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花燈節
他躺在床榻上,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看着他終于醒了過來,左高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陛下,你終于醒了。”
沈昱面色蒼白看着左高緩緩的坐了起來,可他開口的第一句不是其他,而是,“皇後她如何了?”
他神色中的擔憂之色不減,他這一回中毒很深,昏迷了小半月,可等他醒了第一件事就是想着邊江兒。
左高沉聲說道,“娘娘她在邊府。”
邊府?她一個人怎麽就直接回了邊府,那日如此多的賊寇,依她的性子絕不會讓個丫頭給個交代就直接走人。
莫不是,她出了什麽事了?
他滿是擔憂,可一起身身上的傷口還在隐隐作痛,他着急的看着左高“你可有去确認過?”
左高一心擔憂着陛下,根本沒有時間思慮這些事,他當時只是想着既然是娘娘身體的貼身丫頭,斷然是不會說謊的。
他有些慌張的搖了搖頭。
“皇後身邊那丫頭呢?去把她給朕叫過來。”
“今日她正巧去宮外接娘娘回宮。”左高如是說道。
接她,當真沒事嗎?
沈宣皺起了眉頭,對左高輕聲說道,“你派個人跟去看看。”
他心中始終還是有些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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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高應了命令就差了個人出去,“屬下領命。”
“陛下,按照你之前安排的,貴人進宮之事也是如期舉行的,您受傷昏迷如此久之事除了鄭太醫和李公公還有屬下之外無人知道,就連孟妃娘娘都不知曉。”左高說道,還好之前陛下早就交代了下來。
陛下他恐此次去烏山定會惹些是非,提前給安排了下來。若他就算出了什麽事,也一定不可讓外界知道。
若是知道了,這天下指不定就會出什麽亂子。
這些事,他還是辦的很妥的。
可是沈宣現在壓根就不在乎這些,他一心想着的便只有邊江兒,他擔心,若是她出了點什麽事。
出了事的話,那他又該如何呢?
“娘娘。”見到邊江兒的那一刻再也止不住淚水,直接就跪在了她跟前。
還好,娘娘好好的。
若是她當真出了什麽事,她真的無法接受。
“你這是做什麽?”她扶着青娣的手想将她拉起來。
可她卻一直跪在地上,“青娣是娘娘的人,無論生死青娣都想跟在娘娘身邊。”
而不是去護着其他人。
烏山的時候若是她能留在娘娘身邊,能替她擋個幾刀也好啊,可是卻獨留下娘娘一人,受了那麽重的傷。
看着青娣這般模樣邊江兒無奈的笑了起來,一邊扶起了她,“日後我去哪兒都會帶着你的。”
青娣看着邊江兒依然是淚眼婆娑。
“你這傻丫頭,有什麽好哭的。”
“青娣只是替娘娘不值得,娘娘為了救陛下受了那麽重的傷,可陛下他貴人進宮之事一刻都沒有耽擱。”
那日昱先生和娘娘走之後,她遣走了搜尋的侍衛,稱娘娘回了邊府,府中有些事需處理。
這般看起來漏洞百出的謊言,可竟真未有人懷疑,包括陛下他。
陛下他更是自回宮之後就未再出現過,聽聞養心殿裏夜夜歌舞升平,誰都在享樂,可又有誰還記得了她們娘娘。
她看着青娣笑了起來,“我這不是好好的,昱先生這醫術可不是宮中禦醫所能比的。再說,貴人進宮,不過就遲早之事。”
她就好像往日一般笑的灑脫,看不出有任何的傷心的樣子。
青娣來了,她也到了該回去的時候。
她特意畫了個精致的妝容,換上了一身粉色的衣衫。
這番舉止倒不像是平日的做派,可這粉色也是極為适合她的,論之天仙之容,也不足為過。
沈昱看着她,眼神裏卻依舊是遮不住的擔憂。
“你還傷心嗎?”這些日子來,她那般憂愁的模樣是他從未見過的。
可邊江兒看着他認認真真的點了個頭,“傷心。”
“你倒是回答的爽快。那這樣你還要回去?”
“自然是要回去。”
“這些種種,你皆能放下嗎?”
