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小心眼
沈宣尋了她半天,可她既沒在房裏,也沒在院中,反而一個人去了湖邊。
她看着走來的他輕聲說道,“夜溟君走了?”
“當然走了,怎麽你想見他?”沈宣的臉色沉了下來,有些吃味的說道。
她看着他笑了起來,“陛下莫不是吃醋了?”
只見沈宣鄭重的點了點頭,“嗯,吃醋了。”
然後一手将她拉了過來,“夜裏風大,我們回去吧。”
她笑着拉開了他的手,“此處夜景正好,難得安寧,倒不如賞賞月色。”
他苦着一張臉看向她,對于她扔開他的手之事心中還是耿耿于懷。
她就那麽不想和他同住一起,都怪夜溟,偏偏擇了這個時候過來。
沈宣有些懊惱的走在了前頭。
而她一邊走在他的身後,一邊幽幽開了口,“陛下心思缜密,倒是被旁人誤解了不少年。”
他回眸,看着她笑的溫柔,“這不也是件好事,朕越是這般,這些人越不會覺得朕能做的出什麽事來。”
邊江兒笑了笑,算是認同了他的說法。
縱使麻衣素簪花,可那清麗的容顏卻美的讓人無法移目,昔日裏他倒從未在意過她生為女子,竟生的如此好看。
怪不得,那些男人總喜歡盯着她看,日後還得多防着點才行。
她淺笑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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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下,明眸皓齒,朱唇微啓,“陛下想尋得可是那前朝太子?”
她說的平靜。
可沈宣卻愣在了那裏,他想瞞她,卻從未想過她竟知曉。
邊江兒面色平靜,看不出有多大的起伏,只是眼神直勾勾的看着沈宣。
她其實從初進宮時,便想着若沈宣若真的是為了鞏固江山,她願意成為他的助力,可是,過了很久,他也從未告訴過她這些事。
如此,再瞞着也毫無意義了。
“朕是想尋他,雖不确定究竟是否有這個人。”沈宣緩緩道來。
這個前朝太子,确實也只有有耳聞,卻從未見過其人。
二十五年前,前朝雲國徹底覆滅,皇族後代僅存幼女一人逃亡在外,那幼女便是孟傾城。
可後些時候,意圖颠覆雲國之徒曾傳聞道雲國皇上有一寵妃曾誕下長子,當時被封太子,可卻被皇後使計趕出宮外,那太子自幼流落民間。
借着這位太子的名號,那群雲國勢力一直妄想複國,重新讓那太子登上龍座。
這些消息只是偶有傳聞,但是其中真假一直未能論證,而這位所謂的太子更是從未出現過。
但空穴不來風,這位太子估摸着也是當真存在的,那每每出現的刺客也像是早有謀劃好的一般,可遇到那麽多人,卻從未有一人透露出過幕後之人的行蹤。
行事周密,幕後之人定然算是個心思缜密之人。
沈宣看着邊江兒笑了起來,“朕沒想到,你倒也能猜透朕的心思。”
她想了想,然後開了口,“那可有想過從孟傾城入手,那前朝太子是孟傾城的兄長,她總歸是知道他的去處的。”
她一說完便直勾勾的看着他。
可沈宣只是淡淡的說道,“傾城,她不知道。”
臉上的失望之色只是一閃而過,她問了起來,“陛下就那麽篤定?”
“朕信她。”
回答她的就是沈宣短短的三個字,不過也足矣表明了她的心意。
看着她有些失望的模樣,沈宣嘴角勾起了一絲笑容,他伸手一把将她攬了過來,“你和她不一樣,朕信你,也喜歡你。”
她也未再多提孟傾城之事,而是看着他有些認真,“有多喜歡?”
“是朕從未有過的喜歡。”他說的也是真心,他自幼都是靠自己一人走了過來,卻從未想過她會走進他的世界,還占據了如此重要的分量。
她笑了起來,“那我為陛下找到此人可好?”
