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抄書
玉麒和燕傑回來，先去師叔房中複命，又到小卿師兄的房中應卯。
小卿問玉麒道：“可将玉舒平抓起來了。”
玉麒應是。
“審問了嗎？”
“小莫已将她交給鳳閣和擎羊。”
小莫欠身：“小弟命今日晚間回禀。”
小卿知道擎羊刑訊的手段，很是放心。道：“這幾日事多，很多事情也忘了問。”他說這話時，幾名師弟不由都恭肅了臉色，心中忐忑，總怕老大點到自己的頭上。
小卿看大家都不說話，便端了茶：“你們自己不說也行，被我查了出來，責罰一律加倍。”
燕傑先就撲通一聲，跪了下去道：“老大，小弟冤枉，冷小襖她自己跑到壩上來，可不關我事。”
玉麒欠身道：“我與燕傑在壩上執事，正巧遇見冷家老夫人帶了冷小襖去看望玉綸太奶奶。”
小卿淡淡地道：“她來壩上，許是不關你事，但她若闖禍，你便脫不了幹系。你小心着吧。”
燕傑垂頭喪氣站過一邊，都說紅顏禍水，雖說冷小襖算不得美女，但确實是一大缸禍水啊。
提起冷小襖，小卿忽然想起幾個人來，先問玉麒道：“那位逐月姑娘可好？”
玉麒低垂了頭道：“她命薄，已經去了。”逐月的紅顏媚情劍為龍晴所破，雖逐月不曾立刻功散人亡，卻受損極重，回到大明湖後，已是油幹燈枯之際，玉麒雖是傷痛，卻也無力回天。
那是多麽靜谧的一個夜晚，玉麒抱着逐月，回到小時候住的地方，在那片滿是油菜花的田野裏，在溫潤的月色下，看着螢火蟲的舞蹈，聽着風兒的歌唱，逐月依偎在玉麒溫暖的懷抱裏，緩緩閉上了眼睛……
“玉麒來時，已叩謝過三叔。”玉麒的雙眸裏還有隐隐的痛楚，聲音還是那樣溫潤：“如果不是三叔疼惜玉麒，不惜耗損內力為逐月護住心脈，玉麒連逐月的最後一面，也不可見了。”
又告罪道：“小弟本想将此事寫在家信中禀與師兄，又恐惹出是非，故此一直未禀，請師兄降責。”
小卿有些惋惜，也有一絲輕松。逐月并不是不好，但是玉麒，實在值得擁有一個更好的女子。
“難為你這事考慮得倒還周密。”小卿點了點頭：壩上行事處處受制，若是有人以此事滋生事端，無端又要連累三叔。”
為救一個妖女損傷內息，責你不知輕重，對敵失利是輕的，再扣上一頂為色所迷，姑息養奸的帽子，就得上飛花臺好好解釋解釋了。
小卿的目光又落到面前跪着的含煙身上。含煙正舉着兩只腫得饅頭似的小手反省，剛才燕月出去辦差後，小卿當然要罰含煙，只是正打了一半，玉麒和燕傑回來複命，小卿便停了手，去問玉麒的話，含煙也不知老大打完沒有，當然不敢亂動。
老大的目光看向自己，含煙心裏就喊糟糕，知道老大一定是想起龐月月那個丫頭來，不用說，等自己回完話，就要新賬舊賬一起算了。
龍城在書房裏看書，龍晴告進。
“時辰還早。”龍城的目光并沒有離開手中的書。他本是說了一個時辰後來議事的，龍晴來早了。
“龍晴來看看大哥，傷勢。”龍晴欠身。大哥除了昨日還有一絲傷者的樣子，如今，竟似完全無事了一般。龍玉大哥那三百鞭子就是好得快，但那十下驚龍鞭所傷，斷不會這麽快就好的了。
龍城擡頭，溫和一笑：“過來大哥身邊。”
龍晴走近大哥，在他身旁站了，龍城将手裏的書放到案上：“這本書，可讀過了？”
龍晴瞧了書名，點頭。
“背來聽聽。”龍城微閉了雙目。
龍晴聰慧，讀書又專心，但凡讀過的書，皆能一字不落地背誦。爺爺在時，或催促龍城練功，或嚴加訓誡，龍城倒少有時間，能去品讀一本喜歡的書，龍晴常看了本好書，便背與大哥聽。
如今，總有些日子，龍晴未曾為大哥背書了。
龍晴應了，便緩緩背去，三章、四章、五章……時間靜靜流逝，溫潤清朗的聲音，在龍城聽來，也是一種極好的享受，仿佛回到了少時的那段親厚時光。
七章結束，龍晴忽地沉默，心道，這下糟了，這第八章，第八章，自己草草看過，卻實在是記不清了。
龍城睜開眼睛，看龍晴。
