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狹路相逢” (17)
分,換了不同場景,內容大同小異,男主角不變,當出現一男兩女的荒唐戲碼時,白露猛地捂住嘴,奔向衛生間。
吐了個淋漓盡致後,白露仍跪坐在地上,表情呆滞,仿佛仍然無法從那個世界走出來,那個充斥着各種陰暗肮髒和罪惡的世界。
那一段段對話錄音裏,有她熟悉的聲音,也有兩個都是陌生的,談論着或隐晦或明目張膽的交易;那些偷拍的限/制/級畫面中,那個一身肥肉的男主角戴上眼鏡套上西裝後,就搖身一變成兢兢業業的公仆……
她不恥地從牙縫裏迸出幾個字,蛀蟲,吸血鬼。
而那個人,在這裏面扮演的角色,同樣讓人不恥且憤怒。
熟悉的和弦聲遠遠傳來,這才猛地将白露拉回現實中。
她扶着馬桶站起來,返回那間影音室。
是她的手機在響。
她忽地緊張起來,一定是那個人,他每天都會不定時打來電話,詢問她在家的情況。今天他出差,幾小時都在飛機上,她才以去美容院做按摩為借口,得以來此。
白露屏氣凝神了幾秒鐘才拿起手機,一看屏幕不由舒口氣。
是小天打來的。
接通後,聽小天彙報家裏的事,來搶房子的那家人灰溜溜地走了,工廠也沒戲了,但有人往村小學和鄉中學各捐了一筆錢。白露不禁一出神,那是她讀過書的學校。
小天不無擔憂道:“姐,我覺得,他的能力是不是太大了點?這畢竟是跨省,聽說那家人在市裏也有後臺,當初救我出來時,那個小童就帶點兒道上做派,他們會不會是黑……”
“不是。”白露接過,看着地板上的一箱東西,又低喃一遍,“他不是。”
小天沉默幾秒,又遲疑着說:“咱媽還在電話裏說,又有人給你提媒,男方家裏做生意的,條件不錯,人也本分厚道,媽想讓你回去看看,我說你現在學習忙……”
挂掉電話,白露嘴角釀起一抹苦笑,那樣的生活,她早就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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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頭看向腳邊黑黢黢的家夥,它代表着醜陋罪惡的過去,也意味着兇險莫測的未來。而她,已經踩進了一只腳。
拎着沉甸甸的包下樓時,白露走到那副溫柔淺笑的照片前。
她看着“她”低喃出聲:“如果是你,你會怎麽做?”
然後不覺輕笑,“一定不會這樣對不對?”
那人無聲地淺笑回視。
“可惜,我不是你。”
白露剛從美容院後門進去,跟已經按了好幾回、還睡了一大覺的那個曾在街頭騷亂中/共患難今天特意被她找來“掉包”的女同學碰了頭,程彧電話就打了過來。
問她在做什麽,白露揉着酸痛的肩膀說,“按摩,早上起來渾身發酸……”
他說:“好好按,等我回去,我給你按,讓你體驗體驗我的技術……”說到最後似乎帶了些別的味道。
隔着聽筒,聽到他似有如無的笑意,仿佛就在耳邊,似乎還有溫熱的呼吸吹在頸上,白露剛接受了一場冰水般殘酷洗禮的內心,早已結了一層霜,可此時臉上又不自覺地發熱,整個通話過程中,對她來說如同一場冰火交加的折磨。
直到那邊傳來關車門的聲響,以及別人的說話聲,他才結束話題,問她:“還有別的事麽?”
她說沒有。
其實她還真有問題。她想問,為什麽?為什麽他那只神秘箱子的密碼,是她的生日?這究竟只是個巧合還是另有原因?為什麽要讓她如此“順利”地知悉一切?為什麽她要遇上他,還要被卷進來……
她還想問,為什麽他不是個好人?為什麽明明十惡不赦冷酷又陰狠,卻總是觸動她心中最柔軟的部分?為什麽他那些用來作惡的手段反而會成為她家危難之時的救命草?