“不。”他搖了搖頭,“你難不成當成以為朕是處處需要躲在女人身後的膿包皇帝不成?”
他不希望她過多的去知曉這件事,因為他知道那人太過危險,他不希望她摻雜進去。
“算起來,陛下曾經也救過我一次。”
沈宣有些茫然,他怎麽不記得了。
只見邊江兒笑了起來,“芙蓉閣外,你拔刀相助,那威風的模樣我至今都還記得。”
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在她心中的位置就開始慢慢的有些不一樣了,只是等她反應過來時,已經走到了今天。
“看樣子,你那時候起便開始關注這些事了。”沈宣嘆了口氣,說了起來。
“交戰十餘年,爺爺、大伯、三叔、小姑父、大哥,還有數萬個兄弟全都命喪沙場,我眼睜睜看着那一具具屍首倒在了我的面前。天下太平,國泰民安是他們畢身的志向,離家數十餘載為的不過就是為了等到那一天。南國天下,多少具枯骨堆積而成,我想給他們一個交代,給我邊家人,給那些葬身戰場的兄弟,給他們的家人一個交代。”她說的認真,眸中淚光閃爍,“所以陛下,天下人說我冷血也好,說我無情也好,無論何人,只要威脅到南國,我一定會竭盡全力的除掉她。”
就算那個人是你所愛之人,就算你恨我也好。
她看着他,眼神堅定。
而他只當是她又回憶起了傷心之事,一把将她攬入了懷中,“朕,一定會讓那一天快些到來的。”
京州之行,草草收了尾,皆因宮中傳來了消息。
本以為又和那孟傾城相關,畢竟昔日裏但凡她和沈宣走的近了些,那孟傾城必定會鬧騰一番。
這一回來了京州,路途遙遠,她又怎麽可能放的了心。
不過,這一次宮中的急事是左高找來的,和孟傾城一點關系都沒有。
她如此穩重,倒不像是她了,反而有什麽陰謀一般。
倒也無妨,他本就為君,這是理所應當。
歸途,沈宣看着馬車中的她有些認真的問了起來,“你可覺得朕又毀了你我之約?”
畢竟,每一次好不容易單獨相處,總會生出不少的是非出來。
她看着他這般模樣,反倒是笑了起來,她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他,“那陛下準備如何補償我呢?”
聽此,沈宣還當真是認真的思考了起來。
補償?
他笑了笑,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了起來,“不如就賠你當一輩子的皇後?”
她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又轉而看向了她,“難不成陛下是想将我一輩子拴在宮中不成?”
“難道你不想?”他看着她,神色中仿佛有些擔憂。
倒是她,嘴角帶着笑意,有些玩味的說道,“若陛下這後宮唯我一個人我倒不介意。”
見着沈宣有些微愣的樣子,她笑了起來,“玩笑而已,陛下不必當真。”
可這時沈宣卻抓起了她的手,嘴角邊挂着笑容,“若你喜歡,倒也沒什麽不可以。”
帝王家,哪來的什麽後宮獨一人。
她只當他是說笑,壓根就沒将這回事當真,畢竟她不信他真能将那孟傾城給攆出宮去。
沈宣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他笑了起來,“是不是覺得朕很有魅力。”
聞此,她笑了出聲,可瞅着沈宣陰沉的臉她又說道,“陛下一直都很有魅力,只是日後若不天天懷疑臣妾和旁人會發生點什麽,我覺得陛下更有魅力的。”
“朕是那般的人嗎?”他有些不滿的說道。
可她卻鄭重的點了點頭,“臣妾偶爾覺得陛下略微有那麽點小心眼。”
小心眼,誰叫她和別的男人走的那麽近的,還說他小心眼。
“朕有些困了,朕先休息會兒。”他有些不悅的依着馬車閉起了眼睛。
這種時候,她不應該來認個錯,然後給他撒個嬌嗎?
可等了半天,一個字也沒有聽見。
沈宣心中暗自焦急,可就是不見她有所反應。
良久,終于聽到他想聽的聲音了。
“陛下。”
他心中竊喜,可表面上還是風情雲淡,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怎麽了?”