“執念放下了,只是歡喜還在心中。可是人生苦短,何必執着于求而不得的事。”她看着沈昱笑了起來,又是昔日裏那般灑脫的模樣,恍惚間他又仿佛看到了曾經無拘無束的她。
看她上了馬車,他心中依舊擔憂,若是這般下去她定會将自己的身體折騰的還不如以前了。
“陛下,皇後娘娘她回宮了。”左高從門外匆匆忙忙的走了進來。
“她可安好?”他原本拿着的藥都沒喝,看着他着急的問了起來。
“娘娘她無礙,只是......”
聽着無礙他神色終于緩和了些,可左高的一句只是卻讓他不自覺的皺起了眉頭,“只是什麽?”
“只是她不是從邊府出來的,她是從昱王爺府中出來的。”頓了頓他又說道,“早前烏山的時候曾有侍衛依稀看到過昱王爺,當時屬下只以為他看花了眼,可是現在看來許是之前那個人确實是昱王爺。”
砰.....
沈宣手中捏着的藥碗掉到了地上,他神色哀傷,可卻顧不及其他,落寞的坐在了床邊可剛坐下又咳了起來,李安着急的迎了過去,“陛下,你要保重龍體啊。”
那絹白的手帕的血色都還帶着些烏黑的模樣,陛下這一回中毒很深,雖說解了毒,可這身子卻虛的很。
切不可大悲大喜。
左高還是覺得皇後娘娘她不是那般的人,她能為了陛下不懼生死,又怎會和昱王爺有點什麽,肯定也有着些機緣巧合罷了。
“陛下,要不奴才去邀娘娘來養心殿?”李安試探性的問了起來。
沈宣皺着眉頭說道,“罷了,她既然安好便無妨,此事日後再談。”
他不想讓她看到自己這般模樣。
“娘娘,新進宮的貴人過來請安了。”
回了宮中,依然是那些減不了的繁文缛節,她應了聲收拾了番才來到堂廳,這傷還未算的上痊愈,也不想讓這些人看到自己這般憔悴的樣子。
她坐在鳳位,看向一衆人。
大抵都是貌美又嬌羞的姑娘,她才多久沒回宮中,這後宮的美娘子倒是越發的多了起來。
邊江兒倒也不見得生氣,自然而然的和一衆貴人談笑起來。
昔日裏行軍時她見的最多的便是随軍的廚娘和女軍醫,各個都是英氣十足。
而這後宮中的女人說起話來輕言細語,周身都散發着女人家的芬芳,看起都是嬌滴滴的我見猶憐。
諸多美人,可沈宣依舊獨寵孟傾城一人,這一點她還是想不明白。
至今,她也沒看出來這個孟傾城身上究竟有什麽過人之處,反而不如新進宮的這些貴人來的讓人印象深刻。
正逢早晨,大家都還沒有用早膳,正好宮人呈了些糕點上來,倒也是來的正是時候。
不過這些糕點是?
“娘娘,這些是瑩貴人特意做的,還新鮮着呢。”侍奉跟前的公公輕聲說道。
李瑩低頭謙卑的說道,“是臣妾現拙了。”
這位瑩貴人生的确實生的花容月貌,人也是溫婉可人。
邊江兒笑了笑,“這糕點倒是挺為別致的。”
然後随手拈起一塊糕點,送入嘴中,“味道也不錯,瑩貴人有心了。”
這糕味道确實不錯,比起禦膳房的都更甚之,而這花紋也是極為別致的,邊江兒看着李瑩露出淡淡的笑容,“這花紋倒是挺別致的。”
李瑩颔首,笑顏間帶着溫柔的氣息,“過些時日,便是花燈節了,臣妾這糕點是仿着花燈做的紋樣。”
花燈節?