“這最後一章，龍晴，記不得了。”龍晴的俊臉微紅。當時正在關外镖局，因了落月的事情心情煩亂，強穩了心神去看，竟是沒留什麽印象。
“沒看？”
“看了。”
龍晴慌亂地看了大哥一眼：“只是當時煩亂，所以匆匆看過……”龍晴的聲音不由越來越低。
“伸手。”龍城用手将書卷了權當戒尺。
“大哥。”龍晴好不窘迫。
“虎頭蛇尾之事，也是你做得的？”龍城敲落龍晴手心，不太重，也不太輕，只打了三下。
“龍晴知錯了。”龍晴的臉色就更紅。
“今晚回去，抄十遍來。”龍城吩咐。
“大哥。”龍晴的聲音軟軟地。
“那五遍。”龍城難得沒有加罰：“不過要仿了我的筆體抄。”龍城笑。
“不會是龍玉大哥罰您抄的吧？”龍晴忍不住叫道。
“喊那麽大聲做什麽？”龍城拿了書卷，輕敲龍晴，因他坐着，龍晴站着，便順手敲在龍晴的臀上，把龍晴的俊臉又是弄紅。
剛在三爺爺家，傅驚在書房中不肯出來，龍玉很是擔心，不知是自己惹了爺爺還是龍城頂撞了爺爺。
偏龍玉的書房正在傅驚書房的外側，他便喊了龍城去他書房問話，龍城自然只做不知。龍玉又沒什麽證據，又是氣惱，順手揀了書案上正讀的書扔過來：“去抄十遍來。”
龍城正拿着書犯難，可巧龍晴送上門來。
“你便抄上五遍，再讓小卿抄上五遍，明日好去大哥那裏交差。”龍城笑道：“逸兒最乖了，只坐着抄就是，算是幫了大哥的忙，可好？”
龍城帶笑，軟聲相求，龍晴焉能不應，想起小時大哥被爹爹罰抄書寫，也多是自己幫忙，自己仿了大哥筆跡，自是純熟，不過，每次幫忙，大哥都有禮物送的，這次自然也不能例外。
龍晴含着笑看大哥：“好倒是好，只是不知大哥準備什麽禮物給我？”
“不如就免你一次板子？”龍城琢磨：“最近可是有什麽錯處？”
“沒有。龍晴不敢。”龍晴聲音有些委屈：“況且大哥說是饒過一次，下次想起，沒準又要補上，龍晴可是不敢求大哥輕責。”
“可見近日，倒是欺負你欺負得狠了。”龍城不由笑：“你想要什麽禮物，說來聽聽？”
龍晴雙眸一亮：“這壩上的飯食實在有些不慣，大家都想吃些好的？”舒服不如倒着，好吃不如餃子。
龍城苦笑：“不是吧，又要吃餃子？”
“還要大哥包給逸兒吃。”龍晴笑得眼睛彎彎的。
龍璧、龍星、小卿來見禮時，龍晴正坐在龍城書桌邊上譽書，龍城大人竟親自磨墨。
龍晴給二哥見過禮，龍城命大家坐了議事，福伯和書畫奉上果茶來，又退下去，龍城便請福伯也坐了。
“明日用于捆綁渡船的飛鈎，已趕制出來。”龍璧禀告道。這是由龍羽設計改良後的飛鈎，可将兩船拽在一起，不易分離。圖紙由含煙帶來，又由含煙親手打造出第一個樣品後，由飛雲堂的弟子和十二宮的人進行打制。
因玉家擅長水戰，而傅家弟子不擅水戰，才想得這個法子，将傅家戰船綁于玉家戰船之上，也免得玉家借風向使用火攻。
龍城點頭，又看龍晴。
龍晴禀道：“目前除了九支九哥龍耀、十哥龍爍外，小弟等并未發現其他人有中毒之象。為防意外，小弟本想在壩上水源中投放解藥，但是壩上水源護衛極嚴，無法奏效，便命侄兒們借執侍之際将各家水井中亦投放了解藥。”
龍城微微蹙眉。龍晴知道這番處置，大哥未必滿意，忙又補充道：“九哥和十哥的解藥已經奉上，只是不知是否已經服用。小弟另命百毒谷弟子趕配大量解藥粉末，并請二哥命人準備大量升雲梯，準備明日借風向逆轉之際，向壩上投放。另有大量解毒藥材備用。”（就是類似用直升飛機自空中播撒解藥）
其實每種毒藥藥性不同，解藥并不能千篇一律，但是未雨綢缪，也暫時只能做到如此了。
龍城問小卿道：“吩咐你辦的事情如何？”
小卿欠身道：“師父放心，徒兒都已辦得利索。徒兒已派燕月去救绮煙姑姑，另派了十二宮弟子接應。天盟的人手，已命燕月暗中撤回，燕月在天盟的身份也未曾洩露。”
龍城不由淡淡笑道：“這次倒是委屈月兒了。”