她的世界裏,向來橫平豎直,黑白分明,從來沒有這麽多“為什麽”,她知道這樣很蠢很過時,可至少活得坦然。但自從認識他,她被迫着一次次扭轉原則,一次次模糊界限和底色。
如今,竟面臨着全面的颠覆。
白露一覺醒來,發現本該今晚才到家的男人居然在身邊睡得正酣,不禁暗暗驚訝,他什麽時候摸上床的?她竟然沒有一點印象,習慣真可怕。
下一秒,注意力就被他臉上的新生事物吸引了去,那是一層淡青色的胡茬兒,從他的硬朗的下巴上冒出,他素來注重儀容整潔,所以,她還是頭一次見識這個——雄性十足的東西,是最近雄性荷爾蒙分泌得太旺盛了麽?
嘀的一聲響,打斷白露的遐思,忙伸手摸到床頭鬧鐘,他每天六點起,靠生物鐘。她七點,靠鬧鐘。把鬧鈴關掉,然後輕手輕腳地起床。
白露洗漱完,又喝了一杯蜂蜜水後,就去陽臺上舒展肢體,做些簡單的動作,這些天她情緒起伏太大,飲食和休息也難免受到影響,她自己怎麽樣都行,千萬不能影響到腹中寶寶。這可是她現在荒漠般的生活裏,唯一的一片綠洲了。
正做到一半,就聽客廳裏電話響,她趕緊跑過去接,是療養院打來的,護士說:“阿姨一大早起來就念叨酒窩姐姐……”還沒說完,電話就被人搶走。
“姐姐,”那邊怯怯地叫,“你能來陪我玩嗎?”
孩子一樣的老人,讓人不由心頭一軟,白露當即點頭答應。
回到樓上卧房,那人睡得無知無覺,她在床頭留了張字條,然後去換衣服,打電話叫司機備車。
程母氣色沒有上次好,臉頰微微瘦了些。
護士解釋,“最近降溫,院裏有流感,阿姨也感冒了,這兩天才好。”
白露問,“他知道嗎?”
“程總來看過兩次,阿姨還問起你,他說你現在不能感冒。”
程母在一旁慢幽幽道:“我已經好了,這裏太悶,我要出去。”
得到護士允許後,老人家立即去櫃子裏翻衣服,拉白露做參謀,喜滋滋地收拾打扮。
白露讓司機開到火車站附近的中山路,這裏有衆多老字號食府,一老一少坐在窗邊位置,看着窗外上班族行色匆匆地經過,回過頭慢條斯理地品嘗桌上一盤盤精致的早點。
看着對面老人對付着牛肉灌湯包,一副心無旁骛的樣子,白露頓時明了為何程母對她一見如故,為何她對老人家無法拒絕,因為她們是相像的人。
想到此時應該還在酣睡的男人,以及前兩天發現的那些東西,她不禁低嘆,對于一位母親來說,變成這個樣子,未必不是種幸福。
只是,這樣他就更孤單了。
當一個男人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兩位女性,失去世上最能讓他變得柔軟的兩種感情……所以他才會在這條路上一意孤行,越走越遠吧。
見她思緒飄移,程母不禁問:“你在想什麽?”
白露一愣,有一個瞬間覺得對面的人恢複正常,可再看去那雙眼裏分明只有懵懂,只有眼前的食物。
她笑笑:“我在想,待會兒咱們去哪裏玩。”
程母一聽大樂,兩三下喝光碗裏的粥,“我吃完了,走吧。”
來這座城市近四年,對那些好玩的地方白露也僅僅是“聽說”過,如今,和這位特殊的同伴一起,被老人周身洋溢着的童趣的感染,她居然也興起了玩心。
在一條彙聚了各地特色小吃和小玩意的街道,一老一少逛得興致盎然,沒多久白露手上就提了一袋子東西,程母手裏捏着三個顏色鮮豔的面人兒,臉上綻開花一般的笑顏。
路過一家很有懷舊的味道的照相館時,程母駐足觀望。
看她一臉向往,白露問,“想照嗎?”
店門上拴着鈴铛,有人進來時會發出一聲脆響。
裏面布置得也很仿古,照相機居然是蒙着一塊布的那種。牆邊各種背景板,道具,還有她小時候照相騎的小木馬。
師傅問怎麽拍?
程母卻說等哥哥一起,白露只好給程彧打電話。
老人見到什麽都新鮮,東摸摸西瞧瞧,嘴裏還喊着:“白露過來看這個。”
白露驚訝,“您記得我名字?”
