,這倒是破天荒,但是見着身後一群人跟着,他也不便多問些什麽。
點了點頭,又徑直走在沈宣的身後。
一聲悠揚的琴聲響了起來,難不成是孟妃娘娘。
她苦練琴技,到現在都還未給陛下展現過一次,而且她近些日子特別的低調,低調的他都快忘了宮中有這麽一個娘娘了。
“聽聲音好像是從前面涼亭傳來的。”李安低頭說道,“難不成是孟妃娘娘。”
沈宣的面色沒有多大的起伏,他看了眼李安說道,“去看看。”
說着還真的走了過去。
月色下,那涼亭中間,那着了一身淡紫色衣衫的女子,應着這月景撥弄琴弦。
修長的手指緩緩從琴弦劃過,那潺潺聲音流了出來。
彈琴的女子面若桃花,顯得格外的清麗脫俗。
李安有些訝異,“那不是瑩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