小卿忙單膝點地道：“謝師父體恤。燕月師弟不僅人聰慧，功夫好，對師父師叔極恭順，對傅家也是忠心耿耿，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龍城瞧着小卿倒笑了：“三爺爺也不在這裏，你表這一番衷心又給誰聽？”
小卿讪讪然，爬了起來道：“非是小卿不願去給族長大人請安，實在是不會說話，又太過蠢笨，不會讨老人家的歡心，再惹了他老人家生氣，還要連累師父。”
龍璧不由笑道：“難得你也有哄不來的人，倒真是活該，總不成這尊長的恩寵都讓你一人得去。”
龍城瞪龍璧一眼道：“小心你說話的內容，沒個師叔的樣子。”
龍璧笑應，卻用眼睛去瞄龍晴和龍星，看見大哥是怎麽偏心這小東西的了吧。
龍城不理弟弟，又問小卿玉翎如何？
小卿微垂了頭，道：“師父嚴命，五叔如何敢違，總是玉翎可憐，傷痕累累，還在昏睡。”
這一句話，卻是把龍城和龍星盡皆埋怨了。
福伯不由暗笑，小卿少爺的膽量果真可吞日月。
龍星的眉峰揚了一揚，卻是沒有計較，知道前幾日必是自己打他狠了，他心裏委屈着呢。
龍城倒也想不到小卿當着幾個弟弟的面，便敢埋怨自己，雖說并不生氣，可也不能太縱了他，便故意蹙眉道：“你這話中之意，可是埋怨師父師叔責罰過重嗎？”
“徒兒不敢。”小卿說得一點沒有誠意：“誰讓玉翎，可憐呢？”
反複強調玉翎可憐，還不是說師父師叔們欺負他嗎，傅龍城心道，這小畜生，果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龍城輕拍桌子：“跪下。”
小卿依言跪下，微垂了頭：“師父教誨。”
龍城心道，我教誨你什麽啊，師父師叔罰玉翎，也是沒法子，總得對三爺爺和三奶奶的面子上有所交代吧，這些你還不知道嗎？你是覺得自己占理了是吧？
“聽說大師伯有意，要将玉翎留在壩上呢。”小卿輕聲道：“那玉翎就更可憐了。”
龍城就知道，小卿這小畜生，心思重着呢。
“這是你該多嘴的事嗎？”龍璧瞧大哥真有幾分不悅，忙先訓小卿：“玉翎的事情，你師父有分寸着呢。”說着，對大哥谄媚一笑。
龍城瞪他一眼，還未說話，龍晴也站起來道：“大哥別氣，小孩子亂說話，您罰他就是了。”
可不正是，龍城想起來了：“總念你身為師兄，疼惜師弟，就不重罰你，今夜便将此書抄寫五遍，小懲大誡吧。”
說着話，将一冊書扔給小卿：“小篆抄工整了，錯一字，便再抄十遍。”
小卿接了書，腸子都要悔青了，這好好地，自己是多的什麽嘴：“師父，是小卿多嘴，師父輕些罰，三遍可好？”
龍城忍住笑道：“少抄一遍，便用五十板子換，你打量着吧。”
小卿都不用多想，忙道：“小卿一定工工整整抄好五遍。”
龍城哼了一聲，正想再訓他幾句，“大老爺，今日的晚飯，老奴拟了單子，您可過目嗎？”福伯連忙打岔。
“哦，提起晚飯。”龍城的注意力被成功轉移了，他擡頭，龍晴晶亮的目光正看了過來，龍城無奈道：“福伯去準備準備，還是吃餃子吧。”
福伯有些為難：“吃餃子倒是好，只是夥房的人，怕是不會包，也包不好。”
龍城心道，果真你們都是一夥的，別人不會包，也包不好，就等我包呢嗎？
龍璧已經欠身道：“福伯不用為難，大哥會包。”看大哥的目光不善，忙道：“自然是我們與大哥一起包。”
龍晴、龍星也忙欠身：“小弟願聽大哥教誨。”
小卿不由高興，原來幾位叔叔哄了師父要包餃子吃，忙也欠身道：“師父，弟子們也一起……包吧。”總算他機靈，話到嘴邊，将一個“吃”字改為了“包”字。
龍城笑笑：“好吧，最近你們也辛苦。就在廳堂上準備去吧。”
福伯欠身應了，忙着下去傳話，書畫等丫鬟也是眉開眼笑。阖府包餃子，當然要大一些的面板，多一些的餃子餡，福伯吩咐着，心裏琢磨着，這餃子出鍋了，除了族長大人還應該給哪些長老也送些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