老人點頭。
不多時,窗外一陣剎車聲,白露擡頭,看見熟悉的車子停在外面,程彧下車,穿着黑色風衣,扣子沒系,露着裏面的白襯衣,比平時多了幾分疏朗和落拓。再看臉上,睡了幾個小時,就又精神頭十足了。
白露問程母,“您知道他名字嗎?”
程母看過去,面露困惑。
叮的一聲,門被推開,眼看着那人朝他們走來,白露低聲說,“他叫程彧。”
“程彧。”老人重複。
程彧走近剛好聽到,腳步一頓,眼裏閃過驚喜,還有感動,許多複雜的情緒湧出來,又很快散去。
他兩步走上前,伸開手臂擁抱住母親,聲音有些哽咽,“媽——”
老人被他勒得不舒服,不敢出聲,求助地看向白露。
白露眼裏已經閃了淚光,沖她點頭,微笑。
老人這才松了口氣,也跟着笑,不太習慣地伸手環住這個人高馬大的“兒子”,還像模像樣地拍了拍他後背。
師傅在旁邊感慨:“我還以為你們是母女,原來是婆媳,這年頭兒這麽孝順的媳婦可不好找了。”
白露一怔,那邊兩人卻像沒聽見般。
等程彧終于松開,師傅說:“可以開始了嗎?”
他點頭,小妹拉出一道畫有椰林海灘的背景板,一張椅子,給程母坐,讓他們兩個站到身後,程彧那麽大個大人物,被攝影師指揮着“左點,右點,表情自然點……”
白露暗自好笑,随即感到他投來的目光,沉沉的,落在臉上有點熱。
師父已經鑽到布下面,大聲喊:“做好準備,一。”
“二。”她的手被包裹住,心輕輕一顫。
“三。”鎂光燈刷地一閃,照完了。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晚八點—十點,下章。
對這兩天的遲更,深表歉意。
☆、42
“三天後來取照片。”師傅說。
程母着急要看,小妹揚了揚手中拍立得,變戲法兒般遞過來一張,程母大喜。照相師傅直搖頭,順便吐槽,“現在的人真是浮躁得很,兩三天都等不得。”
小妹吐吐舌頭,“你慢你的,我快我的,顧客滿意才是最重要的嘛。”
那張彩照,被程母攥在手裏,像寶貝一樣,指着每個人念念有詞,白露姐姐,程彧哥哥……
白露也看了一眼,方才醒悟,這個,怎麽看都像一張全家福……随後又忍不住偷瞥某人一眼,還挺上相。
出了照相館,程彧看看時間,“一起吃午飯吧,我早飯還沒吃呢。”然後問母親,“媽您想吃什麽?”
程母想了想,“餃子。”
“那就去吃餃子。”
白露遲疑了下說,“要不我們自己做吧。”
在白露心中,餃子這東西,吃的就是個心意和氣氛,外面的味道再好終究是少了些家的感覺。她沒在“家”這個定義上多想,只是單純覺得該讓老人家吃一頓地道的餃子。
定好了三鮮餡兒,三人去超市買食材,老人家見到琳琅滿目的商品好奇不已,興致勃勃地流連于各種貨架間,往購物車裏抓了一堆堆色彩斑斓的東西。
終于回到別墅,已經十二點。
周姐有事一早就告了假,白露洗手進廚房,程彧陪母親看了會兒電視,也溜進來要幫忙。
白露不屑,“你會什麽,別越幫越忙。”
他笑笑,“別隔門縫看人。”
她有意為難,讓他摘韭菜,結果他一句怨言沒有,手腳麻利得很,等她這邊和完面,韭菜已經洗完在控水。至于幹淨程度,有潔癖的人做出來的東西她放心。
她切餡兒時不小心辣到眼睛,忍不住擡手去揉,越揉越辣,程彧自後面從她手裏拿過刀,“我來吧。”
握刀姿勢正确,動作娴熟,切得竟又細又勻。
白露看得驚訝不已。
等到開始包餃子,程彧再次上陣抄起擀面杖熟稔地擀面皮兒時,白露終于忍不住問:“還有你不會的嗎?”