邊江兒放下手中的糕點,心中思緒頗多。
南國的花燈節向來都很熱鬧,放一盞花燈,為家人祈福,亦或者為心上人祈福。
可這些離她都相距甚遠,自她去戰場之後,花燈節是什麽,她都快忘記了。
看着邊江兒有些落寞的神色,李瑩心中仿佛又想到了些什麽。
剛從儀鳳閣出來,鄭月如就纏着李瑩起來,“瑩姐姐,你這糕點可否教我也做做。”
剛剛熒姐姐做的糕點深得皇後娘娘和衆人的喜愛。
若是她做了呈給陛下,陛下應當也是歡喜的吧。
之前那次失敗,她一直都認為是太過突兀了些,自然驚着了陛下,但是今非昔比,她現在既然進宮了,自然要珍惜好機會。
皇後又如何,只要得了聖寵,還不是為所欲為,就和那孟妃一般。
李瑩看着她笑了笑,自然的應了聲,“可以。”
禦書房外,一聲敲門聲響了起來。
沈宣有些欣喜的看向門外,是她來了嗎?
他有些歡喜的打開了門,可看到門外之人時,他的臉黑的都快擰出水來。
“臣妾親手做了些糕點,特意送來給陛下嘗嘗。”門外,鄭月如特意穿衣打扮了一番才站在門口,眉眼間都是柔情。
可沈宣的臉色卻越發的不太好起來,他冷眼看着走過來的公公一眼,“朕的禦書房什麽時候變成誰想來就想來的了。”
聲音淩厲,帶着怒意。
聞聲,鄭月如吓得趕緊跪在了地上,“臣妾莽撞,求陛下恕罪。”
又和上次一般,再一次惹惱了陛下。
可難得今日的沈宣并不想追根究底,反而只是冷着臉揚長而去。
他兜兜轉轉還是走到了儀鳳閣,思忖片刻,還是走了進去。
明明都在宮中,可自烏山之後兩人便再為見過,他看着她心中有萬般話卻不知如何開口。
而她看着他依然是笑的那般灑脫,“臣妾參加陛下。”
沈宣看了眼她,就在她旁邊落了座,薄唇微啓,“顯少有女人遇到危險時,會站在朕的跟前的。”
他像是感嘆可又像是敘述着平淡的事情一般,只是眼神一直時不時的瞥向她。
可她神色未有多大的變化,“陛下是南國的天子,臣妾盡的不過就是南國子民該盡的責任罷了。”
他一手挑起她的下巴,冷着眼問了起來,“只要是南國之君,無論是何人,你都會這般?”
“對。”她巧笑着将沈宣的手給握住又放在了桌上。
這次回來,她和他之間總感覺疏離了不少,她就好像刻意的和他之間保持距離一般。
他看着她,依然是那張風輕雲淡的臉龐,心中又想起她和沈昱之間的糾葛,心中更覺得有些難受。
他站了起身,刻意的背對着她,“此次烏山皇後護駕有功,可想要什麽賞賜?”
賞賜?
又有哪一次她想要的她當真給了她,她做的再多終究敵不過孟傾城的一句話,她沉聲說道,“臣妾只是盡的本分,別無他求。”
話中,盡顯疏離。
沈宣苦笑一番,回過頭看着她又突然說了起來,“朕意欲給昱王爺賜婚,你可有推薦之人?”
昱先生曾經說過,身在皇家不得不為,他那般喜愛自由之人,竟也逃不出被這不得不為給約束的時候。
見她未說話,沈宣的眉頭皺的更深了,“朕那皇帝至今還未立個正妃,若是一直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他也該收收心了。”
邊江兒看着他認真的說道,“他倒不是那般喜歡被束縛之人,興許這樣他更歡喜呢。”
“那你可是認為朕在強人所難?”他饒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見着他的神色有些生氣,她想着他興許不喜歡她太過介入他們家之事。
她想了想,開口道,“這是陛下和昱王爺之事,陛下應當是和昱王爺商量,臣妾怎能妄議。”
又是不歡而散,沈宣冷着一張臉從儀鳳閣中走了出來。
正巧與準備進儀鳳閣的李瑩迎頭相撞。
李瑩見狀,也顧不得其他,跟着跪在了跟前,“臣妾莽撞,擾了陛下,求陛下恕罪。”
沈宣冷着一張臉看了眼面前的女人,又看了看她手中的花燈,問了起來,“你來儀鳳閣做什麽?”
“是臣妾莽撞,着急給皇後娘娘送去花燈,不曾想擾了聖駕。”她颔首,細語綿綿。
沈宣對面前之人談不上什麽興趣,只是好奇她什麽時候喜歡上了花燈,他冷聲開了口,“皇後她要這花燈做什麽?”