她很鄭重其事的看着沈宣,沈宣以為她是認錯,也更聚精會神了些。
可她反而卻絲毫沒有認錯的打算,“其實我昔日裏在軍營的時候也和将領們稱兄道弟的,真不像是陛下想的那般。”
見沈宣沒有說話,她又繼續說道,“昱先生對于我來說就和我大哥一般,這一路走來,他幫了我不少忙,若我不知恩圖報,豈不是忘恩負義。”
她看着他,眸子裏仿佛都有星星一般,一直還在解釋着她和沈昱的關系。
她還在解釋這事,看樣子她真的很介意上次那回事。
罷了,念着她如此極力解釋,他也沒必要非得那麽糾結這些的必要,也不要成為她口中所說的小心眼的男子。
沈宣認真的對她說道,“朕相信你,日後你想做什麽就按照你說的來的。”
不管是真是假,這話她聽着心中還是頗為開心的。
只是良久,她又嘆了口氣。
心中其實還是有些不悅的,她說他小心眼,她又何嘗不是呢?
只是想着既然作為皇後,應該大度些,不該太過小氣。
只是一想到回到宮中,後宮的那群女人,心中還是有些不大開心的。
這一回回宮,必然他身邊又是那堆莺莺燕燕圍繞不斷了,帝王家的獨寵,又談何容易。
她自己這般模樣,變得連她自己都有些害怕了。
她神色中的起伏,沈宣盡收眼底,後宮獨她一人,也沒什麽不可以。
這樣倒還落的清淨,畢竟那些女人他向來都不鐘意。
只是還需要時間,待一切塵埃落定,他定滿足她所願的。
天氣寒涼,平日裏邊江兒喜在亭子中休息片刻,可如今,這冷飕飕的天氣,她連出門都懶得出了。
她偏偏不喜歡這冬日,寒風瑟瑟,刺骨寒冷。
可,今日她思忖一番,還是去了涼亭。
若是再這般嬌弱下去,她日後幹脆就老死在這深宮算了。
她一邊差小彩煮了壺暖茶,一邊一個人頂着寒冷看起了書來。
一陣涼風吹來,整個人都仿佛清醒了不少。
見此,一聲嗤笑聲響了起來,邊江兒看着面前之人神色又變得歡愉了些,“公孫公子,這多日不見,怎麽看着氣色這麽差。”
公孫戟笑了笑,徑直在跟前坐了下來,“自然想娘娘想的。”
哎。
她嘆了口氣,“若你能改改這輕佻的言語,必然更招女孩子喜歡。”
就比如昱先生,最愛說些風流輕佻之話,但也不一定逗得所有女孩子都喜歡。
有的姑娘家更喜歡那種沉默寡言,風度翩翩的公子。
太過風流輕佻,只會讓人覺得不着調。
公孫戟看着她鄭重的說道,“那在下日後試試看。”
“孺子可教也。”邊江兒滿意的點了點了頭,然後又随手給他斟上了一杯暖茶。
可公孫戟依舊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樣,看起來心事重重。
不過此刻倒是顯得格外的安寧,邊江兒看着那些蕭條的樹木若有所思。
本來明朗的笑容,此刻又顯得落寞了幾分。
良久,朱唇微啓。
“公孫公子可有想過重回仕途?”她看着面前之人勾起一抹笑容,然後說了起來,“如今翰林院缺一文職,若公孫公子不介意,本宮倒是可以給你做個保。”
昔日裏,他本該在朝中謀個一官半職,有個好的去處,但是一直被侯母和大公子從中作梗,每每到手的位置最後都不了了之。
再加之瓊華公主一心将他擁為驸馬,養于閨內,仕途之事全然沒了機會。
但如今,他若願意,她不介意替他做這個保。
公孫輯冰冷的神色有了些緩和,浮起一抹輕佻的笑容,“若娘娘給在下做保,那不是又應了在下依着女人朝上爬的說法。”
她笑着看着他,“進入宮中,各憑本事,你有什麽輸給別人的?”