他笑了下:“當然有。”
白露心裏有種微妙的感覺,她七歲就學會包餃子,八/九歲時包的不比大人們差。可如今在這個男人面前,她為數不多的優點都被他無所不能的光芒所掩蓋,唉。她只好努力地把每只餃子都包的像個工藝品,整整齊齊碼成一排排。
當然速度也很重要。
不知不覺中,兩人竟配合的默契十足。
程母在一旁揉面球,偷了蝦仁喂露露,玩得不亦樂乎。
終于等到餃子熱氣騰騰端上桌,葷素搭配的四道家常菜也上齊,三人坐好,齊齊開動時,白露有種正在吃年夜飯的感覺。這才意識到,自己主張回來包餃子是因為去年除夕沒吃到,潛意識裏一直遺憾且想念着。
也終于明白,為何他大年三十跑去談生意,以及他二十九那天失蹤去了哪裏……
吃飯過程很溫馨,直到發生了一個小插曲。
程母吃細嚼慢咽地吃了會兒,忽然放下筷子,用手抓起兩只餃子就往衣兜裏揣,倆人同時愣住,“媽……”
“阿姨……”
就見程母手再次摸向盤子,嘴裏嘀咕,“小悅最*吃這個……”
接着就聽吧嗒一聲,程彧手中筷子掉落在桌上。
白露望去,見他視線低垂,兩頰肌肉微微抖動。
程彧快速呼吸兩下,恢複了神色,伸手握住母親的手,“媽,別這樣。”
程母不滿地看他,對上他的視線後眼裏閃過一絲驚懼,随即停下這怪異舉動。
程彧親自陪母親去洗了手,回來後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給母親夾菜,給白露倒飲料,老人忘性極佳,注意力很快就落到食物上。
到了傍晚,程彧要送母親回療養院,老人家明顯不舍,白露心裏也挺不是滋味,明明這裏才是她的家。他解釋道:“我媽身體還有其他問題,那邊醫療設施齊全,還有護士陪夜,更方便些。”同時跟母親承諾下周末再接她來包餃子。
老人臨出門時忽然回頭,抓起白露的手腕,然後皺眉。
白露愣了一下恍然大悟,解釋道:“那個太貴重,我怕弄壞,就收起來了。”
老人不語,抓着她的手不放,力道不小,指甲陷入皮肉裏,場面一時微僵。
程彧袖手旁觀,毫無解圍的跡象。
白露想了想只好說:“我去拿,這就去。”
她上樓從梳妝臺上的首飾盒裏取出用綢布包裹的手镯,在程母面前戴上,老人這才面露微笑,順從地跟兒子上了車。
晚上程彧回來,頗鄭重地說:“今天謝謝你。”
只剩下兩個人的時候,氣氛又恢複到略顯疏離的微妙狀态,白露低聲說:“我不是為了你。”
他不以為然,“不管為了誰,她老人家開心,我就感激。”
第二天一早,程彧剛起床,放在床頭的手機就開始震動。
他立即回身拿起,看到屏幕上的號碼不禁皺了下眉,邊往出走邊按了接聽鍵,一手系着襯衣扣子,還沒到門口,腳步猛地頓住。
這邊白露已被剛才的震動聲擾醒,迷瞪了一會兒睜開眼,一眼看到杵在門口的男人,身體呈現出明顯的僵硬狀,她感覺不對勁,就問:“怎麽了?”
足有三秒鐘,程彧才機械地轉過身,看着她說:“我媽走了。”
白露沒反應過來,走去哪了?
他重複一句,“我媽去世了。昨天夜裏,腦梗。”
程彧身上襯衣扣子只系了上面兩顆,腹肌隐約可見,他沒有表情地說完那句話後,像是有瞬間的恍惚,然後朝床的方向走過來,緩緩地在床角坐下。
只見他脊背微弓,兩手垂在身側。
平日的氣勢蕩然無存。
宛如一座沉默的雕塑。
白露許久才消化了這個噩耗,她掀起被子手腳并用地挪過來,無意中碰到男人的小臂,被他肌肉贲發的力道吓了一跳,低頭看見他掌下的床單,已糾結成一團……
她的手覆上他的手背,輕輕出聲:“要我跟你一起去嗎?”