李瑩低聲說道,“前些日子去娘娘宮中,偶有提及花燈節之事,見娘娘對花燈節比較有興致,臣妾特意去尋了盞花燈想給娘娘送過去。”頓了頓她又嘆了口氣,“娘娘她經年在戰場上,想必這花燈節她應當是顯少去過的,應當還是有些興趣的。”
這似乎也是,畢竟還是個女兒家。
自幼在戰場上長大,這些女兒家喜歡的東西,她應該都顯少接觸過吧。
沈宣看了眼李瑩一眼,也未責罰,便轉身離去。
沈宣坐在榻上,眉頭緊皺,他看了李安一眼,開口問道,“最近皇後在做些什麽呢?”
“回陛下,娘娘她近日裏都在儀鳳閣,要麽練練劍要麽看看書,倒也是沒什麽大事。”李安應聲答道。
可沈宣的表情依然顯得有些嚴肅,又問道,“她最近就沒別的事嗎?”
陛下可是覺得娘娘身為皇後有些太閑了。
李安想了想,回道,“皇後日常處理的內務娘娘倒是處理的挺妥當的,一般晨日就處理的差不多了。”
他一邊說着一邊看着沈宣,可他依舊眉頭皺着,看起好像并不關心此事。
思考了一番,他緩緩道來,“倒是近日裏瑩貴人時常給娘娘送些點心過去,娘娘倒是歡喜的很。”
點心?
這句話倒好像是激起了沈宣的興趣,他嘴角帶着些笑容,“是什麽樣的點心?”
說着李安就将桌上的那盤點心給端了起來,算起來,瑩貴人也送過好幾次來了,但是陛下從未留意過。
沈宣看了眼他端着的點心,又拿了一塊細細觀察,看的差不多了他便将點心送入口中。
不甜不膩,恰到好處。
這點心倒是不錯。
不過,沈宣開口問道,“這瑩貴人是哪一位?”
看樣子陛下他還當真未将這宮中的妃嫔給放在心上,真是可惜了這些如花似玉的美人,李安輕聲說道,“前些日子在儀鳳閣門外擾了聖駕的那位便是瑩貴人。”
那不就是說起給皇後送花燈之人。
瑩貴人?想來,她倒是挺合的上她的性子。
沈宣不由分說的直接說道,“宣她過來。”
李瑩侍奉在跟前,正合時宜的将手中的茶給呈了上去。
沈宣端着茶品了起來,清新脫俗,倒不似宮中其他茶,他開口問道,“這是什麽茶?”
“三月春。”她淺笑盈盈,眉間溫柔竟顯,“摘了春日開得正盛的花,便有了這三月春。這茶能呈上來,還多虧了皇後娘娘。”
沈宣饒有興致的看向了她,“此話怎講?”
“臣妾昔日裏雖說愛捯饬這些東西,但大抵都是獨自一人,進了宮中呈了這些給皇後娘娘,幸得娘娘賞識,也讓臣妾這般的人有了現拙的機會。”
她句句不離皇後,好像對這位皇後很是喜歡。
這倒是和其他的女人有些不同。
“倒是好茶。”他看着她滿意的笑了笑,“看樣子,你挺喜歡皇後?”
“娘娘她為人大度,對宮人和妃嫔都很好,自然深受大家的愛戴。”她如是說道,輕聲細語。
沈宣撐着頭,想起她的種種,嘴角不由得露出一絲笑容。
李瑩低着頭還是看到了他唇邊若有似無的笑意,她又輕聲說道,“前些日子,送過去的花燈娘娘一直挂在儀鳳閣中,看起來倒是當真喜歡這花燈節。”
她這話就像是故意給沈宣說的一般,特意的将她的喜好透漏給他。
“是嗎?”沈宣淡淡的說道。
雖說表面上沒有多說什麽,但是心中已經開始謀劃起來。
轉眼便到了花燈節。
沈宣邀了邊江兒出了宮,這一回竟難得未邀孟傾城,就他二人。
可邊江兒心中還是有些擔憂。
“陛下,前些時候才烏山遇險,今日又何必非要去呢?”她看着他有些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