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忘憂
“你來了。”
月夜下,那素衣女子瞧了眼提着酒走來的白衣男子,又自顧自的斟上了一杯酒。
“是不是覺得我的王爺府還不錯,有一直住下去的想法?”他故意說笑着朝她走了過來。
自從從烏山回來,這小半月來她一直待在他的王爺府,雖說傷好的差不多了,可她卻皺起的眉頭卻從未減過。
“确實還不錯。”可回以她的是她淡入水般的笑容。
沈昱笑了笑。
将手中提着的酒放到了桌上,嘴角還挂着一絲笑容,“慶祝你重傷初愈,我特意了拿了我窖藏的珍釀。”
說完,還将酒瓶朝她推了推。
她擠着笑容,接過了酒,倒進了新的杯子中來,又端了起來,卻遲遲未咽下。
她放下了手中杯子,看向沈昱,“昱先生,陛下他如何了?“
“宮中傳來消息,皇兄的毒已經解了,他已經無礙了。”
“他可有提及到我?”她轉頭看向他,看着他竟有些期許。
可沈昱沒有說話,自己給自己斟上了一杯酒,就好像刻意躲避她的眼神一般。
聽宮中傳來消息,他自烏山回去之後稍加調理便已經好轉了,只是好轉後,他又立即開始張羅起貴人進宮之事了,可這些話他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他有些為難的說道,“你也知道,宮中之事我也算不了有多清楚。”
看他這般模樣,她也還是明白了二三,沈昱沒有說話,邊江兒也算明白了個二三,她再将酒杯拿了起來放在鼻尖聞了聞,終究吞了下去,“這酒,叫什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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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憂。”
忘憂,忘卻世間之憂。
無論她在做什麽,他其實好像都不關心,就算不回去,可能也沒有太大的關系吧。
看起來,他應該也不記得她了。
她一口将剩下的酒也吞進了肚中,苦着臉,“這酒,可真苦。”
說着,她就連面色也跟着苦澀了幾分。
她趴在桌上看着沈昱醉眼惺忪,“昱先生,你說這世間當真有忘憂之物嗎?”
“也許有,也許沒有。”他看着她,心中疼惜,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
而邊江兒只是趴在桌上,看着他半認真半開玩笑的說道,“若是有的話,你一定要替我尋一株。”
她如此模樣和昔日裏都不相同,卻更讓人心疼。
他看着她,佯裝鎮靜,“前些日子裏你不是還信心滿滿的說什麽一定要除掉孟妃的,怎麽現在不止沒有動靜了,整個人還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
她又倒了杯酒,可入嘴中依舊苦澀,“我以為這場仗和以往的一般,只是換了戰場。可是我忘了,以前我打的每一場仗都是冷靜的,可當戰争中參雜了兒女情長,這打起來也自然不大得心應手了。”
“江江,究竟是怎麽了?”
從他帶她回王爺府來,她對那日之事一直只口不提,他知道她不是魯莽之人,不可能自己将自己弄成這般德行。
她會如此定然與他皇兄有着脫不了的幹系。
她吸了口氣,終于開了口,“前些日子在獵場的時候遇到刺客,我為他們二人善後時受了傷,這種小傷按照以往的話我都根本不去在意的,但是後來回來的時候看着二人如此甜蜜的樣子,我竟有些矯情起來,覺得傷口特別的疼。這一次傷的很重,那時候,我一度以為我可能熬不下去了,我雖擅長打架,但是我其實從未試過一個人和數百個人打架,當時其實眼前的人影都有些模糊了,我都是依靠着本能在和他們戰鬥,但是沒有想到我居然還熬了過來,活了下來。其實當時看着他們二人離去的背影的時候竟有一些羨慕,也有些心疼。”她擡起了手拭掉了眼角的淚水,又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可卻遮不住眉眼中的憂傷,“這一次算我命大,若是命淺的話可能今日也坐不了這裏同你一同喝酒了,也許你就只能對着一堆墳包飲你這舍不得拿出來的珍藏了。”
她不同于其他的女孩子,他認識她開始,她便像個男孩子一般,如此兒女情長的模樣他第一次見着,也從未想過她會這樣。
可若是良緣,他自然是替她歡喜,她這般的模樣他又怎麽開心的起來。
他有些無奈,有些難受,口中幽幽說道,“你大可以不用這樣的。”
本想伸出去的手還是停留在石桌上。
“昱先生,你知道嗎?”她突然沉聲說了起來,“我想過很多種未來夫君的模樣,想着大抵要按着我們家嚴苛的條件去找,可是後來還沒有來得及找到便進了宮,我算不上執念太多的人,不是我的,我從不會強求。可我......”
她說着說着聲音都更小了起來,“我從記事開始就在戰場上長大,我知道能救自己的只有自己,只有自己變得更強,才不會再受傷。一次次受傷流血結痂,到最後都是我一個人熬過來的。我怕,長久以來我都習慣了依靠自己,可我怕我會去羨慕,當我開始羨慕了,我感覺我就變得脆弱了。”
“江江,你不一定要同別的人一樣,你就是你。”
“但是我大概還是有些羨慕孟妃的吧,她遇到危險的時候,陛下會去救她。大抵每個女孩子都想像孟妃過得那般吧,被男人捧在掌心裏,而不是像是我這樣過着刀口舔血的日子。我可能不大适合待在宮中吧,還是不摻雜任何感情的戰場傷上可能更加的适合我,我果然還是做不了什麽尋常女人。”
他嘆了口氣,“今日這樣倒是不像是你了。”
“情愛二字,世間疾苦。”她看着天上的圓月勾起了嘴角,只是眼眶裏就好像住了一條小河一般。
她終于算是明白了,她對沈宣早已過了臣子的界限,她喜歡他。
所以她比關注任何人都還關注他,可是他又不可能屬于他,她只能一個人如此無力。
她又将那瓶酒整個提了起來,灌進了嘴裏,口中喃喃道,“最難受的不是我喜歡他,而是我因為喜歡他連他喜歡的人也要去維護。”
今日的她好像借着酒勁好像約摸着參悟出了些什麽叫做情愛的道理。
“昱先生,你說若是這世間上若真的有忘憂該多好,我只想做個簡單之人。”
“江江,你醉了。”
“無妨,讓我再醉個幾天,然後一切又重新開始了。”
她一口口的喝着酒,直到醉倒在桌上。
而沈昱就守在一旁,看着她難受的樣子他心中更不是滋味。從未想過她會傷的如此之重,她打仗時向來有自己的謀劃,從不會去做奉人頭,己所不能及之事。
可這一回,她竟然不顧懸殊,将自己弄成這般德行,若是晚一步,可能連命都沒了。
身子受傷就罷了,連心,也給傷了。
看着沉睡的她,他終究伸出了手像是以前一般摸了摸她的頭,輕聲呢喃,“江江,若是真的有那麽難受的話,就結束這一切吧。”
他抱起了石桌上的她朝屋裏走去,她的眼角分明還挂着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