又過了幾秒,才聽到他呼出一口氣,低低地應了一聲。
出門前,白露戴上手镯,想起老人昨日的執拗表情,眼裏立即噙滿淚水。
在那個五彩斑斓的房間裏,白露看到了老人最後一面。
表情安詳,仿佛只是睡着了。
白露難過中又不免唏噓,生命脆弱,人生無常。
看到床頭透明飯盒裏她昨天裝的餃子時,再也控制不住情緒,捂住嘴哽咽出聲。而那個人,自始至終,都冷靜自若,只有足夠熟悉他的人才能感覺到有一層沉默的悲傷籠罩着這具軀體。
接下來的後事,白露并沒能參與,她只逗留了不到一小時便被程彧讓人送回別墅。一直到晚上,他打來電話,說不回來,讓她早點休息。
再次接到他的消息,是四天後。
許久不見的小童風風火火地問:“老大回去了嗎?”
白露說沒有。
“這兩天打電話了嗎?”
“也沒有。”
“糟了。”
白露一愣,“怎麽了?”
那邊沉默一瞬,“老大,失蹤了。”
原來程彧在母親去世那日陪了一天後,第二天一早就安排火化,下午就在小童他們的陪同下,帶着母親骨灰去與父親合葬。返程時他要求自己走,他們以為他需要一點時間獨處,可是幾個小時後再打電話就關機,一直沒再開過,打給他的秘書說他這兩日壓根就沒踏進公司半步。
他這人本來就難以捉摸,遇到這種情況又突然斷了聯系更讓人擔憂,小童懊惱道:“我擔心老大他受不了打擊,會想不開。”
白露心中一滞,想起那日被他死死揪緊的床單,口中卻說:“不會,他不會的。”
“你不知道,當年嫂子沒了時,老大一沖動就跑去殺……”那邊猛地打住,嘆口氣道:“這回可是親媽啊。”
白露像是沒聽到那個字眼,只是低喃:“他不會做傻事,他那麽強,那麽理智的人……”
太陽一寸寸沒入海平面時,白露口中那個強悍理智的男人正坐在車子裏。
車窗完全降下,冷硬的海風呼嘯灌進來,毫不留情地吹打在臉上,他卻像沒有感覺,身上風衣領子胡亂豎起,堪堪擋住些冷意。儀表臺上一排空了的啤酒罐,每個都被捏得慘形慘狀。
他發呆許久,伸手往口袋裏摸煙,掏出的卻是個空了的煙盒。
他拿起打火機,打着,看着火苗竄起,忽地關掉,再點燃,如此反複了數次後,像是厭倦了這個游戲,手探到窗外,猛地一擲,不遠處的海面傳來噗地一聲輕響。
他收回手便開始發動車子,高級轎車的輪胎碾着海灘粗糙的沙粒和大小不一的碎石,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刺耳之餘,猶有一種殘暴的自虐感。
終于拐上了沿海公路,他猛地踩下油門,車子如箭矢般沖出去。每個男人骨子裏都有一點瘋狂的因子,所謂的節制,自持,只是把那份瘋狂暫時壓抑,壓縮,像制作炸彈般,所有的精心靜待,只為那最後一刻的爆發。
疾馳中,他按開電臺,調到最大音量,铿锵有力的鋼琴曲立即灌滿車廂,陽剛中又帶了幾分悲怆。
血管裏流淌着的不再是血液,而是洶湧的潮水。
此時此刻,再沒什麽能阻止他。
直到前方傳來砰的一聲悶響。
車頭撞在路邊半米高的石柱上,前方凹進去一塊,左側車燈震碎。
雄渾有力的鋼琴曲依舊回響着。
車裏的人伏在方向盤上,久久不動。
不知過了多久,程彧迷糊中聽到一陣急促的警笛聲。
夜已深沉,床頭手機和客廳裏的電話始終寂靜無聲,白露心頭焦慮揮之不去,卻什麽都做不了,只能強迫自己去睡覺。直到天邊泛起一道微白,她才實在扛不住地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她被一道霹雷聲驚醒。
窗外昏黑,雨點噼噼啪啪打在玻璃上。
她恍惚地想,老天也難過了麽?