“若娘娘這般,別人會誤會娘娘和我之間有些什麽牽扯的。”他低垂着眼眸,好似當真在擔心她一般。
可她卻無所謂的擺了擺手,“本宮不介意。”
“可我介意。”他笑了起來,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她。
她嘆了口氣,“公孫公子一身才華,落在這芙蓉閣太可惜了些。”
他跟着嘆了口氣。
這世間哪裏來的什麽可惜不可惜,一切都是命定的劫數。
轉而,擡頭看着面前之人,“娘娘,可有想過下輩子?”
下輩子?
這輩子都過得身不由己,還想下輩子。
她想了想認真的說道了起來,“下輩子,這我倒不曾想過,若非要有的話,那我寧願身為男兒,精忠報國。”
不,這樣也不好。
她又笑了笑,“若有下輩子,我倒願意生在個安寧盛世,做個簡簡單單的漁人也好。”
安寧盛世,國泰民安,便是她畢身所向。
她眉間笑意不減,“那若有下輩子,公孫公子會如何呢?”
他眉眼淩冽,語氣溫柔,“若有往生,我倒希望娘娘你是個尋常女子,而我也是個尋常男子,你我能做個尋常夫妻,再......”
“打住。”她一折扇輕輕敲在了他的頭上,然後将扇一邊收回來,一邊無奈的說了起來,“你又來了,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個浪蕩公子。”
她并未當真,許是見着昱先生這般不正經的模樣多了去了。
這種事情,她顯少放在心上。
昔日裏同別的兄弟一同讨論如何讨女人歡心時倒是津津有味,但是從未想過自己身上會招點什麽桃花。
她覺得沈宣本來就不可思議,更不會将旁人想到自己身上去。
見此,公孫輯也收住了此話,只是看着她,哀涼不減,“這一生不知何時才能走到盡頭。”
那若有似無的嘆息,卻讓邊江兒心中的悲切更甚之。
她憐惜這位公孫公子,只覺得他這般的人如果如此終究太可惜了些。
假山背後,沈宣牢牢的盯着面前的二人,面色陰沉。
左高候在一旁,不知該如何是好,可只見沈宣陰着一張臉開了口,“他是何人?”
“他是清平侯府次子公孫戟,亦是孟妃娘娘的琴師,之前陛下還誇過他的,陛下不記得了嘛?”
沈宣皺起眉看向左高,說了起來,“朕需要記得嗎?”
一句話頓時堵的左高說不出話來,說到底,陛下居然連這個人是誰都不知道。
照理說,陛下對孟妃娘娘那麽好,她身邊環繞着如此男子,他應該頗為吃醋才對。
如今竟然連有這個人之事都不清楚了。
他都有些搞不懂陛下他究竟對孟妃娘娘是什麽情誼了。
“沈宣眼睛牢牢的頂着二人,又問了起來,“江兒她怎麽同這人走的如此之近?”
“皇後娘娘同他應當也只是偶有聊得來而已,算不上多近。”左高說道。
可沈宣臉色卻絲毫未緩和,他冷着臉看着左影說了起來,“給朕盯好這人,少讓他接觸江兒。”
“可陛下,您為何不親自出面,皇後娘娘她必然是聽您的。”
“朕是那麽小心眼的人嗎?”他嫌棄的看了左高一眼。
左高愣了。
陛下,難道不是…..那麽小心眼的人嗎?
沈宣看了他一眼,又說道“盯好他。”
“卑職領命。”左高呼了一口氣,還好這位陛下今日沒有大動幹戈,不然又有的折騰了。
上一回,陛下為了夜探後宮內鬼,竟親自探起了後宮起來,那時夜衛內鬼為除,又不敢輕易暴露身份,一群浩浩蕩蕩的人馬愣是追殺起他來。
還好沒被發現,若是發現了那真的是可惜了陛下那麽多年的隐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