摸出手機一瞧,一個提示都沒有,時間顯示二十一點,她竟睡了一整天。
外面雨聲更顯得室內安靜之極。
猶有幾分寂寞。
白露走出卧室,經過書房時頓生警覺,隔門傾聽,的确有一點動靜,透過門縫似有煙草味道飄出。
她心裏一松,推開門,裏面黑洞洞,煙味濃重,角落沙發處似有一個黑影,還有一點紅光忽明忽暗。
她一手捂鼻,另一只手揮了揮,讓門大敞着,剛要摸到門邊開關,就聽那邊出聲:“別開燈。”
聲音低啞,有點陌生。
白露站在門口,不知該進去還是退出的時候,聽到他說,“過來。”
跟以往一樣的命令式口吻,卻少了命令的意味,更像是祈求。
她走過去,剛一靠近便被握住手腕,往前一帶,腰身被有力的手臂環住,他的臉貼上她腹部,霸道中又似有幾分依賴。
“我沒有家了。”煙酒将他的嗓子浸得沙啞至極,聽起來格外滄桑,還有一絲隐隐的絕望,“給我一個家吧。”
白露心中一震。
許久沒等到她的答複,他仰頭,輕聲叫她名字,“白露……”
她終于開口:“別抽煙了,對身體不好。”
他忙掐滅,撲了撲腿上的煙灰,“好,不抽。”
又把臉貼在她腹部。
她看過他許多面目,初見時的冷漠殘忍,再見時的斯文虛僞,還有各種雲淡風輕,喜怒無常,卻第一次見到他如此脆弱,無助的像個孩子。
“這兩天你去哪了?”
他不說話。
就在她已不指望得到答案時,他低聲說:“沒去哪,在車裏呆了兩天……”
還去了一趟交警隊,被認出來後又差點被送去醫院做全身檢查。
白露想起奶奶生前常念叨的一句俗語,“七十歲有個家,八十歲有個媽。”連她生平木讷拙于表達的父親,在奶奶去世時都禁不住嚎啕大哭。她不知該如何安慰,這等悲恸,非語言能勸解的,只有時間才能撫平,淡化。
她擡手撫上他的頭,發絲似乎比以往柔順些,她不由自主地用手指輕輕梳理,還是忍不住說了句:“哭出來會好點兒。”
他搖頭,“哭不出來。”
為了證明自己說的是真的,他把她的手指放到自己眼角,那裏是幹的,沒有半點濕意。
然後,他把她的手移到自己嘴邊,輕輕地親吻她的手背。
吻完似乎又覺得不夠。
将她拉到自己腿上坐好,嘴巴追索到她的唇上。
他的吻帶着酒氣,煙味兒,還有十足的熱切和霸道,但吓了白露一跳的是他的臉,亂糟糟的直紮人,她伸手一摸,他下巴上一片荊棘。
那陌生的觸感,讓她的手不由駐留了一瞬。
房間驀地一亮,一道閃電從窗外劃過,緊接着響起一串炸雷,那驚心動魄的聲音像是要将天空生生撕成兩半。
白露受了驚吓,本/能地抱住男人健碩的腰。
然後,像是觸動了某個關鍵的按鈕。
又像是往曬久了的幹柴垛上扔了一根燃着的火柴。
身體猛地向後一仰,發出一聲驚叫的同時,她已被壓倒在沙發上。
伏在她身體上方的不是個男人,而是一頭豹子,剛剛失牯的滿腔悲恸無處宣洩的豹子。黑暗中,只見他一雙眼,黑的發亮,似乎還帶着一抹血紅。
她是他利爪下的俘虜。
短暫的僵持後,他并沒有用利齒咬向她的喉管,但他的手指卻穿越層層布帛,沿着熟悉的路徑,探進她的身體。
有些粗魯,有點刺痛。
奇怪的是,短暫驚慌過後,她并沒太多的排斥,而是雙腿微微分開,讓自己少一點痛楚,或者是讓他少一點阻礙。似乎潛意識裏她也需要發洩,別無他法,只能經由這種最原始的途徑。
作者有話要說:又下狠手了,真是。。。幸好故事主幹部分都是在大半年前定下的,否則一旦細寫就會對人物産生感情,當作者的,感情不夠不行,太多了也是牽絆。
抓餃子的那個細節,借鑒了一個好像是公益廣告。。
大叔長胡子了。有木有更性感一點。。
【特別鳴謝一下開文以來投雷支持的各位同學,名單按時間順序,滿滿的心意已收到,老劉只能盡力好好寫,回報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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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更新時間】編筐窩簍,全在收口,結局雖還有一段距離,但是已經進入節奏,不敢快了,暫定後天晚八點吧,盡量提前!!
☆、43
窗外不時劃過一道道閃電,一次次照亮她的臉龐。
他直望進她眼裏,觀察着每一絲細微的反應。
修長靈巧的手指在她身體裏獨奏,無聲,卻有獨特的韻律,通過她的呼吸體現。
時快時慢,時重時緩。
然後變細,拉長,漸漸轉為呻/吟,體內發生微妙變化,潤滑了他的出入,也漸漸熨帖了他狂躁不安的心。
久曠之身,但凡靠近就會被對方身上的氣息吸引,稍一碰觸,就能點燃身體裏蟄伏許久的炙熱的本/能。她誠實的回應讓他心生成就感,從神經末梢捕獲到的感覺細微而強烈,潮水般沖擊着他的意識,漸漸推開盤亘在腦中的其他。
旋律激昂時,她身體微微弓起,揚起下巴,像是靠近,又像是遠離。兩只手無意識地抓住他的手臂,指甲摳進皮肉裏。
一曲臨終,他的指尖猛地一個深躍。
她的手驟然松開,身體猛地落回沙發,緊裹着他手指的部位開始劇烈地收縮,顫抖,洋溢着涓涓熱意,如漣漪般,一圈圈蕩漾開。
兩人同時發出喘息聲,交相呼應。
白露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她這不僅僅是發洩,而是無法抗拒。經過刻意撩撥後,身體裏的記憶漸漸複蘇,也隐隐渴望被撫/慰,被填充。
迷糊中感覺到身體被抱起,又被放下,身下一片柔軟,她指尖碰觸到柔軟的長毛,是地毯。
胸前一寸寸變涼,衣服被剝離,又猛地一熱,他的唇落下,同時落下的還有濃密的胡茬,陌生的觸覺讓她的肌膚一寸寸顫栗。
微微的刺痛,直癢到心底。
他的手罩住她的乳,肆意揉捏,用幾乎要捏爆它們的蠻力,疼得她暗暗吸氣。
他的唇則一寸寸下滑,抵達高地時,像是用唇舌丈量這一表面積陡然增加的領域,帶着點膜拜的意味。
感覺到兩腿一涼時,她警惕地并攏雙腿,卻被他動作更快地掌控,托着膝彎撐到最大角度。這般放縱姿态,如果沒有黑夜作掩護,她一定會殊死反抗。
下一刻溫熱和刺癢落到大腿內側,這裏肌膚最敏感,她發出壓抑的呻/吟。感覺到他的吻一寸寸向中心移去,她伸手去推他,只摸到濃密短發,她出聲哀求,“別……”
聲音黏軟,聽着更像邀請。
當窗外雨水如注,仿佛要将世界淹沒時——
那詭異的濕滑侵襲到最後領地,她欲尖叫,卻瞬間失聲,只能大口大口地喘氣。
這超出她的承受極限,無論生理還是心理,薄弱的神經承受不住這千鈞懸于一發的重磅沖擊,終于崩斷,無助地哭出來。
哭聲旋即被雨聲淹沒。
男人不理會,繼續忙自己的,任憑她放聲哭開,又因他的動作而變得斷斷續續,無以為繼。她在絕望的歡愉中被抛起,被淹沒,沉淪得一塌糊塗,當高/潮排山倒海般襲來時,他卻忽地離開。
終是難以自持,動手解皮帶。
熾熱而硬挺的觸覺讓她破碎四散的意識迅速回巢,“呀”地叫出來,“不行,孩子……”
他喘息着說:“四個月零七天,可以進去一點。”
“……”她想罵人。
可是出口的卻是一聲悶哼,敵軍先頭部隊已探入。
幾個月沒有這般深入接觸,微微動作就足夠引起全身驚悸。
下一秒,入侵的部分又撤出,帶着濕意在入口處壞心地打轉,她動了動,腿根摩擦到他,越加勃/發堅/挺,一下下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